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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兽

    “裕王是想让我离开翊王?”

    魏悌与顾闻以及其他闲杂人等均被支走,现场只剩下了魏忡、吕姝和柳颃颉三位。

    魏忡刚刚组织好了语言,却没想到被柳颃颉当场叫杀。

    这的确是萧良妃的原意,但与魏悌的意愿相背离。

    “周家不会允许自己的爱女与死敌的后代共侍一夫。退一万步讲,即使双方都勉强同意过,此举也只会让所有相关当事之人沦为笑柄。”

    魏忡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仔细推敲一遍,觉得从一开始翊王就被辛霁或者说太子给拿捏住了。

    柳颃颉见魏忡许久不搭话,于是抓住机会继续言道:“裕王不必苦恼,要解决此事甚是容易,妾身所求不过是为安身立命,翊王也好,其他男人也罢,我都不介意!”

    “这!”魏忡开始疑惑了,他之前从魏悌那里听闻前事,以为这二人是多么的情真意切,却不想女子只是在利用男子,将对方当作脱身的跳板,魏忡觉得自己的幼弟上当受骗,他确实有必要也有资格纠正这个错误,更不用再对女子存一丝一毫的同情。

    “裕王在想什么?是准备对妾身施以雷霆,还是布泽雨露?此处幕天席地,裕王殿下是个娇贵之人,还是随妾身移步附近的屋室好了!我躯卑命贱,自当对裕王你逆来顺受,甘心屈服!”

    这一番话说的魏忡甚是火起,当即拂袖作色,柳颃颉有恃无恐,直接欺上逼前一步,昂首挺胸,与裕王针锋相对。

    一旁的吕姝不能再静心旁观下去了,她看得很是清楚明白:柳颃颉这是在兵行险招,剑走偏锋,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吕姝不在乎别人,可是在乎魏忡,人在冲动之下什么都做的出来,她自认为魏忡不是凡人,但却不敢贸然下定结论。

    柳颃颉的言语撩拨不已,加上她本就生的极妖美,这一副样貌再配上挑衅的架势,很容易对年轻气盛,极重尊严的男子形成致命诱惑。

    吕姝自知言语现已无用,当即插入二人中间,面朝魏忡,张臂一展,把柳颃颉挡在身后。

    “你放心好了,本王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听闻魏忡此言,吕姝当即提松了一口气,谁知柳颃颉却死咬住不放,又是一串言语输出:“对了,我忘记了,士大夫之间常常互相分享自己的姬妾,裕王特地将绿珠姑娘带来翊王府邸,想必也是存了类似的心思,我想翊王应该不会介意,毕竟上一次裕王可是直接夺爱···”

    “够了!”

    魏忡本来已经不想再和这条相柳纠缠下去了,一身九首,涎水化毒,果然是一脉相承。他本打算撂开这副挑子,如实上报,反正走过这一遭,多少有个交待。但柳颃颉再度击中要害,使他不能安然置身事外。

    处于同样境地的还有吕姝,她心里明确裕王不会如柳颃颉所言,将她赠给翊王,但却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在裕王心中的地位。

    “上次用一副耳饰换来暂时的安定,将来呢?如果遇到同一类型的事件,我又该如何自处?”

    吕姝发现自己的命运一直没能真正改变。女子必须依靠一位男子,不论他是父亲、丈夫还是儿子,哪怕是情人。这个道理未必对女子公平,但却真实有效。

    柳颃颉之前那番话直白大胆,连吕姝的内心都开始动摇。她盯了一眼魏忡,又回首望了一下柳颃颉,四目接洽,柳颃颉知道吕姝已经被说服了,下一个言劝的对象就是魏忡。

    “裕王大祸临头,难道还不自知吗?”

    “?!”这条相柳又换了一个头颅出来说话,魏忡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准备将一切情绪都按下不表,最后再一并返还,现在要做的只是耐心周旋。

    “愿闻其详!”魏忡将吕姝牵拉回自己身边,紧紧握住她的右手,吕姝的玉手没有一点血色,骨节发白,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索性将另一只手也搭上,双手反复将裕王的右手摩挲取暖。

    “王爷听说过三凶吗?”

    柳颃颉先抛出一个疑问,魏忡仔细检阅了一遍脑海中的知识储备,试探答道:“七杀、破军和贪狼?”

    “妾身说的是另一组。混沌、穷奇和梼杌!”

    混沌、穷奇、梼杌、梼杌,四凶之名从古至今,广为流传,在《左传》、《史记》、《山海经》、《神异经》等书中均有提及。

    帝鸿氏之不才子名曰“混沌”、少皞氏之不才子名曰“穷奇”、颛顼氏之不才子名曰“梼杌”,以上合称为“三凶”,加上缙云氏之不才子名曰“饕餮”,四人合称为:四凶。”

    这是从《史记·五帝本纪》中提炼出来的一段记载。魏忡觉得柳颃颉与萧良妃还真是投缘,这两人已经是事实上的婆媳,将来肯定有说不完的话题。

    “三凶一定也是代指三个人!”魏忡得出结论,他首先将辛霁与混沌联系到了一起。

    《神异经·西南荒经》:“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熊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往,有腹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食物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天使其然,名曰浑沌。”

    柳颃颉则帮他补充完了另外两个人名:“来钊、楼缒!”

    《山海经·海内北经》:“穷奇状如虎,有翼。”

    《山海经·西次四经》:“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嗥狗。”

    《神异经·西北荒经》:“西北有兽焉,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

    “来钊的确有些奇处!”魏忡又想起那位反穿衣物、言辞狡利的贵公子,也将人与绰号对应上了。

    “还剩下最后一凶,梼杌,也就是楼缒,民间俗称为棒槌!”

    《神异经·西荒经》:“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两尺,人面虎足,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扰乱荒中,名梼杌。”

    后人引注道:“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一名傲狠,一名难训。”

    魏忡回忆起那日楼缒偶然流露出的神情,幸好提前将这只梼杌给打发掉了,又想到剩下的二凶,他决定先不管饕餮是谁,来钊与他没什么交集,辛霁则是真正死敌。

    念及此,于是对柳颃颉开口道:“姑娘不必危宴恐吓,本王自有分寸手段!”

    “那就好!”

    柳颃颉并不为意,只是面不改色道:“王爷切莫大意,妾身可是得知他们许多信息,如有需要,直问无妨!”

    魏忡先谢过了,柳颃颉略作回应,她在金谷园里待的时间最久,足有三年,辛家算是第一个真正的主家。

    辛霁、来钊与楼缒三个人臭味相投,很早就互相结识,只是彼此都性格强势怪异,之间偶有摩擦分歧,恩怨龌龊亦是不小。

    就好比这次生宴,辛家给两家都投递过请帖,来钊一口答应下来,表示一定到场,楼缒却嫌弃请帖写得太过正式。

    谁知到了当天,楼缒被辛霁提前亲自请来,直接入了胧月阁二楼的夫人越婵闺房,见了婢女绿珠,当即便开口索要,却被夫妻二人推脱还不是时候,得耐心等到晚上;来钊不出意料的缺席当晚,第二日凌晨才登门造访,对前夜的残羹冷炙更是不忌。

    这是都是柳颃颉特意打听再加推理得来。她在辛家三年,因为各方面出挑,服侍过不少贵人,从他们口中套出不少情报,只是从没等到这些人实现带她离开的目的。

    最可笑的是有不少人为了争夺她一晚,互相骂战殴斗,真正到手之后,又狠心施虐,在这株柳树之上折留下不少结疤。

    “辛酸苦辣不必对他人详谈!”

    柳颃颉从回忆中脱身,这才开口处理起自己眼下的麻烦:“妾身斗胆,想要亲自面见萧良妃,希望裕王能在中间做个桥梁!”

    这确实是一个大胆的请求,以她先前对魏忡的态度,魏忡有点担心柳颃颉会被萧良妃当场令人拖出宫殿杖毙。

    “王爷不必多虑,妾身自有分寸!我会提前跟翊王说明清楚,纵有不幸,也不会怪罪连累到裕王!相反,不论后事如何,妾身对裕王今日所为只有感激。”

    柳颃颉言罢,即刻跪地磕拜,对魏忡行了一个大礼。

    “姑娘快快请起,小王会勉力居中斡旋,断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两相受害的地步。”

    吕姝不经提示,在魏忡刚开口之际,便躬身相扶,魏忡话音刚落,人已被扶起,魏忡不必再倾身回礼了,当下感激过二者的默契,吕姝报之一笑。

    “翊王那边···需要我去解释吗?”

    魏忡问向柳颃颉,柳颃颉摊手行前引路,魏忡与吕姝紧跟其后。

    “这个女人真是厉害!”魏忡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有很多事情不必再亲自去做,就比如当下劝服魏悌,他即使不开口,柳颃颉也会主动。

    果不其然,三人刚与魏悌一见面,柳颃颉直接将自己的打算托出,翊王即刻吩咐贴身仆从顾闻入宫一趟,通报自己要亲自携家人拜见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