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遇匪 » 番外 盼做附萝丝(二)

番外 盼做附萝丝(二)

    彼时江重夏正在海安帮,杨祺岳收到公孙丽的消息,说方竞之一行雇了漕帮的船南下,第二天将在骆河码头登岸转陆路。未来公婆到了自家地头,江重夏又正好在左近,哪有不去迎接的道理?杨骥立刻命沈蓝拉江重夏下去沐浴更衣认真打扮,沈蓝和沈副帮主两个姬妾把江重夏从头到脚涮了一遍。梳起目下姑娘们最时兴的盘月髻,套上沈副帮主送给小妾还没上身的苏绣长裙,愣是把少寨主扮成个上不得马挎不了刀的大家小姐。坐着沈家姬妾的小马车,跟着杨家父子一道在骆河码头等候方竞之的船。

    江离夫妇不在,杨骥代行长辈之职,要热情招待方竞之夫妇。他对这门亲事满意的不行,小女儿缺心眼儿,有肖慕这好帮手,自家儿子媳妇也能松快些。

    公孙丽到的晚了些,瞧见杨家这番阵仗,想要说什么,方竞之的船却已冒了头。杨骥张目一看,只见满船红彤彤一片。他回头问儿子,“你瞧见了吗?”杨祺岳笑得见牙不见眼,指点老父:“满船的木头箱子,披红挂彩的,怕不是墨初的嫁妆吧!哈哈!”

    杨骥啪的一拍脑门,斥道:“笑个屁啊!快把你妹拉回去!放屋里坐好,马车太慢,剪了裙子骑马回去!”

    杨祺岳:“……爹,不是您让阿夏亲自来迎未来公婆的吗?掉头回去,不是很失礼吗?”

    杨骥:“你懂个屁!大姑娘亲自来点聘礼,很有礼吗?还不赶紧回去,一会儿瞧见了。”

    杨祺岳答应不停,忙让后面马车掉头,拉江重夏回去。他还没到车前,就见他那缺心眼儿的妹妹提着裙子站在车辕上,手搭凉棚望江中那艘红彤彤的客船。这时一人从舱里钻出来,江重夏瞧见了,挥着胳膊大声喊:“乐姐!乐姐!你生了个啥?”

    甲板上的姚乐愣了半晌才认出她,也高兴的挥手。接着一对中年夫妇闻声从船舱里出来,看衣着年纪正是方竞之夫妇。

    杨祺岳回头看他老爹。杨骥扶额,后脑勺好似挨了一闷棍,险些从马上跌下来。公孙丽安慰他道:“都是江湖儿女,帮主莫在意那些俗礼。”

    已然如此,杨骥又能如何,只能装作措手不及迎方竞之夫妇上岸。好在方氏夫妇甚是豁达,没有那些文人的矫情,见到江重夏更是十分亲近,丝毫不拘俗礼。杨骥有意不谈那些聘礼,管住了所有人,唯独忘了他缺心眼儿的小女儿。

    船停靠岸,码头力工一口气从船上卸下六十几口披红挂彩的箱子。江重夏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到六十时,沈蓝拉她走,一打岔忘了数到几了。江重夏直接问方夫人:“师哥的嫁妆是多少台?这应该怎么算?”

    杨骥一脚踩空,脸实实在在拍在马鞍上,鼻下涌出两道潺潺……

    杨骥将方氏一行迎回海安总舵,特意喊了两个副帮主过来做陪客,好酒好菜的款待。杨骥想方竞之不过一文人,能有多少酒量?没想到酒过三巡,他竟以一己之力干倒了海安帮正副三位帮主,而少帮主也在另一桌岌岌可危。

    杨骥眼瞅着方竞之已经铺排开了,不好再让他们久留伯羊。第二天酒醒了,便让杨祺岳亲自护送他们上山。拉着那数十台的聘礼上路,江重夏才觉出味儿来,方氏夫妇和八将这是要上山求亲。方竞之还要求杨祺岳带着他们绕路上齐云山,喜气洋洋的转了大半个浙南九郡,连巷底住的老把头都知道终有那胆大包天的要娶齐云山的祖宗了!深觉自己多余的少寨主赞叹,方大人不愧三朝狡臣,这招反客为主看大寨主如何招架。

    不出一天,余林方氏的公子求娶齐云山少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江湖。只一个早晨,江离的案头就放了七八封好友的来信,都是打听方家公子底细的。有的说读书人矫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何镇得住齐云山,断不能与他们结亲。有的说余林方氏乃端方君子,与他们结亲正好改一改四时寨的门风,本来江盛就是儒将来的。更有甚的,扒出方竞之曾侍奉三朝,更是当今诚王的亲舅舅,结这门亲事,不是亲手给朝廷插了根暗桩在南地吗?!

    江离看的头大,丢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周显祖都收罗起来,歪在旁边的摇椅上边摇边看,惬意的不得了。他边看边笑,跟读了笑话本子似的。江离越加烦躁,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三两下撕成碎片,丢在红泥炉底。“方竞之这头老狐狸!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是要逼我嫁女吗?老娘做了一辈子土匪,难道还图稀好名声!凭家里那只精怪,是什么大家闺秀?打量我不敢不认账呢!”

    江离平时对江重夏虽然严格,但夫妻俩数十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哪有不疼的道理?肖慕的身份是个雷,以后子子孙孙都要被这层血脉牵绊着,一个不好就要炸膛。江重夏没心没肺,斗心眼儿连半个肖慕都抵不过,何况她满脑子都是美色,根本无心去斗。江重夏不满十八,比自己嫁给周显祖时还小了两岁。江离存心磨一磨肖慕,心底里也有让她二人冷一冷的心思,说不定她家精怪能移情别恋作出只大妖来呢!

    周显祖哪能不明白妻子的小算盘?虽他明知算了也是白算,但他无条件服从惯了,轻易不驳妻子的枝儿。闺女年轻力壮,比他媳妇禁折腾。周显祖没想到方竞之竟出了这步好棋,一下就把大寨主挤到了墙旮旯。事到如今,他不出手也不行了。

    “夫人此言差矣。咱家的精怪怎么说也是江氏独女,我岳阳周家跟余林方家比,那是只高不低,怎的不是大家闺秀?你看看崆峒胖子说的什么话?我家高攀方氏?他懂个屁!”

    周状元口出秽语有辱斯文,江离狠狠瞪了他一眼。周状元半点不觉尴尬,继续舌灿莲花:“咱家高门大户,招赘上门,管他姓肖还是姓方,来了都得姓江!夫人孝顺重诺,老泰山亲定的姻缘,咱们怎好不认?咱家那精怪虽是刁钻,可她认准的事你几时见她变过?还不如早些让他们成亲,多生几只崽子让咱江氏枝繁叶茂。”

    江离乜眼看他,盯得周显祖汗毛倒竖,“你收了方家什么好处啦?”周显祖吞了口口水,呵呵笑了两声,攀上去撒娇:“我身上有几根汗毛夫人是最知道的,顺水推舟,顺水推舟罢了。”江离送了他含娇带嗔的一眼,也顺水推舟了。

    两日后方家一行上山,热热闹闹的把聘礼往修合涧那头一抬,江离和周显祖正装华服将方家夫妇迎进江府。一个月后,四时寨大排筵席,昭告天下,齐云山尊了十几年的祖宗定给了赫赫有名的余林方氏。

    第二年开春,江重夏和肖慕完婚后,在肖慕的一本手札里发现了一封情书。受文化人多年熏陶,少寨主肚子里的墨水总算涨了两毫。也怪那情诗写的实在直白,连少寨主都看懂了。

    “思君念君不知君,青墨寄情表相思,岂君早明藤萝志,盼作附萝丝。”

    字迹娟秀,纸张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信纸上还留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江重夏想了半晌,这是封求爱的信,不像是陶姜的手笔,难道肖慕还有别的追求者?

    一不留神,手里的花笺就被肖慕抽走了。他珍而重之的折好了信笺,重新压回手札里。“这是我紧要关头的撒手锏,你粗手粗脚的别给我扯坏了。”

    江重夏扑过去,芝兰玉树被她压在凉榻上,拈指作刀比在他喉结下,“说,哪个小妖精给你的?”

    肖慕如今翻白眼的功夫日渐精进,觉得自家媳妇真乃一千年铁木不可雕也,“小妖精给我的叫撒手锏吗?那该是把柄才对!”

    江重夏想想是这个理儿,指刀化作绕指柔,轻轻戳着他的喉结,戳得肖慕一阵心浮气躁。江重夏的大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惊喜道:“是周状元的!”

    肖慕抓住她作恶的小手,长出了口气,说:“幸而让我在岳丈的旧书里找到这纸花笺,不然想抱得美人归,怕还要等它三四五年。”

    “是谁给我爹的?有什么故事?”

    肖慕露出寂寥的神情,半晌才说:“是家中长辈。我拿到岳丈跟前时,他居然也是头一次见。我有时想,如果岳丈当初看着了这封花笺……”

    江重夏想了想,树熊似的缠紧了肖慕,“没戏!周状元就喜欢大寨主这样厉害的,什么盘丝藤萝的,不适合他!”

    肖慕:“你不懂,男人都喜欢女子柔软崇拜,我看岳母在岳父跟前可是柔顺的很,就不知道你学不学得来?”

    江重夏柔润的唇贴紧他的喉结,闷声闷气说:“我都缠这么紧了,还学得不好?”肖慕低低的笑,猛一翻身,就势把她压在凉榻上,藤萝乔木难分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