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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巫祝

    庾会宗自萧照府中回到大明寺的时候,见到小和尚与商梦已经在山上等他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认为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出奇的好,萧照惩罚他引来云清的行为,云清在算盘落空后也没有归咎于他,他居然就这么安全地回到了大明寺。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按说,棋子一旦违背了下棋人的意志,就只能被毫不留情地舍弃掉。看来萧照还是决意让自己去斩杀河神。余观鱼除了这个理由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

    至于云清,余观鱼则认为她在之前不杀庾会宗与这一次没有伤害自己的理由应当是一致的。余观鱼当前的情况好比是盲人摸象,他看到的部分实在是有限。按照萧照与云清之前的对话,以及当时庾会宗对阵洛女时的自说自话,他只能将这个理由都推向弋阳侯的身上。

    他在昨日问及建康城的局势与士族力量的时候曾问过弋阳侯的身份,萧照给出的答案则是弋阳侯姓嵇,嵇绍的嵇。

    嵇绍是嵇康之子,余观鱼虽未听过嵇绍之名,但对于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还是有所耳闻的。说来说去,原来洛女竟与嵇康这个家族产生了联系。

    看来不到最后,他是无法得窥全豹了。

    又或者,即便此间的事情结束,他还是如堕五里云雾之中。只有等到后面得到更多的信息,才能真正了解萧照究竟在筹谋些什么。

    余观鱼经历了早上紧张的一幕,到了此刻虽然依旧神经紧绷,但他一向是一个善于宽慰自我的人,到了山上一见到商梦和小和尚便放松了一些。

    生活就像那啥,既然反抗不了,就要学着享受。

    “庾哥哥回来了。”商梦一见到余观鱼便轻轻地喊上一声。

    却见商梦和小和尚此刻都站在山门之外,他们今日还未上山便发现了山脚下的异常。一路上到处都是一夜之间破开山石的梧桐根须。到了山门之外后更是大吃一惊,以为来错了地方。

    “瞧,这株梧桐莫非成精了不成?”商梦站在树下,抬起微微圆润的下巴,用手一指头顶的梧桐,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润润的很是好看。

    “这里已经出了问题,以后你们都不要来山上了。”余观鱼自然不好将云清所说的梧桐是一只大蛇的说法告知二人。他虽不信萧照的话,但云清的话也不能就完全信,这株梧桐是否是大蛇还是两说。但远离它却是很有必要的。

    “梧桐复苏了,说明朱雀之卵就可以孵化出朱雀了,这不是好事吗?”商梦与小和尚到山上的时候,一开始表现的是惊讶,随即想到那卷帛书上所说的,便转而欣喜起来。他们都对余观鱼能够在短短几日内斩杀河神这件事觉得不太靠谱,虽说萧照无比确定他能做到,但相较而言,朱雀去降服河神反倒听起来更靠谱些。

    余观鱼正想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将他们送下山的时候,寺院之内的一间客房门打开了,走出了一个身穿巫祝衣服的高瘦男子。三人不由将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商梦和小和尚一见对方的打扮瞬间紧张起来。在他们的心目中,巫祝被全江城的人看作是河神的使者,他们尊崇礼敬河神,自然也对巫祝极为尊重。

    可当前的商梦正是今年的河神新娘,再过五日就到了娶亲的日子。今天这株梧桐复苏,代表河神的巫祝居然已经来到了山上,莫不是河神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谋划?这让二人如何不一阵紧张和惧怕。

    高瘦男子早已在客房之中见到了商梦和小和尚,他之前已经让手下的人去报知纱幕之后的阴郁男子。算时间想来对方就要来了,他这才推开客房的门。

    所谓的装逼,就是在自己有底牌的时候可以放肆一点,大胆一点,等对方恼羞成怒伸手要打自己的时候,自己虎躯一震,把底牌一翻,直接吓尿对方。

    阴郁男子就是他横行江城的那张底牌,对方来之前自己还不能装一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狗腿子的身份。做奴才不就是为了借着主子的威风为非作歹吗?没有这个觉悟,那奴才岂不是白做了。

    巫祝这个时候走到山门前的三人面前,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看了一眼商梦,心想这么朵娇嫩的小花摧残起来才最过瘾,可惜被老爷看上了,实在是可惜。他看了一眼小和尚,鄙夷道毛都没长齐,不足为虑。最后视线落在余观鱼的身上,这才是他接下来要针对的目标。他平生最讨厌这种长得油头粉脸的白面书生了,可惜能当面折辱的机会实在不多。

    这年轻人仗着长了一张小白脸,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和未来的河神新娘走得这么近,这不是打算给河神老爷戴一顶帽子?

    作为河神门下忠实走狗,就是河神老爷忍得了,他也决计忍不了。在河神到来之前,一定要先表现出自己护主的一片赤诚之心。

    “你是哪家的孩子?”巫祝在威逼恐吓余观鱼之前,还是要先问明白他是城中哪一家的。等他吓唬完小的,下山再找上门去吓唬老的,靠着河神的威名,狠狠咬上对方一口,让他们家出个一半的家产。

    余观鱼听后回道:“庾会宗,颍川的那个庾。”余观鱼并不指望对方听说过这个姓氏,但此刻距离娶亲之日还有五日,他还是决定不去招惹巫祝。

    “颍川的庾?”巫祝早年的心思都在赌骰子上,做了巫祝后,心思就都用在了敛财上。他对于江城中哪一家财产多寡倒是烂熟于心,但出了江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不是江城里的。”巫祝这个时候冷笑道:“我说呢,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和河神的新娘纠缠在一起。”他伸出手指指了指一旁的商梦说道:“你可知道他是河神老爷要的人?你这么做就不怕触怒了河神老爷?就不怕整个江城的人见了会活活撕了你?”

    余观鱼心里想着,巫祝这是在出言恫吓他。恫吓的目的自然不是简单的恫吓,他一定还有话要说。

    “整个江城?”余观鱼说道:“江城的人原来这么容易愤怒?”

    巫祝听后笑道:“你不是这里的人,想来不知道三十年前的江家是什么下场。如果你听说过当年的江城百姓因为江家的自私行为而触怒河神,死了几千人,你就该明白你现在的举动和当年的江家一般无二。你猜猜,江城的人见了你,还能不能让你活?”

    余观鱼之前在萧照那里听到过这个江家,自然知道巫祝说的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江家的人用死囚代替江家的小姐触怒了河神,他现在只不过和商梦站在一起,巫祝居然就用上了‘纠缠’这样的字眼。并将这个行为上升到了与当年江家的同等严重程度。这实在是属于攀诬了。

    余观鱼这个时候点了点头,说道:“当年江家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我作为商姑娘的朋友,和她见一面又有什么问题。怎么就能让河神震怒,让江城的人愤怒要撕了我?”

    巫祝没想过余观鱼这个外乡来的居然知道江家人的事。他本来还有意等对方问自己是怎么回事,自己好鼓动如簧之舌添油加醋一番,中间再刻意曲解一下,说不得就能唬得年轻人一愣一愣的,听后脸色煞白,全身战栗,口角流涎,声泪俱下,直接扑在地上跪求一条生路。

    那个时候,自己再一派高人风范,看他身家多少,要他个七八成,这事就算翻篇了。

    “朋友?”巫祝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冷哼,加重语气道:“我看是有私情吧。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的太多了,一个个心思不正,见到年轻貌美的姑娘就一门心思想要得到对方。要么写个狗屁不通的诗词,打扮地像个雄孔雀一样在人家面前晃悠。心思深沉的就要花钱找个打手劫道,自己好充作抱打不平的大好青年,从打手手下救下对方,好来个以身相许。你这种情况多半就属于前者,害怕人家拒绝,就说是交个朋友,好来个迂回战略。商家姑娘心思单纯,看不懂你的狼子野心,我这个活了三十多年的人还看不出来?”

    巫祝似乎是铁了心将余观鱼打成十恶不赦的恶徒,他接着说道:“本来这种事情我作为本县的巫祝是不该去管的。可这次的性质完全不同于以往,寻常的姑娘若是被骗了,顶多就是失了身子再破些家财。但现在整个江城谁还不知道商家姑娘是今年的河神新娘,你胆子倒是肥的很,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打她的主意。你可知道你这是当着整个江城百姓的面在狠狠地打河神老爷的脸。河神若是知道了,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吗?”

    说完,巫祝发现一旁的商梦已经被吓得泫然欲泣了,小和尚就是小和尚,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听他这么一说,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嘴巴一个劲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