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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定北(四)

    阿箩其实早就从淳于氏和她女儿的嫉恨中,知道了自己容颜甚佳;也从兰辛的迷恋中,知道自己颜色惑人;也从凉弗的痴缠中,知道自己容色祸人。

    世人总是说母妃貌美,父王也甚是端华,所以阿箩确实长得很漂亮,更何况还有淳于氏的悉心调教。

    阿箩看着席上众人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自己很讨厌的大哥和二哥,其实也长得很好看,也是男人堆里的翘楚,大嫂凉影儿或许是因为这个才倾心于大哥?

    那金小奇呢?

    金小奇和兰辛,凉弗,元澄以及这满殿的人,又有何区别?

    只是随即,阿箩笑了笑,当然不一样,那可是金小奇。

    每次在金小奇的眼里,她最意识不到自己的美貌,他的眼睛,他的身体,漂亮得让她都相形见绌。

    若是自己有一天,没了这容貌,金小奇,还会爱自己吗?

    阿箩笑了笑,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就不要去问,但或许,她也很好奇,自己可以爱金小奇爱到什么程度,金小奇可以爱自己,爱到什么程度。

    阿箩就这么想着,坐在主位,看着殿下的歌舞。

    “公主此次来定北,是为了代圣上巡视吗?”问话的是一位年长的夫人,随一位年长的将军坐着,位子仅次于元澄之下。

    阿箩停了深思,看过去,归海在一旁道:“是柳寿靖老将军和夫人穆氏,元澄之外公。”

    阿箩微微颔首,以示礼仪,“并不是,小小女子,怎会代圣上巡视,何况定北这么多年安定忠君,哪需要本公主来巡视,也多谢诸位将领,能赴此宴,叨扰了。”

    “得见安宁公主,是我等的荣幸,公主才情俱佳,是我烟雨朝难得的美人,听说,前些日,那叛乱的凉弗还有意与公主成婚,如今凉弗伏罪,公主的婚事,不知圣上如何裁决?”问话的却是另一将军,比元澄年长几岁。

    归海附耳道:“是元澄得力的属下,副帅陈安。”

    阿箩斜眼看了他一眼,只一眼,那陈安便像做了错事一样,陪笑着。

    归海看着,欣慰一笑,这眼前女娇娘,不愧是圣上选的人,竟然连那平日里十分嚣张的陈安都吃了瘪,而且,只是一眼而已。

    元澄看着这一来一去,拿起酒杯,喝了一整杯,看着陈安道:“是陈安无礼了,还不向公主赔罪?”

    那陈安很是听话,立即就站了起来,拿着酒杯和酒瓶,大有自罚三杯的意思。

    阿箩却阻止道:“席散了,自去统帅处领罚便是,席上大家都很尽兴,陈安副帅如此牛饮,怕是要扫兴。”阿箩抿了一口酒,闻着穆氏,“不知这酒,有何来历?甚是暖甜,又不醉人。”

    穆氏见问,连忙回道:“是定北特有的奶酒,不过并不是不醉人,后劲很大,公主莫要贪杯。”

    元澄示意陈安坐下,陈安悻悻然坐下。

    阿箩却又转回头去问:“陈副帅,是有怨言?”

    这一声,说得突然,又甚是高声,席上还热闹喝酒的众人一时都鸦雀无声,阿箩看着还坐着的人,脸色更冷,“这定北,怎么的,不是我烟雨朝的地方吗?你小小副帅,乱议本公主婚事,本公主新到,又看在统帅的面子上,饶你席后自去统帅处领罚,也是给足你颜面,我看元统帅也是护你的心思,怎么,脸上还有不平之色?”

    陈安不知如何,还看了看元澄。

    阿箩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食案上,只是看着元澄,道:“元统帅,这定北,即使是本公主,甚至是圣上来了,都得求您庇护一二?这烟雨朝的兵,听两家话吗?”

    元澄和她对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还站着的陈安,厉声道:“还不跪下?平日里教你们的忠君礼仪,全都忘了吗?”

    那陈安和殿下所有军士,竟然都齐齐跪了下来,连那柳将军和穆夫人也是。

    但是元澄没有跪。

    归海正看着元澄,阿箩碰了碰他,归海便不再看。

    阿箩看着,忙道:“陈安,你可看看,陪你跪着的,可都是你的好兄弟,因你一人胡言乱语,却牵连如此之广,连本公主都落了苛刻忠贞之将士的不是,罢了,来人,陈安殿前失仪,又不敬统帅,更是牵连其余将士,降为团尉,圣都宅中老母,撤三品诰命之封,殿外领军丈一百,广禄,前去监看。”

    末了又看向元澄,“统帅觉得,如何?”

    元澄看着阿箩的神色,甚是复杂,又看了看自己的下属,方道:“多谢公主宽恕,还不拖出去打!”

    一声令下,就有人到了殿内,将还怔愣中的陈安拖了出去,广禄出去监看。

    阿箩貌似不忍地叹了一口气,“众位请起,请安坐,并非本公主无理取闹,实在是,战火易起,百姓安稳难得,诸位又身为边防重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关乎边境安宁,关乎国本,这定北数十年安宁,无不都是众位的功劳,此次来,圣上确有旨意,众将士守边辛苦,但是众位都在元统帅属下,被他护得很好,赏你们再多,还不如赏家中老小,不久后的中秋宴,圣上特意邀请众将士家人,要去圣宫领赏,赏金银,有功之将士,还会封赏老母夫人之辈为诰命,封其子女为公子县主,圣上将与各位的家人,共庆中秋之丰收。”

    殿下先是一顿交头接耳,然后在归海的咳嗽声中,都赶紧跪下谢恩。

    “至于元统帅,听说,圣上往常的恩赏,都被您赏给了属下,那既如此,圣上也说了,知晓统帅爱兵如子,圣上也是如此,就将本该赏给元统帅的那份,都在中秋宴上,分赏给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军士们的家属,如何?”

    元澄终于跪了下去,“臣,多谢圣上,臣,愿意!”

    阿箩微微一笑,“嗯,如此君臣同乐,方才是邦固朝安之景象,此宴是元统帅为我置的接风宴,我无功,愧受,我是中原王府的安宁公主,别的不知如何封赏,既是女流之辈,就为众位将士的女儿们送一份礼吧。众位将士,凡是百夫长以上的兵士,凡有女儿者,在乡的可进乡学,在镇的可入镇学,在城的可入官学,在圣都的可入宫学,凡所需拜师之费,生活之资,中原王府都一一负责。”

    这话一出,那席上之人,都又感恩不断。

    元澄手中的酒杯,握得紧了些。

    归海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了些,这些,他之前并不知道,可是,归海终于知道,打蛇打七寸是什么意思。

    “这一番话,众位都没有好好吃菜饮酒,罢了,不说了,接下来,我与诸位尽兴,”阿箩说着,主动进了食,又饮了酒,众人方又接着欣赏歌舞。

    阿箩看了,扶着兰辛站了起来,拿着酒杯,竟然开始一一去攀谈,有归海在,这些人,他自然也认识,如此,这宴,热闹得很!

    阿箩走到了上将军孙周那里,与之攀谈甚欢,竟然聊到了琴曲剑舞。

    阿箩此时喝得尽兴,风情更是灼人,席上没有成婚的年少将军,无不都是追着她的一举一动看,至于那些有了夫人的,也都偶尔偷看一眼,此时见她与孙周相谈甚欢,都看过来。

    那孙周之容,也是上品。

    那孙周道:“公主,你若抚琴,今日我便舞剑助兴如何?”

    此话一出,阿箩还没说什么,就听得上席的元澄神色不善道:“孙周,不可无礼。”

    阿箩微微有些摇晃,朝着元澄挥了挥手,“无妨,本公主见得定北安定,众将士风采卓然,必然回去如实告知圣上,让他不必时时牵挂,孙周,懂琴曲,善剑舞,本公主,代圣上,为大家抚一曲,以抚众位将士守边之苦,琴来。”

    那歌舞之上,本就有一琴,那琴娘闻得,早已让了琴,阿箩摇摇走过去,试了几下音,回头斜睨着孙周一眼,“孙将军,怎么,胆怯了?”

    那一眼,早已让孙周血脉偾张,再听得言语,兴致高涨,他又是圣都贵族之后,在定北也是可以压制元澄几分的人物,如此,早已前来,“好,孙周献丑了,为大家助兴。”

    阿箩见他站定,闭眼片刻,“我随意得了一曲,乃是周游定北所得,并不是常闻之曲,将军,能跟上吗?”

    孙周一抱拳,“公主但请奏乐!”

    阿箩闻言,指间轻抚,或提或抚或挑,这本满是酒香的殿,竟生生让人听得了大漠黄沙,满原青草,有万马奔腾,有牛羊成群,有酒,有肉,有俊朗的小伙,有美丽的姑娘,又有孤烟直上,又有长河落日,这一动一静,一远一近,最后都落在了定北的那道墙上,只剩一将军,为国守境,看长城南北,守家国平安。

    待曲毕,孙周的剑舞亦停,早已跪下,激动地道:“公主之曲,实乃我心,公主,孙周佩服,您是烟雨朝,最明媚的珍珠,最美的月亮,最闪耀的星星,您是最尊贵的公主。”

    阿箩闻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定北,是烟雨朝,最美的定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