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荒镇
肖慕和卫安日夜兼程，赶回齐云山。十天后，他们抵达齐云山脚下的云台镇。四季牌在江重夏身上，两人不能直接上山，按规矩到云台镇的客栈报到通传。
两人到达时正是晌午，晴空万里，阳光灿灿，镇子上却是一派空寂萧条的景象。肖慕和江重夏下山前，江离封禁了齐云山和山下六镇，断绝与外界的联系。齐云山地域广阔，居民们农耕畜牧、养蚕织布，自给自足没有问题，只需定期出外采买食盐。而这一项有海安帮辅助，也无需担心。
肖慕只知道江离下令封山，却并不清楚是怎么个封法，按理不可能把整镇的人都搬到山上去。进镇时，没人查问他和卫安，肖慕就开始起疑。现在见镇子里是这幅光景，更觉不对头，嘱咐卫安提高警惕。
两人牵马走在街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感觉有人在小心窥伺着他们。卫安背着手拉着缰绳走的摇头晃脑，脑袋不经意转向一扇临街的窗户。一双眼睛与他视线一触，立马挪开，哐一声关上了窗。
“公子，人都在，怎么来了外人也没人出来查问？”卫安说。
肖慕眼神扫过去，惊的一片又是躲又是关窗户的，看起来似乎都是老弱妇孺，难道是大寨主的安排？“先去客栈。”
云台镇这间说是客栈，其实就是四时寨在山下的接应点。有江湖人士想要投奔或者拜山，或是寨里人的亲戚来探望，都要先在这里登记住下，等查问通报了，才由专人带上山。眼下齐云山封禁，自然不会有路过的客人在此落脚，但与山上通报知会，传信联络却是必不可少的。
肖慕和卫安到时，客栈老板那个总爱在大门外装招徕客人，实际打瞌睡偷懒的侄子没在，店门要关不关，留着一道缝。从门缝里看进去，黑洞洞的，好像渗着股阴风儿，不似往日热闹的光景。
肖慕手按在剑柄上，抬手去推大门。还没来的及按上门板，呼的一下，里面有人猛地把门拉开。一条粗壮的胳膊从里面伸出来，拽着肖慕的胳膊把他拉了进去。卫安大惊失色，佩剑出鞘半寸，被肖慕扭身一掌推了回去，低声道：“无事，进来。”
客栈大堂里有些昏暗，阳光从门缝里照进来，照出一团团跳跃的微尘。尾童穿着袖子裤腿都短了一截的粗布短打，满脸菜色的像忍饥挨饿的难民。如果没有腕上那对精钢护臂，谁能认出这位难民是厉风堂的六堂主。
等卫安进来，尾童关严了店门，给肖慕行礼，“公子。”
商姬虽没明说，但相处久了，大家都看得出尾童心智不全。他武功虽已跻身一流，但大到人情世故小到日常生活，全是商姬打理，说是他娘也不为过。此时商姬应该已在四时寨，从尾童这身不合体的衣服和营养不良的脸色，他跟商姬分开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跟在商姬身边的尾童，从不讲什么礼仪，万事都有商姬，她也不强求他与人见礼尊称。今日一见肖慕，却破天荒的行礼。卫安瞧他憨憨的有趣，逗他说：“尾堂主礼仪端方，只是这身衣衫不怎么匹配啊！”
尾童低头羞涩的抻了抻衣角，说：“夫人让我在这里等公子和姑娘，让我见到公子要行礼周全。”他认认真真的解释，反倒让卫安不好意思了，岔开话题道：“老板呢？小二哥呢？其他人呢？”
尾童说：“老板死了，小二哥让山上的人带走了，这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早有准备，卫安还是吃了一惊，“就你一个人？那你吃什么？”
仿佛是汇应他的疑问，尾童的肚子发出一声叹气似的轱辘。他一下子耳朵就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二人，“后厨的剩馒头，有肉和菜，我不会做......”
卫安和肖慕对视一眼，前者十分知情的跑到后厨去烧水做饭。肖慕让尾童坐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侯廷带侯子丰和商姬上山，照例在云台镇客栈报到通传。他们在客栈歇了两天，山上便下来人接他们上山。出发前，商姬派尾童回伯羊郡盘口办事，尾童听命下山。在伯羊郡绕了两天，按照她秘密的吩咐，又潜回云台镇，躲在客栈仓房里，等肖慕和江重夏回山。
商姬心思细密，应该是在客栈等待时察觉到什么，才留下尾童策应江重夏。肖慕想起第一次随褚策煜上山时，他们是中午到的客栈，第二天早饭时，米皮儿就已在客栈等着他们上山。即便现在齐云山封禁，应该也不至于让侯子丰和夏侯廷等两天那么久。
“下山接你们的是哪个寨的人？”肖慕问尾童。
尾童想都没想，“是谷雨寨的人。”他顿了顿，“夫人让我记好等了几天，什么人来接的她们。说只要我跟公子说了，公子就会明白了。”
商姬对侯子丰的执着在四时寨不是秘密。当年她追的侯子丰没处躲没处藏，才跑上齐云山。当时商姬递帖子拜山，江离不见，她足足在山下客栈住了一年，才让燃阳子叫回盘口。侯子丰伤成这样，她到了山下不跟着上山不合常理。而且商姬自己也受了伤，行动必然受影响。齐云山封禁严密，她没有把握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回云台镇。尾童虽然心智不全，但却是最可靠的执行者，商姬有信心，肖慕一听就能明白其中的关窍。
卫安手脚麻利，很快搞了两菜一汤。尾童看见热汤热饭，眼都直了，却还是守着礼数不敢动筷子。直到肖慕发了话，才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卫安说：“我转了一圈儿，客栈里除了咱们仨，鬼影都没一个。话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封山也不能荒成这样啊？”
尾童嘴里塞满食物，梗梗脖子咽下去，说：“我刚回来时不是这样的。我躲在仓房里，每天半夜出来找吃的。那天天刚黑，我听见大堂这边吵起来了，又是骂人又是砸东西，我以为是有人喝多了闹事。因为好几天没偷到正经饭吃，我就想趁前头乱着，早点出来找吃的。可出来一看，大堂里没有外人，只有老板和他侄子，还有三个平时在云台镇守卫的武士，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其实也不算他们互相打，是那个侄子一个人追杀他们四个。那小兄弟好像着了魔似的，眼睛嘴唇都是血红血红的，张嘴就要吃人似的。他就用一把柴刀，把四个人都砍死了，追他叔叔追了一条街。当时夜还不深，沿街的居民都看见了，就在外面街上，他砍了老板十几刀，脑袋都烂了，还砍伤了几个镇民。后来他在云台镇晃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被寨子的人带走了。他们说小兄弟误食了山里的毒菇，才出现幻觉，误杀了他叔叔和三个武士。等回禀了大寨主，会派新的老板和兄弟下来。到今天是第三天了，山上还没人下来。镇民们害怕，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客栈一直空着，除了没吃的，我倒是更自由了。”
两人到达时正是晌午，晴空万里，阳光灿灿，镇子上却是一派空寂萧条的景象。肖慕和江重夏下山前，江离封禁了齐云山和山下六镇，断绝与外界的联系。齐云山地域广阔，居民们农耕畜牧、养蚕织布，自给自足没有问题，只需定期出外采买食盐。而这一项有海安帮辅助，也无需担心。
肖慕只知道江离下令封山，却并不清楚是怎么个封法，按理不可能把整镇的人都搬到山上去。进镇时，没人查问他和卫安，肖慕就开始起疑。现在见镇子里是这幅光景，更觉不对头，嘱咐卫安提高警惕。
两人牵马走在街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感觉有人在小心窥伺着他们。卫安背着手拉着缰绳走的摇头晃脑，脑袋不经意转向一扇临街的窗户。一双眼睛与他视线一触，立马挪开，哐一声关上了窗。
“公子，人都在，怎么来了外人也没人出来查问？”卫安说。
肖慕眼神扫过去，惊的一片又是躲又是关窗户的，看起来似乎都是老弱妇孺，难道是大寨主的安排？“先去客栈。”
云台镇这间说是客栈，其实就是四时寨在山下的接应点。有江湖人士想要投奔或者拜山，或是寨里人的亲戚来探望，都要先在这里登记住下，等查问通报了，才由专人带上山。眼下齐云山封禁，自然不会有路过的客人在此落脚，但与山上通报知会，传信联络却是必不可少的。
肖慕和卫安到时，客栈老板那个总爱在大门外装招徕客人，实际打瞌睡偷懒的侄子没在，店门要关不关，留着一道缝。从门缝里看进去，黑洞洞的，好像渗着股阴风儿，不似往日热闹的光景。
肖慕手按在剑柄上，抬手去推大门。还没来的及按上门板，呼的一下，里面有人猛地把门拉开。一条粗壮的胳膊从里面伸出来，拽着肖慕的胳膊把他拉了进去。卫安大惊失色，佩剑出鞘半寸，被肖慕扭身一掌推了回去，低声道：“无事，进来。”
客栈大堂里有些昏暗，阳光从门缝里照进来，照出一团团跳跃的微尘。尾童穿着袖子裤腿都短了一截的粗布短打，满脸菜色的像忍饥挨饿的难民。如果没有腕上那对精钢护臂，谁能认出这位难民是厉风堂的六堂主。
等卫安进来，尾童关严了店门，给肖慕行礼，“公子。”
商姬虽没明说，但相处久了，大家都看得出尾童心智不全。他武功虽已跻身一流，但大到人情世故小到日常生活，全是商姬打理，说是他娘也不为过。此时商姬应该已在四时寨，从尾童这身不合体的衣服和营养不良的脸色，他跟商姬分开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跟在商姬身边的尾童，从不讲什么礼仪，万事都有商姬，她也不强求他与人见礼尊称。今日一见肖慕，却破天荒的行礼。卫安瞧他憨憨的有趣，逗他说：“尾堂主礼仪端方，只是这身衣衫不怎么匹配啊！”
尾童低头羞涩的抻了抻衣角，说：“夫人让我在这里等公子和姑娘，让我见到公子要行礼周全。”他认认真真的解释，反倒让卫安不好意思了，岔开话题道：“老板呢？小二哥呢？其他人呢？”
尾童说：“老板死了，小二哥让山上的人带走了，这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早有准备，卫安还是吃了一惊，“就你一个人？那你吃什么？”
仿佛是汇应他的疑问，尾童的肚子发出一声叹气似的轱辘。他一下子耳朵就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二人，“后厨的剩馒头，有肉和菜，我不会做......”
卫安和肖慕对视一眼，前者十分知情的跑到后厨去烧水做饭。肖慕让尾童坐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侯廷带侯子丰和商姬上山，照例在云台镇客栈报到通传。他们在客栈歇了两天，山上便下来人接他们上山。出发前，商姬派尾童回伯羊郡盘口办事，尾童听命下山。在伯羊郡绕了两天，按照她秘密的吩咐，又潜回云台镇，躲在客栈仓房里，等肖慕和江重夏回山。
商姬心思细密，应该是在客栈等待时察觉到什么，才留下尾童策应江重夏。肖慕想起第一次随褚策煜上山时，他们是中午到的客栈，第二天早饭时，米皮儿就已在客栈等着他们上山。即便现在齐云山封禁，应该也不至于让侯子丰和夏侯廷等两天那么久。
“下山接你们的是哪个寨的人？”肖慕问尾童。
尾童想都没想，“是谷雨寨的人。”他顿了顿，“夫人让我记好等了几天，什么人来接的她们。说只要我跟公子说了，公子就会明白了。”
商姬对侯子丰的执着在四时寨不是秘密。当年她追的侯子丰没处躲没处藏，才跑上齐云山。当时商姬递帖子拜山，江离不见，她足足在山下客栈住了一年，才让燃阳子叫回盘口。侯子丰伤成这样，她到了山下不跟着上山不合常理。而且商姬自己也受了伤，行动必然受影响。齐云山封禁严密，她没有把握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回云台镇。尾童虽然心智不全，但却是最可靠的执行者，商姬有信心，肖慕一听就能明白其中的关窍。
卫安手脚麻利，很快搞了两菜一汤。尾童看见热汤热饭，眼都直了，却还是守着礼数不敢动筷子。直到肖慕发了话，才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卫安说：“我转了一圈儿，客栈里除了咱们仨，鬼影都没一个。话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封山也不能荒成这样啊？”
尾童嘴里塞满食物，梗梗脖子咽下去，说：“我刚回来时不是这样的。我躲在仓房里，每天半夜出来找吃的。那天天刚黑，我听见大堂这边吵起来了，又是骂人又是砸东西，我以为是有人喝多了闹事。因为好几天没偷到正经饭吃，我就想趁前头乱着，早点出来找吃的。可出来一看，大堂里没有外人，只有老板和他侄子，还有三个平时在云台镇守卫的武士，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其实也不算他们互相打，是那个侄子一个人追杀他们四个。那小兄弟好像着了魔似的，眼睛嘴唇都是血红血红的，张嘴就要吃人似的。他就用一把柴刀，把四个人都砍死了，追他叔叔追了一条街。当时夜还不深，沿街的居民都看见了，就在外面街上，他砍了老板十几刀，脑袋都烂了，还砍伤了几个镇民。后来他在云台镇晃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被寨子的人带走了。他们说小兄弟误食了山里的毒菇，才出现幻觉，误杀了他叔叔和三个武士。等回禀了大寨主，会派新的老板和兄弟下来。到今天是第三天了，山上还没人下来。镇民们害怕，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客栈一直空着，除了没吃的，我倒是更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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