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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献计

    东厂大堂内几十号人物还在整齐的站着,黄锦却单独带着叶平治来到了大堂后衙。

    黄锦坐下后,说道:“那晚锦衣校尉被刺,你是首先看到的,也是你送的记事簿,你怎么看?”

    叶平治正色道:“回公公,卑职看见的都写到记事簿子里了,并无任何隐瞒。”

    黄锦微笑道:“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捧累了吧!好多人这辈子都穿不上一件银色飞鱼服,今日你连升三级也是造化。你先坐下吧,把官服也放下。”

    叶平治依言放下托盘,说道:“多谢公公提拔之恩”。

    黄锦说道:“提拔你的是圣上,我哪来的恩情于你?好了,不说这个。我想问你,你觉得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回公公,若是被害校尉的记事簿子上记录了人名,应该好查才是。”叶平治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现在可没查出来。”

    “难道记事簿中没写?”叶平治吃了一惊,问道。

    黄锦反问道:“他的簿子,你拿回来的,难道你没看吗?”

    叶平治连忙说道:“家法有规,未经允许不得查看同僚的记事簿,卑职不敢擅自翻阅。”

    黄锦打开提前放在主位旁边的盒子,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本满是血迹的书,说道:“现在看看。”

    叶平治接过,犹豫了一会,看了一眼黄锦,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翻开了来。

    簿子里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把叶平治吓得汗毛倒立,只见书中写道:“有人欲害蓝道行。”叶平治头上开始涔涔的流下汗来,这几个字看似跟叶平治无干,实则关系重大。

    蓝道行一事,摆明了是严家为了报复蓝道行,京城内外早已传得无人不知。可这簿子提前了半个月就记录了此事,说明早就有人预谋了。而叶平治告发周玧,有帮助严家陷害蓝道行的嫌疑。

    锦衣校尉夜探时被刺,肯定是刺探的时候被对方察觉,从而遭到刺杀,那么刺杀他的必定是要害蓝道行的人。换言之,自己帮助了严家,就等于是欲害蓝道行的同谋了。再换言之,就是刺杀锦衣卫校尉的同谋了。若真被北镇府司视为同谋严查,被抓入诏狱后生死难料,后果不堪设想。

    叶平治连升三级的喜悦瞬间被恐惧冲的烟消云散,急忙跪下道:“公公,卑职告发周玧乃是职责所在,从未和任何人同谋,请公公明查。”

    黄锦笑呵呵的喝了口茶,说道:“要是怀疑你是同谋,你现在就已经在诏狱受刑了,哪能好生生在这里说话?!”

    黄锦从盒子里又拿出一本书递给叶平治,叶平治也不起身,就跪着接住,书中第一页写道:“被刺校尉的记事簿子上,每页鲜血形成的血斑一致,可肯定叶平治并未翻开。若有翻开,则翻开页和其他页血斑形状不同。”

    黄锦待叶平治看完,又拿出一本书递给他,又是书中第一页写道:“叶平治只在东厂、寄宿处、周宅三处活动,未交际任何人有关人等,未和严家及严家下人有任何来往。”

    看完三本记录,叶平治的额头上汗如雨下,后背反而一阵阵的发凉。

    黄锦微笑道:“叶大人请起,是你自己严守家法救了自己。起身吧!”

    叶平治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贴身衣物已被汗水浸湿。

    “现在说说吧!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叶平治稍稍平整了心情,思索了一下说道:“簿子中没有姓名,我也未看见有人跟踪。这可能是桩无头案。当时他在何处执勤?是否有查过当时所在刺探处的人员?”

    黄锦又递过去一本书,叶平治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怕再出现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只见书中写道:“被刺锦衣卫校尉名王庆,七月初一夜,受命监视教坊司所在勾栏胡同前的十字路口,约三更时分,腹中利刃,独自挣扎返回东厂,于上角头十字路口处被校尉叶平治救起。从勾栏胡同至上角头中间,两名校尉严重失职,所属记事簿中丝毫未曾记录此事。经验伤,王庆乃受小刀、匕首之类所刺伤,又沿血迹追查,至勾栏胡同口为止。当晚,勾栏胡同内不下千余人。每一间青楼都派人查过,都声称无人外出过。”

    看完后,叶平治说道:“若真是如此,只能让王庆依照记忆,让人画像,贴至城门、街口,也许能碰到凶手。”

    黄锦点了点头,说道:“其他人也这么看。可是这个王庆迄今未醒,医者说是失血过多,恐怕难醒。即使醒了,也许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画像追踪也晚了。”

    叶平治思索了片刻,说道:“卑职直言,恐怕这案子没法查了。半夜三更,又无更夫或者巡城兵士看见凶手,更不可能有其他人证了,即使有怀疑对象,也无证据。”

    黄锦放下茶杯,面容似乎有些疲态,说道:“我也是这么想。”说完后,靠近了叶平治耳边,轻轻的说道:“圣上其实也这么想。”

    叶平治又是一惊,内心想:黄公公为何给我透露圣上的心思?一时不解,也不知如何答话。

    沉默了好一会,叶平治试探性地说道:“那这个案子还不结案,是不是一定要有个结果?”

    黄锦笑了,说道:“你是读书人,自与厂卫内其他人不同,很多事你好生想想能明白,别人就不一定了。”

    说完后,黄锦又示意叶平治继续说下去。

    过了片刻,叶平治正色说道:“黄公公,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卑职虽在厂卫,不可也不愿做栽赃陷害的事情。请公公以不听上司命令的家法律条治卑职之罪。”说完作势又要跪下。

    黄锦伸出手拦住到,说道:“别急着请罪。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从六品就这么不要了?”

    叶平治眼神坚定,正色道:“若以暗害他人为进阶之梯,卑职无脸面见先祖先父,也愧对圣上龙恩。”

    黄锦笑道:“你放心,我也没有要栽赃陷害别人的意思。自我掌东厂以来,也从未暗害过他人。”

    叶平治不解,问道:“那黄公公的意思是?”

    “我是问你的主意?”黄公公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平治,似乎在等待什么。

    叶平治思索了片刻,说道:“若有人再来刺杀,就可将刺客绞杀,然后定为凶手结案。”

    “要是没人来呢?”

    “可以先试试。先透出风去,说被刺的锦衣卫校尉王庆已经苏醒,如果身体好转,就可以画出图形,找出刺杀的人来。”

    黄锦点了点头,说道:“此计不错,真的凶手一听这个消息,立马惊慌失措,要不逃走,要不再来灭口。”

    叶平治说道:“正是。”

    “可要是他们不来呢?或者已经逃出京城了呢?又或一听到消息便躲了起来呢?”

    黄锦说的这些正是叶平治此计的漏洞所在,很有可能白忙活一场。

    叶平治低下头,又仔细地思索了一阵,说道:“无妨。即使抓不到刺客,厂卫已经尽力,而且该罚的也罚了。何况,欲害蓝道行的绝不是普通人,他的同伙大概率还在京城。”

    黄锦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事不要跟别人说。这次立功的机会就不给你了,你刚连升三级,眼红的人正多,要是再立功,你就要招人恨了。”

    叶平治心里对黄锦此言甚为赞同,连忙说道:“多谢公公替卑职着想。”

    黄锦笑了笑,语气甚是和蔼地说道:“年轻人,能守得住家法,耐得了寂寞,又读过书,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叶平治听黄锦这话,似乎有提携的意思,立马跪下,说道:“卑职谢过公公谬赞,卑职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为君分忧,为朝廷分忧。”

    黄锦抬了抬手,说道:“你先回去吧!下午去北镇抚司报道。”

    叶平治行了礼,捧着衣物退了出去。大堂内的众多人员还在站着,鸦雀无声,一动不动,贴着墙慢慢走出大堂,堂外的杖刑也还未完成,叶平治只好再次绕开,从侧门走出东厂。

    过了午时,叶平治穿戴整齐,将就着吃了两个馒便前往锦衣卫衙门,这里是宣武门外的外城,普通百姓居多,他这一身银白色的飞鱼服走在大街上显得格外惹人注目。路上行人纷纷自动躲避,唯恐惹事上身。

    走到锦衣卫衙门门口时,一名锦衣卫坐在大门台阶上闭目养神,其他守卫也任其坐着,丝毫不予干涉。

    叶平治走近,问道:“请问大人何故坐在此地?”

    这名锦衣卫猛然张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叶平治,一张睡眼惺忪的脸瞬间堆满了笑容,说道:“叶大人来了。好让我久等,都快睡着了。”

    叶平治见对方穿着一身千户的红色飞鱼服,立马行礼道:“见过千户大人。下官今日从东厂调回,前来报道,请问该去哪里办理?”

    “跟着我就是了。”那人转身而走,却不进去锦衣卫衙门。

    叶平治边走边问道:“千户大人,如何称呼?”

    “我姓朱,叫朱希义。”

    叶平治又吃了一惊,心想这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碰见些大人物。

    朱希义走在前面看不见叶平治的脸色,听他没有说话,笑道:“好吧,迟早得告诉你的,那个朱大人是我大哥,而那个朱大人是我二哥。”

    叶平治回味过来,赶忙说道:“久仰久仰!”

    “哈哈哈,你是久仰我大哥二哥,还是久仰我啊?”朱希义打趣道。

    叶平治一脸尴尬,幸好走在后面,不被他人瞧见。

    朱希义接着说道:“我跟我二哥说过了,你以后调入我麾下,我先带你去南镇抚司补了军籍。”

    叶平治跟着朱希义进了南镇抚司,跟随文书吏员去填写户籍资料,直到将自己祖宗三代都写清楚了,才算完。

    填完资料,朱希义问道:“你的刀呢?”

    叶平治眨了眨迷茫的双眼,说道:“刀?没赐刀。”

    “身为锦衣卫没有刀算怎么回事?走出去也不威风啊!你即使没受赐绣春刀,也可佩戴军刀。这南镇府司来都来了,顺带去军械所仓库拿把刀。”

    仓库外的大坪上,一个老头正在试射弩箭。只见老头手指一扣机扩,竟然发出三支弩箭,五十步外直中箭靶。在路旁经过的叶平治不经叫了声“好弩箭”,老头闻言转过来看了一眼,只是笑了笑,继续试射他的弓弩。

    朱希义带着叶平治来到了军械所,军械所仓库里,只有一个总旗管着事。总旗见是千户和百户亲自来领刀,不敢怠慢,急忙找出仓库记录簿子,请叶平治签了名,便令人拿了把军刀出来。

    叶平治接过刀,右手握住刀把,左手抓住刀鞘,左大拇指按住机扩,略微一用力……刀没反应,于是便逐渐加大力气……还是没反应。

    朱希义见状,揶揄道:“哈哈哈,叶老弟,你刚进锦衣卫的时候没教过你拔刀吗?”

    叶平治脸色一红,一脸无奈,说道:“下官知道怎么拔刀,只是这刀紧得很。”

    朱希义抢过刀去,说道:“我来看看有多紧。”右手一用力也没拔出,脸上挂不住,便加大了力气,挣得脸都红了,还是没反应。叶平治见状,双手抓住刀鞘,一只大拇指按住机扩,朱希义双手抓住刀把,两人一齐用力,“唰”的一声,终于拔了出来。两人一看这刀身,都乐了。

    “哈哈哈。我就说紧得很吧。”

    “嘿。都锈成这样了,可不紧得很。”朱希义打趣道:“你们军械所怎么就剩些破铜烂铁了?换一把新的。”

    总旗为难的说道:“仓库里都是这样的刀,打我来军械所起,仓库里就没进过新刀。何况,我们锦衣卫本来就很少用刀,大多都是做做样子,拿回去将就将用就行了。”

    朱希义一脸嫌弃,说道:“就这破刀,带出去都坏了我们锦衣卫的名声。”

    叶平治拿过刀,笑着说:“总比没有好吧!拿回去磨一磨应该还能用。”和总旗道过礼,两人离开了南镇抚司。

    叶平治离开南镇抚司后又会遇到什么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