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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礼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

    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

    这是《礼记》之中的一段话,用在当下正好合适。

    魏忡很早就对何涟动心,只是自己没能及早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直到何涟进入府院,随之而来的除了一份痴心,还有一片慈意。

    “这还只是第一批,后面至少跟着皇后、太子、郕王、寿王和福王五批礼物进府。”

    魏忡又多想了一步,乐音高妙,礼物贵好,却仍然不免有些祸乱同礼而至!

    “这是东宫太子的一片心意,等到王爷迎娶正妃之时,自然还有更加丰厚的礼物奉上。”

    苗十四派人将东西放下,行过一礼后起身便走,不敢再在魏忡面前过多滞留一刻。

    临出大门之际,才略一停顿,向后望过一眼,裕王早已消失在视野当中,前后左右都是东宫之人。

    苗十四咬牙切齿了一阵,念起绿柳、翠莺还有这位新入府邸的清丽可人,下身忽然一阵刺痛,不得不忍着快步赶路,带领众人急回往东宫复命。

    “什么正妃?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魏忡望向何涟,大声质询。

    何涟一阵慌乱,心虚地丢下金银珠宝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怎么老是吓我,我胆子可小了,你千万别把我给吓死咯!

    我要是被你吓死,做鬼也要纠缠着你!

    直到你寿终正寝,咱俩一同发往阴曹地府,继续做一对鬼鸳鸯夫妻!”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给我说句老实话,所谓的迎娶正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才第一天进门,就敢蒙骗糊弄你的夫君!”

    “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是你从东宫之人那里打探到的消息,我可没有故意向你泄密露题!

    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岔子,静妃和皇后谁也不能嗔怪移罪于我!”

    何涟一口气说出一大段免责申明,魏忡点头认可之后,她才一五一十地将裴韫的事情给讲述了一遍。

    “不能让裴氏女进门!”

    魏忡暂时还真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在心内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就将裴女给高高供奉起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何涟见魏忡神色逐渐缓和下了,终于提松了一口心气。

    其余礼物接连入府,皇后的贺礼夹到了郕王和寿王之间,寿王随礼送来的还有一颗随侯珠和一支三生钗,看样子是刚从大理寺取要回。

    “辛霁无论如何都脱不开罪责,这珠钗作为证物已然无用。”

    魏忡两只手向前摊开,一珠一钗被展示给了何涟。

    “两样都给你,你喜欢吗?”

    何涟只取走了钗子,在双掌中缓慢轻抚道:“这就是三生钗?比翊王送来的那些都要精致,我就要这个了。这珠子你自个留着玩吧!”

    魏忡顺手将随侯珠放入怀中,见何涟一直握住钗子左瞧右看,舍不得放开,心里大骂一句笨蛋。

    “怪不得母妃不肯再收留她在未央宫,整个人越来越傻,留着也没大用,送来裕王府,好歹我还能看护着一点。”

    魏忡向何涟伸手索要金钗:“东西先还给我!”

    “干什么?你说好送我的,现在还想要回去?你堂堂一个王爷,还能这么吝啬小气!”

    何涟双手把持金钗,连钗带臂移入怀侧,口中依旧振声有词。

    魏忡才不会一味惯着她,一把将人抱搂入怀臂弯,趁着何涟还没缓过神色,手掌间放空松之际,只用两指便轻松将金钗提取回。

    “还给我!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有人抢劫啊!”

    金钗被魏忡高高举起,何涟蹦跶了几下也够不着,干脆站在原地耍起小性子。

    “小气鬼,真讨厌,我看错你了,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讨厌的人了···”

    “夫君要亲自给娘子带上!”

    何涟闻言不再闹腾,安静地躺在魏忡怀中,双手环抱住其腰背,低头垂靠在魏忡胸膛。

    “你的腰腹摸着好柔好软!你的心脏跳得好急好快!不过是随手系个钗子而已,怎么会这么慢,你到底在干什么!”

    魏忡还真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取用女子之物。

    魏忡先用一手固定住何涟的秀发,另一手缓缓抽出原本的竹簪,将金钗迅速替了回去。

    “哎呀,一不小心弄乱了你原来的发型!”

    “你有这份情就好,我待会儿回去再自己收拾一下,实在不行还有青缨在旁侧帮忙!”

    何涟不停地用手在头上调来顺去,最后她直接放弃挣扎,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表情,心里面却笑乐得绽开了花。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你之前真的没有过别的女人?”

    何涟觉得魏忡今天的表现有些过份了,虽然他从小就会哄人开心,但大部分时间比较规矩正经,只敢在私底下偶尔戏弄自己。

    “王府上上下下你都见过了,哪来的女人?这只是我从八哥那里学会的一点皮毛之术。

    刚才机缘恰好,我心念一动,就顺手为之。既然你不喜欢,那以后我不这样了。”

    “只是皮毛就好!”魏忡以极其端正的态势做出上述保证,何涟见状顿时放宽了心。

    郕王魏忳这位倜傥不羁的风流才子,在京城之中甚是有名,引得无数女子对他倾心苦痛,煎熬不已。

    何涟虽然对郕王没有任何偏见,但也还是不愿意魏忡也变成这副模样。

    “对了,翊王送来的那份礼物明显超过了其他兄弟,我看里面有一部分明显不是给你的!

    你把这一部分挑择出来,再从其他礼物中选出几件不合心称意的物什儿,之后一块儿转赠送给青缨姑娘。”

    何涟点头答应,又听闻魏忡继续说道:“我估计翊王明日、最迟后日就会亲自登门拜访,我已经吩咐过杨息再招几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入府,青缨的这个身份只是暂时的,你可别当真随意使唤人家。”

    “我省得!”

    用过晚膳,到了戌时日夕,魏忡和何涟回到卧房居室,才发现自己犯下了大错。

    青缨只是暂时归置于裕王府邸,这事只有何涟和杨息知情。

    她入府时听闻自己要作夫人的使唤丫头,便信以为真。此时便已开始履行职责,不请自入内室,直接问向魏忡与何涟道:

    “今晚王爷和夫人行礼之时,是否需要我在一旁服侍指导?”

    这番话把何涟吓了一大跳,魏忡跟着也被羞红了脸,青缨见状又换了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你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同房乃是正当之举···”

    “停!”

    魏忡赶忙让青缨打住,望向何涟,以目示意她这位女主赶快发号施令。

    何涟不言,只是在脑海回想从宫中听闻过的密谈:男女贵人初次同房之际,会由有过经验的年长女子从旁指导服侍;

    而未经人事的丫鬟偶尔也会受命在贵人同房之时观摩学习,过后一般会被男主人收入房中,扮演侍妾一类的角色。

    无奈之下,魏忡只得自己亲自上场,他摇指点了一下门外,对青缨和声悦色道:

    “今晚这里没你的事,还是赶快回卧房,早些好生歇息!”

    青缨告辞退下,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半路折返回来,一把将何涟拉到卧房外面的居室,两个女人窸窸窣窣地议论了好长时间。

    “她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魏忡又开始满头问号。

    “你···你先坐在这里别乱动弹,也别急着张口反驳或质疑,认真准备回答我俩提出的问题。”

    何涟出去一趟回来后神情明显变得有些慌乱,却仍要强行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行,那你问吧。”

    “夫人半懂不懂,王爷对夫妻之事了解多少?”

    “夫妻之道,一顺一逆。黑白和合,乾坤纠缠。”

    魏忡对这个答案胸有成竹,何涟闻言也跟着赞许地直点头,青缨望着二人的表现,一双美目当中映照出几点困惑。

    反复思虑良久,青缨终于回缓过神,继续向魏忡提问道:“王爷能说的详细点吗?”

    “详细点?”

    魏忡开始在脑海里飞速检阅过一遍相关书籍,终于被他给找到描述最为准确的一本,当即背诵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背射。···”

    “你得说的具体形象,我才能知道到底对不对!”

    “好,形象具体就形象具体!你可要听清楚了!”

    魏忡停顿了一下,大力提吸一口气,然后朗声描述道:

    “孤阴不生,寡阳不长。阴阳两齐,化生不已。一气初授,身首相合。

    兹以日用,真源反复。水火龙虎,汞铅坎离。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龟蛇盘结,心猿护体。男捉青龙,固抱元阳。女制白虎,守负元阴。

    丹中隐白,泪尽继血。姹女育灵,元婴还性。···”

    “好了,好了,我听得够清楚了,这是道家炼丹修炼之法,我没说错吧!”

    青缨彻底明白了:这夫妻二人,一个半懂不懂,一个似懂非懂,即使成事,恐怕也难绵延子嗣。

    她真恨不得亲身上阵,现场教学,可转念一思,这毕竟是人家的新婚之夜,只好作罢此念。

    “王爷先在这里想一想,到底是继续做凡人,还是要准备当神仙?夫人也替他拿个主意。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青缨一溜烟去了外居室,从自己随身的行囊里翻找出一本连环图册,携着它再度回到内室,将图册丢给二人,然后问道:“你们这会儿想清楚了吧?”

    “我本来就是凡人。”

    “我只要和他当平凡夫妻,不做神仙眷侣!”

    “那你们就仔细看学!”

    青缨把图册丢给二人,这本是馆舍里的教学之物,专供男女修习,致用享乐。

    上次青缨和魏忡春风一度之际就感觉对方有些不大对劲,在离开馆舍前夜,整理衣物、打包行囊之时,偶然发现了此物。

    联想当初,留了一个心眼,将图册一并带入到裕王府,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