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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室

    涟儿指的是魏忡和青缨之事:她当初听闻传言之后,才惊觉自己对魏忡居然抱有男女之情,当下追悔不已。

    即使后来魏忡亲口向她保证了二人始终清清白白,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可她终究有些介怀。

    这次听闻皇后会亲下懿旨恢复青缨的自由之身,心下焦煎,只随便收拾了一下行囊,带着两件合身的换洗衣物,便连夜赶往裕王府邸,总算是先到了一步。

    魏忡听到之后却回忆起另一件事:十一岁时他已习惯抱着涟儿同榻共褥而眠。

    直到某天忽然发现,每次晚上只要一抱住涟儿,魏忡身体就开始逐渐产生异样,肢躯变得僵直硬挺无比,好不难受。

    他有些疑惑,又不敢轻易问人,先去翻书寻找答案,书中讲得太过隐晦,魏忡半懂不懂,只好去询八哥。

    魏忳神秘兮兮地告诉魏忡,他这是长大了,不能再随便乱抱人家姑娘。

    魏忡听从了八哥的建议,当晚就闹着要分房而睡,涟儿想着机会难得,终于可以摆脱傻瓜的纠缠,也就立刻愉快同意。

    时至今日,一梦恍然,醉者不觉!

    “想什么呢?笨蛋!”

    涟儿望着有些迷惘的魏忡,心里竟也开始泛起慌乱,嘀咕道:“现在还是大白天,离入夜还有五六个时辰,大傻瓜这就迫不及待了?

    行吧!我早晚都是你的人,只要你现在开口央求,我也不是不能···”

    杨息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胡乱遐想,首先缓过神的竟是魏忡,魏忡直接问向杨息道:“什么事?”

    “青缨姑娘到了!正在府宅前厅等候宣见!”

    涟儿的双颊飞红,久久不能散去,见杨息望向自己这边,征询意见,急忙回复道:“快把青缨姑娘请到后院来。”

    “是!涟儿姑···”杨息有点把握不住这位后院新主人的称呼,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望向裕王。

    “以后全府上下都称呼她为夫人。”魏忡稍加思考之后对此做出批示。

    夫人是王妃平时才能用的称谓,杨息明白裕王的意思了:

    最多不过一两年,甚至只要几个月,眼前这位宫里来的女子,静妃身旁的红人,就会成为魏忡的侧妃。

    如果她有朝一日能替裕王诞下纯正子嗣,说不定母以子贵,成为正妃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当下更加恭敬地向涟儿行礼退去。

    “你疯啦,我老老实实当你的妾室好了,你真要娶我为妻?”

    “你已经是媵妻了,怎么不算娶?至于那些过场形式,你暂且安心在府邸住上几个月,等这阵风头过去,我直接用侧妃之礼重新把你抬迎进门!”

    “不用了!”涟儿不敢多想就直接拒绝了魏忡,她可不愿意被未过门的裴王妃提前给记录在小本子上。

    “这样就挺好的,趁着你还没有娶别人,我先耍上几天威风再说,以前都是听从别人的吩咐行事,现在我可要好好补偿自己一回!”

    “什么娶别人?我暂时没打···”

    魏忡和裴韫的亲事还未敲定,涟儿差点就说漏了嘴,她不敢也不想告诉魏忡。

    万一魏忡得知之后使起性子,把这上好的良缘给搅和黄了,静妃和皇后两边涟儿都没法子交代。

    尤其是静妃,涟儿看得出来,裴韫才是她心中理想的儿媳人选。

    “我提前给你提个醒儿,青缨姑娘可是翊王殿下看重的人,你可别想轻易染指!”

    涟儿决定转移话题,恰在此时,青缨由杨息接引来后院。

    “青缨拜见王爷和夫人!”

    在过来的路上,杨息已经提前给青缨介绍起了裕王府邸的规矩,那就是除了大晋律例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限制。

    府邸里专人专用,互不越代,自己的事情忙完了,就可以找个舒适的地方去休息,管理相当宽松。

    杨息特别向青缨谈起这位昨晚才入府邸的涟儿姑娘,声称裕王对其是如何疼爱,现在全府上下都已经改口称其为夫人。

    上甘宫和未央宫彼此交好,青缨对涟儿早就熟识,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只是在心里感慨一句同人不同命。

    “青···快快请起!”

    涟儿扶起青缨,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杨喜先递上一封宫里送来的凭信,里面有三张薄纸。

    “这是夫人的身份凭信,王爷先请过目,夫人已经从宫中脱籍,入了王府,姓名总要和以前有所区分才是,这事王爷和夫人自个慢慢商量吧。”

    杨息指向手中的薄纸,其中两份一模一样,在几行文字的最后,有一处名字和印信的空白,魏忡得自己将其补完,然后再盖上裕王宝章,最后送交一份去往宗正寺。

    “这是青缨姑娘的凭信,我看夫人身边正好缺少一名使唤丫头。”

    此事魏忡、涟儿和青缨都无法首先开口,只能由杨息出头,先将人安排进府,至于后续如何处理,杨息只需要听从夫人和王爷吩咐。

    涟儿赶快用手肘戳了一下魏忡,魏忡打开凭信,里面只有一张薄纸,是青缨的脱籍证明。

    “就按你说的办!杨息你先去拟好一式三份雇佣合同,其他人跟我去书房!”

    魏忡招呼了一声,杨息退下,青缨跟随在涟儿身侧,让后一步,二人一同陪着魏忡穿庭过院。

    “哇,这书房可真大,就是有些冷清,晒不到太阳。”

    涟儿在书房里逛来逛去,这里瞅瞅,那里瞧瞧。

    “不错不错,看来你有经常使用,静妃娘娘知道后一定很是欣慰。”

    书房被重新启用不过十天,魏忡不想澄清这个美丽的误会,脑海之中还在思考涟儿的新名字,忽然被静妃一词打断。

    “你以后再在我耳畔提起有关母妃的一切词汇,我就把你休弃出府!”

    魏忡恶狠狠地对涟儿发出警告,涟儿真的被他吓住了,揉揉眼睛道:

    “你好狠的心肠!我再也不敢了,你要是休弃了我,我就只能在你面前一头撞死了!”

    青缨赶紧把就要抹泪的涟儿给劝住了,心里也有些害怕。

    裕王发起火时,犹如一头巨鲸,雷声洪音、鼓目决眦,一张血盆大口徐徐撑展开,好像随时能将周遭的一切吞食席卷于腹。

    “你,过来!”

    魏忡用手一指,涟儿乖乖地从青缨这边来到魏忡身旁,轻牵他的肩上衣角。

    “想好自己叫什么了吗?”

    涟儿是宫女使用的旧名,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作为裕王的媵妻,她得换上一个正式的名字。

    魏忡将她的纤纤玉手放在掌中轻摩,静妃平日里舍不得让她去干体力粗活,都是让她在一旁指挥监督别人。

    想到这,心下更是过意不去。

    “我父姓何,在宫里被叫作涟儿,现在出宫了,把儿字去掉,就叫何涟好了。”

    魏忡闻言提起笔来,在纸上留下墨宝。

    何涟只看他写完了第一份,努力强憋着不笑。

    魏忡的字写得太过差劲,连她都看不下去了,关键是魏忡自己还浑然不觉。

    “第二份我想自己写!”何涟赶紧趁机提出请求。

    “好!”魏忡把笔递给何涟,请人先坐下了,再让她拿起笔来,亲自写下何涟二字。

    耿忠在三人进书房前望见过一眼,直接跑去魏忡卧房找取亲王印绶,此时正好进入房间,顺手递来青玉鉴章。

    “难得机灵一次!”

    魏忡夸奖耿忠一句,吩咐引导何涟握持住印章的天圆,两人四手共同将整块青玉扶提起来,刻着的裕王魏忡四个大字的地方蘸着红泥被按印到两张薄纸之上。

    “耿忠,麻烦你亲自去宗正寺跑一趟!”

    魏忡待红泥干结,随手就将最近的那份递给耿忠,何涟手疾眼快,直接将另一份塞到耿忠手里。

    “我要保存着自己写的这份!”

    “随意,你开心就好。”

    魏忡浑然不觉,青缨和何涟都笑出了声。

    “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们就是单纯想笑。”

    青缨只是抿嘴不言,何涟却大着胆子糊弄起魏忡。

    “裕王能对一名宫娥如此用心,翊王就做不到这般田地。”

    青缨自从与魏忡分别之后,心下便多了一份祈盼。

    魏忡当日就入上甘宫拜见过萧良妃,两人为青缨之事不欢而散。

    消息传到楚馆,大家都知道裕王是认真的,为此不惜得罪最亲的姨娘和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几位勋贵子弟本来还想体验一回当王爷的感觉,青缨据理力争,勋贵子弟被馆舍的专人给劝拦住,只得另寻伊人。

    过了三天,没再听闻宫中和裕王有新的动作,有人等不及了,又开始大起胆子,先是言语调戏,然后试图毛手毛脚,青缨眼见言语无用,干脆拔簪抵颈,以死明志。

    翊王派遣打点之人恰在此时赶到,专人闻讯立刻闯入房间,不管不顾地把那位勋贵公子给硬请了出去。

    青缨又等了三天,终于等来皇后的开恩懿旨,心下敞亮:此事绝对是裕王而非翊王所为。

    只是皇后和上甘、未央二宫的关系一向冷淡,不知道魏忡为此又付出了多大代价。

    “裕王大恩,我自当粉身碎骨以报之!”青缨自此心下决意。

    何涟入府并未大张旗鼓,裕王府也没大肆宣扬。

    但翊王还是经由上甘宫萧良妃处得知了消息,午膳之后就派人送来不少价值不菲的钗钏坠挂和链镯环戒,此外还有丝织布匹若干,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

    “哇!这么多好东西啊!我在未央宫都没怎么见过!”何涟一边来回试用,一边大声感慨。

    未央宫在大晋开国之初,本为太后寝处,离怀德宫相距不远,方便皇帝本人随时亲往,拜谒问慈。

    随着相关制度的完善,后续帝王在禁城外围的东北角新修建了慈宁宫殿,用来安置前朝太后妃嫔。

    整体布局不再那么考究奢华,反而更偏向紧凑实用。

    迁居完成之后,未央宫便成为三妃居所,后续修缮时也特意保留了原本素简朴用的风格。

    静妃生性节俭,又多年无宠,未央宫上下的吃穿用度自然远比不了上甘和长乐二宫。

    韦后倒是有意与静妃相争,但浑元殿毕竟是帝后二人居所,也得紧着皇帝魏成的意思。

    因而,何涟作为未央宫的娥女,这一番表现并不值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