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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童年的光阴(四) —血缘

    朱家屋里。

    朱鹏嘴巴里咬着酸甜酸甜的糖果。一家子坐在正屋看电视剧,朱鹏正要去自己屋子里,就被母亲叫住了。

    “鹏儿,你今天有没有见温家二丫头。”

    朱鹏不知道母亲问他这句话是啥意思,但是下午父亲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狗蛋怎么了?”

    朱鹏没掩饰住这份关心,看着母亲要说不说的表情。

    “就是下午看见温多记回来了,就想起温家二丫头了,听说村委会商量着要修渠灌溉地里的麦子。”

    修不修渠的朱鹏不关心,朱鹏关温家二丫头和他爷爷有啥关系。

    “妈,你快给我说下,温多记是怎么回事。”

    朱鹏赶忙坐在母亲身边,同母亲一起吃橘子,又递给母亲一颗糖果。

    “你小孩子家家关心这干啥,你去学习去。”

    朱龙看了一眼儿子,讪讪的说了句,脸上轻微滤过不可说的神情。

    “鹏儿,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温家二丫头的爷爷温多记在我们这一辈刚出生的时候,是个村子里的书记。”

    “也就是五六十年代那个时候?”

    朱鹏问道。

    “嗯,那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很穷,还啃树皮呢,但是温多记家算是稍微好点。”

    “他家大儿子,也就是温家二丫头的父亲温宁,小时候在家看自家种得瓜地。瓜没卖出去多少,听说,温宁是每天躺在地里,光是瓜就吃了不少。而且专门在地里搭着帐篷,生怕别人偷瓜。”

    朱鹏母亲说这话时自己都捂着嘴不停得笑着,朱鹏和自己父亲也跟着哈哈笑了几声。

    “唉呀,妈,要是喔也怕瓜被偷啊,这很正常啊。”

    “这孩子,一边去。”

    朱鹏母亲把儿子搭在自己胳膊上得手给拨开。

    “这个温宁啊,上学到三年级就念不下去了,老师在上面讲课大骂学生,他在下面小声骂。听说十五岁就开始找师傅学习砖浆活了。”

    这里得砖浆活就是瓦工的意思。朱鹏听着听着又笑了起来。

    朱鹏的母亲继续说道。

    “但是温宁这人很能吃苦,学了几年,手艺有成后,十七岁就开始上楼干活了。好像十九岁的时候就结婚了,后来就养了这四个孩子。”

    “哎呀,我们那时候结婚都早,文多记家的其它两給儿子虽然也结婚了可是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好。”

    “不是,妈,你咋知道这些事情。”

    朱鹏打断母亲的话。

    “这算什么秘密啊,一个村子里的女人,没事一起聊天,家长里短,说完这家说那家。村子里就温家孩子最多,说的能不多嘛。”

    朱鹏母亲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儿子。

    坐在一旁的朱龙啥话也没说,但是脸上表情不好看。

    “妈,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吊人胃口。”

    朱鹏听得兴致勃勃。

    “苏莉芳生下温家二丫头没几天,温多记的老伴也就她奶奶死了。大家都说,这事不好。”

    朱鹏有些傻眼,这又不是狗蛋害的,为什么会这么说,眼睛里紧张起来。

    “这就是这些封建迷信,关温家二丫头啥事!你别把孩子教坏了。”

    朱龙插了一嘴,很不耐烦。

    “你知道个啥呀,”

    朱鹏的母亲回了句,接着又对儿子说。

    “后来呀,村子里就都这么说。本来温多记分給大儿子得家产就是最少的,全被老二和老三媳妇抢走了。温家那四个孩子从生下来可一直都是那两口子带大的。”

    “那温多记一把手都没搭过,在加上这么一说,温多记这么多年来也没怎么去过老大家里,苏莉芳可苦了,被老二和老三得媳妇给欺负的,温多记啥也不说,也不管。”

    “那两女人也泼辣,温多记也管不了,儿媳妇把儿子和公公管的死死的,死活不让给老大帮忙。”

    “但是苏莉芳也是能忍,给我我就吃不下那个亏去。”

    “但是,我说啊,老二老三取那样的媳妇也是温多记得报应啊。你看啥哭都让大儿子吃了,老二老三就没怎么干过活,老三是个乡村教师,取了个媳妇,生了娃就跑了。”

    “这老二吧,学习成绩号,考了个大学还没念成,那老婆更是厉害,把男人管得死死的。自己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一年到头那老二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而且那女人说东,温家老二绝对不敢往西,两个人生不下来儿子,也闹着离婚。”

    母亲的话像是冷水泼在朱鹏心里,感觉凉凉的。从认识狗蛋开始,朱鹏确实没见过温颜黎去过那所谓的二爸三爸家里,好像碰见那两个婶子女人也是没好气的。

    朱鹏沉默了,自己給自己哦了一声。

    不知何时,夜风吹来。温家厨房里,四个人正在吃完饭。

    “颜黎,你是不是快要考试了。”

    苏莉芳问。

    温颜黎看向旁边的弟弟妹妹,弟弟正在小声嘟囔着“我不吃这个,不吃,啊呜。”

    温全喜随口把嘴里的麦麸皮吐了出来,温婉乐一个劲的安慰,哄着。

    苏莉芳目光也看了过去。

    温全喜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立马不闹了,温婉乐把嘴边的面片吹了一下,送到了温全喜嘴巴里。

    这天晚上的完饭像是多了点绿色,饭汤里多了几个青椒粒。

    温颜黎觉得这样的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做,是的。父母为了生儿子,把最好的都给了温全喜,他们吵架也多半是为了儿子吵架。所以从小到大,温全喜都不招温颜黎得喜欢。

    “嗯,再有一周就考试,七月初就可以放假了。”

    温颜黎吃饭就像是在完成任务,赶紧三两下吃完,准备跑出去。

    温婉乐知道,姐姐是去偷吃下午买的大长今辣条了。

    其实这饭真的很好吃了,温颜黎停苏莉芳说过,她和妹妹两个人在七岁之前就没吃饱过饭。

    那时候家里穷的真的是风都没有,又要让老大读书,还要糊口剩下得三个孩子。

    苏莉芳说,小时候,温颜黎把剩饭都吃的香喷喷的,用手抓着吃。温婉乐也是一样的,面片没有煮熟,都能咽下去。

    每次温颜黎听到母亲说这些话时,就是一副不可置信得表情,却也心疼自己的父母。那个时候太苦了,好像这种苦楚一年都说不完,想到这里,温颜黎实在没有办法继续想下去了。

    可是,后来,温颜黎才知道,更苦的还没有到来。

    温颜黎哭息了几下鼻子,跑去呵妹妹睡觉的屋里,拿出枕头下藏着的辣条,嚼的津津有味。

    好像感觉这就是世间最好吃的美食。十几岁了,温颜黎没怎么吃过特别好吃的食物,最爱吃的还是家门前母亲种的玉米。还有自己种的土豆,把它们涌炉子烤熟,就是最好吃的,也最满足。

    三镇这个地方昼夜温差很大,盛夏得白日,刻意穿短袖,可以跳河玩水。可是晚上就到了初冬,必须披上厚实得外套。

    朱鹏进门的时候打了个哈欠,被母亲看到了。

    “鹏儿,你别感冒了啊。”

    “哎呀,妈,没事,我身体好的很,又不是狗蛋,只要一下雨大多时候都在淋雨。”

    朱鹏母亲愣了愣,看着自己儿子,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一想,自己儿子说的是实话啊,那姑娘真的大多时候都在淋雨。

    温颜黎不知道,穷人家的孩子,可能很多罪都是选择性的,有些罪却耶躲不过去。

    “对了,妈。你刚才说温多记的三儿子是乡村教师,我咋没见过。”

    朱鹏寻思着,可以让他給狗蛋辅导辅导算数。

    “嘿,他被退回幼儿班了,说是教的不行。”

    “也是,就他那样恐怕也教不好。”

    朱鹏自己轻声念叨了句。

    “唉妈,你说村子里修渠,那什么时候修路啊,路修了,下雨天就不会这么受罪了。”

    朱鹏一向不关心这些事,这天晚上,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修渠是每家每户都要参与,而且要出钱的。谁都不愿意出钱又出力,不那么个破田地,有几个河可以浇水就可以了,但是村委会决定的,我耶不知道。”

    “出钱又出力。”

    朱鹏重复了一句。

    看着母亲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朱鹏也跟着帮忙收拾了。

    温家院里。

    苏莉芳轻声的问着温全喜在幼儿班得学习情况。

    温全喜和温婉乐有一点很想像,就是胆子都会偏小,学校发生的事儿大多不敢給母亲说。

    但是温颜黎就不会,像是一头倔牛,死活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学校里耶没有人欺负自己。

    一年级留级的上学期,有个女孩偷着把温颜黎的作业本藏了起来。温颜黎拿着老师放在桌子上打人的板子,直接朝那姑娘甩过去,那女孩胳膊上到现在还有个印记。

    苏莉芳叫儿子小明是全儿。全儿全儿的叫着,小时候得温全喜长得也很乖巧,听到母亲这么一叫,脸上总是会真挚的笑一笑。

    吃完饭后,温婉乐跑去找温颜黎,两个人坐在炕沿上,每人一包辣条,吃的开心死了。

    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脸上都笑嘻嘻的,有了辣条就如同有了全世界。

    “狗蛋,刚才吃饭吃饭时,妈说爷爷回来了。”

    温婉乐一边说,一边抖着腿。

    “来就来,关我啥事。”

    温婉乐很无奈。

    “哎呀,姐,他可是我们爷爷啊。”

    “爷爷又咋样,我又没见过,又没养过我,也没帮过我们家。”

    “哎呀,不管,那是大人的事情,与我们没关系。”

    温颜黎看了看妹妹脸上的难堪,说。

    “你帮妈洗碗了没?”

    “没洗。”

    温颜黎眼睛转了一圈,披上外套,撒腿又跑去了厨房。温婉了也跟着跑了出去,每到这个时候,温颜黎就特别开心,特别想笑。

    温婉乐好像喜欢姐姐温颜黎的霸道呵胆大,不知道是安全感还是什么原因。温颜黎走哪,她就跟去哪里。

    “妈头,明天周五了,你别去锄草了吧。”

    温颜黎站在苏莉芳身边说着。

    “好你个丫头,我不去你们咋上学啊,你看全儿都快上小学了,花的更多了,后面还要修路,还要修渠呢。”

    苏莉芳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般,声音里全是哀声叹气。

    “码头,我洗吧,让婉子今晚去喂猪。”

    苏莉芳看着二女儿,欣慰的笑了笑。又看着三女儿拉着全喜的手,那个时候,好像这样的理解和关心已经是心头最温暖的一片光了。

    “行,我先去睡去。”

    苏莉芳说完,带着全喜去睡觉。

    东屋里,苏莉芳拿着脸盆接了水准备给全喜洗脸。

    “妈妈,我自己来。”

    苏莉芳觉得时间快了些,连全喜也懂事了。

    可是苏莉芳不知道,昨天一上午,全喜都没有去上课,全喜害怕说了苏莉芳打他。

    温全喜不记得家里的其它东西,只有洗手间那个古旧的红褐色木头柜子。

    柜子门上粘贴着一长块镜子,这个柜子是苏莉芳娘家陪嫁的东西,虽然有些破旧了,但是它是家里唯一让自己喜欢的东西。

    很多次,温全喜都藏在长条柜子里,不知道在躲什么。但是里面却有温全喜年少时的胆小,也有温颜黎的胆小和胆大。

    “码头,明天我和婉乐去检地捡皮。”

    温颜黎和妹妹收拾完厨房一同跑去了东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