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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恩仇(一)

    准许公孙兄妹见面的圣旨很快就到了郡王府,公孙良自然高兴,多日来被江重夏缠着逼问的郁气烟消云散,每天数着日子等着见妹妹。褚策煜进一趟宫回来,不再如前瑟瑟缩缩的对着肖慕了。肖慕跟江重夏商量后,隐去她身份一节,把目之所及的事故告诉了褚策煜。他们对公孙良不能用强,只能关在屋里自己琢磨,好几天做的都是无用功。

    这日到了元启帝准许公孙兄妹见面的日子,午饭后,公孙良就翘着尾巴盼着,转的像只拉磨的驴子。终于等到人来,公孙丽由淮王的府兵押送,淮王和镇国公亲自陪着来到郡王府。

    褚璋煜瞧不上落草为寇的前朝旧臣,进了郡王府就拐弯去正堂喝茶,褚策煜作陪。蒋谋却陪着公孙丽来到后面小院,说他和公孙良同朝为官一场,很想见一见这位老同僚。

    公孙良住的跨院守卫的全是肖慕的人,蒋谋扫了一眼,没找到江重夏。褚策煜应付着淮王,这里只有肖慕来支应。公孙良已经不耐烦等在屋里了,早就在院里转悠。瞧见先跨进院子的是个中年文官,牛眼里一阵乱波荡漾。

    公孙良垂下眼,稳住了心神才又抬起眼。公孙丽从蒋谋身后闪出来,凄声叫道:“哥哥!”

    三个月没见,公孙良还好,公孙丽却憔悴了不少。面色昏黄,眉间三道皱痕仿佛刻上去的,虽然看着公孙良的眼睛在笑,皱纹却难以疏解。公孙良扶住妹妹,恨道:“程起湛这王八羔子!等我回了昆山,生扒了他的皮!”

    元启帝虽还未下旨意,但无论如何公孙良是不可能再回昆山了,骂人也不过是过过嘴瘾。公孙丽含泪道:“那畜生不值得哥哥生气,等我休了他,就跟哥哥逍遥去。”

    “公孙老弟,还记得愚兄吗?”

    公孙良向蒋谋抱了抱拳,“多年不见,蒋兄安好。”

    蒋谋摆摆手:“混日子罢了,不比老弟逍遥快活。”

    公孙良笑容有点苦,“蒋兄瞧我如今可逍遥了?”

    蒋谋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当年在滨江,老弟只要一念偏转,我和竞之、占昂如今会更加得心应手。”他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拿满院子肖慕的人当外人,大大方方的跟公孙良诉衷肠。公孙良胡子翘了翘,“我一个大老粗,不转更好,省的添乱。”

    蒋谋一手握着公孙良的手摇了摇,一手拍着他的肩膀,哥俩好的说:“我知道你最不放心的就是丽儿,淮王一直礼待于她,我也会多加照应,你放心。”接着对肖慕说:“墨初,上回你我没分出胜负,今儿个咱们接着来。”肖慕笑着答应,让冯平在院里支了张桌子,就在院中跟蒋谋下起棋来。

    公孙丽不能在郡王府久待,公孙良带她回自己房里说话。关起门,公孙丽急忙问:“哥哥,郡王没有为难你吧?我听淮王说,你让皇帝发配你到边疆为奴,是真的吗?你不回昆山啦?广腊怎么办?”

    看来褚璋煜对公孙丽不错,不只把她喂的中气十足,还肯告诉她自己的境况,比程起湛要强多了。公孙良按着她坐下。“我承认让郡王招降,才勉强保住你我兄妹的性命,广腊怎么还能回的去?我做土匪做的很够了,能教楚旷的我都教了,以后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他顿了顿,眼中一片沉然,“如今能去边疆就是最好的了,就怕.......”

    公孙丽粗心,没听出哥哥话里的意思,还一味劝说哥哥振作,“去边疆有什么好?淮王说,皇帝念着当年的故旧之情,要单独召见你。姓程的现在也够不着我了,你好好跟皇帝叙旧,不必在意我。你不想再做土匪,咱们就做普通老百姓。等接回了达儿,咱们就到乡下去,放牛种地,也比给人做奴仆强。”

    公孙丽从小被公孙良娇惯,骄纵跋扈惯了,当然不想给人做奴仆。在她心里,哥哥也不可以。她只当哥哥现在憋屈都是因为自己受人挟制,自打到京后,程起湛的人便撤走了,淮王以礼待她,还肯告诉她关于哥哥消息。公孙丽觉得只要哥哥肯放弃广腊,他们兄妹便能离开这些是非,全身而退。她满心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丝毫没发觉公孙良听到皇帝要单独召见他时脸色巨变。

    “怪不得,怪不得........”公孙良喃喃道。

    “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公孙良笑道,“丽儿,你脾气急躁,也不擅攻心之术。程起湛心术不正,达儿不能留在他身边。此间事了,你就去漕帮接回他。如果楚旷守的住广腊,你就去找他。中间遇到什么阻滞,你就去齐云山找四时寨的少寨主,她一定会帮你。”

    公孙丽再粗心也听出哥哥这话跟交待后事似的,“有什么阻滞,当然是哥哥帮我,找少寨主做什么?江大寨主从来不管别家的事,她儿子又怎么会管我?”

    公孙良说:“少寨主与我是忘年交,她答应的事定然不会毁诺,你可以把她当成我一样来相信。”公孙丽抓住哥哥的手,“为什么?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去边疆为奴?”

    “不是我一定要去,而是.....”公孙良想了想,反手握紧公孙丽的手,“丽儿,有些事我本不想告诉你,可你性情急躁,我若不告诉你,恐怕我走后你会闹出事来。你还记得当年昭文公主曾在滨江和我见过一面,劝我归降皇帝吗?”

    公孙丽说:“自然记得。你领兵勤王到滨江,昭文公主为了夫君到滨江劝降你。她说末帝和太子已死,靳氏再无后嗣,与其南北交战让生灵涂炭,不如归顺她夫君褚万里,还能为晋朝旧臣争取更多的利益。就因为她,你才没再渡江北上,却也没归顺她夫君,而是带兵上了昆山。”

    公孙良接口道:“昭文公主返回上京后,服鹤顶红自戕而死。外间都说她因驸马褚万里背主叛逆,颠覆晋朝,她没能保下末帝最后一个皇孙,自觉愧对靳氏祖宗,才自戕殉国。而事实上,她是中了公孙家祖传的焚鹤之毒。焚鹤毒发缓慢,未发时与常人无异,一旦毒发,死状便如中了鹤顶红一般,只是死后头发焦红,如仙鹤头顶羽毛的颜色,故名焚鹤。”

    “哥哥,难道是你......”

    “当年的局势,元胡秀对后位志在必得,昭文公主是前朝公主,别说封后,就是留在褚万里身边都有诸多朝臣进言劝阻。人们都说,昭文公主自戕除了对靳氏愧疚,更多的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褚万里的后宫里存活。世人都道元启帝无情,其实他是没办法。他靠元胡部落起家,为了坐稳江山,只能对昭文公主的处境不闻不问,其实他对昭文,说的上是毕生挚爱了。”公孙良目光微闪,余光扫过后窗,“皇帝要见我,便是我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