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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审问(3)

    北镇抚司审问大堂内凛然肃穆。

    严绍庭再次吩咐锦衣卫准备提审田玉。

    这田玉一个上午受了三次刑,巨大的痛苦早已让他心神俱疲,浑身乏力。锦衣卫校尉拖他上堂时,竟然已经无法跪起,直接瘫倒在地。旁边的单胜给了个眼色,两个锦衣卫校尉把田玉扶直跪正。

    严绍庭问道:“田玉,你这个道士真是纸糊的身子啊,一顿鞭子就让你这样了?”

    田玉不敢乱说话,只能应到:“是,是,是。是我修行不足。”

    严绍庭又问道:“说吧,谁指使你贪赃的?最好如实招来,不然少不了你苦头吃。”

    田玉仿佛一下子聪明起来,回道:“回大人,我都招,我都招。是我师父指使我这么干的。”

    “谁是你师父?”

    “回大人,我本家师父死了,现在蓝神仙是我师父。”

    “混账,你岂敢胡乱攀咬,来人,准备动刑。”

    “大人,我绝对没有攀咬,确是师父指使。”

    “蓝神仙什么时候收的你?”

    “回大人,蓝神仙蒙圣上厚恩,主持大高玄殿,那以后我等便成了蓝神仙的挂名弟子。”

    “你屋内只有五百两银子,其他银子藏哪里去了?”

    “回大人。我用来孝敬蓝神仙师父了。他指使我贪赃,就是为此。”

    “田玉,你若敢胡乱攀咬,本官定让你粉身碎骨。”

    “绝对不敢,绝对不敢,我说的句句属实。我敢发誓,若有虚假,天打雷劈。”

    “你们信道的可别乱发誓,小心应验。”

    严绍庭示意锦衣卫把田玉拖走,吩咐笔录官密封后速呈司礼监。

    此时,在工部办公的严世蕃也得到了消息,大肥脸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罗龙文问道:“蓝道行深受陛下器重,这份供词是否真的有用?”

    严世蕃笑了笑,说道:“老弟多虑了,皇上一定会下令严查。因为他也想知道蓝道行有没有骗他,越是圣明之主,越是记恨臣子欺骗于他,也越是担心臣子欺骗于他。”

    罗龙文说道:“大人神机妙算。”

    严世蕃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回去了,工部这些事并无太多难处,只是繁杂而已,梳理清楚,各司其职即可。今日安排已毕,先回去吧。”

    罗龙文回道:“是。”

    候在北镇抚司的严绍庭没等多久,司礼监送来的旨意就到了。

    旨意依然简单,还是四个字“尽可去查”。

    既然有了旨意,严绍庭立马点起人马,令单胜直奔大高玄殿。

    大高玄殿,三清殿中,蓝道行盘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屏气静神,明心修气。锦衣卫浩浩荡荡的直往三清殿跑,未进殿门,先包围了整座大殿,其他道士见状立马做鸟兽散,锦衣卫也不阻拦,任其四散而逃。

    单胜进得三清殿,对着三清像拜了拜,说道:“蓝神仙,你徒弟田玉告发你贪赃。跟我们走一趟吧!”

    蓝道行双腿一用力,径直站了起来,拱了拱手,说道:“大人能否给些时间安排殿内之事?”

    单胜道:“这殿内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也就是你蓝神仙,其他人早抓起来了,还废什么话。”说完,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加重了语气说道:“请吧!”

    蓝道行把自己的拂尘放在香案上,跟着单胜走出殿外。

    北镇抚司内,严绍庭从审问室大堂走了出来,蓝道行虽然抓了,可是怎么审,用不用刑,自己没有主意。昨夜,严世蕃交待他的事情,也只到这一步而已。

    严绍庭问道:“什么时辰了?”

    旁边锦衣卫立马回道:“已经午时了。”

    严绍庭说道:“兄弟们也辛苦了,让大家休息吧!吃完午饭再审不迟。”

    众锦衣卫应到“是。”单胜问道:“工部三位犯官的家眷如何处置?”

    严绍庭说道:“圣上没有明旨,不能处置。让兄弟们辛苦点,继续看着吧!”顿了顿,又说道:“还有该送饭送饭,该送水送水,不该动的别动,不该拿的别拿,特别是不要闹出人命。”

    单胜回道:“是。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就这些吧!你先去传令。”

    单胜应声“是”,快步离开审问大堂,传令去了。

    严绍庭回到严宅,径直去荷花池清心亭找严世蕃。

    清心亭内严世蕃和罗龙文正在喝茶,时不时的哼哼唧唧两句,似乎在谈论戏曲。

    严绍庭见过礼,随便坐下,拿起桌上的杯子,自酌自饮了一杯。

    严世蕃问道:“蓝道行抓了?”

    “抓了。”严绍庭又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吃了两口。

    严世蕃道:“下午该审了。”

    严绍庭问道:“父亲觉得该怎么审?”

    严世蕃哈哈笑道:“你是锦衣卫千户,审犯人的事,还用得着问为父?你不是拿手嘛!”

    严绍庭说道:“父亲昨晚只交待儿子到抓蓝道行这一步,后面怎么审?用不用刑?要审些什么也没说啊?儿子愚钝,请父亲教导。”

    严世蕃放下茶杯,问道:“汝祖父因何致仕?”

    “自然是妖道中伤。”

    “用何理由中伤?”

    “借用扶乩之名。”

    “扶乩所占之事,可能当真?”

    “这……这真假是没人说的清,可圣上信啊!”

    “那皇上怎么能不信呢?”

    “要让圣上不信,除非扶乩是假的。”

    “绍庭有长进。那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呢?”

    “哦,父亲,我明白了。真的假的都是蓝道行说了算的,只要让他承认说谎就行。”

    严世蕃笑了笑,说道:“绍庭真的有长进了。”

    严绍庭得意的跟着笑了笑,说道:“父亲,可我们是以贪赃拿的蓝道行。”

    严世蕃语气明显带有一丝怒意,说道:“刚说你有长进,还是这般愚钝。人都在你手里了,怎么审还不是你说了算?诏狱里的十八般刑具下来,他能不招?”

    严绍庭还是有些顾虑,问道:“锦衣卫内人多眼杂,这么审有刻意诬陷之嫌,要是被人上报圣上怎么办?”

    严世蕃说道:“无碍,你就这样审。贪不贪赃无所谓,主要审他欺君。”

    严绍庭虽不懂为何无碍,还是应道:“是。”

    知子莫若父。严世蕃看严绍庭一脸不解的样子,就说道:“因为皇上也想知道答案。”

    严绍庭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严世蕃,说道:“父亲怎么知道圣上的想法?难道宫里也有我们的人?”

    严世蕃摆了摆手,说道:“人之常情耳。世间万物,莫非一心。”

    严绍庭听得云里雾里,本想再问个明白,奈何腹中饥饿,心想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请教父亲。行礼告退后就自去让人安排饭食去了。

    严世蕃看着严绍庭离去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

    罗龙文说道:“大公子聪明能干,才智卓绝,定能完成任务。”

    严世蕃摇了摇头,说道:“计划肯定能成功,我倒是不担心。只是严家的未来就只有绍庭能承担,可他长进太慢,严鹄又过于顽劣了。”

    罗龙文说道:“以大公子的才智,封侯拜相必有时日。”

    严世蕃微微笑了笑,说道:“让下人准备饭食吧!我们吃完后去工部。”

    严绍庭得到指示,心中再无犹疑,刚过午时便叫人去拉蓝道行来审问大堂。

    蓝道行毕竟是嘉靖皇帝器重的道士,没有直属上司严绍庭的命令,下面人不敢私自动刑,连所谓的杀威鞭都没打。只是他没有官职,进了审问大堂还是得跪着受审。

    严绍庭问道:“蓝道行,你徒弟田玉告发你指使他贪赃?你可认?”

    蓝道行回道:“回大人,贫道未做过,也从未贪过赃。”

    严绍庭冷笑道:“蓝道行,这里可是诏狱,嘴硬死扛可是要受苦的。”

    蓝道行说道:“天道至正,没有就是没有,大人想屈打成招,也是没有。”

    严绍庭被激得一时怒火中烧,一拍惊堂木,喝道:“好妖道,不给你点厉害,还不知道诏狱的厉害。”指示两旁锦衣卫道:“先打六十火鞭,杀杀妖道威风。”

    当即,锦衣卫拖下大堂,也不走远,就在堂下的明堂处行刑。堂外一声声鞭子的呼哨声伴随着蓝道行的呐喊声,严绍庭内心一阵得意,只要动刑,管他有罪没罪,定能让他开口认了。

    这一顿火鞭下来,蓝道行胸口已是一片模糊,整条裤子都被血水染红。

    严绍庭让人拖上堂来,继续问道:“田玉告发你指使他贪赃,你认不认?”

    蓝道行缓缓开口道:“贫道从未指使过田玉贪赃。不信,可以叫田玉过来对质。”

    严绍庭冷哼一声,说道:“好一个妖道。来啊,上夹棍。”

    夹棍刑具小,可以当堂使用。两名锦衣卫按住蓝道行,两名锦衣卫拉绳。两名拉绳的锦衣卫看严绍庭的样子是要上大刑,也不留力,用尽全力拉扯。

    蓝道行修道多年,不事生业,双手哪能受得了这种痛处,锥心的疼痛从指上传来,难免疼的嚎叫一番。

    待行刑完毕,严绍庭说道:“你这妖道,中气倒是足,嚎的还挺有力。”稍等片刻,等蓝道行从疼痛中缓过来,又问道:“认不认啊?”

    蓝道行因疼痛垂下的头微微摇了摇。

    严绍庭“呵呵”了两声。说道:“上大夹棍。”

    这大夹棍夹的是脚踝处,因脚踝处没有肉,从上往下一砸夹棍,上下两根木棍压住脚踝骨处,简直痛入骨髓。

    又是一阵哀嚎。一百下大夹棍砸完,蓝道行双脚已废,浑身无力。若不是锦衣卫扶住,几乎瘫倒在地。

    严绍庭又问道:“你认不认?”

    蓝道行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诏狱内各类刑具众多,但一般人面对这三板斧下去,大多就认了,压根用不着一一用上。而能一次性抗过这三样刑具的,必定意志坚定,要不真的含冤受屈,要不心智异于常人。

    严绍庭有点慌了,对单胜说道:“拖下去,请喝药。”

    单胜应道:“是。严大人,要死要活?”

    严绍庭说道:“得让他活着认罪才好。”

    单胜应声“是。”便准备带走蓝道行。这蓝道行多年修道,耳聪目明,早已听见两人的对话,“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原来是严狗的狗孙子,难怪要栽赃陷害于我。哈哈哈……”

    严绍庭出身贵胄,哪听得半点辱骂,当即发怒道:“狗道士,好大的胆子敢辱骂吾祖父。”急步走下审案桌,冲着蓝道行就“啪啪”给了两巴掌,还不解气,又冲面门踢了一脚,蓝道行被锦衣卫紧紧扣住了身子,动惮不得,生生接了这一脚,顿时嘴歪眼斜,鼻青眼肿。

    严绍庭怒火不止,对着单胜道:“不用请喝药了,直接给我打八十杖,我看这个妖道死不死。”

    单胜把蓝道行拖了一下,在门外小声的对行刑的锦衣卫说道:“好生打着问就行。”

    堂内,严绍庭还不解气,一直骂着蓝道行,骂得累了,坐回审案椅上喝口茶。

    堂外的锦衣卫只打了四十余棍,看蓝道行气息奄奄,连嚎叫声都小了,变成了闷哼,只得停下,回堂报告道:“禀大人,蓝道行气息微弱,还打不打?”

    严绍庭也不敢直接打死,亲自走到堂外,看见蓝道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靠近问道:“你是招还是不招?”

    蓝道行就着一口血水,吐在了严绍庭的鞋面上。

    严绍庭顿时怒火冲天,拔出绣春刀,就要一刀结果了蓝道行。

    单胜眼疾手快,立马托住了严绍庭的手腕,轻声说道:“不可让小丞相为难。”严绍庭一听这话,知道还不能杀蓝道行,只得收了刀。怒火中烧又不能发作,只得朝着蓝道行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单胜见状只得令人先把蓝道行拖回牢房,对严绍庭说:“严大人忙了一天了,不如早点回去歇息吧!审案嘛,不急在一时。”

    严绍庭回味回来,匆匆回严宅问计严世蕃去了。

    严世蕃又会如何跟严绍庭分析案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