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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的命归我了

    烟云敛尽,大湖之上再次现出红衣男子的身形,水中映出一轮浑圆之月,此刻那轮圆月已行至中天,他便持剑行走在两轮圆月之中,笑道:“可惜此地是在你创出的境界之中,若是还在江城之内,萧照见了,也该明白这十多年的时光他是蹉跎而过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真当便无春夏与秋冬了?这世界终归是年轻人的,陈旧的腐朽的都该统统被打翻在地。”

    却见他每往前踏出一步,这个小世界便被冰冻一分,“我已经跨入逍遥之境,你能自创境界,我亦可也。”

    “你的时代即将过去,我的时代尚未到来,但,终将到来。”他说完这句话后,手中之剑带出极致的冰寒,如浮光一闪,在天地之间斩出笔直一线,似乎要切割开这个时空。

    与此同时,天中之月与水中之月瞬息转换,与横出的那一剑十字交错,交错之点正是楼阁之下的那位女子。

    蓦然间,杨柳之上结起了冰花,并在短短数息之内完全浸在冰界之内,楼阁更如尘封在冰域之中的百年遗迹。女子的动作在这一刻停下,她掌中的玲珑小塔似乎也不再转动。

    红衣男子看着眼前之景露出一丝冷傲的笑,他这一剑虽未斩绝女子的生机,但只需将她冰封数息时间,他便能以两轮明月将起斩灭。

    却见他将手中佩剑缓缓归于剑鞘,随着这个归剑动作的进行,天地之间两轮明月再次运行,一者上升,一者下行,当佩剑完全归鞘之时,两轮明月便完全融合为同一轮,届时,镜花水月中的‘水月’才告完成,而那个女子,也该被斩灭了吧?

    正当红衣男子完成归剑动作的时候,他却发现有一股力量阻止住了他剑尖最后几分的推进,而这个时候,那两轮明月也只差一点便完全融合,女子身后的楼阁已化作齑粉,杨柳也被斩尽,女子那娇小的身躯却并不见一丝损伤,这使得红衣男子一阵惊愕。但他旋即想到对方的身份,顿时释然,若对方真如此不济,又如何能让萧照画地为牢十多载?

    ‘咔嚓’

    这是冰域裂开的声响,开始时只是极小的一丝裂痕,而后随着这道裂痕的产生,以这个裂痕为圆点,整个冰域如蛛网一般快速扩散,停止动作的女子手臂再次朝前推出,她掌心之中的那只玲珑小塔也再次旋转起来。

    “镜花!”红衣男子见此倒也不见慌乱,他甚至轻轻呵出这两个字来。

    却见在他的周身瞬间出现了无数个水镜,这些水镜几乎填满了整个小世界,男子朝着前方踏出一步,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并于刹那之间从另一个极远的水镜之中走出,而后,他再次踏入一方水镜,红衣出现之时,距离女子也逐渐缩近。他便如一抹幽灵一般自不同的水镜之中不断走出,丝毫不见其中的章法。

    而正当他再次从一方水镜之中走出的时候,一道娇小的身形竟诡异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人双目相视,几乎可以算是脸贴着脸,他正自惊骇,想要将手中之剑挥出的瞬间,一道撕心的剧痛从他的胸腔之处爆开,他甚至来不及去低头查看,一口血液便从口中喷出,竟是银白之色。

    他只此一下便知道自己已然败了,忙将身子退遁而去,想要远离眼前的可怕女子。

    他的身形隐入一方水镜之中,再次出现时,却发现那女子依旧立于自己身前,他再遁,再逃,在瞬息之间从数十方水镜之中走出,每一次都见到女子那张极美却也如梦魇一般的面孔。

    他是一个极骄傲极自负的人,当前的境况使他明白无论自己如何隐入水镜,也无法摆脱这个女子,他便决定不再逃遁,那抹自负的笑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一只血洞前后贯通,那是女子手中的玲珑小塔刺穿的痕迹,无数银白的血液如沸腾的水一般,疯狂蠕动,这等伤势,即便是失去了心脏,他也只需要数个时辰便能将身躯修复,某种意义上,踏足逍遥境界的强者,凭借其强悍的修复能力,足以堪称不死之身。

    堪称不死,并非不能死。

    红衣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血液自他伤口处滴落,每一滴落入湖水之中,便在水中释放出极致的冰寒,湖水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形成一层冰盖,他眼睛之中再无一丝畏惧,甚至生出一丝讥诮,继而是淡淡的骄傲:“我的时代尚未到来,你也杀我不死。”说完,他的身子朝后倒下。

    女子赤足立于冰面之上,她一手托着小塔,一手轻轻节结起一个手印,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红衣男子将她封于冰界之中,她未见一丝烦忧,她一计贯穿对方胸腔,也不见丝毫喜悦,她低下头来看着躺在冰面之上的男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是你?不是你?”

    这是她第一次出声,可惜红衣男子无法听见。

    余观鱼却听清了,他目睹了这场斗争的全过程,原本他以为红衣男子将会压制眼前女子,毕竟她看起来那么娇小,那么无害。

    直到最后对方那看似极其缓慢的一掌推出,整只小塔竟锋锐如刀,瞬间将男子打了个对穿,他才知晓终究是小觑了这个女子。

    余观鱼想着这真是好一场梦寐,他曾梦过无数的梦,或是旁观,或如亲历,都不曾有这般精彩。书上说人间如梦,庄子也有梦蝶之叹,余观鱼却知晓这终究不过是一场梦。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余观鱼想着,这场梦也该醒了。

    可就在此时,却见那女子单手结出一个印记,一团水汽出现在她的指尖之上,她轻轻将手指抵上红衣男子的眉心,那团水汽如朝露一般消失不见,不多时,一朵洁白的小花自男子眉心之上生出。

    余观鱼正自惊诧间,眼前蓦然一暗,瞬间失去了意识。

    女子则一挥衣袖,那道无形之圈逐渐褪去,那座化作齑粉的楼阁竟再次出现,女子则再次步入杨柳堆烟之中,倏忽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而随着无形之圈的消散,一座真实的大湖逐渐现出,湖中有一座小亭,亭上悬着铃铛,风过时泠泠作响。

    噗通一声,一个红衣男子倒入大湖之中,银白的血液自他的胸腔处不断涌出。而不远处,一尾巨大的怪鱼半入湖水,半浮其上。自红衣男子身周,冰盖快速形成,在这个落梅如雪的时节里,竟见人间生冰雪。

    大湖之畔,一辆牛车正自缓缓行来,老牛一边踏着落花,一边好奇地看着湖中的怪异景象,时不时地‘哞’上两声。

    一个头带帏帽的年轻女子用手轻轻摸了摸牛角,老牛便乖巧地停了下来,竹帘掀开,一位中年男子走下牛车,他凌波而行,走到红衣男子身边,低头看对方沉入水中的面目,轻轻一笑,道了声:“庾会宗,你的命归我了。”

    他一手拎起水中的男子,将其扔在牛车之中,像扔一个物件,回头看了一眼水中那尾鱼怪,说道:“且留你多活几日。”

    梅花漫天之中,男子一指不远处的一座青山,说道:“大明寺的和尚还欠我一杯热茶,我今日需要讨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