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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去途

    青年望着老猎人手中的刀。

    刀长约六尺。黑色的刀鞘,红色的刀把。刀把上有黑箍,像是脊椎骨一样,一节一节。鞘身表面是一层层的圆环状,还有些许红色的绳子系着。鞘身只有三面,刀背处是开放的,狰狞的黑色尖刺突出了来。刚才突出在水龙体外的应该是这些尖刺中的一根。因为这尖刺,所以配了这开放式的鞘,想必收刀时可以直接放入鞘中,不必插入。

    “凯尔叔叔,这是猎人的武器吗?”

    老猎人也在打量着这刀,他点了点头,

    “没错。如此长的武器,不是用来对抗人类的。只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类型的武器。相比于大剑,它着实有些细了,而且还带有一定弯度。但是比起大剑,应该更加便于携带和挥舞。不知是哪里的猎人会用这样的武器。”

    说罢,他试着将刀拔出来,刀却纹丝不动。他咦了一声,又试着将刀鞘上的红绳解开,直接从开放的刀鞘顶部将刀拿出,但是发现那些绳子上没有结,如何掰扯也是无用。

    他渐渐又感到了质疑的目光,连忙将刀拿到青年身边。

    “咳咳,洛,你观察力很仔细,来看看如何将这武器拔出来。”

    青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刀,避过刀背上的尖刺。

    好重,好长。这样的武器,猎人是怎么样做到挥舞自如的...凯尔叔叔竟还说要比大剑要更加容易使用...

    她坐了下来,将刀放在腿上,仔细的检查着。没有任何机关。她试着拔了拔,刀身一动不动,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好像和刀鞘是一体的。她对着老猎人摇了摇头,起身将刀递给了他。

    “无法拔出来…水龙好像是吞入了这武器死去的,是被刀背上的尖刺卡住了喉咙吗。这一切看起来都很蹊跷。洛,你先回村去,这里的危险不可预知。”

    老猎人思索着,又看了看水龙的尸体,让青年先行离开。他会剖开水龙,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导致了死亡。这两天发生的事着实有些离奇,他无法保证在此地待久了会有怎样的危险。青年倒也听话,她同样感觉自己昨天偷偷来到农场实在是孟浪了,想想有些后怕。

    不知名的猎人武器,农场附近死去的水龙,还有钢龙。她在山间缝隙快步走着,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变得疯狂,而自己好像离事实越发远了。

    糟了,她突然站住了脚。自己这么一耽搁,埃米应该已经吃了午饭,自己还想借机给她看钢龙的草图的。她跺了跺脚,一切都突然抛诸脑后,闷闷不乐地开始慢慢走着,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梦。

    青年的思绪常常跳跃,可能是平日里发呆多了。多亏于此,她对自己的理解很深,对自己的过去常回忆,未来常幻想。

    那梦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埃米时常对她谈起自己的梦想,和对于未来的规划。只是对于两人的事,她们不曾怎么谈过。她也不知道埃米对自己是怎么想的,虽然两人的关系要好,但是她也不清楚女孩对她是友情,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意思。她也忘了何时起对女孩有了爱慕,只觉着女孩生活上的独立,坚定的信念,对梦想的执著,和对未来的憧憬,都深深吸引着她。

    波凯村注定只会是女孩生命中的暂歇处。

    而她,是女孩的相反。她喜欢闲暇时躺在草地上,看着云,看着水,看着天。她喜欢抚摸齐齐,喜欢钓钓鱼,喜欢望着景色发呆。她喜欢懒洋洋的日子,就算这世界充满了危险,只要与她无关就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不过因为父亲是农场的主人,她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是要打理农场了。她没有埃米那样伟大的梦,也缺乏埃米那样奋不顾身的信念。

    所以她心里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女孩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女孩深深吸引着她。她从心底敬佩和羡慕女孩所拥有的品质,她愿意追随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孩。因此,她不想成为女孩生命中的过客。她想永远和女孩一起,一起看湖,一起看云,一起钓鱼,一起偷懒。

    她知道这是自私的想法。她更知道,自己无法开口让女孩留下来,那就好比她亲自给女孩戴上枷锁。

    人喜欢鸟儿自由飞翔的模样,所以就将其关进鸟笼里日日欣赏。她心里对此嗤之以鼻。她讨厌自私的想法。但是,心中的爱慕又让她时常产生这自私的幻想。

    她在梦中对女孩说,不管女孩去哪里,她都会陪着她。但是现在清醒着,她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说出这话。她害怕自己没有强大的信念,害怕自己会无法坚持,害怕自己会拖累埃米,更害怕会因此失去她。

    但是我见到了钢龙。

    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资本了,青年想到。自己能够和埃米共同追逐梦想的,能让自己坚持的,唯一资本。因为钢龙,自己能够理解埃米,能够在某一点微弱的层面上来说,自己是比女孩有经验的。

    ******

    在杂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间,青年已经走到了杂货店前了。

    店前有草食龙拖着板车,女孩正往上搬运着货物,见到她,打了声招呼,连忙将手头剩余的一些活做完。她栗色的长发扎成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随意的搭在胸前。

    她静静的看着女孩干完活,看着女孩朝自己小跑了过来,听女孩抱怨着说自己午饭时可是等了青年好久,却一直没等到。脑中却因为昨夜的梦,不停乱想着什么。

    “我明日要走了,洛。”

    她突然听女孩这么说,一瞬间充满了惊吓和疑惑。她不明白为何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没有任何招呼。

    “走?走去哪?”

    “曼奇镇呀,明日又是月初了。母亲说这次就让我独自去进出杂货了,她腿脚也不好了。”

    “是了,明天是月初了。那…我陪你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暗自嘲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看着女孩有些关心的目光,连忙毛遂自荐着要随女孩一同前往。

    “算了吧,农场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吧,我自己可以的。”

    女孩摇了摇头,婉拒了她。她连忙向女孩做出了解释,将之前在农场的事告诉了她。农场这几日应该是不能去的了,老猎人凯尔答应了她会稍微照看着齐齐。说罢,又想起了自己临摹的钢龙草图,掏了出来。

    “那你也要得到你父亲的同意才可以陪我一起去曼…”

    “看这个,埃米。”

    女孩好奇的接过折住的纸片,打了开来,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些线条,水蓝的瞳孔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你说,它的眼睛也是蓝色的,洛?”

    “是。它有湛蓝的眼,像海一般冷酷无情。和你的眼睛不一样。”

    女孩眨了眨眼,笑了出来。

    “真傻,如果它看向自己的至亲,眼神自然也会不一样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也是。”

    “洛,你怎么了?从刚才起就看起来怪怪的。是因为农场的水龙吗?放心,凯尔叔叔说的没错,水龙是非常谨慎的生物。等过些日子一切平静下来,农场应该还是会很安全的。”

    女孩关心地打量着她,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和女孩谈起昨日的梦,含含糊糊地不知对女孩说些什么。

    “可能…睡得不好吧…喜欢我绘的钢龙图吗?送给你了。”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开心得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

    清晨,山谷外日已东升,晨曦却被山壁挡住了,村内还暗着。唯一亮着的,就是村口的篝火了,波凯村长和她的艾露猫日夜守着那火,也不知为何。

    青年赶到杂货店前的时候,女孩已经在等着了,正喂着拉车的草食龙。她连忙过去,接过女孩手里提着的水桶。

    “洛,告诉我里先生同意了你来。如果你是偷偷跟来的话,我可不会让你上车的。”

    女孩看见她如此殷勤,狐疑的打量着她。洛不会说谎,女孩可是知道的。

    “有埃米公主的吩咐,我等自然不敢不从。”

    “贫嘴。”

    女孩盯着她,哼了一声,清楚她应该是没有撒谎了,虽然她看上去还是有点奇怪。再次检查了车上的货物后,青年牵着缰绳,拉着温顺的龙,和坐在车上的女孩向村外走去了。

    她的思绪又开始飘了,想起昨晚在家里与父亲晚餐时的对话。

    “洛,你准备何时告诉埃米丽?”

    “啊…告诉什么?”

    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收拾碗筷。

    “埃米丽是个好女孩,你该庆幸村里没什么出众的年轻人和你竞争。”

    “爸爸!您在说什么啊,我可不懂..咳咳…”

    她急忙打住了他,感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失声,不禁咳了几下。

    “这次你们一起单独出远门,可要把握住机会,别再表现的像个呆木头一样了。想当初我追求你母亲的时候…”

    后面的话她就不记得了,因为她已经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趴在了床上,把头深深埋进了枕头里。

    “洛…洛!”

    她听到身后女孩的呼唤,回过神来,看见不远处村口站着的人影。

    “凯尔叔叔?”

    她们走近一瞧,村中的老猎人正靠着村口的巨石边,双手抱着胸,身边立着一柄有近乎他身高的修长物品,被布裹着,有排尖刺露了出来。不远处,篝火散发出的光照在了他身上,影子映在石面上,飘忽着。

    “凯尔叔叔,这是那…”

    “哟咿哟咿。”

    “村长婆婆!真不好意思,刚才没有看见您。您怎么藏到凯尔叔叔的背后了?”

    从老猎人腿后探出头的老妪吓了青年一跳,感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对着村长微微鞠了一躬。

    “哎呀呀,离篝火远一点实在是有些凉呢,要靠在年轻猎人的背后才暖和呀。想当年,想让婆婆我靠在背后的猎人可是大有人在呢!凯尔,还真是便宜你了呀。”

    老猎人不露痕迹的想从老妪身边挪开,但是感觉到有硬物勾着自己的小腿,那东西坚如磐石,自己使了很大力气居然纹丝不动,根本挪不了腿。他微微低了低头,用余光瞄了瞄,那是村长的拐杖。

    “咳咳,婆婆,您还是先说正事吧,孩子们可是还有路要赶。”

    老妪扬起了头,高高厚厚的帽子遮住了大部分视野,她连老猎人的脸都看不到,小巧精致的圆形眼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迷,表情倒是严肃了些。

    “洛,你偷偷去农场的事让我很生气。”

    一直在困惑的青年心沉了一下。她一瞬间想了很多,如果村长因此事责怪她,不准她出村,她能想象出身后女孩的失望表情。她幽怨地看了老猎人一眼,发现他正玩弄着一缕刘海,努着嘴想吹口哨却不会吹,努力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是凯尔跟我说了,多亏你细心观察,他才能发现这把太刀。”

    “太刀?”

    青年疑惑的问,只见老猎人抄起了身旁无名的猎人武器,朝她挥了挥,脸上突然又得意洋洋了,一副你可要好好感谢我的表情。

    “没错。这把武器是少数在大陆东方的猎人才会使用的,名为太刀的武器。我在很多年前…遇见过会使用这类武器的猎人。哎呀呀,凯尔给我看这把刀的时候,可是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呢。”

    “村长婆婆,那您这次是找洛有什么事吗?”

    女孩已经下了车,站到了她的身旁。

    “其实,我和凯尔是在等你的,埃米丽。”

    “我?”

    “我想昨日在农场的情况洛已经和你说过了,这把刀凯尔无法拔出鞘。他将这把刀带给赛门看过,也毫无办法。曼奇镇那里人流很多,偶尔也有从猎人公会总部下派的猎人去那,所以这次我想让你们去带着这刀去那里,看看有没有猎人认得这把刀。”

    “当然了,我们清楚你们能打听到这刀来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我们还希望尝试一下。另外,你们也可以去曼奇镇的武器匠人那里,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把刀拔出来。”

    老猎人接过村长的话,微笑着看着两位年轻女孩,慈祥的脸上是对她们的鼓励。

    “这没问题。只是,我有些不清楚为什么您那么想要拔出那把刀呢?”

    青年看到老猎人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也是有些无奈了。

    “说起来你们可能要笑话我了,但是我身为猎人的直觉告诉我,这把刀好像和钢龙的出现有联系。婆婆也觉得如此。”

    老妪点了点头,看着那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又陷入回忆中了。

    众人都默默等着。

    “那就拜托你们了呀,埃米丽,洛。”

    许久,她缓缓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