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7）
榆宴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身上也开始出现一些异味。
拾叶基本上见不到她。
妈妈早早地就睡了，每天放学回来，只能看见一个紧闭的卧室门。
拾叶看了书，洗漱完毕。想了想，还是上去敲了敲卧室门：“妈妈，妈妈？”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动静。
拾叶咬着唇，轻轻地，拧开了把手。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顿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了鼻子。
像是什么肉臭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她只看见了床的大概轮廓。
拾叶在墙上摸索着，终于开了灯。
灯光驱散了恐怖的黑暗，拾叶看见她的妈妈正在熟睡之中。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拾叶慢慢凑近，细细观察。
妈妈的脸很苍白。
她脸上这些斑是什么东西？
拾叶悄悄靠近。
待看清那些灰褐色的斑，拾叶骇然大惊！
她抖着手去探妈妈的鼻息，她不会……她不会又……
待感受到微弱的鼻息，拾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还好，她还活着。
妈妈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她连忙摇醒她：“妈妈，妈妈！快醒醒！”
她喊了很久，苍白异常的妈妈才渐渐睁开混浊的眼：“嗯……”
“妈妈？”
“嗯……”
拾叶此刻竟不敢注视母亲。
她望着妈妈枯燥的发，她想起那天明明亲眼看着女人咽了气，却在几分钟后抬起头，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也要离开了吗？
像小姨们一样的离开？
“妈妈，我明天高考。”
妈妈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
拾叶从她身上闻到了很浓的臭味，拾叶努力不去看妈妈身上的尸斑，她又大声重复道：“妈妈，我明天高考！”
榆宴的思想渐渐清明，她此刻才醒过来：“你明天高考？”
见妈妈终于有了反应，拾叶的心跳加快。
她点点了头，随即想到妈妈的状态不好，才大声说：“对。”
榆宴几乎用气音说话：“我没聋。”
拾叶抿唇，突然抱住了她：“妈妈，你……”
榆宴有气无力道：“活着呢。”
母女俩对榆宴腐败的身体闭口不提。
拾叶也不知为何，就红了眼眶。
最近秋玉也没有联系她，只说高考后见，小姨们也不见了，妈妈也变成了这样。
突然闯进她生活的人又突然离开了她的世界。
她低低道：“妈妈……”
不要离开我……
榆宴安抚她：“就在这儿睡吧，妈妈守着你。”
拾叶浑不在乎这被窝的冰冷和异臭，顺从的就要钻进去。
榆宴却缓了过来，感觉自己臭得很明显了，忙制止了拾叶。
她拍拍拾叶的背：“松开，去你自己的房间。”
拾叶疑惑道：“为什么？”
“妈妈要去洗澡，等会过来和你睡。”
拾叶不情不愿的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边看书边等妈妈。
榆宴给自己洗了好几遍，那味道虽淡了许多，却依然存在。
她把家里所有的窗子都打开透气。
这才进到拾叶的房间陪她睡觉。
“明天高考，现在就别看书了，快睡吧。”
拾叶从来没有和妈妈一起睡过。
和秋玉不一样，妈妈会哄着她睡觉。
和想象里母亲柔软的身躯也不一样，妈妈的怀抱只有浅浅的温度。
拾叶用力抱紧了她。
榆宴摸着小家伙的头，柔声说：“妈妈关灯了，快睡吧。”
拾叶闻着她发丝上的香味，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梦里一直都是妈妈陪她长大，高考那天妈妈穿着旗袍为她送考，考完妈妈还带她去旅游。
梦醒后，拾叶看着身边还在沉睡的妈妈，用力摇醒了她。
妈妈不能一直睡下去啊……
“妈妈！我今天高考了！”
榆宴依旧很迟钝，很久才清醒过来。
“去洗澡，妈妈给你做早饭。”
拾叶看着她：“为什么要洗澡？”
榆宴摸摸她的头：“今天高考，干干净净的去。妈妈身上臭，快去洗吧。妈妈给你煮粽子，祝你高中。”
拾叶抿唇，正要说什么，却又被妈妈打断了。
“穿这个，小姨们和秋玉特地给你挑的旗袍，祝你旗开得胜。”
拾叶接过那粉嫩嫩的改良旗袍，看妈妈贴心地关上门，手里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她拿着旗袍迅速去洗澡，洗完出来还别扭地扯着裙角。
妈妈把早饭做好了，正招呼她去吃。
“粽子吃那个小的，别腻着了。面条吃不完就放着，妈妈现在去洗澡，等会送你去考试。”
妈妈昨天晚上才洗了，现在又要洗？
拾叶嗦着面，咬着粽子，心里没有一点今天高考的紧张感。
高考……
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却是一点也不期待高考了。
甚至……不考更好……
如果时间能再慢点，会不会她们就不走了？
拾叶看了下时间，慢吞吞吃掉妈妈特意为她煮的面，很香。
真的很香。
她把碗拿去洗了，忽然想起妈妈并没有吃早饭。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尚早。
突然一条消息跳出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高考加油。
拾叶知道那是谁，不过她不想理会。
她走到卫生间门口：“妈妈，你洗好了吗？”
门很快被打开，妈妈穿着同款旗袍对她微笑。
“走吧，送你去高考。”
拾叶看着她身上的旗袍，也微笑。
榆宴准备去拿车钥匙，拾叶却拉住了她的手：“妈妈，我们走路去吧。”
拾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感。
总感觉，会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她晃着妈妈的手撒娇：“妈妈，陪陪我吧。”
榆宴难得看见拾叶撒娇，便同意了她的意见。
“准考证，身份证，笔袋，钥匙，这些都拿了吗？”
拾叶给她看书包：“都带了。”
于是母女俩收拾收拾，一起出门。此刻时间还算早，路上就已经堵得不行了。
许多交警为了维持高考秩序，大清早就来疏散交通，禁止鸣笛。
因为学校就在附近。
把拾叶送到怀安一中门口，榆宴就止住了脚步。
大片大片的家长，在清凉的晨风中，在熹微的晨光里，目送他们的孩子步入考场。
榆宴也对拾叶挥了挥手：“快去吧，别紧张，努力发挥，妈妈等你！”
拾叶听见，也回头向她招手，便快步走去教学楼。
她的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她知道妈妈没有明说，她自己也没有点破。
可是她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
妈妈，等着我。
进入考场，拾叶努力放轻松。
坐了几十分钟，铃声才打响，监考老师纷发试卷。
这五分钟内，考生不得动笔。
拾叶快速浏览了一遍题型，都中规中矩，阅读和文言文也都是见过的。
看到作文，拾叶忍不住勾起微笑。
以母亲为话题啊。
脑海中马上有了想法，铃声一响，拾叶便拿起笔答题。
她做题很快，丝毫不会被哪个题难倒。
整场语文考试两个小时，考场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考生答题地刷刷声。
场外的榆宴很众多家长一样，焦急得等待。
天气闷热，阳光晒得她头晕。
她忽然想到，俟西很久没联系她了。
她看着手机里和俟西的对话框，俟西问她是谁？来帮拾叶算账撑腰的？还说梓萱可容不得外人欺负，不过就是给你投资了就想赖上我？
都是好几周前的消息了。
榆宴想到自己高考那会，完全没有高考的感觉，一点也不紧张。
不知道拾叶在里面怎么样了。
里面的考生非常安静，外面的家长也很安静。
榆宴找了个地方坐下，昏昏欲睡。她玩了会手机，继续等拾叶出来。
两个半小时后，铃声打响：“本场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考试结束后不得继续答题，如继续答题，将作违规处理。”
榆宴听到铃声播报，向里面看去。
教学楼顿时涌出许许多多的孩子来。
榆宴一时间没看见自己的拾叶在哪儿。
拾叶同样没有看见自己的妈妈。
她有些心慌。
周围的同学，有的抱着父母大哭，有的抱着父母撒娇诉苦。
以往的无数次，她都只能看着。
可是，今天，她的妈妈也送她来了。
妈妈在哪儿呢？
榆宴被人群推搡着前进。
直到那粉色旗袍的女孩子喊住了自己：“妈妈！妈妈！我在这儿！”
母女俩远离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拾叶看着旁边那些孤零零的考生，大声道：“妈妈，我感觉我考得很好！”
榆宴微笑着牵住她：“是吗？刚才考的语文吧？”
拾叶立马点头，和她说自己的心得体会。
榆宴一直微笑着表扬她：“拾叶很棒！中午好好休息，妈妈给你做酱肘子。”
拾叶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欢呼。
“妈妈，你戴手机了吗？我想给秋玉打个电话。”
拾叶眼巴巴看着榆宴。
榆宴没曾想她会提到秋玉，微微蹙眉：“考完再打吧。人秋玉怕打扰你，一直没舍得给你打电话。”
拾叶不傻，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笑着说：“好，妈妈，我们回家吧。”
回家后，拾叶继续复习，榆宴依言给她做酱肘子。
下午考数学，外头日光毒辣，拾叶没有叫妈妈陪考。
榆宴着实累得不行，送她出门后便倒头大睡。
数学一直是拾叶的强项，她依旧很轻松的考完了。
她回家后发现妈妈还在睡。
拾叶很无奈，把明天要考的理综稍微看了看，就去厨房做晚饭。
天气热了，妈妈肯定会没胃口。
给她清炒个小白菜，凉拌黄瓜来一碟，再用里脊肉做个肉丝凉面。
做完饭后，把盘子摆在了餐桌上，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拾叶解了围腰，手随便在身上抹了两下，匆匆走去她自己的房间。
妈妈的房间门依然紧闭着，她回过头，把自己的房间门也关上，并落了锁。
拾叶蹲在床头柜前，抬起床垫，摸了摸床垫下面的一处缝隙。
东西呢？
她忽然有些心慌。
她用力把床垫又抬起来一点，努力凑过去看。
不会被妈妈拿走了吧……
她又努力伸长了手，终于摸到了那包粉末。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可是……
她明明没有放在那里面啊……
“嘟嘟嘟……”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拾叶一大跳，她捏着手里的粉末惊慌不已。
看了看四处完全不知道藏哪儿，眼看妈妈已经在转动门把手了！
拾叶一惊，忙把小袋子塞在了胸前。
“拾叶？拾叶？你回来了吗？怎么还锁着门呢？”
拾叶迅速开门，对妈妈笑道：“妈妈，我正准备换衣服呢。”
榆宴打着呵欠，看着她稍稍泛红的脸庞和没有一丝褶皱的旗袍，并没有揭穿她。
“妈妈闻到香味了，就知道你回来了。”
拾叶顺着妈妈给的台阶下，拉着她去吃晚饭。
“妈妈，你又睡了很久。”
榆宴品尝着女儿做的肉丝凉面，味道十分不错，那盘敲黄瓜也鲜嫩可口。
“妈妈人老了。”
母女俩又默默避开这个话题。
拾叶知道妈妈爱干净，出门前洗了澡，回来的时候卫生间里她的帕子还没干，肯定又洗了一次。
饶是这样，她身上的味道依然浓重……
拾叶不愿想这些，和妈妈说自己对考试的把握。
妈妈听得却没什么反应。
她越发显得呆滞了。
吃完饭，榆宴叫拾叶去看书休息，她来洗碗。
拾叶说好，不久听见厨房传来碗摔碎的声音，忙跑过来看。
妈妈盯着一地的碎瓷片，沉默地蹲在地上。
拾叶眼眶一红，忙跑过去扶住她：“妈妈，你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榆宴也没说不好，就坐在饭厅里看她洗。
拾叶动作很快，她出来时妈妈还没反应过来。
妈妈的眼珠间或一转，才虚弱道：“妈妈是不是吓着你了？”
拾叶摇头。
“妈妈。”
“嗯？”
“没事，去看电视吧。”
拾叶很珍惜和妈妈相处的时光。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晚上拾叶很自觉的钻进了妈妈的被窝。
“明天我就考完了……”
拾叶忽略心底的不安，依偎在母亲怀里，甜甜睡去。
高考的第二天，也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拾叶早早就起了床。
她没有叫醒妈妈。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今天妈妈离开了这个房子，或许……
她真的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不如让她这样睡着吧。
等到她考完，她就能永远守着妈妈了。
拾叶看着妈妈身上逐渐明显的灰褐色的斑，放轻了脚步，关上门，奔赴考场。
理综对她来说有些挑战，要在短暂的时间内答完三个科目。
她只能暂时把对妈妈的担忧放在脑后，和时间赛跑。
拾叶基本上见不到她。
妈妈早早地就睡了，每天放学回来，只能看见一个紧闭的卧室门。
拾叶看了书，洗漱完毕。想了想，还是上去敲了敲卧室门：“妈妈，妈妈？”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动静。
拾叶咬着唇，轻轻地，拧开了把手。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顿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了鼻子。
像是什么肉臭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她只看见了床的大概轮廓。
拾叶在墙上摸索着，终于开了灯。
灯光驱散了恐怖的黑暗，拾叶看见她的妈妈正在熟睡之中。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拾叶慢慢凑近，细细观察。
妈妈的脸很苍白。
她脸上这些斑是什么东西？
拾叶悄悄靠近。
待看清那些灰褐色的斑，拾叶骇然大惊！
她抖着手去探妈妈的鼻息，她不会……她不会又……
待感受到微弱的鼻息，拾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还好，她还活着。
妈妈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她连忙摇醒她：“妈妈，妈妈！快醒醒！”
她喊了很久，苍白异常的妈妈才渐渐睁开混浊的眼：“嗯……”
“妈妈？”
“嗯……”
拾叶此刻竟不敢注视母亲。
她望着妈妈枯燥的发，她想起那天明明亲眼看着女人咽了气，却在几分钟后抬起头，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也要离开了吗？
像小姨们一样的离开？
“妈妈，我明天高考。”
妈妈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
拾叶从她身上闻到了很浓的臭味，拾叶努力不去看妈妈身上的尸斑，她又大声重复道：“妈妈，我明天高考！”
榆宴的思想渐渐清明，她此刻才醒过来：“你明天高考？”
见妈妈终于有了反应，拾叶的心跳加快。
她点点了头，随即想到妈妈的状态不好，才大声说：“对。”
榆宴几乎用气音说话：“我没聋。”
拾叶抿唇，突然抱住了她：“妈妈，你……”
榆宴有气无力道：“活着呢。”
母女俩对榆宴腐败的身体闭口不提。
拾叶也不知为何，就红了眼眶。
最近秋玉也没有联系她，只说高考后见，小姨们也不见了，妈妈也变成了这样。
突然闯进她生活的人又突然离开了她的世界。
她低低道：“妈妈……”
不要离开我……
榆宴安抚她：“就在这儿睡吧，妈妈守着你。”
拾叶浑不在乎这被窝的冰冷和异臭，顺从的就要钻进去。
榆宴却缓了过来，感觉自己臭得很明显了，忙制止了拾叶。
她拍拍拾叶的背：“松开，去你自己的房间。”
拾叶疑惑道：“为什么？”
“妈妈要去洗澡，等会过来和你睡。”
拾叶不情不愿的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边看书边等妈妈。
榆宴给自己洗了好几遍，那味道虽淡了许多，却依然存在。
她把家里所有的窗子都打开透气。
这才进到拾叶的房间陪她睡觉。
“明天高考，现在就别看书了，快睡吧。”
拾叶从来没有和妈妈一起睡过。
和秋玉不一样，妈妈会哄着她睡觉。
和想象里母亲柔软的身躯也不一样，妈妈的怀抱只有浅浅的温度。
拾叶用力抱紧了她。
榆宴摸着小家伙的头，柔声说：“妈妈关灯了，快睡吧。”
拾叶闻着她发丝上的香味，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梦里一直都是妈妈陪她长大，高考那天妈妈穿着旗袍为她送考，考完妈妈还带她去旅游。
梦醒后，拾叶看着身边还在沉睡的妈妈，用力摇醒了她。
妈妈不能一直睡下去啊……
“妈妈！我今天高考了！”
榆宴依旧很迟钝，很久才清醒过来。
“去洗澡，妈妈给你做早饭。”
拾叶看着她：“为什么要洗澡？”
榆宴摸摸她的头：“今天高考，干干净净的去。妈妈身上臭，快去洗吧。妈妈给你煮粽子，祝你高中。”
拾叶抿唇，正要说什么，却又被妈妈打断了。
“穿这个，小姨们和秋玉特地给你挑的旗袍，祝你旗开得胜。”
拾叶接过那粉嫩嫩的改良旗袍，看妈妈贴心地关上门，手里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她拿着旗袍迅速去洗澡，洗完出来还别扭地扯着裙角。
妈妈把早饭做好了，正招呼她去吃。
“粽子吃那个小的，别腻着了。面条吃不完就放着，妈妈现在去洗澡，等会送你去考试。”
妈妈昨天晚上才洗了，现在又要洗？
拾叶嗦着面，咬着粽子，心里没有一点今天高考的紧张感。
高考……
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却是一点也不期待高考了。
甚至……不考更好……
如果时间能再慢点，会不会她们就不走了？
拾叶看了下时间，慢吞吞吃掉妈妈特意为她煮的面，很香。
真的很香。
她把碗拿去洗了，忽然想起妈妈并没有吃早饭。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尚早。
突然一条消息跳出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高考加油。
拾叶知道那是谁，不过她不想理会。
她走到卫生间门口：“妈妈，你洗好了吗？”
门很快被打开，妈妈穿着同款旗袍对她微笑。
“走吧，送你去高考。”
拾叶看着她身上的旗袍，也微笑。
榆宴准备去拿车钥匙，拾叶却拉住了她的手：“妈妈，我们走路去吧。”
拾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感。
总感觉，会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她晃着妈妈的手撒娇：“妈妈，陪陪我吧。”
榆宴难得看见拾叶撒娇，便同意了她的意见。
“准考证，身份证，笔袋，钥匙，这些都拿了吗？”
拾叶给她看书包：“都带了。”
于是母女俩收拾收拾，一起出门。此刻时间还算早，路上就已经堵得不行了。
许多交警为了维持高考秩序，大清早就来疏散交通，禁止鸣笛。
因为学校就在附近。
把拾叶送到怀安一中门口，榆宴就止住了脚步。
大片大片的家长，在清凉的晨风中，在熹微的晨光里，目送他们的孩子步入考场。
榆宴也对拾叶挥了挥手：“快去吧，别紧张，努力发挥，妈妈等你！”
拾叶听见，也回头向她招手，便快步走去教学楼。
她的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她知道妈妈没有明说，她自己也没有点破。
可是她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
妈妈，等着我。
进入考场，拾叶努力放轻松。
坐了几十分钟，铃声才打响，监考老师纷发试卷。
这五分钟内，考生不得动笔。
拾叶快速浏览了一遍题型，都中规中矩，阅读和文言文也都是见过的。
看到作文，拾叶忍不住勾起微笑。
以母亲为话题啊。
脑海中马上有了想法，铃声一响，拾叶便拿起笔答题。
她做题很快，丝毫不会被哪个题难倒。
整场语文考试两个小时，考场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考生答题地刷刷声。
场外的榆宴很众多家长一样，焦急得等待。
天气闷热，阳光晒得她头晕。
她忽然想到，俟西很久没联系她了。
她看着手机里和俟西的对话框，俟西问她是谁？来帮拾叶算账撑腰的？还说梓萱可容不得外人欺负，不过就是给你投资了就想赖上我？
都是好几周前的消息了。
榆宴想到自己高考那会，完全没有高考的感觉，一点也不紧张。
不知道拾叶在里面怎么样了。
里面的考生非常安静，外面的家长也很安静。
榆宴找了个地方坐下，昏昏欲睡。她玩了会手机，继续等拾叶出来。
两个半小时后，铃声打响：“本场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考试结束后不得继续答题，如继续答题，将作违规处理。”
榆宴听到铃声播报，向里面看去。
教学楼顿时涌出许许多多的孩子来。
榆宴一时间没看见自己的拾叶在哪儿。
拾叶同样没有看见自己的妈妈。
她有些心慌。
周围的同学，有的抱着父母大哭，有的抱着父母撒娇诉苦。
以往的无数次，她都只能看着。
可是，今天，她的妈妈也送她来了。
妈妈在哪儿呢？
榆宴被人群推搡着前进。
直到那粉色旗袍的女孩子喊住了自己：“妈妈！妈妈！我在这儿！”
母女俩远离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拾叶看着旁边那些孤零零的考生，大声道：“妈妈，我感觉我考得很好！”
榆宴微笑着牵住她：“是吗？刚才考的语文吧？”
拾叶立马点头，和她说自己的心得体会。
榆宴一直微笑着表扬她：“拾叶很棒！中午好好休息，妈妈给你做酱肘子。”
拾叶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欢呼。
“妈妈，你戴手机了吗？我想给秋玉打个电话。”
拾叶眼巴巴看着榆宴。
榆宴没曾想她会提到秋玉，微微蹙眉：“考完再打吧。人秋玉怕打扰你，一直没舍得给你打电话。”
拾叶不傻，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笑着说：“好，妈妈，我们回家吧。”
回家后，拾叶继续复习，榆宴依言给她做酱肘子。
下午考数学，外头日光毒辣，拾叶没有叫妈妈陪考。
榆宴着实累得不行，送她出门后便倒头大睡。
数学一直是拾叶的强项，她依旧很轻松的考完了。
她回家后发现妈妈还在睡。
拾叶很无奈，把明天要考的理综稍微看了看，就去厨房做晚饭。
天气热了，妈妈肯定会没胃口。
给她清炒个小白菜，凉拌黄瓜来一碟，再用里脊肉做个肉丝凉面。
做完饭后，把盘子摆在了餐桌上，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拾叶解了围腰，手随便在身上抹了两下，匆匆走去她自己的房间。
妈妈的房间门依然紧闭着，她回过头，把自己的房间门也关上，并落了锁。
拾叶蹲在床头柜前，抬起床垫，摸了摸床垫下面的一处缝隙。
东西呢？
她忽然有些心慌。
她用力把床垫又抬起来一点，努力凑过去看。
不会被妈妈拿走了吧……
她又努力伸长了手，终于摸到了那包粉末。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可是……
她明明没有放在那里面啊……
“嘟嘟嘟……”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拾叶一大跳，她捏着手里的粉末惊慌不已。
看了看四处完全不知道藏哪儿，眼看妈妈已经在转动门把手了！
拾叶一惊，忙把小袋子塞在了胸前。
“拾叶？拾叶？你回来了吗？怎么还锁着门呢？”
拾叶迅速开门，对妈妈笑道：“妈妈，我正准备换衣服呢。”
榆宴打着呵欠，看着她稍稍泛红的脸庞和没有一丝褶皱的旗袍，并没有揭穿她。
“妈妈闻到香味了，就知道你回来了。”
拾叶顺着妈妈给的台阶下，拉着她去吃晚饭。
“妈妈，你又睡了很久。”
榆宴品尝着女儿做的肉丝凉面，味道十分不错，那盘敲黄瓜也鲜嫩可口。
“妈妈人老了。”
母女俩又默默避开这个话题。
拾叶知道妈妈爱干净，出门前洗了澡，回来的时候卫生间里她的帕子还没干，肯定又洗了一次。
饶是这样，她身上的味道依然浓重……
拾叶不愿想这些，和妈妈说自己对考试的把握。
妈妈听得却没什么反应。
她越发显得呆滞了。
吃完饭，榆宴叫拾叶去看书休息，她来洗碗。
拾叶说好，不久听见厨房传来碗摔碎的声音，忙跑过来看。
妈妈盯着一地的碎瓷片，沉默地蹲在地上。
拾叶眼眶一红，忙跑过去扶住她：“妈妈，你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榆宴也没说不好，就坐在饭厅里看她洗。
拾叶动作很快，她出来时妈妈还没反应过来。
妈妈的眼珠间或一转，才虚弱道：“妈妈是不是吓着你了？”
拾叶摇头。
“妈妈。”
“嗯？”
“没事，去看电视吧。”
拾叶很珍惜和妈妈相处的时光。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晚上拾叶很自觉的钻进了妈妈的被窝。
“明天我就考完了……”
拾叶忽略心底的不安，依偎在母亲怀里，甜甜睡去。
高考的第二天，也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拾叶早早就起了床。
她没有叫醒妈妈。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今天妈妈离开了这个房子，或许……
她真的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不如让她这样睡着吧。
等到她考完，她就能永远守着妈妈了。
拾叶看着妈妈身上逐渐明显的灰褐色的斑，放轻了脚步，关上门，奔赴考场。
理综对她来说有些挑战，要在短暂的时间内答完三个科目。
她只能暂时把对妈妈的担忧放在脑后，和时间赛跑。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