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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灭口

    严世蕃在工部听闻蓝道行熬刑,立马和罗龙文回到了严宅。

    清心亭内,严绍庭怒不可遏的骂着蓝道行,一口一个“老东西”“死妖道”贼子种”……

    骂的严世蕃也烦了,喝道:“别骂了。你这么骂能把他骂认罪?”

    严绍庭自知失礼,行礼认错道:“儿子知错了,请父亲责罚。儿子只是气不过这贼妖道竟敢辱骂祖父,才口出污言秽语。”

    严世蕃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先坐下喝口茶水。”罗龙文上前给严绍庭斟了杯茶。

    严世蕃不急不慢的说道:“遇事切不可急躁,尤戒怒火。”

    严绍庭喝了口茶,回道:“谨遵父亲教诲。”

    严世蕃又说道:“他人辱骂任他骂就是,嘴在别人身上,他能骂出口,是因为他没有其他的方式对付我们,反而不用担心。很多时候要提防的恰恰是那些从来不动声色的人,甚至是那些每天讨好你,阿谀奉承的人。”

    说完后,严世蕃站了起来,在勾栏边走来回走了几步。问道:“蓝道行知道你是严家子孙了?”

    严绍庭回道:“应该是知道了。”

    严世蕃点了点头,说道:“十几年来,世间欲置严家于死地的人不少。这蓝道行一个道士跟我们严家没仇才是。”

    罗龙文和严绍庭看严世蕃边有边思索,不敢打扰,等着严世蕃发话。

    踱了几个来回,严世蕃说道:“他竟敢当众辱骂父相,肯定是抱定必死的决心了。我们也不要藏着掖着了,不问他贪赃,直接问他个以扶乩欺瞒皇上。”

    “父亲,今天把老妖道上了四次刑,弄了他个半死。就这样了,他连贪赃都不认啊,欺瞒圣上这种大罪更不可能认了吧?!”

    “不然。蓝道行并无贪赃,因此以贪赃问罪,他觉得冤屈,从而熬刑不认。但是以扶乩欺君,我敢说确有实情。只要让他生不如死,精神奔溃后就会一心求死,倒时候必定认罪。”

    “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明示。”

    “冤屈再小也难认,实情再大也易认。为父试举一例,你便明了。如闹市之中有商贩告你偷窃了一文钱,你认吗?”

    严绍庭笑了笑,说道:“儿子有必要为了一文钱去偷窃吗?”

    “那如果把诏狱的那套刑具给你用上呢?”

    “那儿子也不认。我严家子孙,为了一文钱去偷窃,说出去多丢人啊,再小的罪也不认。”

    “蓝道行熬刑不认,正是为此。”

    “可欺君之罪,严办得灭九族。蓝道行为了家人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

    罗龙文笑了笑,说道:“大公子有所不知。这蓝道行不是火居道士,修的是全真派,严守戒律,出家的道士,并无家人。”

    严绍庭恍然大悟,说道:“谢父亲教诲,我懂了,我这就去办。”正待起身欲走。

    严世蕃说道:“不急,还有几件事要你去做。”

    “请父亲吩咐。”

    “那个举报周玧的人,你们昨天就看管起来了吧!”

    “是的,要不要放了?昨天答应他的,只要他说的是实情,就会保他性命。”

    “周玧已经认罪,赃银也已经查获。我们的计划就是把脏水引到了蓝道行身上,他已经没用了。”

    “是,儿子明白了。不过儿子有一事不明,昨夜审问后得知,周玧的管家周福是周玧的本家兄弟,为何告发自己本家兄长?”

    罗龙文道:“回大公子,我令人给了他三百两银子。”

    严绍庭说道:“哦,原来如此。为了区区三百两银子,就出卖自己的本家兄弟,这等卖主求荣之辈,留之何用?”

    严世蕃又说道:“大高玄殿还有人盯着吗?”

    “一直有的,前后有人守住,附近路口都有人盯着,就是为了防止同伙逃走。”

    “扶乩之时需要两个小道士协助书写天书,那两个是蓝道行的徒弟你派人去抓了来连夜审问。蓝道行心志坚定,熬行不认,他两个徒弟才十几岁,不可能熬得住。”

    “是。儿子明白了。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今天给蓝道行用了四次刑,他肯定只剩一口气去了,你去为父药房拿些大补的药过去,你们锦衣卫的金创药也是极品,派个生面孔,悄悄给他敷上。”

    严绍庭又不解了,说道:“这是为何啊?难道还要救他?凭其他人的供词,打死他也无妨。”

    “不行,他得活着,活着认罪。”

    “是。儿子知道了。”严绍庭飞奔出了严宅,一路快马赶忙回到锦衣卫,点起人马让单胜带着又奔大高玄殿抓人。

    待严绍庭走后,严世蕃叹了口气,说道:“又只听了一半,药的事又没记住。”随后叫来严家二管家严物,让他准备补药送去锦衣卫衙门。

    严世蕃转头问罗龙文道:“周福住在周家吗?”

    “回大人,是的。不过他在外有一个姘头,养在一个小院里,时常去一次,从不过夜。他偷拿的赃银,估计也是为了养这个情人。”

    “你派人去找找,银子应该放在那里了,拿回来,别留下破绽等人翻案。”

    “是。那个姘头呢?”

    “这京城的护城河里跳水自杀的女人多得是。”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锦衣卫北镇抚司审问大堂内,严绍庭命人押来周福。

    周福不知为何又要审他,连忙跪下问道:“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我绝无隐瞒,周玧贪赃肯定属实。”

    严绍庭问道:“你说的确实属实,周玧我们已经抓了,也审了。可周玧说你每个月都会从赃银里拿二十两,可有此事?”

    周福一听这话,怔怔地说道:“原来他知道。”

    严绍庭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官再问你一遍,可有此事?”

    周福被惊堂木一吓,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吞吞吐吐地说道:“回大人,有……有……这事。”

    “那赃银何在?”

    “回大人,这些银两我用了。”

    “你吃住都在周家,一个周家的下人而已,一个月如何花得了二十两银子?快说这银两哪去了?”

    “回大人,小的不敢隐瞒。小的一直跟着周玧到各处赴任,身边也无妻妾陪伴。因此时而感到寂寞,所以……所以……我经常趁着周家无事或者借口采购的时候去逛青楼,一个月逛几次就用掉了。您知道的,这京城的青楼又贵,一个月二十两很快就花完了。”

    “擅自使用赃银,这罪可不小啊。”

    周福一听这话,大惊失色,牙齿不听话的打起颤来:“大人饶命,我愿去借钱……借钱以填赃银。”

    严绍庭微微一笑,说道:“倒也不用,你是首告,按律法当属有功啊。”

    周福一听,大喜过望,若按照律法,首告有功,即使赃银被用,也许可以功过相抵,免于刑罚。

    周福连连磕头道:“谢大人,谢大人。大人之恩,小的感恩戴德。”

    堂上的严绍庭不为所动,忽的脸色一转,大拍惊堂木,说道:“周福以仆告主,杖六十后交于刑部定罪。”

    周福本以为可免罪,一听判罚,顿时吓的惊惧交加,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已,口齿打着哆嗦,说道:“大……大人,大人,不是说好的不会动……呜呜……”,未及说完,旁边的锦衣卫一人捂住了周福的口鼻,另一人上前扣住周福,直接用蛮力拖了出去。周福也听闻过锦衣卫杖刑的威力,内心后悔不该贪图钱财,惊惧之下,大小便一时忍不住,失了禁。

    单胜也跟着走了出来,在行刑的锦衣卫耳边轻轻说道:“好生着实打。”行刑的锦衣卫校尉心领神会,把周福按在地上,不等他口中再吐半个字,当即一棍子下去,硬生生的让周福把到嘴的话憋了回去,从他嘴里出来的只有撕心裂肺的嚎叫。伴随着哀嚎和木棍的敲打声,不多时周福的嚎叫声便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没了生息,只留下“啪啪”的杖刑声,这声音就跟擀面杖砸肉臊子一般。

    单胜蹲下探了探周福的鼻息,又摸了摸胸口,确认他已经再无生还之理,步入大堂,说道:“启禀大人,周福体弱,四十余棍就死了。”

    严绍庭说道:“原本他是首告,当是有功,只是律法严苛,不可包庇,必须罚了杖刑才是。想不到才四十余杖,就死了。那……既然死了……那就死了吧。”

    又问单胜道:“蓝道行的两个小徒弟抓过来了吗?”

    单胜道:“已经抓到了。是不是现在审问?”

    严绍庭说道:“不急于一时,晚上再审,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兄弟们先用晚饭。”

    单胜说道:“谢大人体谅。”

    严绍庭自回严宅汇报进展。

    其余人等打扫的打扫,打水的打水。

    这审问大堂一直都是如此,每天都是血水与污物遍地,锦衣卫的底层校尉们也早已习惯了,大人们一旦用完大堂,立马打水擦洗干净,免得长官训斥。

    门外周福的尸首还躺在地上,一名校尉找来一张席子,本想裹起来和其他囚犯的尸首一起扔城外去。单胜看见了,立马阻止道:“周福先不管,就放这里。你等下拉那两个小道士去看蓝道行,顺便把这包金创药给他敷上。”说完从怀里拿出一瓶药粉。

    锦衣卫校尉拱手应到,接住药瓶正待要走。单胜又从一旁拿出一个饭食盒子,说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你让小道士喂蓝道行喝下去。”

    校尉怕惹事,便说道:“严大人没有下令,属下不敢擅自行动。”

    单胜说道:“很好,你只认严大人,这是好事,你的忠心我会帮你转告严大人,有机会一定会重用你的。”

    校尉拱手赔礼,说道:“单大人请见谅,卑职绝没有顶撞您的意思。”

    单胜拍了拍校尉肩膀,说道:“大家都是锦衣卫兄弟,我怎会怪罪与你。你不是我当值的百户属下人员,原本我也不该给差事给你。”

    校尉说道:“谢单大人海涵。”

    单胜看了看周围,没人走近,又对校尉说道:“严大人的意思是要一个脸生的人去办这事,这里就你没参加过审问。蓝道行不认识你。你也不要担心,这个盒子里也不是毒药,是补药。目前蓝道行还不能死,这补药是给他续命的,这也是小丞相大人的意思。”

    校尉思索片刻,回道:“是,谨遵大人令。只是这尸首该如何处理?”

    单胜道:“无碍,先放在这,等严大人连夜审完犯人后,你再拖去牢房,明日再扔。”

    校尉从牢房中提出两个小道士,来到蓝道行的牢房。

    蓝道行胸口受过鞭刑,后背受过杖刑,躺不能躺,仰不能仰,只得侧卧在地上的干草堆上,口中念念不停:“宛转世间,轮回生死,漂浪爱河,流吹欲海,沉滞声色,迷惑有无;无空有空,无色有色,无无有无,有有无有,终始暗昧,不能自明,毕竟迷惑……”

    校尉打开了牢门,对两个小道士说道:“这瓶金疮药,你们给蓝道行敷上。”又打开食盒,“这三碗汤,你们给蓝道行喂下去。”

    两个小道士面面相觑,锦衣卫诏狱的“请喝药”可是大名鼎鼎,他们不敢接食盒。

    校尉说道:“这是补药,不是毒药。你们师父今天受了刑,需要补元气,这是补身体的。”

    两个小道士还是不敢接,校尉怒道:“就算这是毒药,你们也得喂蓝道行喝了,不然你们也得跟着死。”

    蓝道行听有人进来,就已经停止了念经,校尉的话听的清楚。轻轻说道:“徒儿……喂我。”

    两个小道士这才接住食盒和药瓶,一人喂药,一人敷药。

    蓝道行喝完了药,轻声说道:“天地有正气,人间有公义,唯有道心坚,方可证大道。”

    两个徒弟回道:“徒儿知道了。”

    锦衣卫校尉见药喂完了,又带走了两个小道士。

    严世蕃又要如何让蓝道行开口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