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父亲
又是因为工作而耽误，所以工作上的事情就可以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不要妻子、不要孩子，只要一套“前途无限”的新房？
虽然并不期望着他来，但听见他推迟的原因后，吴安心里莫名地有了些火气。积在心口，吐也吐不出去，只好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慢慢消磨。
他站在窗户前，久久望着天空发呆。
才发现，原来，离开的这些年，这里的星星也跟广州的一样，藏到夜幕之后，再也不肯现身见人了。星星再也见不到了，他们的关系也再也回不去了。
约定的早上，洗漱完后，吴安抱着仍然没有消去的火气出门。去的路上，他努力回想，记忆中那副面孔却仍是十分模糊。
但当他站到约定好的面摊前时，或许真有所谓的“血脉感应”一说，即使十分陌生，也认出了坐在人群当中的吴辛华。
没有他想象中的光鲜亮丽、鹤立鸡群，男人就穿着身不显旧的羽绒服，坐在街边的面摊里，嗦着一碗蒸腾着热气的汤面，与周边的人并无二致。
他想起来，吴辛华是农村出身，因为与安巧雯的关系，得到一位小姨夫的帮助，才在大城市站下跟脚。
吴辛华抬起头，恰好与他对视，愣了几秒，才招手喊他过来。
‘原来，都这么大了……’
“老板，一两牛肉面，加个鸡蛋，再来杯豆浆。”
吴安尽力使表情淡然，低声开口：“老爸。”
吴辛华看着他，语气有了几分笑意。
“不错，小伙子长得挺俊，再过一两年，就要比你老爸高了。”
牛肉面上桌，吴安默默将香菜拨到一边，低头静静吃面。
“不是老爸不想你，这几年工作实在太忙了，排过几次假，又都有其他安排，这才拖到现在，来看你一回。”
‘巧雯，你也该找个伴了，这样对你、对小安都好……吴辛华那王八蛋，你们离婚第二年，就复婚了，听说那个女的已经怀孕了……’
吴安突然想起来小姨曾经給安巧雯打的一通电话，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他还有个妹妹，比栗子大个两三岁。
“听姥姥说你现在成绩很好，以后有没有想法回广州发展？”
“没有。”
他已经有想去的地方了。
“一会儿吃完面，姥姥说了，先去买东西，添些衣服、鞋子什么的，再给你看看兴趣班，明天再带你出去玩。”
吴辛华付完帐，领着吴安到一辆大奔面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是你的车？”
“不是，朋友的，我的放在家里，临时出差的话，飞机、高铁方便一些。”
‘你爸好不容易腾出时间休息，来看一次，该要什么东西就要，别闭着嘴啥也不说……’
‘高铁啊，太贵了，坐火车就行了……小安，坐飞机的体验怎么样啊？好玩吧……’
吴安眉眼低敛，眸中不起不伏、风平浪静。
他的衣服，通常是在网上、路边小店或是百货商场里买的，百来块钱，便宜实惠，突然来到一家小品牌店，有些不太适应。
售货员浅身鞠躬，说了句“欢迎光临”，吴辛华看了眼手机，抬手就要接，指着吴安，“给他看。”
“您好，请问有什么喜欢的样式吗？”
“呃，随便……”
“那来看看这一款吧，这是我们……”
在售货人的热情推销下，吴安试了很多件衣服，吴辛华有时也会瞅几眼，点头表示肯定。
前几件决定下来的还好，可最后一件，吴安掀起价牌一看，内心顿时掀起不小的波澜。
——999元。
吴辛华正好打完电话，听见价格，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示意售货员包装结账。
吴安这才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他这个“抛妻弃子”的老爸，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得有钱。
一对母子这时也拎着几件衣服过来付款，吴安随意一瞥，见到了赵浮鸿的侧脸。
他开口准备打声招呼，可想到旁边的吴辛华，半途收回了手，借口上厕所，暂时离开了。
殊不知，从一进店，赵浮鸿就看到了他，时不时透过架子上衣服间的缝隙盯着他。
“您好，一共4940，在这边刷卡。”
等父子两离开，女人侧过身来，在自己儿子耳边感慨。
“买几套衣服就花五千块钱，真奢侈啊。”
赵浮鸿干笑着，攥紧了手里两件加起来不过三百多的棉衣。
“是啊，真有钱。”
吴辛华或许是想要改善自己与吴安的关系，花钱毫不心疼，可他越是显得不在意，吴安对他的怨念也就越深。
‘这本该都是我们的东西……’
吴辛华把他送到小区门口，说是明天吃完饭再来接他。
见他只是低声答应，吴辛华觉得也该做出身为父亲的职责，拿出点父亲的威严来，出声教诲。
“男子汉了，说话大声一些，不要扭扭捏捏的。”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吴安藏在阴影下的表情阴沉，眼中的世界有了细微的变化。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拉了拉。
吴安瞳中的黯色退去，大声与吴辛华告别后，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装袋，跟着秋若初回家。
单元楼下，借着微弱的月光，吴安看清了坐在木椅上的安巧雯，腕上的手突然抓紧，“世界”摇晃几下后重归平静，后背被汗水打湿，身体颤栗不停。
“他没有说你，完全回避开了这个话题，只问了有关我平时的一些情况。”
安巧雯愕然，想到了什么，双唇抿起，接过几个袋子。
“以后不用管这些，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应该也知道他多么有钱了吧，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像姥姥那样，好言好语地去求，有什么需要的，张口去要就是了，这是他欠你的。”
“嘀。”
门禁打开，吴安跟着安巧雯进去，突然感觉头被轻柔地拍了拍。
“还有，小安，妈妈再跟你道声歉，当年是我的不对，我错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么？”
“可、以。”
吴安低下头，牙齿紧咬，他怕，怕不小心，眼泪就掉了出来。
木屋大门上的锁，“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铁链松开，只需稍稍一碰，就能推开。
一夜无梦。
再次坐上车，吴安明显身心都自然轻松了许多，不再那么僵硬。
吴辛华尝试抛出话题，让父子两多多交流一番。
“姥姥姥爷身体怎么样啊？”
“在家里有没有帮姥姥姥爷做做家务啊？”
“学习要用点心，你的前途就在这几年……”
吴安一一给出回应后，车厢内一片寂静，又陷入了略显尴尬的氛围。
男人皱着眉，发现对这个五年未见的儿子，一点不了解。
看了场口碑不错的新电影，不像“父子”的父子两人解决了午饭，去往游戏厅。
眼睛不眨地刷下卡，千把块钱就没了，换成一个含有2000多枚游戏币的vip账号。
全程只有吴安一人，抱着一框游戏币跑来跑去，玩这玩那，吴辛华帮忙拿着衣服跟在后面，时不时掏出手机，应该又是工作上的事情，忙着应付。
在男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手机上时，吴安也曾几次回过头看向他，眼神中有几分期冀，却全都落了空。
少年不由想起林焱，他会在醉酒的时候拉着自己谈天说地；会在假期拉上朋友、同学组织活动；会在休息时间陪着自己打球、打游戏、看比赛……
不知不觉，没有言说，早已是真正的父子。
突然有点想回家了？这该如何是好，说好要多花点的呢？
心绪流转间，框里的游戏币空了，吴安转过头来，说道：“老爸，去逛下书店，吃完晚饭就送我回去吧。”
‘这是你欠我的。’
晚间，吴安领着一袋书籍返回小区，兜里的手机响起特别关系的铃声，脸上露出惊喜表情。
【笙雨：我到了。（照片）】
照片中，高速路口的红色大字，在夜色中十分醒目。
【惊鸿：欢迎回来。】
虽然并不期望着他来，但听见他推迟的原因后，吴安心里莫名地有了些火气。积在心口，吐也吐不出去，只好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慢慢消磨。
他站在窗户前，久久望着天空发呆。
才发现，原来，离开的这些年，这里的星星也跟广州的一样，藏到夜幕之后，再也不肯现身见人了。星星再也见不到了，他们的关系也再也回不去了。
约定的早上，洗漱完后，吴安抱着仍然没有消去的火气出门。去的路上，他努力回想，记忆中那副面孔却仍是十分模糊。
但当他站到约定好的面摊前时，或许真有所谓的“血脉感应”一说，即使十分陌生，也认出了坐在人群当中的吴辛华。
没有他想象中的光鲜亮丽、鹤立鸡群，男人就穿着身不显旧的羽绒服，坐在街边的面摊里，嗦着一碗蒸腾着热气的汤面，与周边的人并无二致。
他想起来，吴辛华是农村出身，因为与安巧雯的关系，得到一位小姨夫的帮助，才在大城市站下跟脚。
吴辛华抬起头，恰好与他对视，愣了几秒，才招手喊他过来。
‘原来，都这么大了……’
“老板，一两牛肉面，加个鸡蛋，再来杯豆浆。”
吴安尽力使表情淡然，低声开口：“老爸。”
吴辛华看着他，语气有了几分笑意。
“不错，小伙子长得挺俊，再过一两年，就要比你老爸高了。”
牛肉面上桌，吴安默默将香菜拨到一边，低头静静吃面。
“不是老爸不想你，这几年工作实在太忙了，排过几次假，又都有其他安排，这才拖到现在，来看你一回。”
‘巧雯，你也该找个伴了，这样对你、对小安都好……吴辛华那王八蛋，你们离婚第二年，就复婚了，听说那个女的已经怀孕了……’
吴安突然想起来小姨曾经給安巧雯打的一通电话，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他还有个妹妹，比栗子大个两三岁。
“听姥姥说你现在成绩很好，以后有没有想法回广州发展？”
“没有。”
他已经有想去的地方了。
“一会儿吃完面，姥姥说了，先去买东西，添些衣服、鞋子什么的，再给你看看兴趣班，明天再带你出去玩。”
吴辛华付完帐，领着吴安到一辆大奔面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是你的车？”
“不是，朋友的，我的放在家里，临时出差的话，飞机、高铁方便一些。”
‘你爸好不容易腾出时间休息，来看一次，该要什么东西就要，别闭着嘴啥也不说……’
‘高铁啊，太贵了，坐火车就行了……小安，坐飞机的体验怎么样啊？好玩吧……’
吴安眉眼低敛，眸中不起不伏、风平浪静。
他的衣服，通常是在网上、路边小店或是百货商场里买的，百来块钱，便宜实惠，突然来到一家小品牌店，有些不太适应。
售货员浅身鞠躬，说了句“欢迎光临”，吴辛华看了眼手机，抬手就要接，指着吴安，“给他看。”
“您好，请问有什么喜欢的样式吗？”
“呃，随便……”
“那来看看这一款吧，这是我们……”
在售货人的热情推销下，吴安试了很多件衣服，吴辛华有时也会瞅几眼，点头表示肯定。
前几件决定下来的还好，可最后一件，吴安掀起价牌一看，内心顿时掀起不小的波澜。
——999元。
吴辛华正好打完电话，听见价格，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示意售货员包装结账。
吴安这才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他这个“抛妻弃子”的老爸，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得有钱。
一对母子这时也拎着几件衣服过来付款，吴安随意一瞥，见到了赵浮鸿的侧脸。
他开口准备打声招呼，可想到旁边的吴辛华，半途收回了手，借口上厕所，暂时离开了。
殊不知，从一进店，赵浮鸿就看到了他，时不时透过架子上衣服间的缝隙盯着他。
“您好，一共4940，在这边刷卡。”
等父子两离开，女人侧过身来，在自己儿子耳边感慨。
“买几套衣服就花五千块钱，真奢侈啊。”
赵浮鸿干笑着，攥紧了手里两件加起来不过三百多的棉衣。
“是啊，真有钱。”
吴辛华或许是想要改善自己与吴安的关系，花钱毫不心疼，可他越是显得不在意，吴安对他的怨念也就越深。
‘这本该都是我们的东西……’
吴辛华把他送到小区门口，说是明天吃完饭再来接他。
见他只是低声答应，吴辛华觉得也该做出身为父亲的职责，拿出点父亲的威严来，出声教诲。
“男子汉了，说话大声一些，不要扭扭捏捏的。”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吴安藏在阴影下的表情阴沉，眼中的世界有了细微的变化。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拉了拉。
吴安瞳中的黯色退去，大声与吴辛华告别后，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装袋，跟着秋若初回家。
单元楼下，借着微弱的月光，吴安看清了坐在木椅上的安巧雯，腕上的手突然抓紧，“世界”摇晃几下后重归平静，后背被汗水打湿，身体颤栗不停。
“他没有说你，完全回避开了这个话题，只问了有关我平时的一些情况。”
安巧雯愕然，想到了什么，双唇抿起，接过几个袋子。
“以后不用管这些，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应该也知道他多么有钱了吧，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像姥姥那样，好言好语地去求，有什么需要的，张口去要就是了，这是他欠你的。”
“嘀。”
门禁打开，吴安跟着安巧雯进去，突然感觉头被轻柔地拍了拍。
“还有，小安，妈妈再跟你道声歉，当年是我的不对，我错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么？”
“可、以。”
吴安低下头，牙齿紧咬，他怕，怕不小心，眼泪就掉了出来。
木屋大门上的锁，“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铁链松开，只需稍稍一碰，就能推开。
一夜无梦。
再次坐上车，吴安明显身心都自然轻松了许多，不再那么僵硬。
吴辛华尝试抛出话题，让父子两多多交流一番。
“姥姥姥爷身体怎么样啊？”
“在家里有没有帮姥姥姥爷做做家务啊？”
“学习要用点心，你的前途就在这几年……”
吴安一一给出回应后，车厢内一片寂静，又陷入了略显尴尬的氛围。
男人皱着眉，发现对这个五年未见的儿子，一点不了解。
看了场口碑不错的新电影，不像“父子”的父子两人解决了午饭，去往游戏厅。
眼睛不眨地刷下卡，千把块钱就没了，换成一个含有2000多枚游戏币的vip账号。
全程只有吴安一人，抱着一框游戏币跑来跑去，玩这玩那，吴辛华帮忙拿着衣服跟在后面，时不时掏出手机，应该又是工作上的事情，忙着应付。
在男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手机上时，吴安也曾几次回过头看向他，眼神中有几分期冀，却全都落了空。
少年不由想起林焱，他会在醉酒的时候拉着自己谈天说地；会在假期拉上朋友、同学组织活动；会在休息时间陪着自己打球、打游戏、看比赛……
不知不觉，没有言说，早已是真正的父子。
突然有点想回家了？这该如何是好，说好要多花点的呢？
心绪流转间，框里的游戏币空了，吴安转过头来，说道：“老爸，去逛下书店，吃完晚饭就送我回去吧。”
‘这是你欠我的。’
晚间，吴安领着一袋书籍返回小区，兜里的手机响起特别关系的铃声，脸上露出惊喜表情。
【笙雨：我到了。（照片）】
照片中，高速路口的红色大字，在夜色中十分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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