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独
刚出车站，小吴安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有些不太适应。
虽然老家处在南北分界线附近，但如今新年将近，又好似才下过一场小雨，相比南方城市，温差还是十分明显的。
小吴安在嘈杂的人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拽了下安巧雯的衣服，指明方向，两人艰难地向人群外挤去。
“小安，巧雯。”
石墩子旁，两位老人满脸喜色地朝这边招手。
安巧雯先是喊了声“爸、妈”，随即拍了拍小吴安的头，“小安，喊‘姥姥姥爷’。”
他只是小声问好了一句，便惹得他们展露笑颜。
仔细端详着两位老人，记忆深处缓缓掀起一角，一些画面逐渐清晰，揭去了尘封的幕布。
小孩莫名地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姥姥发好面，想方设法地用菠菜、苋菜等汁水有颜色的蔬菜榨出汁，包出五颜六色的饺子，让小孩对食物来了兴趣；
一辆老旧的电动车，载着一老一小，在夜色中穿行，一逛就是两三个小时。小孩点着头，昏然欲睡，老爷直觉好笑，只好时不时逗逗他，怕他真睡着了，翻下车去。
……
姥姥还想省下一辆三轮钱，让小吴安和安巧雯先回去。但天色已晚，行李又多，经不过安巧雯再三劝阻，只好拦了两辆，赶回家里。
屋内开着暖气，厨房的炒菜声、电视节目的对话声、姥姥的唠叨声，让家里烟火气十足。
虽然地方面积远小于之前的房子，但小吴安已经开始有点喜欢这个他幼儿时居住的地方了。饭菜上桌，姥姥一个劲地给小吴安夹菜，一边夹还一边说。
“诶哟，瞧把我的小安都饿瘦了，现在回来了，可得多吃点儿，好好补一补。”
小吴安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热情”的情况，有些拘谨地夹起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鱼肉入口即化，酱汁的香味在口腔中迸发开来，熟悉的味道在味蕾唤起往昔的印象。
姥爷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在那边待久了，吃不习惯，见他头低了些，一时忘记了加菜。
安巧雯见他这副样子，也有些奇怪，“怎么了？”
迟来的密切关怀和温情疼爱，让小吴安像是久逢甘露般，“枯枝”摇曳，浮现生机。
他抬起头，撅着的嘴唇努力上扬，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他有些想哭，却流不出泪来，只有声音染上了哭腔。
“好吃，特别、好吃！”
小吴安又往嘴里扒了几口饭，说的话有些模糊不清，并没有被听出异常。
大家坦然笑了起来，老爷举杯畅饮，饭桌上再次热闹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坐了一天多的火车，太过劳累，还是生活环境改变的原因，这是近期以来，小吴安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眼睛一闭、一睁，太阳已是高高挂起，洒下曦光。
那些萦绕在耳边的杂乱声音，和追赶他的惨白人影，都曾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但有小秋在，两个小孩躲在一间木屋里，抵着背相互依靠。
屋外狂风大作，大雨滂沱，却怎么也奈何不了他们。
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将将就就度过每个夜晚。
小吴安穿上有些大了的拖鞋，走出卧室，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听着楼下隐隐传来的说话声，他就着桌上放着的油条豆浆，草草解决一顿早饭后，下楼去找他们。
一群老太太边摘菜边唠着家常，姥姥正是其中的一员。
姥爷刚刚把电瓶车推入车棚，上完锁后，回过头来，便发现了还待在楼道阴影里的他。
朝他招了招手，从背后掏出一个崭新的奥特曼玩具，特地又晃了晃，想引起他的注意。
姥姥也看见了他，大声呼道：“小安，来啊、来啊。”
小吴安接过玩具，紧紧地抱在怀，惹得老人们都善意地发笑。
头被姥爷轻轻地揉了揉，他忽然觉得，怀里的玩具要比以前的都好。
姥姥把他拉到这边来，让其他老太太仔细看看。
“这是梅姥姥，小时候经常抱你去她家玩，可喜欢你了……这是王姥姥……这是……”
她依次介绍各位老太太，说完又向他们炫耀着。
“怎么样，我孙子俊吧？”
姥姥们点点头，不吝称赞道。
“真俊，这眼睛可真像他妈妈的，漂亮极了。”
“小安还是那么帅啊，不知道以后是哪家小姑娘这么有福气。”
小吴安看着兴高采烈的老太太们，脑袋理不太清，只能小声说道，“姥姥们好。”
梅姥姥瞧出了他的窘迫，又跟他说了一遍，最后不忘打趣道。
“实在分不清的话，就喊我们‘姥姥’，喊你姥姥叫‘云姥姥’不就行了？”
小吴安顿时觉得这种叫法方便多了，便这么叫着，这个称呼也一直沿用了下去，日后慢慢成为他的习惯。
在姥姥姥爷的疼爱、邻里亲朋的照顾之下，小吴安不再是刚来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话多了不少，偶尔也会跟着大伙一起玩笑。
可安巧雯却是自从那天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小吴安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透过窗户，不知在瞭望何处。
那些声音虽然变得微小了些，却还是吵得他睡不着觉。
云姥姥连续几天看到他这个样子，认为他是害怕“再次被亲人抛弃”，不免特别心疼，把被子抱过来陪他一起睡，还常常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
“小安不怕啊，妈妈还有些事要办，过段时间就回来，不会不要你的，不怕啊不怕，孤独的话，有姥姥陪着你。”
也有经常给安巧雯拨电话，一天就是个八九通，安巧雯几乎每次都会接，一开始聊得还好，但每当面对“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时，总是敷衍而过，像是有些难言。
小吴安待在云姥姥怀里，一动不动。
‘孤独……’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可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个词跟他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
由于吴辛华，他对“抛弃”这件事，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无措、害怕。
安巧雯如果也不要他了，或许是会有些难过吧，但他也不会再哭得那么伤心欲绝了。
许多杂乱无章的事情和想法，无缘无故地冒了出来。
小吴安阖上双眼，眉间却锁成一团。
无数画面碎片在眼前四处飘荡，忽的，他似乎有所感应，看向某处。
两只粉嫩的桃花眼笑得眯成月牙，喊了声“哥哥”，从此跟上了他；
撕心裂肺中，小秋从背后紧紧抱着他，一起度过最无助的一夜；
人群外，一只小手用力挥着，来接他回家，怕他看不见，还在努力踮起脚；
……
与小秋有关的画面相互拼合，逐渐占据上风，盖过了其他部分。
他突然有些想小秋了，也有些明白，“孤独”的含义。
“小秋……”
微不可闻的呼喊隐没在云姥姥的鼾声中，而在他终于入睡的那一瞬。
似乎是小秋在他耳边，轻轻说着，语气温柔。
“等我哦。”
虽然老家处在南北分界线附近，但如今新年将近，又好似才下过一场小雨，相比南方城市，温差还是十分明显的。
小吴安在嘈杂的人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拽了下安巧雯的衣服，指明方向，两人艰难地向人群外挤去。
“小安，巧雯。”
石墩子旁，两位老人满脸喜色地朝这边招手。
安巧雯先是喊了声“爸、妈”，随即拍了拍小吴安的头，“小安，喊‘姥姥姥爷’。”
他只是小声问好了一句，便惹得他们展露笑颜。
仔细端详着两位老人，记忆深处缓缓掀起一角，一些画面逐渐清晰，揭去了尘封的幕布。
小孩莫名地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姥姥发好面，想方设法地用菠菜、苋菜等汁水有颜色的蔬菜榨出汁，包出五颜六色的饺子，让小孩对食物来了兴趣；
一辆老旧的电动车，载着一老一小，在夜色中穿行，一逛就是两三个小时。小孩点着头，昏然欲睡，老爷直觉好笑，只好时不时逗逗他，怕他真睡着了，翻下车去。
……
姥姥还想省下一辆三轮钱，让小吴安和安巧雯先回去。但天色已晚，行李又多，经不过安巧雯再三劝阻，只好拦了两辆，赶回家里。
屋内开着暖气，厨房的炒菜声、电视节目的对话声、姥姥的唠叨声，让家里烟火气十足。
虽然地方面积远小于之前的房子，但小吴安已经开始有点喜欢这个他幼儿时居住的地方了。饭菜上桌，姥姥一个劲地给小吴安夹菜，一边夹还一边说。
“诶哟，瞧把我的小安都饿瘦了，现在回来了，可得多吃点儿，好好补一补。”
小吴安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热情”的情况，有些拘谨地夹起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鱼肉入口即化，酱汁的香味在口腔中迸发开来，熟悉的味道在味蕾唤起往昔的印象。
姥爷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在那边待久了，吃不习惯，见他头低了些，一时忘记了加菜。
安巧雯见他这副样子，也有些奇怪，“怎么了？”
迟来的密切关怀和温情疼爱，让小吴安像是久逢甘露般，“枯枝”摇曳，浮现生机。
他抬起头，撅着的嘴唇努力上扬，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他有些想哭，却流不出泪来，只有声音染上了哭腔。
“好吃，特别、好吃！”
小吴安又往嘴里扒了几口饭，说的话有些模糊不清，并没有被听出异常。
大家坦然笑了起来，老爷举杯畅饮，饭桌上再次热闹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坐了一天多的火车，太过劳累，还是生活环境改变的原因，这是近期以来，小吴安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眼睛一闭、一睁，太阳已是高高挂起，洒下曦光。
那些萦绕在耳边的杂乱声音，和追赶他的惨白人影，都曾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但有小秋在，两个小孩躲在一间木屋里，抵着背相互依靠。
屋外狂风大作，大雨滂沱，却怎么也奈何不了他们。
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将将就就度过每个夜晚。
小吴安穿上有些大了的拖鞋，走出卧室，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听着楼下隐隐传来的说话声，他就着桌上放着的油条豆浆，草草解决一顿早饭后，下楼去找他们。
一群老太太边摘菜边唠着家常，姥姥正是其中的一员。
姥爷刚刚把电瓶车推入车棚，上完锁后，回过头来，便发现了还待在楼道阴影里的他。
朝他招了招手，从背后掏出一个崭新的奥特曼玩具，特地又晃了晃，想引起他的注意。
姥姥也看见了他，大声呼道：“小安，来啊、来啊。”
小吴安接过玩具，紧紧地抱在怀，惹得老人们都善意地发笑。
头被姥爷轻轻地揉了揉，他忽然觉得，怀里的玩具要比以前的都好。
姥姥把他拉到这边来，让其他老太太仔细看看。
“这是梅姥姥，小时候经常抱你去她家玩，可喜欢你了……这是王姥姥……这是……”
她依次介绍各位老太太，说完又向他们炫耀着。
“怎么样，我孙子俊吧？”
姥姥们点点头，不吝称赞道。
“真俊，这眼睛可真像他妈妈的，漂亮极了。”
“小安还是那么帅啊，不知道以后是哪家小姑娘这么有福气。”
小吴安看着兴高采烈的老太太们，脑袋理不太清，只能小声说道，“姥姥们好。”
梅姥姥瞧出了他的窘迫，又跟他说了一遍，最后不忘打趣道。
“实在分不清的话，就喊我们‘姥姥’，喊你姥姥叫‘云姥姥’不就行了？”
小吴安顿时觉得这种叫法方便多了，便这么叫着，这个称呼也一直沿用了下去，日后慢慢成为他的习惯。
在姥姥姥爷的疼爱、邻里亲朋的照顾之下，小吴安不再是刚来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话多了不少，偶尔也会跟着大伙一起玩笑。
可安巧雯却是自从那天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小吴安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透过窗户，不知在瞭望何处。
那些声音虽然变得微小了些，却还是吵得他睡不着觉。
云姥姥连续几天看到他这个样子，认为他是害怕“再次被亲人抛弃”，不免特别心疼，把被子抱过来陪他一起睡，还常常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
“小安不怕啊，妈妈还有些事要办，过段时间就回来，不会不要你的，不怕啊不怕，孤独的话，有姥姥陪着你。”
也有经常给安巧雯拨电话，一天就是个八九通，安巧雯几乎每次都会接，一开始聊得还好，但每当面对“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时，总是敷衍而过，像是有些难言。
小吴安待在云姥姥怀里，一动不动。
‘孤独……’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可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个词跟他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
由于吴辛华，他对“抛弃”这件事，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无措、害怕。
安巧雯如果也不要他了，或许是会有些难过吧，但他也不会再哭得那么伤心欲绝了。
许多杂乱无章的事情和想法，无缘无故地冒了出来。
小吴安阖上双眼，眉间却锁成一团。
无数画面碎片在眼前四处飘荡，忽的，他似乎有所感应，看向某处。
两只粉嫩的桃花眼笑得眯成月牙，喊了声“哥哥”，从此跟上了他；
撕心裂肺中，小秋从背后紧紧抱着他，一起度过最无助的一夜；
人群外，一只小手用力挥着，来接他回家，怕他看不见，还在努力踮起脚；
……
与小秋有关的画面相互拼合，逐渐占据上风，盖过了其他部分。
他突然有些想小秋了，也有些明白，“孤独”的含义。
“小秋……”
微不可闻的呼喊隐没在云姥姥的鼾声中，而在他终于入睡的那一瞬。
似乎是小秋在他耳边，轻轻说着，语气温柔。
“等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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