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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止远

    暮晚茶楼,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此时被旁边的人搀扶着坐起来,看着过来的二人。

    “这又是谁,你到底有几个妹妹?”坐在边上的一个青衣男子端着杯茶调侃,正拿茶盖轻撇浮沫。

    床上那人笑了笑,对着二人道:“環環呢?”

    东方杰有些惊讶,打量着这个人,又看了眼姬莫。

    “他是苏止远。”姬莫说道,“那边的是这家茶楼的主人。”

    这就是苏止远?东方杰皱着眉头,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苏止远,未免太过顺利。他这么想着,心里警惕了起来。姬莫想必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他轻易的就会给别人透露很多信息,如今面对苏止远,还有这些茶楼里的外人,要怎样才能更好的保障安全?

    “东方,環環姐呢?”看他沉默,姬莫小声的碰了他一下。

    “她被带去府衙了。”东方杰答道。话音刚落,屋内的那三人明显气压都降低了不少,一起看向他。

    “府衙?那些塔那人又去客栈抓人了?”姬莫皱眉道。“这要怎么办?”

    “我觉得,张军医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你们先冷静下来。”东方杰说道,“我们之前进城时遇到过一个塔那军官,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当即抓我们去府衙,而后来士兵来搜查,也只带走了张军医。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黎安,应该不会放任我们在外面。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身份没有暴露,那么作为中立国的臣民,塔那应该不会对张军医下手。”

    “对对,那个塔那军官难道没有上报我们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姬莫附和道。

    “塔那军官?什么样的。”苏止远拧着眉头坐直了些,“你们描述一下。”

    东方杰回忆了一下道:“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和我差不多体量,穿着明显好过其他人,应该非富即贵。对了,想起来了,他叫巴尔达。”

    “巴尔达?”轮到茶楼主人仲丘词惊讶了,“他?原来这样。”

    苏止远叹了口气:“他是府君的儿子,花花公子一个,到处招蜂引蝶的,指不定看着你们起了什么念头……”

    二人:……

    “環環在府衙,只要有人能作保就没事了。我等下派人去做个担保吧。”苏止远接着说道。“只要你们没暴露,以这个身份确实是安全的。”

    “苏先生,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东方杰忽然说道。

    店小二说姬莫被紫鸮帮的人绑走,而如今姬莫在这里好端端的,只是说因为什么误会没能回去和他们汇合。苏止远如今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还有旁边的茶楼主人,他们到底现在是做什么的,又如何真就通过了那钗子认出来人?张環環说她和苏止远十年未见了,十年,还能记得这么个人吗?这么轻易就认出故人,不带怀疑吗?那个误会又是什么……

    苏止远看向那个少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淡淡一笑:“我啊?没听说吗,我是紫鸮帮的副帮主。”

    这话一说,东方杰紧张了起来,绷着脸注视着他。旁边的姬莫观察着二人的较量,不知道在想什么。仲丘词掩嘴笑着,打量着东方杰。

    “别紧张,想什么呢。”苏止远挥挥手,“小兄弟,啊,小姑娘?太谨慎了,你们不就是来找我的?我在这里确实是混的还可以。”

    姬莫也插话道:“这里是他们的据点,将军应该是知道这点才让我们来的。紫鸮帮虽然风评不好,但确实是个可以和塔那势均力敌的。”

    东方杰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还不是你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家绑走了,害我都没来得及观望一下,顺便还想太多。

    “是我多虑了。”东方杰抱歉道。

    “谨慎点好,行了,去把環環接出来吧,我们也好久未见了。”苏止远挥挥手,稍微动了一下,便又咳了起来。他的脸色确实憔悴,想必是受伤未愈、气血有亏,倒还是有些严重的了。

    仲丘词终于放下茶杯,起身道:“客栈人多眼杂,既然你们是来找苏止远的,我便在东院给你们安排个住处。放心,自然有说法应付。紫鸮帮和塔那军明面上的客气还是有的。”

    “多谢。”东方杰作揖行礼谢过,姬莫也跟着向二人抱拳。

    “我来的时候出于一些顾虑,带来了一位客栈前的孤女。”东方杰说道,“她对此事毫不知情,还请让我去送她离开。”

    那做主的人点了点头,东方杰便作揖和姬莫要一同出去,仲丘词推开房门,对着门外的侍女寒酥耳语了几句,寒酥便行礼退下,匆匆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廊道间。

    东院回廊,许洛跟随着一位吟吟浅笑着的侍女,选了点心样式,兴高采烈的奔出门去,在门口大树下看到了从后门绕了一圈回到原处的东方杰。

    “小姐!点心我买来了!我跟您说,这家店不愧是著名的,可有仪式了,他们还带我去选模型现做点心。我选了蝴蝶样的,您看喜不喜欢……”许洛兴奋的喋喋不休。

    东方杰微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谢谢。”

    “哪里的话,小姐。”许洛道。

    “你拿去吃吧,这里有点钱,衣服你也穿走吧,谢谢你陪我来这。”东方杰道,“我亲戚就住在这附近,接下来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好好过日子。”

    “啊……”许洛有些失落,“不用了,我也只是给小姐带了个路。”她退回银钱,心里在盘算着跟着这位小姐去她家当个佣人的可能有多大,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回去吧。”东方杰把钱往她那推了推,“找个活计,好好生活。”

    许洛低着头应了一声,鞠了个躬,一言不发的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没有带上那盒点心。

    或许这小姐本就是逗自己玩玩罢了,本来这件事就是一场交易,早点结束,自己还落得清闲,还赚了多久都赚不来的钱,何乐不为呢?莫不是因为喊着人家小姐,就把自己喊成丫鬟命了?还想着跟人回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那小姐又古怪的很,不过,很久没人这么温和的和自己说话了……不想了不想了!

    她攥着裙摆,朝前面奔跑去。

    “想不到啊,你还会这么说话。”姬莫从旁边探过头来,“利用完就抛弃了吗?”

    东方杰呼起一掌拍在他肩上,无视他的龇牙咧嘴,朝茶楼走去。

    姬莫忙跟上去,想着这家伙成天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会还装的很体贴似的胡扯,那样子简直像是最绝情的人在说情话般别扭,莫名有点好笑。

    “走那么急干什么。啊,要好好生活啊~”姬莫笑着追上去。

    “安静点。”东方杰甩回来一句,趁着周边没别人,也不感情后门,直接运气提身从东院的围墙翻进去了。

    姬莫:……跑这么急。

    军营。

    “这几日越来越冷了,估计要下雪。”越淅音躺在草垛上,望着天上阴沉的云。

    “下雪多正常。你别躺那,有没有点样子?”林风冥不耐烦道。“巡逻去。”

    越淅音坐起来:“这大中午的,巡逻也得休息啊,你也上来嘛,冬天的草垛还是很暖和的。”

    林风冥皱眉摇头,扯了一根干草出来揪断:“你就没点紧张?”

    “紧张啊,不过放轻松点,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越淅音轻飘飘道。

    林风冥叹了口气,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要是打起来,你可是得领兵上前线冲锋的。”

    越淅音毫不在意的笑笑:“上嘛。拿着俸禄不做事,我心里还不踏实呢。”

    林风冥低下头,默默的把干草放回草垛,靠在干草垛上,长长的呼了口气。

    “你说,这次,陛下是真的要和塔那宣战了吧?”

    “应该是了,朝堂里那些大人吵了一年多,陛下这次该是终于拿定主意了。再说将军那里也收到了鸩羽传来的口信,要我们做好开战准备。我估计,黎安城应该就是这次的导火线。”越淅音答道。

    “可是她们还在黎安。”

    “还没那么快,所以当时就说了,要她们早点回来。”越淅音有些担忧,“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有必要去黎安找苏止远吗?”林风冥道,“他发现联络的人出事,不会自己想办法传信出来吗?”

    越淅音摇了摇头:“可他得不到我们的消息,就不知道我们现在就需要攻城准备了啊。而且这次让環環她们去,还有一点,就是为了配合苏止远给黎安弄出点乱子,好提高攻城的胜率。”

    “她们?……”林风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底怎样,要看结果才知道咯。”越淅音笑道,从草垛上跳下来,“走了,我去别处看看。”

    “嗯。”

    西厢房,东方杰和姬莫面对面在茶桌前坐着,姬莫折腾了半天面前的茶具,把茶杯摆成一横排。

    “说说吧,怎么回事。”东方杰沉着脸。

    “啊,那个,環環姐为什么会……”姬莫也差不多同时问出口。

    二人顿了一下,姬莫接着道:“是这样,昨天我来茶楼,遇到这里的侍女暗示我来东院,结果刚来就被人撒了迷药。本来我是能跑的,但我就是好奇,额,我是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情况,想着说不定对我们的任务有用呢,所以就让他们把我带走了。后来我醒了,就看到苏止远问我那支钗子是哪来的,我就说是我姐姐的。然后他问我,我问他,总之最后我们确认了大家都是同胞,我也知道了他就是苏止远,然后就没有了,直到你今天过来。”姬莫语速飞快,“我本来今天要去找你们的,借口都想好了,可你来的太早了我还没出门。”

    东方杰:“……”

    东方杰:“你说的误会是什么?”

    “哦,因为昨天他们怀疑我是云卢的人,但又不能确定,所以就利用紫鸮帮的名头把我旁边的小二给引走了。后来知道我的身份,但因为已经给店小二留下了紫鸮帮的图腾,怕让我就这么回去不好解释。你应该也猜到那个小二是塔那的人,是来监视我们的。所以如果我失踪了几个时辰又再次出现了,就会很麻烦,所以我就没回去了。”

    姬莫滔滔不绝的说着,“你们又怎么了?为什么環環姐会被带去府衙。”

    “你走后有塔那士兵来捉人,她就独自去了。”

    “她&你#&?!”姬莫激动起来,有点想说你为什么不替她去,毕竟将军还有一个任务是让他们保护张環環,再说遇到这种危险,怎么能让姑娘家自己去面对。

    东方杰瞥了他一眼,也多半猜出来他支支吾吾想说的是什么了:“我在装病,所以是张军医开的门。塔那人看到她了,所以她没办法逃开,但对方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需要留下来行动。不然我们都去了府衙,你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会耽搁正事。她对这里很了解,不容易露馅,而府衙再怎么黑暗,也不会随意去伤害莲国人,所以她应该不会太危险。”

    “……好吧。”姬莫深吸一口气,叹道。“希望苏将军赶紧派人把環環姐捞出来。”

    而此刻他们期待的人已经到了府衙,正在和克罗格交涉。

    “你们从哪里听说,我抓了这么个姑娘的?”克罗格眯着眼,饶有趣味道。

    “紫鸮自然有紫鸮的眼睛。”和他对峙的正是仲丘词,他拿起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不瞒你说,那是我们副帮主的表妹。”

    “我可没听说过。”克罗格笑道,看向巴尔达,“你可真是救了位不得了的人物呢。

    巴尔达有些紧张,他捏着袖子小声道:“既然这样,那父亲您还是把人放了吧。”

    “那是啊,总不能扣着百里副帮主的妹妹吧。哎呀,要是这姑娘早点说,我也不会按法让她去牢里住上这么一天了。”克罗格打量着仲丘词。

    “表小姐并不知道副帮主在这里,要不是昨日,有人认出了表小姐,我们也不知道表小姐来了黎安。”仲丘词坦然道。“感谢大人帮忙,副帮主说了,这些权当和大人交个朋友,还望大人不要嫌弃。”一位侍女端上来一盘金条,恭敬的递给了双眼发直的巴尔达。

    “好好,哈哈哈,副帮主爽快。巴尔达,去把人家小姐请出来,给人道个歉,是我们抓错了。”克罗格拿起金条,指了指巴尔达。巴尔达连忙欠身出去。

    “那大人,我这就带我们家表小姐走了。这事实在是个误会,还望海涵。”

    克罗格点点头,也不看仲丘词。仲丘词便带着侍女出去了。

    那边张環環被巴尔达拉着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被恭敬的请了出来。她还正奇怪自己哪里来的什么表哥,但没动什么声色,只是答应了巴尔达日后请他们吃饭的请求,随着他一道出去,见到了仲丘词。

    “表小姐,您的兄长已经等你很久了,请随我来吧。”仲丘词笑道,从巴尔达身边把张環環牵走,让她上了马车。

    那边的巴尔达呆呆的看着马车极其迅速的远去,滞后的挥了挥手。

    本以为是无依无靠的过路人,原来居然是本地地头蛇的小姐们吗?这人生真是变化多端,太有戏剧性了。他想着,决定找机会多接触一下,说不定还可以和紫鸮帮攀个亲戚,帮助他们在这里发展呢。强龙难压地头蛇,这紫鸮帮给他们带来了蛮多麻烦的,虽说也有很多帮助。可要是这强龙和蛇成了一家,那以后这黎安,还不都得他说了算?父亲也会对他刮目相看的!他痴痴的笑起来,觉得自己之前在那姐妹前表现的很不错,风流倜傥又温柔体贴的,何况那司徒姑娘走之前还朝他看了一眼,啊,他简直可以去想想自己美好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