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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筑山

    苏慕年一看来人竟是弘悟,又见他一眨眼之间就站在自己面前,身法迅捷非凡,不由大惊,拱手道:“大师何来?端的吓我不浅。”

    弘悟哈哈一笑,道:“老和尚昨日见苏将军在此修筑壁垒,亲力亲为,与众将士同吃同住,甚是辛苦,故叫晦明送茶水来给诸位解乏。今日又叫晦明送来,却听晦明道攻势已经筑成,老和尚心里奇怪怎么如此之快,便走来瞧瞧,却不知将军正在练剑,一时走不是,前来不是,只好站在那里了,不曾想苏将军这么快就发现了老和尚。哈哈。”

    苏慕年听他说自己练剑,又听得他把“练剑”两字说得极为清楚,不禁脸皮一红道:“晚辈献丑了,自知这剑法实不值一提,当真污了大师慧眼。大师叫我苏慕年或者小苏便可,切莫客气。”

    弘悟听罢哈哈笑道:“嗯,你这剑法嘛,献丑倒不至于,只不过的确有点,啊,哈哈,这个,嗯有点难以入眼。哈哈。周同没有教你剑法吗?你练出来怎生这般模样?”

    苏慕年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急忙道:“大师怎知我师从何人?”

    “哈哈,这个倒也简单,老和尚在此看了片刻,看你这架势便知你师傅是周同。周同的枪棒拳脚倒也尚可,只不过这内功和剑法嘛,哈哈。”

    他见苏慕年脸色微变,当即打了个哈哈道:“不过周同这个人老和尚我还是比较认可的,他也算是一代奇才。况且他这一生开馆授徒,为国家培养了不少人才。”

    苏慕年见他这般说,也不好发作,道:“我师傅在我心中是神一般的人物,只不过当年我受辱于金人,一心只想学成武艺参军杀敌,当时觉得长剑在战场上用处不大,故而只学了长枪和拳脚。不过大师怎生认得家师?莫非大师和家师是故交?”

    “那也谈不上故交,老和尚年轻时在江湖上走动曾偶然见过他出手,嘿!”弘悟摸着胡须笑道:“老和尚出门是化缘便是讨斋,可让人讨厌得紧哪,哪里有许多故交?哈哈。不过你既说长剑无用,怎么身上却携带这一柄剑?”

    苏慕年当即便把这剑的来龙去脉说了,只是说到那黑袍老人时却一笔带过,不料弘悟却接口道:“你说的那黑袍老人可是身材高大,相貌威武霸气?”

    苏慕年一怔,道:“的确如此,他站在那里便如同山岳,威严霸气,让人不敢直视。”弘悟闻言白眉微皱,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旋即便又散去对苏慕年道:“如此说来这是一柄宝剑了,可否借剑一观?”苏慕年依言便将剑递到弘悟手里。

    弘悟持剑在手,蓦地右手一抖,将宝剑往虚空一刺,长剑“铮”一声发出剑鸣,一道剑气射向虚空。又将剑收回来,看看剑身,左手食指往剑身上一弹,那宝剑登时发出嗡嗡声犹如闷雷。哈哈笑道:“嗯,果然是柄软剑,好剑,好剑!”又对着苏慕年道:“你看这剑身如同秋水,冰冷摄人,嗯,你可知道水?”

    绕是苏慕年自认聪明,也一时跟不上这弘悟的思路,刚刚才在说剑,马上又扯到水来。一时不由得呆呆望着弘悟。

    弘悟笑道:“水者,柔顺时宛如无物,任你随意摆弄,它能乖巧如绵羊;强硬时力破千钧,毁山灭地,他能凶猛如洪荒恶兽。同样是水,你道它如何有两个极端?”弘悟看了看苏慕年续道:“因为其汇集成川,内力生成,携内力于其中,忽而爆发出来,故其威势甚大,难以阻挡。”

    苏慕年刚才见弘悟在他面前露了一手,惊骇之余又听得弘悟此语,哪里还不明白弘悟这是在指点于他?当下朝弘悟跪下拜倒,道:“请大师教我!”

    弘悟右手探出,在空中往上微微一抬,苏慕年只觉一股五行劲力袭来,将自己托将起来,这力道虽不及那黑袍老人般凶猛,自己却依然无法抵抗,只好站了起来。跟着弘悟便道:“哈哈,老和尚今年七十有五,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哪里还能教你?再说老和尚早已皈依我佛,放下刀剑,对剑法亦无甚心得。”

    见苏慕年露出失望神色,呵呵又道:“只不过老和尚年轻时游历江湖,的确遇到过一个用剑奇人,老和尚曾见他出手两次,那剑法真可谓惊天动地,精妙绝伦。那时老和尚身在江湖,难免争强好胜,就不停央求他传授几招,他碍于情面又见我死缠烂打,便指点了我几招,你我也算有缘,我多次观察与你,见你悟性不错,我便将这套剑法传授于你,这套剑法也不至于因我而埋没了。”说罢露出怅然之色道:“不知那人还在不在世上?这兵荒马乱的,活着也当真艰难!”

    弘悟持剑在手,对苏慕年说道:“我观你练剑,完全没有入门,寻常宝剑,其剑法讲究刺、劈、撩、点、剪、挂、崩、截八法。”说着他把每个法门跟苏慕年演示一遍。待苏慕年明白后又道:“而你这软剑却又多了几样用法,如缠、抽、盘、拉。”跟着又演示一遍。弘悟见苏慕年听得入神,又道:“故而练剑,只要将这几个技法掌握,便算入门,所有剑法皆逃不开这几点桎梏。你且看着,我将那高人的剑法给你演示一遍。”

    说罢右手一抖,跟着将剑往胸膛处一横,便将剑法使将出来,此时这弘悟哪里还像个七旬老人?但见他身体展转腾挪,身法快速绝伦,剑随人走,一柄长剑在他手里仿佛活了一般,灵巧时如银蛇出洞,剑光点点如群蛇攒动,曲直无方不可捉摸。磅礴时如巨龙出水,气吞山河,浩浩荡荡翻滚腾挪,招招如山岳崩塌,令人望而生畏。周围草木尽被他这剑法威势所折,一片凌乱。苏慕年不由看得痴了,心里只想着这世上竟有如此精妙的剑法!这世上竟有如此剑法!

    弘悟将一套剑法练完,收剑在手,见苏慕年如痴如醉,魂不守舍。不由喝道:“小子,你可看清楚了?”见苏慕年不说话,道:“哼,你走近点,我将各招式仔细演示于你,你可要看仔细了。”说罢将各招各式拆解给苏慕年看,又讲到了如何运气发力,如何变招,如何以步法配合。

    苏慕年心知机会难得,凝神记住,不懂处立即发问,弘悟也也不嫌烦,一一讲解。其实这套剑法弘悟学了三十余年,也领悟了三十余年,可以已经炉火纯青,苏慕年也是造化好,今日竟得弘悟指点。弘悟将招式讲解之后,又让苏慕年舞了两次,有不足的地方弘悟当即指点。待苏慕年第二遍练完,天以微亮!他心生歉意,跪下道:“有劳大师指点,更深露重,小子心中感激难以言表。”弘悟却伸手将他扶起打断道:“小子,你着相了。也罢,时候不早了,你就随我去寺里歇息,养足精神了再回营吧。”

    苏慕年拱手道:“多谢大师厚爱,今夜晚辈今晚还有要事,须得早些回营休息好了做好准备,待此间事完,晚辈再来叨扰大师。”弘悟听罢开口:“也好,那你就回去吧,老和尚这老胳膊老腿老筋骨可经不起折腾,回去歇息了。”说罢便往弘觉寺走去。苏慕年望着弘悟背影,发了一阵呆,然后欢喜跑回军营,胡乱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了。

    待苏慕年醒来已是午后,他起来吃点东西便如找刘大刘二等十一人。在他们帐篷外便听到刘二的声音,只是声音极小,进帐篷后便见刘二正眉飞色舞的跟一个汉子说什么,这汉子背靠帐门,苏慕年进帐时也没看到脸,便道:“刘二,你咋咋呼呼地在说什么?”

    刘二等人听到苏慕年进来,都起身道:“大哥!”苏慕年还来不及见众人坐下,便听刘二道:“大哥,王大兴这小子刚才跟我说等这场仗打完,便要回家探望他妈。”

    苏慕年道:“这是好事,你在此眉飞色舞干嘛?”

    “大哥你不知道,这小子说他回去探望他妈之后,便要跟我们那个村西头的刘二婶家姑娘成婚,真有这小子的,我们之前都不知道这两人已经眉来眼去的,哈哈。我见他还没碰过女人,便跟他传授一点方式方法。”刘二眉开眼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对苏慕年道。

    苏慕年看了看王大兴,这憨厚汉子脸上立马露出害羞之色,不觉一笑。又对刘二道:“如此说来,你倒是经验丰富了?”说罢看向大家又道:“不过咱们怎么都不知道?还是你隐藏颇深?”

    刘二脸上的得意之色和笑意登时褪去,随即露出尴尬神色。众人都哈哈大笑,此时又不好放声笑出来,大家都捂着嘴极力忍耐同时看着刘二。刘二灿灿望向众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苏慕年也不理他,挨着王大兴坐下,对他道:“刘二说得是真的吗?”

    这王大兴跟刘大刘二一个村,家住洞庭湖边凤凰村。他们身高体壮,又颇有力气,故而参加了乡兵。后一队金军杀来,在他们村杀人掳掠,此时王大兴父亲正在村东刘家打家具,王大兴在家见金军从东杀来,便立即刘二婶母女和家里老娘藏进地窖后又出来同众乡兵和金军对抗。但他们哪里是金军对手?眼见众亲人尽被金军杀害。他们拼死之际苏慕年正好路过,设计将这队金军杀了,救下了三人。从此王大兴三人便跟着苏慕年投到岳飞帐下。

    王大兴此刻面皮更红,道:“是真的,大哥,前些日子我娘来信了,说已经定下来了,让我早点回去成婚。”苏慕年当即笑道:“好你个王大兴,到时候咱们大家一起去,热闹热闹。”众人皆道好。跟着苏慕年便跟他们说了今晚的行动目标,又把具体细节和众人一起商量完善。这些人虽不曾读书识字,但是个个都朴实憨厚,苏慕年也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众人一直聊到未时末,苏慕年才令众人休息,养足精神。

    当夜二更后,岳飞带着三百骑兵,两千步兵来到韩府山。张宪便立时带着军兵安顿,苏慕年找到岳飞道:“师兄,我决定今晚先去金军大营探探。”

    岳飞听罢便道:“金兀术既然来了,想必那完颜道宗也随同来了,你只去探探虚实,不可轻敌冒进,以免又惹出完颜道宗。既然你已决定,那便早去早回,切记千万小心!”苏慕年点头道好。接着便同众兄弟下山去了。

    一行十二人都身穿黑衣,再以黑巾蒙面,手持长刀背跨弓箭悄声无息地走到金军大营不远处。只见金军大营寨门一如常州模样,高大牢固,前面灯火通明,不时有队伍穿梭其中。后面则较暗,借着微微月光看去,军帐绵延几里。营墙略比人高。苏慕年一行便从小路轻轻绕到军营一旁,寻找营墙薄弱之处。他心知金军大营修建甚急,总有不足之处。果然在离寨门两里处找到一处新修营墙,土墙上水犹未干。

    他令众人伏进墙外草丛等待,自己却再往里走,他武功强于众人,走动起来更不易被金军发现,他不时翻上营墙查看营中情况。一路走了几里后心里已然有数,于是便又原路折返回来,招呼众兄弟从草丛出来。

    苏慕年令四人弯弓搭箭对准营内,待会见人便射。其余七人各自用刀从墙上慢慢切下来这墙乃是就地取材,用水加泥土夯制而成,此时水还未干,故而很软,几人挥刀慢慢切下,并没有发出声响。几人一刀切到底后,用手往外一搬,只听得“砰”几声轻响,那几截墙应声而倒。

    营墙倒地同时便听得营内有人喊道:“谁?”跟着“嗖”一箭射去,那金兵应声而倒。接着又“嗖嗖嗖”三箭,又倒下三个金兵。苏慕年刚才翻上查看,早已发现金军每隔两百步便有四人把守,故而早已做好准备。这四人在此值守正觉昏昏欲睡,顷刻间便亡命于此。

    苏慕年一众人藏踪蹑迹,个个弯弓搭箭,绕着营墙约摸走了半里便停下。一路上见金军便射,不多时二十余金军便已悄然倒下。苏慕年想到完颜道宗心里发怵,也不敢再深入。于是令众人把弓箭背回背上,每人点燃四个火把,从原路返回,边跑边把火把扔到金军大帐上。也不敢多看,率一众人往清水亭方向飞奔而去。

    几人一口气奔出十来里,见后面无人追赶,便又折返回韩府山,走到韩府山半山处向金军大营望去,见一团大火还在燃烧。一行人都兴奋不已,回到军营,苏慕年令众人各自回营休息,自己则向岳飞大帐走去。

    岳飞见苏慕年回来,心下大喜,急忙站起来走向苏慕年道:“师弟,你这一去可是为金军省了不少灯油啊,你看那火,燃得多亮,哈哈。”岳飞最近一路顺利,故而此刻心情大好,又对苏慕年道:“金军那边情况如何?”

    岳飞说完,苏慕年已进帐坐下,见岳飞询问,便道:“师兄,我这次只是在金军大营外面看了一下,金军刚到静安,但作息如常,次序井然。大帐蔓延数里,想来金军已全部撤来。后营灯火昏暗,只有中军和前营灯火通明,看不到里面情况。我这把火一烧,不知金兀术会作何反应。”

    岳飞笑道:“无妨,管他是战是退,我军都做好准备应战。如今我伏兵于高处,占据地利,料他金兀术来也讨不到好。”

    苏慕年沉声道:“是极!不过这次我军占据地利,从上迎下,我想如果我们有火器的话,那就如虎添翼了。师兄,我听说我们宋军有火箭和霹雳炮,威力无穷,师兄能否想法弄点来?”

    岳飞听罢,不由微微皱眉。半晌方道:“我也素知有这利器,只是不知张大人会不会给。也罢,我修书一封,叫张宪跑一趟,无论如何要点来,张大人目前甚是倚重为兄,想来难度不大。”

    苏慕年笑道:“如此那便更不能客气了,须得多要点,另外还要多带几个会使这个的军士。嗯,维护的军士也要才行。”

    苏慕年又想了想道:“师兄,你不是想收复失地吗?到时必然会攻城略地,届时这些火器必定会派上大用场,我觉得我们找张大人要的同时,也可在民间收罗有这手艺的工匠,以后自己生产,不用有求于人。”

    岳飞闻言一怔,忽地看向苏慕年,眼中尽是惊奇欣喜之色。片刻后哈哈笑道:“师弟,你真可谓计之深远也!你稍坐片刻,我即刻修书,然后我两一起去找张宪。”说罢岳飞大步走到案台,提笔跟张浚写信。接着又去张宪账里说了会话,张宪也知此事大好,连夜便出发,岳飞和苏慕年则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亮,苏慕年便起身到韩府山上练剑。这韩府山虽不及牛首山高,但地势平坦,环境清幽。他和张宪前日便看过,知道何处清静,适合练剑。苏慕年拔出龙雀玄影剑,盘膝而坐,将宝剑横放于腿上。双目微闭,将前晚弘悟大师演练剑法的各招数,身法在大脑里仔细想一遍,然后又将整套剑法在脑海里过一遍,待得各剑招和身法再无挂碍才站起,挥剑练将起来。

    这一练便是两个时辰,直累的汗如雨下。苏慕年天资过人,将整套剑法招式基本融会贯通,但中间两式使将出来却略有不畅。

    苏慕年不由心下忡忡,忖到这两式我也是照着弘悟大师那般使出来,为何他能行云流水,我却气息不畅,招式上下不能衔接?弘悟大师若在此便好了,我可以向他请教。想到弘悟,他便呆呆看着对面的牛首山,忽然心里一震,心道:山不向我走来,难道我还不能向它又去?心中立时释然,将剑一收,便向牛首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