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焚鹤
江重夏这身让张老板瞧着不错的行头都是姚乐给她置办的，淡蓝的长裙直垂到脚踝，让她觉得十分不便。在姚乐跟前时，她不敢把裙摆别在腰带上。这时腰上挂着从春来面馆顺出来的一把朴刀，重夏觉得不把裙摆别上实在不太合她此时的气派，便自己改装成短打，在深黑无人的街道上一路飞奔，朝张老板指点的方向往东城门去。
还没到城门，已经看到城角下通明的灯火亮如白昼。江重夏不敢太靠前，找了间最高的酒楼翻上了楼顶。她眼神好，底下又亮堂，一眼就认出上午在北城门非要提走公孙良的褚璋煜。他身边站着个瘦高男人，文人打扮。江重夏瞧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褚璋煜很重视接收公孙丽这事，身边带了不下二百人马。江重夏虽没见过公孙丽，但听公孙良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功夫不高，只能算是中等。况且程起湛一向对她不好，这一路少不了磋磨，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哪需这么多人“伺候”？江重夏笑褚璋煜小题大做，漕帮送公孙丽的一行人已进了城。
江重夏居高临下，见一消瘦女子走在四个彪形大汉中间，走路踉踉跄跄，全靠身边一个肥壮婆婆搀着才能慢慢往前走。重夏想，要是公孙叔叔看到妹妹这幅样子，大概早忍不住下去救她了。而她因与公孙丽没什么交往，心知凭一把朴刀带她杀不出这百人阵，倒不会贸然动手。
褚璋煜对公孙丽很客气，另指派了两个丫头伺候她。江重夏离的太远，听不见几人说话，却看见公孙丽跟褚璋煜身边那个瘦高男人说话。只见公孙丽面带讥诮，好像是在贬损那人。那男人背对着重夏，看不见脸，但是前倨后恭，对公孙丽似乎很是尊敬。
瞧步伐男人功夫自是不弱，江重夏怕紧盯着会让他有所察觉，纵是心里有疑，也不敢紧盯着不放。她远远吊在队伍后头，觉得今日夜黑风高，去淮王府转一圈儿也不错。跟了两个街口，队伍最后一个士兵突然回过头来。重夏赶忙趴在屋脊背上，躲过他眼神，来不及抬头，余光扫过，隔着一条街的屋顶上，一道黑影轻飘飘点过。要不是她眼神儿好，还以为是夜空里一朵散云。江重夏立刻改了主意，偏身跃上对面屋顶，追着那朵散云去了。
散云轻功极好，灵觉必然出众。江重夏不敢跟的太近，保持着两条街道的距离。起初还能大概记得郡王府的方向，追了几条街，重夏就找不着北了。
那朵散云飘落在一条荒僻胡同里，落脚处停着一辆马车。散云落地，拉车的马似有所觉，跺了跺蹄子，车轱辘原地一阵滚动。江重夏借着这点声音，攀上胡同边一棵大树，藏身在茂密的树冠里。
刚藏好身形，马车里跳下个人来，车架上悬着的灯笼照着他半边脸，颌角线条冷硬，鼻梁挺直，竟是褚建煜。那朵散云见他以真面目示她，也摘下兜帽，灯火下眉眼温润，唇角带笑，是个温柔娇媚的女子。“厉风堂做的不是正经买卖，殿下以真面目示我，不怕落了把柄，日后有损声誉吗？”
“本王诚心求助夫人，又怎能欺瞒？何况以夫人的本事，本王在你跟前藏头露尾不是班门弄斧吗？”
那位夫人微微一笑，眼角几缕细纹，却显得别有韵致。“殿下看重，商姬受宠若惊。所以此次才破例亲自前来，殿下这笔买卖，恕商姬无能，不能接了。”
褚建煜急道：“为何？厉风堂当年连华山尊老都杀得，怎么会对付不了一个公孙良？若是夫人觉得他住在四弟府里不好下手，本王可以与夫人互通消息。”
原来他就是要杀公孙叔叔的人，江重夏蹲在树上想。不对，那人雇的是黄脸书生，怎么突然换人了？上一趟都接了，怎么这回反倒不肯接了？
商姬慢条斯理道:“商姬不接自有不接的道理，不便告知殿下。看在殿下诚心看重的份上，我不防告诉殿下。眼下不只商姬，厉风堂其余五位堂主都不会接公孙良这宗买卖，殿下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明日，会有人把定金送回府上，请贵属费心点收。”
商姬说完转身要走，褚建煜叫住她：“厉风堂如何处事轮不到本王置喙。我有一事想问夫人，若是夫人能答，定金也不必退回。”
商姬在厉风堂掌管情报，其他五个堂主做买卖，多数要从她这里套消息。商姬不只做人命生意，也贩卖消息，闻听此言，顿住脚，秀眉微挑，“杀人的定金是另一码事。殿下想问我消息，就要用另一条消息来换。若是殿下的消息值得，商姬说不定会多告诉殿下一些事。”
这是商姬的规矩，褚建煜不意外，“夫人想问什么？”
“殿下为何要杀公孙良？”
褚建煜笑道：“本王还以为夫人要问什么？无妨，这事本王不怕旁人知道。公孙良是本王的杀母仇人，本王要他死无全尸！”
商姬秀眉微蹙，“昭文公主不是自尽？”
“哼，母亲一个内院女子，怎么会有公孙家的焚鹤？”褚建煜冷笑道，“当年他求娶母亲不成，一直怀恨在心。父皇立朝大周，母亲即将封后。他一生未娶，便见不得母亲得势，用焚鹤毒杀了她。焚鹤的死状就如鹤顶红，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恼恨父皇反叛自尽而亡。本王也是遍寻天下善毒之人，才从母亲的头发里验出焚鹤。夫人应该知道，这焚鹤，除了公孙家旁人没有。他不是本王的杀母仇人，还能是谁？”
江重夏听的心惊，没想到那个看女人孩子都不顺眼的公孙良还跟前朝公主有这么一段。可这一路的相处，她却觉得公孙良不是那种得不到便要毁掉的人。他生性豁达，自己破了他的山阵他不只不生气，还觉得终于得遇知己。萍水相逢的她尚且如此，何况是心爱的女人？以公孙良的性格，该是盼着她越过越好才是。
商姬突然咯咯娇笑起来，褚建煜疑惑的盯着她。半晌，商姬才止住笑，“原来如此。殿下这消息很值钱，我换给殿下两条消息。殿下听好了，厉风堂不接公孙良这宗买卖，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咱们不想得罪的人。那人是谁，恕商姬不能奉告。第二件，在殿下之前，有位贵人跟殿下提了一样的买卖，所以咱们才知道公孙良身边有这么个不能得罪的人。这位贵人贵不可言，就在殿下目之可及之处。”
还没到城门，已经看到城角下通明的灯火亮如白昼。江重夏不敢太靠前，找了间最高的酒楼翻上了楼顶。她眼神好，底下又亮堂，一眼就认出上午在北城门非要提走公孙良的褚璋煜。他身边站着个瘦高男人，文人打扮。江重夏瞧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褚璋煜很重视接收公孙丽这事，身边带了不下二百人马。江重夏虽没见过公孙丽，但听公孙良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功夫不高，只能算是中等。况且程起湛一向对她不好，这一路少不了磋磨，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哪需这么多人“伺候”？江重夏笑褚璋煜小题大做，漕帮送公孙丽的一行人已进了城。
江重夏居高临下，见一消瘦女子走在四个彪形大汉中间，走路踉踉跄跄，全靠身边一个肥壮婆婆搀着才能慢慢往前走。重夏想，要是公孙叔叔看到妹妹这幅样子，大概早忍不住下去救她了。而她因与公孙丽没什么交往，心知凭一把朴刀带她杀不出这百人阵，倒不会贸然动手。
褚璋煜对公孙丽很客气，另指派了两个丫头伺候她。江重夏离的太远，听不见几人说话，却看见公孙丽跟褚璋煜身边那个瘦高男人说话。只见公孙丽面带讥诮，好像是在贬损那人。那男人背对着重夏，看不见脸，但是前倨后恭，对公孙丽似乎很是尊敬。
瞧步伐男人功夫自是不弱，江重夏怕紧盯着会让他有所察觉，纵是心里有疑，也不敢紧盯着不放。她远远吊在队伍后头，觉得今日夜黑风高，去淮王府转一圈儿也不错。跟了两个街口，队伍最后一个士兵突然回过头来。重夏赶忙趴在屋脊背上，躲过他眼神，来不及抬头，余光扫过，隔着一条街的屋顶上，一道黑影轻飘飘点过。要不是她眼神儿好，还以为是夜空里一朵散云。江重夏立刻改了主意，偏身跃上对面屋顶，追着那朵散云去了。
散云轻功极好，灵觉必然出众。江重夏不敢跟的太近，保持着两条街道的距离。起初还能大概记得郡王府的方向，追了几条街，重夏就找不着北了。
那朵散云飘落在一条荒僻胡同里，落脚处停着一辆马车。散云落地，拉车的马似有所觉，跺了跺蹄子，车轱辘原地一阵滚动。江重夏借着这点声音，攀上胡同边一棵大树，藏身在茂密的树冠里。
刚藏好身形，马车里跳下个人来，车架上悬着的灯笼照着他半边脸，颌角线条冷硬，鼻梁挺直，竟是褚建煜。那朵散云见他以真面目示她，也摘下兜帽，灯火下眉眼温润，唇角带笑，是个温柔娇媚的女子。“厉风堂做的不是正经买卖，殿下以真面目示我，不怕落了把柄，日后有损声誉吗？”
“本王诚心求助夫人，又怎能欺瞒？何况以夫人的本事，本王在你跟前藏头露尾不是班门弄斧吗？”
那位夫人微微一笑，眼角几缕细纹，却显得别有韵致。“殿下看重，商姬受宠若惊。所以此次才破例亲自前来，殿下这笔买卖，恕商姬无能，不能接了。”
褚建煜急道：“为何？厉风堂当年连华山尊老都杀得，怎么会对付不了一个公孙良？若是夫人觉得他住在四弟府里不好下手，本王可以与夫人互通消息。”
原来他就是要杀公孙叔叔的人，江重夏蹲在树上想。不对，那人雇的是黄脸书生，怎么突然换人了？上一趟都接了，怎么这回反倒不肯接了？
商姬慢条斯理道:“商姬不接自有不接的道理，不便告知殿下。看在殿下诚心看重的份上，我不防告诉殿下。眼下不只商姬，厉风堂其余五位堂主都不会接公孙良这宗买卖，殿下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明日，会有人把定金送回府上，请贵属费心点收。”
商姬说完转身要走，褚建煜叫住她：“厉风堂如何处事轮不到本王置喙。我有一事想问夫人，若是夫人能答，定金也不必退回。”
商姬在厉风堂掌管情报，其他五个堂主做买卖，多数要从她这里套消息。商姬不只做人命生意，也贩卖消息，闻听此言，顿住脚，秀眉微挑，“杀人的定金是另一码事。殿下想问我消息，就要用另一条消息来换。若是殿下的消息值得，商姬说不定会多告诉殿下一些事。”
这是商姬的规矩，褚建煜不意外，“夫人想问什么？”
“殿下为何要杀公孙良？”
褚建煜笑道：“本王还以为夫人要问什么？无妨，这事本王不怕旁人知道。公孙良是本王的杀母仇人，本王要他死无全尸！”
商姬秀眉微蹙，“昭文公主不是自尽？”
“哼，母亲一个内院女子，怎么会有公孙家的焚鹤？”褚建煜冷笑道，“当年他求娶母亲不成，一直怀恨在心。父皇立朝大周，母亲即将封后。他一生未娶，便见不得母亲得势，用焚鹤毒杀了她。焚鹤的死状就如鹤顶红，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恼恨父皇反叛自尽而亡。本王也是遍寻天下善毒之人，才从母亲的头发里验出焚鹤。夫人应该知道，这焚鹤，除了公孙家旁人没有。他不是本王的杀母仇人，还能是谁？”
江重夏听的心惊，没想到那个看女人孩子都不顺眼的公孙良还跟前朝公主有这么一段。可这一路的相处，她却觉得公孙良不是那种得不到便要毁掉的人。他生性豁达，自己破了他的山阵他不只不生气，还觉得终于得遇知己。萍水相逢的她尚且如此，何况是心爱的女人？以公孙良的性格，该是盼着她越过越好才是。
商姬突然咯咯娇笑起来，褚建煜疑惑的盯着她。半晌，商姬才止住笑，“原来如此。殿下这消息很值钱，我换给殿下两条消息。殿下听好了，厉风堂不接公孙良这宗买卖，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咱们不想得罪的人。那人是谁，恕商姬不能奉告。第二件，在殿下之前，有位贵人跟殿下提了一样的买卖，所以咱们才知道公孙良身边有这么个不能得罪的人。这位贵人贵不可言，就在殿下目之可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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