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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讨债鬼

    江重夏醒来时,发现躺在陌生的床铺上,帷帐落得严严实实的。帐子里黑乎乎的,昏黄的灯光透过灰扑扑的帐帘照进来,江重夏勉强可以借着这点光亮看清自己的五指。

    她动了动肩膀,感觉肋下疼的轻了些,憋闷却更重了。抬脖子一看,肋下缠满了绷带,勒的死紧。江重夏努力回忆了一下,记得自己并没受外伤,不明白那治伤的把她缠成这样是几个意思。郁闷了一会儿,动手一圈一圈的解起肋下的布条来。

    躺着不动还好,一动弹,肋骨又开始疼,一圈还没绕完,江重夏就出了一层汗。停下来歇气儿的功夫,房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她猜来人不是肖慕就是卫安他们,正要叫来帮忙,感觉紧跟他身后又进来个人。

    “阿策的艰难你比我清楚,现在不是要不要争大位的问题,是要先保住性命。如今既然有这份交情在,不试怎么知道不成?我听说江大寨主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就是不成而已。如今你是她女婿,这点面子她总要给的。”

    江重夏不挣巴了,外面是陶姜的声音。谁是大寨主的女婿?大寨主好像就她一个闺女吧,什么时候招了个女婿?陶姜说到最后,话里透着股酸劲儿,谁让她这么大的醋劲儿?

    “齐云山超然世外多年,不会帮阿策也不会被其他人收买,剩下厉风堂和漕帮,还没到能危及阿策性命的地步。既然明知没有用,何苦还要去费口舌呢。”是肖慕的声音。陶姜这是想让他去游说四时寨,可女婿又是哪儿来的?

    陶姜默了默,语气平静了许多,有些小心试探的意味在里头,“你跟她其实没有婚约吧?你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难受?我知道我伤了你,可阿策他自始至终都是被动的。你们兄弟一场,难道眼看着他受人压制,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吗?你以前说过要为他筹谋将来的。”

    江重夏终于听明白了,大寨主的女婿是肖慕,他对陶姜说他们有婚约!刚想到这儿,江重夏高兴的想从床上蹦起来,可是接着就明白过来,他是故意跟陶姜这么说的。她沮丧的躺回去,觉得自作多情的很丢人,幸好还有帐子挡着。

    外面肖慕一阵安静,江重夏顾着自惭形秽没觉得,陶姜却有点着急,不等他答话便说:“爹把我嫁给他是出于功利,可咱们旧臣家的难处你难道看不见吗?爹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咱们连在一起,你就当是为了姑父姑母,帮帮阿策吧。别因为我,毁了了你们兄弟的情谊。”

    肖慕看着盖在自己手背上让跳跃的烛火照成蜜色的素手,她的手心温软的一塌糊涂,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江重夏的手粗糙的就像套了层壳似的,摸起来比他的还硬。

    肖慕的唇线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下颌冷峻的线条都温柔起来。陶姜心里微微一颤,手指不由自主的缠上了他的。他脸上的笑倏地消失了,抽手回来的动作扯得陶姜手指生疼,语气里的冰冷能把跳跃的烛火冻住。“郡王妃请自重,天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陶姜顿时觉得那点点烛火都把她烤的脸颊冒火,她却兀自镇静道:“墨初,你再好好想想。我不过是个外人,为了我,赔上阿策和姑父姑母,值得吗?”

    江重夏自惭形秽了半天,外面的肖慕一直坐着没动,她费劲的撑起半边身子,脑袋从帐帘中缝探出来。看见肖慕坐在桌边,雪白的皮肤被烛火渡了层柔丽的暖光,冷峻的线条多了些温柔缱绻的味道。可是眉头还紧锁着,江重夏轻轻叫了一声,“师哥?”

    肖慕转过头来,锁着的眉头瞬间打开,他走过来撩起帐帘,按着江重夏肩膀让她躺了回去。“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他虽然解开了眉头,但她却能感觉到他心里的郁结。

    江重夏像只肉虫子似的鼓哝了半天才坐起来,肋下缠着绷带,腰弯不下去,腰杆挺直的像挨樊凤教训时似的。“我们寨子是不管外面的事的。齐云山六千住民,别说大寨主不听我的,就是听,我也不能开这个口。但是咱俩可以留在郡王爷身边帮忙,现在还有疯子猴在,不用怕厉风堂的人。还有海安帮,寄父人仗义,海运经常跟朝廷打交道。我去跟我哥说,说不定他会愿意帮着郡王爷......”

    江重夏说不下去了,因为肖慕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下巴磕在他没什么肉但很宽阔的肩膀上。有点硌,但这样帮她撑着下巴很舒服。肖慕身上有股淡淡的青皂荚味道,大概是换洗过了,可她身上全是血汗味儿。江重夏又开始自惭形秽,可却不想离开他的怀抱,恋恋不舍的在他肩上蹭了蹭,慢吞吞说:“师哥,我饿了......”

    江重夏风卷残云的时候,老猴子从后窗翻进屋里,肖慕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很不矜持的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不能走门吗?”

    总被徒弟忤逆的侯子丰没理他,坐到正跟牛肉面决斗的江重夏旁边说:“讨债鬼,叫声好听的,师父给你讲讲今儿那三招怎么使更省劲儿。”

    江重夏叼着面条冲他翻了个白眼,就差把“爱讲不讲”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在她们这段师徒关系里,侯子丰始终处于弱势。当年他溜达到南疆十万群山里,让仇家暗算受了重伤,被江离救回了四时寨。养伤的时候发现了拿剑当刀劈的江家女公子,想到上京城里的肖慕不是使刀的材料,自己的衣钵还没人继承,顿时如获至宝,非要收她为徒不可。可过程十分不顺利,先是江大寨主不肯让独女学别家的功夫,侯子丰使了阳招阴招无数,好不容易让她明白到江重夏在刀术上过人的天赋,而在刀术中融入剑道会让江重夏登上他和江离都不可能到达的位置。好不容易江离松了口,江重夏却不愿意。

    侯子丰到齐云山时,正是江重夏上蹿下跳闹腾的最厉害的时候。那几年她对所有人所有事的态度秉承的就只有一条原则:让我干什么我就不能干什么。大概三两年的时间,江重夏挨揍的次数比教子峰橘子树上结的橘子都多,光是藤条江离就抽断了十几根,收效不是甚微而是全无,滚刀肉的性格就是从那时候培养起来的。

    后来江重夏想,她当时还是愿意跟老猴子学刀的。但是因为大寨主同意了,周状元同意了,她无论如何就不能同意。江离清楚她生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知道抽烂了她也不解决问题,谁想收徒弟谁就自己想辙去。

    于是侯子丰在四时寨那两年,一年半光跟着江重夏屁股后头拍马屁了,实打实学刀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多。不过侯子丰眼光毒辣,江重夏果然是块天选的好料。不到半年刀术就有小成,比学了两年的杨祺岳强多了,如今两年多不见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路数了。侯子丰觉得老怀甚慰,就是一直捞不上一声“师父”听,总是有些欲求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