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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拿人

    八月十五日。黄昏时,司礼监的批复经顾钺手传给了朱、叶二人。

    回到办公署地,朱希义问道:“司礼监回复,‘等至放榜,再行抓人’是什么意思?这么等下去,人都跑了。”

    叶平治说道:“确实如此。我估计是司礼监是想坐实买字眼之事。”

    朱希义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那就等放榜后再说吧!”

    叶平治沉思了片刻,说道:“不可,实在等不及至放榜后,到时候如果人跑了,破不了案,我们说不定还落得一个报案不力的处罚。更严重的是,我们全无证据,连考题纸条都没有。如果有人趁此机会攻击我们栽赃陷害,再弹劾都督大人管教不严,纵弟胡为,到时候麻烦不小,至少你我会成为弃子。”

    朱希义疑惑道:“不会吧!我哥不至于把我卖了?”

    “国公大人和都督大人肯定不会让你受罪,顶多让你回府闭门思过,尽量别参与政事,安安稳稳做一富家翁。”

    这句话,让朱希义想起从小到大被两位兄长约束的经历,顿时心里生出一万个不愿意,说道:“叶老弟,你快快想办法,马上就日落了。”

    “别催啊,我不在想着嘛。”叶平治也不耐烦地说道,来回踱步。

    经过叶平治一顿分析,朱希义心里显得烦躁不安,急切地说道:“这可不行,不行。我们立马去抓人?”

    “没有驾贴,胡乱抓人也不可。”叶平治踱了几步,继续低头沉思。朱希义在一旁看着,也不敢打扰,兀自叹气。

    片刻之后,叶平治说道:“我们联名上奏圣上,此事等不及放榜后了,请旨抓人。”

    “司礼监的批文说是至放榜后再行事,我们再次上奏有用吗?”

    “有用,司礼监不知牵涉有多广,所以不敢贸然下令,怕毁了恩科。我们把周五斤他们记下的点了三盘鲤鱼的人也一并呈交司礼监。还得特意点明,若考官知舞弊事泄,必然不敢守约录取有字眼的考卷,再把买了考题的考生抓起来,公布名单后剔除出去,不予录取,那就保住了恩科公平性,声誉也就保住了。”

    朱希义急道:“那等什么,快写奏本。”

    “对对对,趁宫门还没下锁,我立马写奏本,你我一同署名。”叶平治说完,赶忙提笔写奏本。

    朱、叶二人署名后,急忙赶去求见顾钺。顾钺听了汇报后,思索了片刻,提笔也署了名,特命人快马送至西苑。

    顾钺说道:“朱大人啊,此案不小啊,若是走丢了犯人,朝廷难免怪罪,我等三人,甚至都督大人也要受责怪。”

    朱希义说道:“谢顾大人,卑职感激不尽。”

    “哪里话,同在北镇抚司,你我本就休戚与共嘛。我比老弟大些,以后叫我顾大哥就是。”

    “是,顾大人。”

    不多时,司礼监的批复到了,令锦衣卫速速去刑科拿驾贴按照名单拿人,特意叮嘱司礼监的批文也一并传给了刑科,驾贴正在签发,自去取就是。

    顾钺看了批文,立马点起两位掌卫千户,按照朱希义提交的舞弊学子名单,把任务一一分配下去,分散兵力挨个抓人,又派一人骑快马去刑科取驾贴。

    六科在午门外,锦衣卫衙门在正阳门内,也不算远,不多时驾贴已然全部拿来,按照任务布置,依次分发下去。

    又对朱、叶二人说道:“朱老弟,你速速去抓来那个姓赵的。”

    “是。”行礼毕,朱、叶二人立马点起本部众人,带了火把,按照胡家豪跟踪得来的地址,立马往崇文门外的孝顺牌胡同而去。

    贡院在东便门附近的明时坊,五城楼和明皋楼也在此处。因离贡院较近,赶考的学子多住于此坊。

    出锦衣卫衙门后,沿城下大街一路东行便至崇文门,孝顺牌胡同便在崇文门内沿泡子河而建。按照胡家豪指认,众人来到孝顺牌胡同内一处民居前。

    朱希义吩咐道:“周五斤你们把住前后门,我们三个进去拿人。”

    众人道“是”。

    朱希义用力拍了拍门,屋内叫道:“谁啊?都快天黑了,有何贵干?”

    胡家豪喊道:“开门就是。有人行窃,我等是官差,前来搜人。”

    “稍等片刻。”

    朱、叶相视一笑,听声音正是赵某人。

    不多时,门开了,果然是赵某人。借着火把晃动的光亮,看清来人是换了飞鱼服的朱、叶二人,立马醒悟中计,腿自一软,跪了下去,顿时眼泪双流,哭着说道:“原来你们……你们……,害苦我也,害苦我也。”

    朱希义从怀里拿出驾贴,说道:“你涉嫌顺天府乡试贪弊案,这是拿你的驾贴。”

    胡家豪立马上前拿出手链脚链,锁住了赵某人。朱希义又吩咐其他人搜赃,不多时众人便找到了两个大包袱。周五斤掂了掂手里的包袱,说道:“一个包袱足有三百两左右。”

    朱希义说道:“你没有家人吗?”

    赵某人啜泣不止,颤声道:“某尚未婚配,家中父母不在京城。”

    “可还有其他赃银?”

    “就两个包袱。一个三百两。”

    “诏狱的名头知道吧!敢说谎?”

    赵某人急了,急忙回道:“不敢隐瞒。确实就这些了。”

    朱希义笑了笑,说道:“回。”

    众人自回锦衣卫衙门。

    因司礼监没有指定主审官,朱希义也无审案之权,只得先把赵某人投入诏狱。

    忙完后天已全黑,城门也已落锁,夜禁期间不得上街乱跑,众人只得和衣在锦衣卫衙门办公署内将就歇息。

    第二日,清晨。

    躺在凳子上的叶平治被胡家豪推醒,问道:“天亮了?”

    胡家豪说道:“蒋大人召两位大人立马前去。”

    叶平治听言,赶紧起身,整了整飞鱼服,用手在水盆里舀了一点水,擦了把脸。那头朱希义也被唤起,也是匆匆忙忙收拾自身。

    北镇抚司大堂内,锦衣卫指挥同知蒋骥居中坐着,公案桌两段摆满了公文。

    朱、叶二人赶到时,顾钺正低着头站在公案下一侧。来不及多想,朱、叶两人急忙行礼。蒋骥冷冷地回道:“起来吧!”

    “是。”朱、叶二人自觉站到顾钺后面。不多时,其他掌卫千户,提调千户也陆续到了。

    叶平治瞧这形势,自忖自己一个试百户不应该在场,自觉往后退了退,由其他千户站到朱希义以后。

    蒋骥见人齐后,问道:“昨夜抓了二十余名参与顺天府乡试的考生,旨意下来了,由让北镇抚司好好审审。吕梁、窦势,你们二人各领一半,逐一审查。严绍庭,你去审那个姓赵的。”

    上述几人应道“是,卑职领命”。

    听到这个命令,下面其他人心里不免都犯了嘀咕。尤其是昨天去抓人的掌卫千户江堑、毕鹿二人。明明是他们抓的人,审案的时候跟他们没关系了。即使案子破了,他们也无权领功。

    蒋骥站起身来,拿起关防大印,语气生冷,说道:“都认识这个吗?”

    众人回道:“认识。”

    冷不丁,蒋骥一拍桌子,说道:“认识就好,北镇抚司一切公文都需关防大印盖了章才能做数,今天才知道吗?”说完环视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镇抚使顾钺不等加盖北镇抚司关防大印,就擅自安排行动,江堑、毕鹿、朱希义、叶平治接受指派后既不反对也不质疑,仍然抓人,都是违制之举。”

    说完冷冰冰地盯着顾钺,顾钺只是低头不语。蒋骥冷哼了一声,喊道:“来人。”门外进来四名校尉,应道:“在。”

    “按家法违制行动,行令者,杖刑四十,从命者,杖二十。把顾钺等人送交南镇抚司行刑。”

    “是。”校尉们。

    朱希义心里不服,往后一瞧,并不见叶平治,而顾钺等人又只是低头不语。心想:管不了许多。正欲上前理论,门外传来一声雄厚的声音,道:“且慢。”

    众人纷纷回头行礼,蒋骥也连忙走出桌案迎上行礼,来人正是锦衣卫都督同知朱希孝。

    叶平治偷眼一看,果然跟朱希义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些山羊胡子,脸上更为沧桑。

    朱希孝步入大堂,边走边环视左右。大小一众锦衣卫官员随着朱希孝的步子,缓缓转身,始终保持头向朱希孝。

    待坐定后,蒋骥站在桌案下,位置正好和顾钺相对。

    蒋骥首先开口说道:“启禀都督大人,顾钺等人不守成法,正欲送南镇抚司按家法治罪。”

    朱希孝缓缓说道:“司礼监的批文在何处?”

    蒋骥连忙从公文堆中翻出递上。

    蒋骥又说道:“卑职知朱希义是大人三弟,又是初犯,当可免刑,其余人等该罚还是要罚的。”

    朱希孝问道:“蒋大人的关防大印是怎么来的?”

    蒋骥满脸堆笑,说道:“关防大印自然是皇上授予卑职掌管的。”

    “竟然是陛下授予蒋大人的,是以陛下的旨意为大还是蒋大人的关防大印为大?”

    蒋骥说道:“大人说笑了,卑职只是暂为皇上掌管关防大印,且分君忧耳。”

    “司礼监的批文上加盖了陛下大宝,这便是圣旨。顾钺等人依照圣旨行事,又有何罪?”

    蒋骥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说道:“北镇抚司一切行动都需要加盖北镇抚司关防大印,这是祖宗成法,卑职也不敢破。”

    “朝廷规制,一旦司礼监加盖了陛下大宝,便是圣旨,接旨人无论何种情况皆必须执行。陛下圣旨都下了,还需要你关防大印?你的关防大印比圣旨还大?”

    蒋骥一听这话,立马跪下道:“卑职糊涂,还请都督大人责罚。”

    朱希孝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吧!你也是公心,又非刻意为之。”说完又看了眼众人,说道:“顺天府乡试一案,涉及人数众多,要好生察查,核实罪状。不可冤屈一个好人,也不可放过一个坏人。不可屈打成招,也不可寻思报复。”

    众人回道:“是。”

    朱希孝又说道:“蒋大人既然已经安排完成,就照蒋大人的安排,要在顺天府乡试放榜前核实完毕。”

    众人又回道:“是。”

    朱希孝吩咐完毕,大踏步走出大堂。

    众人又齐声呼道:“恭送都督大人。”

    蒋骥碰了钉子,也不好再讲话,摆了摆手,任由众人各自散了。

    朱、叶二人回到小办公署,众人兴奋异常,虽加入锦衣卫都有些年头了,但审人的事还都是头一次,纷纷问道: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始审?众人见朱、叶二人不说话,心知有事,纷纷安静下来。

    叶平治看朱希义一脸沮丧,开口说道:“众位兄弟辛苦了,蒋大人体谅我们,让我们先歇息,审案由掌卫官负责。”

    一听这话,众人也都泄了气。

    叶平治又说道:“众位兄弟,我们本就提调嘛,探查案子已经有了眉目,立功还不是迟早的事。”

    朱希义愤愤地说道:“叶老弟,别给姓蒋的老小子长脸了,他就是怕别人立功多了,抢了他的位置。”然后一五一十将刚刚北镇抚司大堂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众人脸色自是不平,辛苦这么久,案子也查到了,不给立功就算了,怎么还要受罚?家法约束,下级不可污蔑上级,众人只是气愤,也不敢直接说什么。

    叶平治说道:“大家不要担心,这个案子是我们探查到的,又有司礼监的备案,迟早算我们一功的。”

    众人听这话,心气方稍稍平定。

    叶平治又接着说道:“大家这些天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歇息。下午申时,上阳楼,我请兄弟们喝酒,庆祝我们卫所第一案探查成功,来晚的罚酒一坛。”

    众人笑道:“是。”随后众人一一行礼自回。

    朱希义还是坐着生闷气,叶平治笑道:“怎么朱大人还像个小孩子发脾气了?”

    朱希义愤愤不平地说道:“我是气他不过。”

    “我们不是早就讨论了吗?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当差,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对。”门外一声突然传来一声。

    叶、朱二人转头望去,正是朱希孝。二人赶忙前往相迎,行礼。

    朱希孝也不进屋,只在院子里石凳上随意坐下。说道:“你们也坐吧!”两人依言。

    “三弟啊,你虽在锦衣卫衙门几年了,然而多是闲职,毫无实干经验。这次能探查到如此大案,还能有名有姓有案情,已经很难得了。”

    朱希义听见如此赞赏,一时高兴地不知说着什么,只是脸红红的站着。

    叶平治说道:“多亏大人眷顾。”

    “哈哈哈,眷顾什么,替你们说句公道话罢了。以后在北镇抚司,凡事按制度行事,不可逾制。只要一心一意忠于陛下,必定不惧鬼怪妖魔。”

    “记住了。”“谢都督大人教诲。”

    朱希孝笑了笑,拍了拍叶平治肩膀,自顾自离开了院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