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庄周梦蝶
“你只不过是忘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但你的真血并未枯竭，元神也尚未死去。所以，只要你想，那么你的这具身躯就会随你心念而动，上达天顶，下穷九幽，朝游北海而暮宿苍梧，达到真正的逍遥游。”
“逍遥游？”余观鱼这一刻终于明白所谓的逍遥境界指的果真是庄子一书中的逍遥游。
“那我该怎么做？”余观鱼问道。
“所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你要做的不过是集中意念，去感知身体之内的元神。”萧照的回答极为简单，简单得让人无法去理解。
“集中意念？”余观鱼听后，试着闭上眼睛，收束一切杂念。
萧照看着余观鱼，他的眸光极为平静，似乎并不担心对方无法领会自己的意思。
他转过头去看不远处屋檐之下的三人，头戴帏帽的女子似乎察觉到他在看向自己，便也抬起头来朝亭中望来。
只见小亭之下，萧照已经起身离开亭子，顺着小道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而余观鱼则双眸皆闭，像是睡去了一般。
“先生怎么过来了？”等到萧照走到屋檐之下，女子笑问。
“说了很多话，口有些渴，有什么可以喝的吗？”萧照问道。
这个时候商梦和小和尚也纷纷抬头，见到萧照也都问了声好。
“我去拿一壶茶来。”女子说着转身进入屋内。
商梦见只有萧照过来，于是回头去找余观鱼，发现他还在小亭之中，便问道：“庾哥哥怎么坐着睡着了？”
小和尚随即也看了一眼，果然像是在睡觉，这才过了多久，这本食谱他还没翻到一半，那边居然就已经要睡觉了。
萧照听后，笑着说道：“他不是在睡觉，事实上他甚至不需要睡觉。”
商梦和小和尚不由同时睁大了眼睛：“那为何我见到他每天都回大明寺的客房里睡觉？”
萧照说道：“他只是忘了他不需要睡觉。就好像现在，他只是忘了怎么掌控这具身体，忘了怎么去杀那只鱼，也忘了他曾经还有一柄剑。”
“那他都能想起来吗？”商梦再问。
“自然可以的。”萧照回道。
“真的？”商梦欣喜道。
“当然，等到了娶亲的那一天，他就会想起一切事情的。”萧照提起一张竹椅，坐在小桌之前：“不然，他又怎么能提起剑来斩掉河神，将你救下来呢。”
商梦听后，不由疑惑道：“那为何我们还要去孵那只红色的蛋？”
萧照看了商梦数秒，停顿了片刻，终于说道：“只有朱雀之卵孵出来，他才可以想起以前的事，这里有一个先后的顺序。”
这个时候女子提着一壶茶从屋内走出来，刚好听到萧照说出的这句话。
“为什么？”商梦表示不是很理解为何要先孵化那只蛋，余观鱼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在她看来，这两件事实在是毫无关联可言。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萧照拿起女子为他倒的茶水饮下一口。
......
四个时辰之后，日光渐渐敛藏，晚间的风透着一丝凉意，小亭之下的余观鱼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感觉到什么不同了吗？”商梦本来正用手拖着腮发呆，亭下的石桌之上放着几碟鲜花饼和加了蜂蜜的温水，她见到余观鱼睁开眼后，第九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余观鱼看着商梦依旧坐在自己身侧，就笑着说道：“没那么容易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这一日下来至少消除了前几日以来的杂乱心绪，心开始静下来了。”
商梦听后便是一阵欣喜，她虽然不懂心静有什么好说的。像自己，只要给好吃好喝的，她的心就可以静下来，就算外边打雷下雨，她也可以哼哼着喜欢的歌谣吃着好吃的，等吃饱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你这几个时辰一直都在这里吗？”余观鱼问道，他倒是没想到商梦会有这样的好性子，能耐得住枯燥陪着他坐在这亭子下。
“也没有，中间和小明子去水池边喂了一会鱼，又去赶了一会鸟，院子里还有一架秋千，我们一起荡了一会千秋，累了，我就过来陪陪你。”商梦甜甜一笑道。
待听完商梦的话后，余观鱼方才想起来小和尚不见了踪影，就问道：“小明子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的？”
“他啊，玩累了就靠着千秋睡着了，我就没喊他。”商梦这个时候将碟子里的鲜花饼推到余观鱼面前，笑道：“这是我和倾城姐姐学的，你现在一定有点饿了，尝一尝看看我做的怎么样。”
“这是你亲手做的？”余观鱼伸手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看商梦一直在留留意自己的表情，于是笑着说道：“第一次就能做这么好吃，看来你在这方面的天赋不错。”
“是吧。”商梦听后顿时一阵开心，她说道：“倾城姐姐也是这么夸我的，萧先生还说哪天我做了小厨，一定来给我捧场的。”
余观鱼这个时候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快黑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商梦也看了看天边浮着的云霞，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赶快去找小明子，然后我们就走。”
......
离开萧照府上之后，牛车在平湖边上缓缓走着，车厢里边商梦和小和尚已经歪着头沉沉睡去，她的手边还有几只盒子，既有早上商父让她带来的，也有方才在萧府里，那个头戴帏帽的女子送给她的新做的甜点。
余观鱼坐在驾车的福伯边上，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湖上的风吹动他的衣裳以及长发，他看着平湖之中的那座柳州亭忽然说道：“先停一下，我想一个人下来走一走。”
待到牛车停下后，他又说道：“你直接回商府吧，商小姐这一天也很累了，小明子晚上就在府上打扰一夜，等明天也不用急着起，让他直接回寺里。我独自去萧叔那里便可。”
福伯点了点头，便驾着牛车往商府的方向驶去，而余观鱼看着那座亭子，也迈开步子朝那里走去。
此时的柳叶在天色中呈现出暗绿色，满城的落梅依旧纷纷而落，看起来真像是雪点。
在这短短的一天之中，他从萧照那里问了许多他想知道的问题，对于他的提问，萧照每个问题也都做了较为详细地回答。他听到王导这个名字的时候，一股熟悉感从心底升起。以他掌握的不多的历史知识，刚好知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的王家正是以王导和其堂兄王敦为主导的，而此时的谢家距离淝水之战后的登顶还需要至少五十年。王导和谢安两位宰相，一前一后相互辉映，几乎是东晋门阀最具代表的两个人。当然，若论名气，王羲之可能才是琅琊王家最富有盛名的那个人。
可惜的是，按照萧照的说法，他所在的这个颍川庾家刚好与王家是政治上的对头，并且有矛盾激化，甚至兵戎相见的可能性存在。
余观鱼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也能见到那位书圣王羲之，若是历史的进程不变，那场赢得千年盛名的兰亭集会他也定要到场。
此时的余观鱼自然不会想到多年以后，他面对王羲之，面对整个王家，早已不复当下的心境。时间能改变一切，而人心本就容易改变，甚至不需要时间去刻意考验。
在修行方面，萧照除了最初的一番简单的讲解，以及扔给他一本线装入门修行书让他回去自己翻一翻，最有价值的只是那一句‘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而后几乎一整天他都在试着集中心神，似乎他只需要能真正理解这一句话，便足以在六日之后的娶亲之日斩杀那位河神。
余观鱼一边想着早间的事情，一边顺着一条长长的步道登上湖中央的亭子，直到他走进亭子间，才忽然发现亭中居然还有其他人。
他不由表现出略微的惊讶，只见到亭子里立着一个青衣女子。他这几日见过的人并不算多，他的记忆也一向不错，因此，即便此刻天色昏黑，他依然一眼便认出了此女正是那日他初次醒来后在寺院中见到的那位。
那日他见到女子似乎是从方丈的禅房之中走出的，对方见到自己时甚至朝着他主动笑了一下，那一笑让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后来他再想起这事时，想着或许她那一笑的对象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庾会宗，这有很大的可能性。
多日来他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他思考这是什么样的时代，思考自己是谁，思考萧照，思考庾会宗，也思考河神娶亲。又或者换个词，他怀疑一切，有长恨此身非我有的感觉，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那么思想呢？庄子梦蝶时，他又真能辨别出是蝴蝶化成庄周，还是庄周梦为蝴蝶？
现在他再次遇到了这个青衣女子，或许可以从她这里知道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和萧照所说的不一样的事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想到这里，余观鱼便率先开口。
“逍遥游？”余观鱼这一刻终于明白所谓的逍遥境界指的果真是庄子一书中的逍遥游。
“那我该怎么做？”余观鱼问道。
“所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你要做的不过是集中意念，去感知身体之内的元神。”萧照的回答极为简单，简单得让人无法去理解。
“集中意念？”余观鱼听后，试着闭上眼睛，收束一切杂念。
萧照看着余观鱼，他的眸光极为平静，似乎并不担心对方无法领会自己的意思。
他转过头去看不远处屋檐之下的三人，头戴帏帽的女子似乎察觉到他在看向自己，便也抬起头来朝亭中望来。
只见小亭之下，萧照已经起身离开亭子，顺着小道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而余观鱼则双眸皆闭，像是睡去了一般。
“先生怎么过来了？”等到萧照走到屋檐之下，女子笑问。
“说了很多话，口有些渴，有什么可以喝的吗？”萧照问道。
这个时候商梦和小和尚也纷纷抬头，见到萧照也都问了声好。
“我去拿一壶茶来。”女子说着转身进入屋内。
商梦见只有萧照过来，于是回头去找余观鱼，发现他还在小亭之中，便问道：“庾哥哥怎么坐着睡着了？”
小和尚随即也看了一眼，果然像是在睡觉，这才过了多久，这本食谱他还没翻到一半，那边居然就已经要睡觉了。
萧照听后，笑着说道：“他不是在睡觉，事实上他甚至不需要睡觉。”
商梦和小和尚不由同时睁大了眼睛：“那为何我见到他每天都回大明寺的客房里睡觉？”
萧照说道：“他只是忘了他不需要睡觉。就好像现在，他只是忘了怎么掌控这具身体，忘了怎么去杀那只鱼，也忘了他曾经还有一柄剑。”
“那他都能想起来吗？”商梦再问。
“自然可以的。”萧照回道。
“真的？”商梦欣喜道。
“当然，等到了娶亲的那一天，他就会想起一切事情的。”萧照提起一张竹椅，坐在小桌之前：“不然，他又怎么能提起剑来斩掉河神，将你救下来呢。”
商梦听后，不由疑惑道：“那为何我们还要去孵那只红色的蛋？”
萧照看了商梦数秒，停顿了片刻，终于说道：“只有朱雀之卵孵出来，他才可以想起以前的事，这里有一个先后的顺序。”
这个时候女子提着一壶茶从屋内走出来，刚好听到萧照说出的这句话。
“为什么？”商梦表示不是很理解为何要先孵化那只蛋，余观鱼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在她看来，这两件事实在是毫无关联可言。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萧照拿起女子为他倒的茶水饮下一口。
......
四个时辰之后，日光渐渐敛藏，晚间的风透着一丝凉意，小亭之下的余观鱼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感觉到什么不同了吗？”商梦本来正用手拖着腮发呆，亭下的石桌之上放着几碟鲜花饼和加了蜂蜜的温水，她见到余观鱼睁开眼后，第九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余观鱼看着商梦依旧坐在自己身侧，就笑着说道：“没那么容易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这一日下来至少消除了前几日以来的杂乱心绪，心开始静下来了。”
商梦听后便是一阵欣喜，她虽然不懂心静有什么好说的。像自己，只要给好吃好喝的，她的心就可以静下来，就算外边打雷下雨，她也可以哼哼着喜欢的歌谣吃着好吃的，等吃饱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你这几个时辰一直都在这里吗？”余观鱼问道，他倒是没想到商梦会有这样的好性子，能耐得住枯燥陪着他坐在这亭子下。
“也没有，中间和小明子去水池边喂了一会鱼，又去赶了一会鸟，院子里还有一架秋千，我们一起荡了一会千秋，累了，我就过来陪陪你。”商梦甜甜一笑道。
待听完商梦的话后，余观鱼方才想起来小和尚不见了踪影，就问道：“小明子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的？”
“他啊，玩累了就靠着千秋睡着了，我就没喊他。”商梦这个时候将碟子里的鲜花饼推到余观鱼面前，笑道：“这是我和倾城姐姐学的，你现在一定有点饿了，尝一尝看看我做的怎么样。”
“这是你亲手做的？”余观鱼伸手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看商梦一直在留留意自己的表情，于是笑着说道：“第一次就能做这么好吃，看来你在这方面的天赋不错。”
“是吧。”商梦听后顿时一阵开心，她说道：“倾城姐姐也是这么夸我的，萧先生还说哪天我做了小厨，一定来给我捧场的。”
余观鱼这个时候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快黑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商梦也看了看天边浮着的云霞，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赶快去找小明子，然后我们就走。”
......
离开萧照府上之后，牛车在平湖边上缓缓走着，车厢里边商梦和小和尚已经歪着头沉沉睡去，她的手边还有几只盒子，既有早上商父让她带来的，也有方才在萧府里，那个头戴帏帽的女子送给她的新做的甜点。
余观鱼坐在驾车的福伯边上，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湖上的风吹动他的衣裳以及长发，他看着平湖之中的那座柳州亭忽然说道：“先停一下，我想一个人下来走一走。”
待到牛车停下后，他又说道：“你直接回商府吧，商小姐这一天也很累了，小明子晚上就在府上打扰一夜，等明天也不用急着起，让他直接回寺里。我独自去萧叔那里便可。”
福伯点了点头，便驾着牛车往商府的方向驶去，而余观鱼看着那座亭子，也迈开步子朝那里走去。
此时的柳叶在天色中呈现出暗绿色，满城的落梅依旧纷纷而落，看起来真像是雪点。
在这短短的一天之中，他从萧照那里问了许多他想知道的问题，对于他的提问，萧照每个问题也都做了较为详细地回答。他听到王导这个名字的时候，一股熟悉感从心底升起。以他掌握的不多的历史知识，刚好知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的王家正是以王导和其堂兄王敦为主导的，而此时的谢家距离淝水之战后的登顶还需要至少五十年。王导和谢安两位宰相，一前一后相互辉映，几乎是东晋门阀最具代表的两个人。当然，若论名气，王羲之可能才是琅琊王家最富有盛名的那个人。
可惜的是，按照萧照的说法，他所在的这个颍川庾家刚好与王家是政治上的对头，并且有矛盾激化，甚至兵戎相见的可能性存在。
余观鱼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也能见到那位书圣王羲之，若是历史的进程不变，那场赢得千年盛名的兰亭集会他也定要到场。
此时的余观鱼自然不会想到多年以后，他面对王羲之，面对整个王家，早已不复当下的心境。时间能改变一切，而人心本就容易改变，甚至不需要时间去刻意考验。
在修行方面，萧照除了最初的一番简单的讲解，以及扔给他一本线装入门修行书让他回去自己翻一翻，最有价值的只是那一句‘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而后几乎一整天他都在试着集中心神，似乎他只需要能真正理解这一句话，便足以在六日之后的娶亲之日斩杀那位河神。
余观鱼一边想着早间的事情，一边顺着一条长长的步道登上湖中央的亭子，直到他走进亭子间，才忽然发现亭中居然还有其他人。
他不由表现出略微的惊讶，只见到亭子里立着一个青衣女子。他这几日见过的人并不算多，他的记忆也一向不错，因此，即便此刻天色昏黑，他依然一眼便认出了此女正是那日他初次醒来后在寺院中见到的那位。
那日他见到女子似乎是从方丈的禅房之中走出的，对方见到自己时甚至朝着他主动笑了一下，那一笑让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后来他再想起这事时，想着或许她那一笑的对象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庾会宗，这有很大的可能性。
多日来他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他思考这是什么样的时代，思考自己是谁，思考萧照，思考庾会宗，也思考河神娶亲。又或者换个词，他怀疑一切，有长恨此身非我有的感觉，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那么思想呢？庄子梦蝶时，他又真能辨别出是蝴蝶化成庄周，还是庄周梦为蝴蝶？
现在他再次遇到了这个青衣女子，或许可以从她这里知道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和萧照所说的不一样的事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想到这里，余观鱼便率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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