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兄弟
褚策煜抬头瞪着宣旨太监白的面团似的脸，等他说了两遍“请殿下接旨”才反应过来。怔怔的接过圣旨，堆着笑问那太监：“有劳公公了。父皇真是急性子，这种事回京再宣也行啊！”
太监也是满脸的笑，全不似以前对这南人生的皇子的嘴脸，“殿下收服了公孙良，陛下高兴的什么似的。这一回去，必然加官进爵。如此一来，殿下府里没有主事的王妃可不行。您不知道，这段日子宛妃娘娘寝殿的门槛都给踩烂了。”太监从袖袋里掏出手绢，捂着嘴笑了两声，“可那些庸脂俗粉陛下一个都没瞧上，靖安侯请求赐婚的折子一到御书房，陛下就准了，竟是早看上了靖安侯家的大姑娘！这事确不着急，可宣王殿下说，郡王在外面办差，定是疲累，若是能听到些好消息，一来能示陛下待郡王亲厚，二来也给郡王鼓鼓劲儿。这不，就撵着奴才来报喜来了。”
褚策煜越听心越往下沉，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还是他的常随稳全反应快，塞了一包银子在宣旨太监手里，劳烦县令和师爷安排去吃饭休息了。
江重夏跟着姚乐跪在后头，看见褚策煜死了老娘一样的脸，用胳膊肘杵了姚乐一下，“姐姐，靖安侯的闺女长的很丑吗？”姚乐答非所问：“靖安侯长女是陶姜。”
江重夏转回头看肖慕，孤寂修长的身影立在县衙正堂辉煌的灯火下，脚下是满地零落的白瓷碎片，有一块握在他手里。鲜红的血滴下来，点缀在瓷白的碎片上，像一朵朵绽开的梅花。
姚乐医者不自医，在船上晃了多少天就吐了多少天。眼下到了陆地上还缓不过来，饭也吃不下去，被冯平逼着回床上躺着了。她不放心肖慕，让江重夏拿金疮药给他送去。重夏到肖慕房间时，近阳已经在给他上药包扎了。
房门没关，江重夏敲敲门就自来熟的进来。近阳正跟肖慕说着什么，看她进来立刻闭上嘴。重夏走过去，拧开瓶盖就把药粉倒在肖慕手掌的伤口上。一直呆愣的肖慕手抖了一下，近阳瞪她道：“怎么没轻没重的！”
江重夏不以为然，肖慕用另一只手摇了摇，“你接着说。”
近阳看了江重夏一眼，发觉她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只能接着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大概就是宣旨太监说的那么回事。靖安侯在请安折子里跟陛下求亲，点名要殿下做女婿。老爷说三位王爷都不怎么乐意，可殿下连朝堂都没上过，身上自然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历来皇子联姻笼络封疆大吏是惯常，那三位再不乐意也没法子。”
肖慕低头看着掌心的血口，“她怎么说？”
近阳知道问的是谁，答道：“老爷说舅老爷的家信是跟折子一块进的京，事先没跟咱们透过风。老爷的信上说表姑娘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肖慕嘟囔了两遍，一抬头，正撞上江重夏的眼睛。她紧紧盯着自己，瞳仁蒙了一层水，委委屈屈的。肖慕心底莫名一暖，冒出个念头，她是在为他伤心。
肖慕收回包好的手，房门又响，是褚策煜来了。“你们两个先出去，我跟墨初有话说。”郡王殿下命令着。江重夏不乐意也没办法，只能闷闷跟在近阳后头关门出去了。
褚策煜坐到肖慕对面，先盯了他受伤的手一会儿，才说：“回京后，我会设法周旋......”他才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设法周旋？圣旨已下，他要如何周旋？
“能和封疆大吏联姻，对你有利无弊。”
褚策煜猛地抬起头，紧盯着肖慕冷漠的眼睛，“你是这么想我的？”
肖慕说：“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陶家掌管北境，又是旧臣，你和他们联姻，以后的路会顺畅许多。可是我和陶姜怕是要对不起你了......”
褚策煜抓住他肩膀，“你跟我十几年兄弟，说什么屁话！莫说我对陶姜没那个意思，便是有，她心里向着你，我也不能逼她从我！你想怎样就尽管放手去做，后面的我给你善后。没了陶家这门亲戚不可惜，没了你，我却是不痛快。你这重色轻友的东西，着实可气！”他说着一拳打在肖慕肩上，肖慕心不在焉回他一笑。家信里那句“一切都好”在心里绕着，褚策煜的理解大度也不能挥退分毫。
离开邹宗钦的地盘，公孙良的待遇好了许多。镣铐虽然打不开，但已经不用住潮湿的牢房，可以和褚策煜他们一行住在驿站客房里。江重夏在船上时不好点眼的去公孙良的舱房，今天一上岸，趁他们几个还晕着，便摸到驿馆后墙，从后窗翻进了公孙良的房间。
江重夏拍着手上的墙灰，感叹道：“郡王爷对你真放心，窗户也不封死，不怕你跑了！”
公孙良心道：“敢情，郡王爷哪儿知道自己身边还养着个锁匠啊！”他在床上使劲晃了两下镣铐，一阵叮咣乱响后，“大概是觉得我这尺寸钻不过那窗户吧。”江重夏比了比，公孙良手脚连着镣铐，这百十斤的铁疙瘩，团也团不起来，确实钻不过连她也要挤着过的小窗户。
江重夏无所谓的跳上公孙良的床，窝在床里，以防外面经过的人听见屋里有人跟公孙良说话。公孙良笑着摇摇头，母夜叉的闺女，养的还真不像个闺女。
“公孙叔叔，这几天可有广腊的人跟你通气儿？”
这丫头竟还没放弃救他出去！公孙良装着生气道：“你几个意思？打算救我出去后，就不帮我办事了？”江重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管能不能救您出去，答应了您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
公孙良无妻无子，寨里那些小崽子在身边多晃晃都头疼。可不知怎么的，对江离的闺女却怎么看怎么喜欢，纵得她上天也使得。他不接江重夏话头，岔开道：“你可到过上京？京城里许多好吃的，让你那肖大哥带你去。”
此地离昆山不只百里，楚旷如今自身难保，哪分的出手搭救百里之外的公孙良？江重夏知道他不想讨论此事，便也不说了。可公孙良提起肖慕，想到晚饭时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又一阵难过，“肖大哥怕是没心情带我到处玩了......”江重夏出门在外，还是头一次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刚开始是存了和公孙良较量的心思，觉得他不是好人。可等看清他为人，对方又助她疏通内息，同为土匪出身的公孙良已经被重夏看成了自己人。当下也不避讳，将元启帝赐婚褚策煜，靖安侯长女跟肖慕的关系，以及褚策煜大哥宣王让皇帝提前宣旨的事合盘都跟公孙良说了。
公孙良这些天坐船赶路，憋在舱房里十分无聊，听江重夏讲起朝廷秘辛来跟听说书的似的，颇为兴致勃勃。只当她讲到宣王时，公孙良的牛眼闪了闪，心底无端生出一股似是而非的不祥感觉来。
太监也是满脸的笑，全不似以前对这南人生的皇子的嘴脸，“殿下收服了公孙良，陛下高兴的什么似的。这一回去，必然加官进爵。如此一来，殿下府里没有主事的王妃可不行。您不知道，这段日子宛妃娘娘寝殿的门槛都给踩烂了。”太监从袖袋里掏出手绢，捂着嘴笑了两声，“可那些庸脂俗粉陛下一个都没瞧上，靖安侯请求赐婚的折子一到御书房，陛下就准了，竟是早看上了靖安侯家的大姑娘！这事确不着急，可宣王殿下说，郡王在外面办差，定是疲累，若是能听到些好消息，一来能示陛下待郡王亲厚，二来也给郡王鼓鼓劲儿。这不，就撵着奴才来报喜来了。”
褚策煜越听心越往下沉，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还是他的常随稳全反应快，塞了一包银子在宣旨太监手里，劳烦县令和师爷安排去吃饭休息了。
江重夏跟着姚乐跪在后头，看见褚策煜死了老娘一样的脸，用胳膊肘杵了姚乐一下，“姐姐，靖安侯的闺女长的很丑吗？”姚乐答非所问：“靖安侯长女是陶姜。”
江重夏转回头看肖慕，孤寂修长的身影立在县衙正堂辉煌的灯火下，脚下是满地零落的白瓷碎片，有一块握在他手里。鲜红的血滴下来，点缀在瓷白的碎片上，像一朵朵绽开的梅花。
姚乐医者不自医，在船上晃了多少天就吐了多少天。眼下到了陆地上还缓不过来，饭也吃不下去，被冯平逼着回床上躺着了。她不放心肖慕，让江重夏拿金疮药给他送去。重夏到肖慕房间时，近阳已经在给他上药包扎了。
房门没关，江重夏敲敲门就自来熟的进来。近阳正跟肖慕说着什么，看她进来立刻闭上嘴。重夏走过去，拧开瓶盖就把药粉倒在肖慕手掌的伤口上。一直呆愣的肖慕手抖了一下，近阳瞪她道：“怎么没轻没重的！”
江重夏不以为然，肖慕用另一只手摇了摇，“你接着说。”
近阳看了江重夏一眼，发觉她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只能接着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大概就是宣旨太监说的那么回事。靖安侯在请安折子里跟陛下求亲，点名要殿下做女婿。老爷说三位王爷都不怎么乐意，可殿下连朝堂都没上过，身上自然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历来皇子联姻笼络封疆大吏是惯常，那三位再不乐意也没法子。”
肖慕低头看着掌心的血口，“她怎么说？”
近阳知道问的是谁，答道：“老爷说舅老爷的家信是跟折子一块进的京，事先没跟咱们透过风。老爷的信上说表姑娘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肖慕嘟囔了两遍，一抬头，正撞上江重夏的眼睛。她紧紧盯着自己，瞳仁蒙了一层水，委委屈屈的。肖慕心底莫名一暖，冒出个念头，她是在为他伤心。
肖慕收回包好的手，房门又响，是褚策煜来了。“你们两个先出去，我跟墨初有话说。”郡王殿下命令着。江重夏不乐意也没办法，只能闷闷跟在近阳后头关门出去了。
褚策煜坐到肖慕对面，先盯了他受伤的手一会儿，才说：“回京后，我会设法周旋......”他才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设法周旋？圣旨已下，他要如何周旋？
“能和封疆大吏联姻，对你有利无弊。”
褚策煜猛地抬起头，紧盯着肖慕冷漠的眼睛，“你是这么想我的？”
肖慕说：“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陶家掌管北境，又是旧臣，你和他们联姻，以后的路会顺畅许多。可是我和陶姜怕是要对不起你了......”
褚策煜抓住他肩膀，“你跟我十几年兄弟，说什么屁话！莫说我对陶姜没那个意思，便是有，她心里向着你，我也不能逼她从我！你想怎样就尽管放手去做，后面的我给你善后。没了陶家这门亲戚不可惜，没了你，我却是不痛快。你这重色轻友的东西，着实可气！”他说着一拳打在肖慕肩上，肖慕心不在焉回他一笑。家信里那句“一切都好”在心里绕着，褚策煜的理解大度也不能挥退分毫。
离开邹宗钦的地盘，公孙良的待遇好了许多。镣铐虽然打不开，但已经不用住潮湿的牢房，可以和褚策煜他们一行住在驿站客房里。江重夏在船上时不好点眼的去公孙良的舱房，今天一上岸，趁他们几个还晕着，便摸到驿馆后墙，从后窗翻进了公孙良的房间。
江重夏拍着手上的墙灰，感叹道：“郡王爷对你真放心，窗户也不封死，不怕你跑了！”
公孙良心道：“敢情，郡王爷哪儿知道自己身边还养着个锁匠啊！”他在床上使劲晃了两下镣铐，一阵叮咣乱响后，“大概是觉得我这尺寸钻不过那窗户吧。”江重夏比了比，公孙良手脚连着镣铐，这百十斤的铁疙瘩，团也团不起来，确实钻不过连她也要挤着过的小窗户。
江重夏无所谓的跳上公孙良的床，窝在床里，以防外面经过的人听见屋里有人跟公孙良说话。公孙良笑着摇摇头，母夜叉的闺女，养的还真不像个闺女。
“公孙叔叔，这几天可有广腊的人跟你通气儿？”
这丫头竟还没放弃救他出去！公孙良装着生气道：“你几个意思？打算救我出去后，就不帮我办事了？”江重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管能不能救您出去，答应了您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
公孙良无妻无子，寨里那些小崽子在身边多晃晃都头疼。可不知怎么的，对江离的闺女却怎么看怎么喜欢，纵得她上天也使得。他不接江重夏话头，岔开道：“你可到过上京？京城里许多好吃的，让你那肖大哥带你去。”
此地离昆山不只百里，楚旷如今自身难保，哪分的出手搭救百里之外的公孙良？江重夏知道他不想讨论此事，便也不说了。可公孙良提起肖慕，想到晚饭时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又一阵难过，“肖大哥怕是没心情带我到处玩了......”江重夏出门在外，还是头一次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刚开始是存了和公孙良较量的心思，觉得他不是好人。可等看清他为人，对方又助她疏通内息，同为土匪出身的公孙良已经被重夏看成了自己人。当下也不避讳，将元启帝赐婚褚策煜，靖安侯长女跟肖慕的关系，以及褚策煜大哥宣王让皇帝提前宣旨的事合盘都跟公孙良说了。
公孙良这些天坐船赶路，憋在舱房里十分无聊，听江重夏讲起朝廷秘辛来跟听说书的似的，颇为兴致勃勃。只当她讲到宣王时，公孙良的牛眼闪了闪，心底无端生出一股似是而非的不祥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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