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谢嗣 » 第六章

第六章

    老刀猛吸了一口烟,闭住了眼,两朵眉毛向着鼻梁拱着,像天上的空岛,又用力揉了几下鼻子,通了,堵在鼻子里的烟圈一下子冒出来了,轻轻咳嗽了一下,余着的胸腔里的烟也拌着唾沫四溅。猛灌了一口吧台上用玻璃杯装着的的烈酒,喉结上下翻动着,像鱼游着,“斷”,把杯子砸在了台上,杯子晃动着,像刚捕捉上来的鱼在岸上扑腾着。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头发耷拉着,双眼失神了那么几秒,甩了几下脑袋,清醒了点,右手手背放到了嘴上,停顿了一下,猛的一擦,仪容仪表也算是得体了。接着,一步接着一步,一脚入梦一脚出梦的朝着吧台后边上的小屋子走去。

    “呦,老刀,又有新活那!”

    老刀没听见似的走着。叫谁老刀呢?他太、非常、十分讨厌别人叫他老刀了,宁愿少喝一杯白的,也不愿听到别人叫他“老刀”,叫刀子,刀子。但这也怨不到别人,该怪他自己,怪这间小酒馆,怪日子就那么过了太久。年轻时,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叫刀子,这外号,多有感觉,多帅,是吧!又或许,他怀念的不是那个外号,而是那时的日子,那时刀子的生活有意思,侧重于“生”与“活”,忘忧于“欢”与“乐”。他是贩卖枪支的,现在贩卖枪支当然合法,但那时哦,枪支贩卖还处在灰色地带哩!拿你的肛门想想都能明白,那时的日子有多刺激!想当年啊,虽说吃了上顿没下顿,吃了下顿也不一定有明天,但那当年作为刀子的生活打紧有趣,斗智斗勇,想当年——嗯……帅帅帅。后来枪支合法化后的日子不提也罢,无趣的紧。

    自从法律上允许枪支贩卖了,刀子也就感觉这行规范化了,无趣化了,一下子有种成了公务员的感受。本是梁山伯却做公务员,这谁受得了啊,也不瞧瞧梁山伯的结局,他才不想做蝴蝶哩!这行有了公务员的感觉吧,也不是刀子一个人认为的,所有的兄弟心里都是那么琢磨的,更别提现在何入这行还有了学历要求,不但有了学历要求,本科、硕士、博士,高,实在是高!年轻一辈渐渐多了,那么那些新人为了表示对前辈的尊敬,为了让泾渭分明,在他们这些算是退休老干部的诨号前都加了一个老字,年纪不大,刀子却也就这样成了老刀,被人逼着让脸上多了那么几条的皱纹。老的下一步是什么?刀子估摸着等着学历的门槛进一步提高,第一批博士后跨入这行的时候,这批博士后为了与其他学历做区分,其他学历的诨号上也可以加一个“老”字了。那么,老的下一步是什么?是死吧!

    这家酒馆,也就是专门开给他们这些年纪不大的退休老干部的。气氛很活跃,跟个老年人活动中心差不多。这些年纪轻轻的老不死们就那么一杯一杯酒灌着,这一杯灌进的是昨日,这一杯灌进的是幻想,年迈的酒杯撞着,比想当年的力道还是轻了那么一点,灌的毫无头绪,撞的天花乱坠。走进酒馆,除了听到那举杯、倒酒的宣泄,还有的就是那对他人棋局指指点点的嘈杂和被指指点点人的怒骂声,你**谁呀!当然,最宏伟的声音还是那“想当年……”。哎,谁还没点故事啊,这家酒馆叙述的故事早就烂了,可讲故事的人嘴还没烂,故事还在继续着。一个时代结束的标志就是它开始被浪漫化,这个时代在这些人心里、嘴里都还没结束,可谁都知道,太久没有新的故事了被讲出来了。

    老刀厌恶着,他厌恶着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他从前睡过猪圈,可哪怕是猪圈里都没有猪每天回首着过去。不过索性,他也没成为他这最不想成为的人。这么大一家酒馆,他是惟一那个现在还亲自给客户送枪的人了。这些“老不死”呢,打心底觉得不会有故事了,也就不曾送过一把枪了。但其实偶尔是会有新故事,只不过或许老刀也还没碰到。

    老刀在吧台背后的小屋子里拿了一把枪,崭新的,绽着明晃晃的金属光泽,晃眼,散着沉甸甸的火药气息,刺鼻。腰带里摸出了一把小刀,一笔一划,眯着眼,淡淡地呼气吸气,让自己该死的手不要抖了,想在枪把手上刻了一个“刀”字。一笔一划,刻的有点艰难,就磨了磨刀,貌似也不管用,手还是有点抖,有点像他奶奶织毛衣,就那么将就的刻着。半天功夫,终于刻好了,歪歪扭扭,不过看得出是“刀”就够了。他爱惜的把小刀入了刀鞘,放回了腰带。然后又拿了一个毛质的套子,套在了枪把手上,枪把手上有着毛制套子的枪,才是优雅的枪。

    他右手握住了枪把手,毛乎乎的,又朝着空气假装开了几枪,“砰砰砰”,自己小声配着音。然后咧开嘴笑了笑。就那么右手拿着枪,离开了着吧台背后的小房间,走向酒馆的大门。

    “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酒馆里,一群人眼巴巴的看着打开了昏暗的门的老刀,摆动着糜烂的手告着别。他们眼里浑浊,但老刀打开门的光却很刺眼,他们只能眯着眼望向老刀的背影。

    而老刀就出了酒馆径直的朝着他那辆破车走去,一声不吭。

    ……

    一个年轻警察路过了酒馆,他本来是打算去街边小卖部买瓶水喝的,口渴,但刚好看到了老刀手里的枪,楞了几秒,“停下!”老刀理你篓泡啊!我不过是卖个枪影响到你了啊!“停下!前面那个手里有枪的,停下!”老刀是想停下问问他大白天发什么癫的,但车子已经启动了,追上我在说喽!老刀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哪违法了,既然这样,如果真违法了那惩罚反正也不会太那啥,ok。年轻警察呼劝未果,名为焦虑的虫子爬了满脸,狠狠拍了下大腿,生红,扯了扯警帽,撒开腿朝着自己的警车奔去。坐上车,脚用力一跺,直接拉满了油门,手刹一划,车子朝着刚刚出发的老刀方向轰鸣。

    警笛鸣起。

    酒馆门口露出了一排脑袋,鼻子挤眼睛,手中的酒杯都放下了,一个个的都想看看,这扬起的尘,带着什么回来了。

    老刀听见了警笛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又看了眼后视镜,真追上来了啊!一下子摸不到头脑了,不至于吧!光天化日的,这警察想做什么?如果真是违了个袜子穿反之类的小法,不至于这样喊着警笛追吧!可思来想去,他不过是贩个枪,怎么难道还没理了?这世道,什么道理!

    刀子爽朗的笑了起来,管他作甚!这不正好?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刀子也猛踩了一脚油门,他也没多想,而这不是挑衅,更甚挑衅。此时的阳光方出生,万物生长都在此朝生,刀子的车影被无限拉长。刀子一遍遍转着收音机的按钮,却没找到当年挚爱的电台,可惜可惜,无伤大雅!

    刀子一面微微不断的调整着后视镜,观察着身后车子,一面以警笛为伴奏,唱着他当年早已口齿上生儿了根的小曲。为什么警车会追他?他不知道,而且这也已经不是他想考虑的问题了,他只知道,他叫刀子,刀断的就是时光!可惜肚子里没啥文采,那种刀啊砍断啊时光啊的诗句,憋屁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不然这时候念那么一小句诗,嘿嘿!不过本来就是粗人。刀子死命踏着油门,一下、一下,感觉这铁皮车都要被踏变形了,都要有个大洞了。马达的吼叫让车逐渐兴奋,越跑越疯,油门和刀子的嘴一起拼命吐着烟圈,流向苍穹。窗外景色追着,是那秋风扫不尽的落叶。

    猛地,老刀急踩了急刹车,因着惯性,人哗的向前一扑,差点砸碎了挡风玻璃,还好他系了安全带。

    红灯。

    规则是要遵守的。红灯停,绿灯行嘛。老刀明白。

    老刀笑了笑。这红灯时间还蛮长的,有一分多钟的倒计时。现在整条街道上就老刀和警官的这两辆车,街道上空空的,时间还早,人们都在床上。因为他已经成了老刀,所以不能闯红灯嘛,老刀就在自己车上又点了两根烟,一根自己抽,另一根算是奖励这个警察的。警车已经停在了他这辆小破车的后面,烟圈一吐一吐,老刀也有点那么一下一下踩着油门,可惜不行,红灯。老刀两条腿就那么搭在方向盘上,在后视镜里看着这辆警车,被逮捕是肯定的了,老刀现在只想好好看看这小警察长什么样子的,只想知道这小警察抓他是为了什么哩。这一次,五分钟,算是玩的很尽兴了。意可平,意可平。

    警车的车门开了,果然很年轻,一看就是刚从金字塔尖里走出来的,身上还有着肌肉,又想了想自己,老刀还是叹了一口气。这小警察面色凝重走了出来,倒是没拿手铐,估摸着是忘了,也好,最近手腕确实痛。哎,不过这年头,警察的素质也确实越来越低了,没那啥心了。抓个人连手铐也会忘带,这……世道越来越好了啊!很好!老刀就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接着面对着正前方,继续吞吞吐吐着烟圈。小警察那么一步一步的走来,铿锵有力,满脸骄傲。然后啊,老刀也就看着烟一点一点燃烧着,灰烬坚挺了一会然后掉到了车上。烟雾绕着,世界模糊着。

    小警察敲了敲老刀的车窗,老刀一点一点把车窗摇了下来,头甩了出去,嘴角咧到了眼角,左手搭在车窗上,稍微低了点头,眯着眼捉着这个警察。笑着,想把烟递过去。

    “我不会抓你的。”

    老刀烟收了回来了,上下打量着,着重看着这小警察的头,看上去也没被门夹过啊!现在他势单力薄的,这小警察想什么阴谋啊!要抓就抓,是想耍什么心眼啊!他这两袖清风的,搞搜西啊!而后,烟灰也就那么啪嗒的掉了下来,和老刀一起点了点头。不然怎么做,求求他,请你抓住我?脑靠桑浪咋!

    “因为如果你闯了红灯,就不会被我抓住了。你是为了守法,所以……”

    老刀抹了抹在腿上就那么要生根的烟灰,阴沉的脸一下子乐出了风,有趣有趣!左手袖子已经湿了,继续换着右手袖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骑士精神?侠客精神?绅士精神?”嘿,这年头,警察真的越来越不亲民了,首先,讲了半天话怎么一句脏话也没有啊!

    警察楞了一下,想要解释些什么,看着老刀的乱笑,他的脸不禁红了,没有酒窝的红了,“不,是……”老刀摇上了车窗,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手指并着,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挥了出去。绿灯了,他踩油门了,拜拜喽。后视镜里,这个满脑子不知什么浆糊的警察又急匆匆跑上了警车,响起了警笛声。

    老刀咧开嘴在车内一阵放肆的大笑,笑得像个开了穰的西瓜,笑得方向盘被一遍又一遍的击打着,喇叭笑着,车子也一下一下的笑着。老刀啊,规矩也不一样了啊!脑子秀逗的也可以当警察了啊!他的脚始终踩着油门,加着速,车子奔着。哦,红灯真多,他又用力踩下了刹车。又那么一支烟点了起来。烟斜雾横。嘿,不怕!

    ……

    好久了,这场意义不明的追逐已经持续到变天了。太阳从天边举到了头顶,烈日炎炎,老刀已经饿的两眼发黑了,他用力眨着眼睛,拧巴的。算了,游戏总有结束的时候,而且,这要属于疲劳驾驶了呀!老刀吐了个烟圈,笑了笑。车子朝着一家快餐店开去。到了店门口了,他也就那么顺势踩下了刹车。没什么重要原因,主要是老刀想起了一位伟人说过的话,“追逐也就是追逐本身罢了,被抓刚好是一个对规则的完美解释。”老刀不禁拍了拍手,伟人原来是我自己!哎,我啊我,就是我,文采斐然!

    “两个汉堡。‘

    “好的,请稍等。“

    那个年轻警官也下车了,拿着手铐。一步一步庄重的走到了老刀身边,拍了拍老刀的肩膀,爽爽利利,“等你吃完饭。“

    老刀也笑了笑,上上下下又那么端详了一遍这个小警察,“好嘞。”

    汉堡来了,老刀拿着一个汉堡,另一个抛给了那个警察,就狼吞虎咽起来。打开了这个汉堡,面包已经干瘪瘪的了,芝麻也不匀称,像是撒芝麻时想着过去、晃了神,不过饿了吗,吃什么都香!慢慢一大口咬了下去,那叫个香啊!吃完了,手没洗,嘴不擦,开车跑路了。留下了那个小警察一个人傻乎乎的留在快餐店,不知道该不该浪费食物。车上,他兴奋的直拍方向盘,扬长而去。“一诺千金的,有了诚信。是为粪土的,还可以继续拉屎。”这句话,是还是刀子的他最为信奉的,是在一本童话书上看来的,他信奉着。哎,我啊我,就是我。怎么那么聪明!

    日落了,群山拥抱着这离家半天的游子,月升了,大海远远看他的背影,星星被允许发光了。谢嗣摸了摸口袋,囊中啊有点羞涩,像是豆蔻少女,羞涩到用手捂住了脸,可也捂不住身体的清瘦。可此时的羞涩并不能令谢嗣有着丝毫着迷,他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着,太瘦了!太空了!他买不起这把枪了。呵!缓缓抬起手,用巴掌砸了自己的脸,手太抖了,巴掌太无力了,然后握紧了拳头,抡起老拳,砸紫了。他想打电话取消这把枪,却一次又一次的无法打通。他与电话之间已经有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呵!到时候枪到了,自己却没钱,可凉身上衣正单,这衣服,值不了多少钱的啊!虽说现在枪支的贩卖可能是规范了,但是啊,军火贩子永远是军火贩子,是不了什么大善人的啊!

    ……

    老刀大口大口抽着烟,吸进,一手,吐出,吸进,二手,吐出……中午到现在,他在路边撒过尿,在街头买过报,在餐馆用过餐,而每当他做这些的时候,那个小警察就在旁边拿着手铐等着。小警察确实想抓他,可每次就那么也不是一个办法啊,这样子怎么抓住老刀啊!小警察急得涨红着脸,每当老刀吃、喝、拉、撒的时候,就约着做完这件事后一定乖乖被捕,老刀当然笑嘻嘻的同意了啊,然后老刀逃了一次又一次。然后警察又相信了他一次又一次,然后再约定一次又一次,老刀再逃一次又一次。

    老刀举头望了望明月,没故乡啦,低头不禁眼皮有点累了,想合上了。

    “嘿,小子。我们聊会天,聊完就睡了,明天继续。”

    “嗯,明天醒来你不能跑了。”

    “当然!我,什么时候撒过慌哩!”

    “可是……”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

    谢嗣一个人在屋外站着,屋子里他也翻了一圈了,真的没钱了,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屋子本身了,可屋子是政府免费租给他的啊!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屋外无风无雨,月亮与晴朗为伴,谢嗣与空空的街头为伴。一卷纸在街上滚着,谢嗣目光追着,一会,又没了影。谢嗣又收回了目光,看着满空气满尘埃的凄清冷寂。他也不想要枪了,实在没办法,他从没那么害怕过。他实在现在是没钱啊。德不配位,人不配枪。要钱没有,要命……害,他的命不值钱啊!果然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远处,一条长得很像的狼就那么跑了过来。可狼身上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傲气,尾巴确实也那么垂着,头也垂着。狼不像狼,蛮像一条狗的。狼那么到了谢嗣身边,就那么自然而然成了谢嗣的模样。这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谢嗣。

    另一个世界的我,别像狗一样啊!谢嗣笑了笑,心里训斥着,原来自己还笑得出来,那就多笑笑,谢嗣笑了笑。另一个谢嗣,也就是刚才那条狗也笑了笑。

    这只可以变成狼或者说狗模样的谢嗣,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谢嗣,一个所谓那平行宇宙中的谢嗣。站到了谢嗣的身旁,也没开口,这边的谢嗣与那边的谢嗣就那么站着,有那么一句没那么一句的聊着。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他们早已相识,从谢嗣第一次深夜无法入眠开始。那次倒是蛮云淡风轻的,遇见了另一个世界的谢嗣,双方就那么在阳台坐着,等着阳台的风吹过,等了一晚上。其实这明明算得上是蛮奇异的一件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欸!但当时仿佛又早早知晓终究会有这命中注定的相遇。这个世界的谢嗣,与那个世界的谢嗣。

    倘若双方皆熟睡,那便彻夜无梦无相会。若是这边的谢嗣熟睡,那的谢嗣失眠,那这的谢嗣就会有个好梦,在梦中与那的谢嗣相会,那的谢嗣便会在那个世界遇见这的谢嗣。若是那边的谢嗣熟睡,这的谢嗣失眠,那的谢嗣就会有个好梦,这的谢嗣便会在那个世界遇见那的谢嗣。一直以来,他们双方不想相见,相见即为落魄,但又又那么一点是想相见的。

    很显然,那的谢嗣睡了,那像狗一样的谢嗣还是睡了,就像人要吃饭一样所以要睡觉。

    谢嗣就那么站在屋外,与另一个谢嗣那么聊着,不聊什么自身的,聊聊别的。终究还是希望自己对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己看走了眼,终究还是希望那平行世界的自己过的好一点,可以过的温暖一点,哪怕自己本身过的差级了。聊了聊姑娘,聊了聊儿时,聊了聊喝不完的酒,聊了聊看不尽的月。聊着聊着,另一个自己告辞了,明明深夜里,看样子平行世界的自己就不得不起床了。没准是那个世界里,我的女儿半夜里来找我、叫我陪她去黑乎乎的厕所了呢?如果我的人生已经是那说不尽的糟糕,那就希望你不要再你的世界遇见我了。另一个自己消失了,这的谢嗣还在聊着,这回,聊了聊自己,这回,尽说给了山鬼听。

    ……

    老刀踩着油门,瞟着后视镜,又偷偷松开了油门。不知监狱里生活如何。有点对不起这个客户了啊。

    后面的警车一步步的追着,后面的警察一点点靠近着,“哈,我终于抓到你了。”

    老刀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他是放弃了什么,但他觉得已经他是老刀了。

    “请拿出你的枪。”

    老刀乖乖的掏拿出了枪,这个幸福之源。枪柄对着那个警察,枪口对着自己,笑嘻嘻的。“啊,终于完事了。”这个警察伸出右手,握住了枪把手上的毛茸茸的套子,“以后枪把手上不能套套子,知道了吗?”老刀又楞住了,“枪把手上不能套套子?就为这个追了那么久?”

    “对啊,最新的法律规定的。”

    这警察一拔,拔去了枪把手那个毛制的套子,没收起来,笑容灿烂。枪把手上露出了一个“刀”字。警察眼睛圆了,抬了抬头,“你……你叫刀子啊?”

    此时的老刀只留一个背影。

    不可理喻!

    ……

    谢嗣屋外站着,天方晓,鸟未鸣。微亮的路灯变化着了来人的影子,灯光下烟斜雾横,光因为云雾支离的撒着,一个年纪不大的沧桑人来了。在离谢嗣五步远左右站住了。

    谢嗣的瞳孔无尽放大,咽了咽口水,不再自言自语。

    “呦,瞳孔蛮有特点的。那,枪给你。”魁梧男人把枪抛给了谢嗣。谢嗣一下子没接住,枪在他两只手间颠了几下,烫的很。

    “钱的话……”

    老刀瞟了谢嗣一眼,“哦,钱你不用给了。”谢嗣的瞳孔越来越大,仿佛要爆炸一般,不要钱那要什么?

    “枪套子,就那个枪把手的套子你知道吧,没了,怪我。所以这枪就送你了,再送你两盒子弹,自己按说明书上膛,懂吧。”老刀给枪上了膛又退了膛,取出了子弹。“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老刀咧开了嘴,笑了笑。文采文采!刚学的。

    谢嗣慢慢把脖子上的头上下摆动了几下。

    “那我先走了。枪坏了自个修去,别联系我了。”还有,男人脱掉了鞋子,取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套子,“嘘。”

    谢嗣抬起了头,想在看一眼这个奇怪的人,可这魁梧男人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不可理喻!万幸!万幸!

    ……

    老刀回到了那退休老干部的酒馆。

    “刀子,讲讲故事呗!”他人叫着,哪怕明知没有希望,这个环节不过是一个消遣罢了,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叫上了刀子的名字。

    “叫我老刀好了。先上两壶温酒。那……”全酒馆的眼睛都睁大了,看着老刀的方向。这时,老刀的电话响了,“先接一个电话。”

    酒馆静悄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老刀一个人粗鄙的言语荡漾着。

    老刀挂断了电话,“抱歉,下次吧,又有活了。”老刀猛抽了一口烟,推开门,透进光,又出去了。酒馆只能继续静静的醉着。

    ……

    谢嗣坐在沙发上,没瘫着,就那么笔笔直的树着。他拿着一块布,反复摩梭着这有着脚臭味套子的枪。反反复复,目光呆滞,不是在想什么,而是什么都不带想的。子弹还没装,就那么七零八落的和说明书一起散落在沙发上。沙发够软,于是那未钻进枪身子里的子弹瞧着也有了那么些的安逸,不像子弹,像萝卜。

    “哦呜……哦呜”门铃突然响起,谢嗣回神了,又差点把神吓走。赶忙用毯子遮住了整个沙发。“来了!”急匆匆的跑向了门口,打开了门。长舒了一口气。

    是夏天无。

    门,关上了。

    ……

    窗外奏响了克里斯五八的钢琴声。指尖舞动着。躁动着。

    ……

    中药园里,一味药材突然绽开,艳了拿天圆地方,然后独自枯萎。

    ……

    太阳到了穹顶,谢嗣睁开了眼,此时此刻,家里只有他与阳光。夏天无像白月光每个星期五早上那样,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