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阵法
易七月觉得这事不对。
辛辛苦苦来到北边了，怎么睡一觉就被打发回去了呢？
阿文像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偶，把几人在此处住过的痕迹认真清理，巡视一圈后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扶了扶帽子准备回南岸。
易七月拉住他胳膊，“就这么回去了？”
“屋里没问题，看不出有人住过的，屋外的脚印不用担心，这两天肯定还会下雪......”
易七月把他胳膊重重甩下，隔着厚军服阿文都能感受到他怒意的灼热。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们就这么抛下殿下吗？她一个弱女子面对的可是整个鬼狼族啊！！”
阿文很平静，拍了拍易七月捏过的袖子，试图抹平根本抹不平折痕的劣质军服，“她不是弱女子，她是人族最尊贵的圣女殿下，是一名送灵师，还是灵道的大修行者，我们是什么？两个最低阶的小士卒，就算你去了你能做什么？去拖殿下的后腿吗？”
易七月所有的语言卡在嗓子眼里。
屋外风声渐啸，穿透破旧的窗户纸呼啦呼啦打在人心上，透出一片凉。阿文摸了摸帽子，道：“走吧。”
背后的易七月还是没有动。
他本质上就是个很倔的人。
“阿文，道理我都懂，但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想走吗？”易七月一开始就觉得他们在这里这件事很不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殿下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因为她救人之后力竭无法自己行走？我们见过殿下在疏湖引灵，和那时比起来昨天只能算小场面吧？好，就算殿下虚弱，到北岸之后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为什么还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而不是让我们回去？交代那几句话有必要来到这里吗？”
易七月吞了吞并不存在的口水，“有没有一种可能，殿下潜意识里是希望我们去帮她的，哪怕我们力量微小，有人在身边和孤军奋战，一定是不一样的。”
阿文脑袋一嗡。
穹曦，一直是希望和人产生联系的吧？
只是从尤歌走了之后，她再没有能交心之人，直到遇上可交换秘密的他和歪打正着的易七月。她从一开始不太会和人交流，逐渐也会和他们说很多秘密，动不动就拿杀人消除记忆威胁他们两，实则半夜会偷偷帮他们往火堆里不熟练地丢两根柴火，指尖还被扎了小木刺。
穹曦是不会向人求救的，最艰难不过疏湖边那一晚，事后阿文想起来总觉得怪异，穹曦把他们两带在身边，究竟是为了确保自己失去意识时有人照管，还是担心独自留在岸上的他们？
如果疏湖里沉没的灵魂真的都被穹曦引出，他们真的会一点都不被影响吗？
灵魂要是完全对活体没有影响，何来民间那么多的灵异之事？
认识穹曦到现在，要说她有什么事情真的需要找人帮忙，不过就是一个车夫罢了。
以理智来思考，穹曦并不需要他们。
只谈理智的话。
易七月说的很对，问自己的心，怎么能抛下穹曦独自逃跑呢？
“阿文，你还记得咱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行军途中你因为发烧一个人落在了后面，刚好遇到睡过头没赶上出发的我，我看你状态不对问你需不需要帮忙，你说不用给我指了路让我快去赶大部队。我后来想想还是回来硬把你带上了，虽然两个人走的慢一点还是在天黑前逃出了大山，如果那天我没有折回，夜里的山洪，你一定躲不掉。现在不也是一样吗？也许我们去了帮不到殿下，也有可能我们运气好就带着殿下三个人一起回去了呢？”
“你都说了是运气，当时如果运气不好，你就会跟着我一起被山洪冲走。现在我们去了，很有可能三个人一起葬身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甚至灵魂不得安息，完成不了殿下的交代，送灵师未得传承，人族可能从此走上覆灭之路。”
易七月笑了，他笑起来眼睛弯弯，很是好看。
“那又怎么样呢？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最低阶的小士卒，人族的未来与我们何干，我只关心我现在在乎的东西，今天若是抛弃了殿下，我一定会后悔一生。”
是啊，人族的未来与他何干呢？那是上位者需要考虑的事，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同胞兄长需要考虑的事，他现在是阿文，只是阿文。
曾经是易七月给了黑暗中的他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如今他有机会把这种希望传递给别人，他不该犹豫，他应该去做。
至于送灵师，没了就没了吧，看穹曦的状态，这也不是什么好身份，找不到继承人，也许是拯救了一个新的人呢？
阿文再次摸了摸帽子，将它紧紧摁在头上，“走吧，去北边，得抓紧。”
两人的脚程比不上穹曦，好在凤羽在身上，走的也不算太累。阿文估摸着穹曦要保存体力，除了出发时要甩开他们，不会长时间动用灵力，只依靠凤羽的力量，很难完美掩匿痕迹，果然往北翻过一座小丘，雪地上就有了一行浅浅的脚印。
阿文很是不安。
能找到穹曦的踪迹固然是好事，可这痕迹未免也太显眼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状态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差许多？
今日大雪未落，只有刻薄的狂风一路奔袭，两人一路不耽搁，勉强能在足迹消失前跟上去，最终在一处山谷里找到了穹曦。
易七月欲要奔下，阿文抓着衣领把他摁下，“先别露面，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殿下不就在那站着吗？”
“殿下的样子，像不像在和人对话？”
易七月自信眼神不错，怎么看谷中都只有穹曦一人，“没有别人啊？”
阿文拍了下他的头，“你傻啊！”
易七月被拍醒了。
是的，他傻。
相比于活人，穹曦更多接触的分明是灵魂。
她在和谷中的灵魂对话。
数遍全身上下，阿文觉得自己唯一还称得上优点的，也就是感觉了。这事说来玄妙，但确实曾在战场上救了他多次。
认识穹曦之后这种感觉会更清晰，离她比较近的时候，一般会比较冷。
死人的灵魂，总不至于还想来温暖活人。
穹曦从小屋离开之前，她周围还是阴冷的。
而现在，阿文觉得还好。
“这山谷里应该设了阵法，我不清楚殿下具体修的哪种灵道，要是阵师就好了，如果不是事情就会麻烦许多......”阿文回忆着自己浅薄的阵法知识，试图从中找到突破口。“但凡阵法必然有阵眼，高级的阵法会用法器来提供灵力，破坏法器虽然不一定等同于破坏阵眼，但是断了灵力来源阵法便维持不了多久。”
易七月难得不糊涂，每一个字都听懂了，“法器和阵眼？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不是被保护在阵法之中吗？我们也进阵？”
“不，不一样，法器只提供灵力，阵师能操控阵眼，却操控不了法器，所以一般法器不入阵，会安置在阵外由别人守护。阵师最厉害的是阵，也只有阵，只要你不进阵，他就拿你没有办法。能困住殿下，不会是能随便移动的阵，设局的人想不到会有人跟到这个地方，看起来外围是不设防的状态，我们在外面反而最有用。”
易七月问道：“可殿下在和灵魂对话，是不是说明设局的人是灵魂体，万一是他一路把殿下引过来，岂不是知道我们的存在。”
这个问题阿文也在想，想了也想不明白。
“只能赌一把了，说不定殿下把我们屏蔽在那个灵魂的认识之外了呢？灵魂的东西，谁也说不好。”
说到赌一把易七月可来精神了，尽管他逢赌必输，但也没在怕过。
两人猫在岩石后面小心移动，四处寻找疑似法器的东西。
阿文只恨自己幼年时书没读够，若他当年能将阵法的知识完整学会，说不定能根据地势和灵力分布推算出布置法器的最佳位置，何必这样漫无目的地去寻找。
他不时借着各处缝隙打量谷中的情况，穹曦和灵魂的对话似乎持续了很久，在某些离得比较近的位置角度，他能看到穹曦脸上逐渐浮现的不耐烦，还能看到从她脚底偶尔偷偷窜出的细细的金线。
她一定也在琢磨阵法。
覆满白雪的土地上唯独空旷的山谷，这件法器只能是水属性或者土属性，按照北境一年能有三季积雪的气候来算，水属性的法器会更合适些，水系的灵力流动也会更好操控。
流动？
阿文驻足，再次通过缝隙打量整个山谷，四周围山石杂乱，容易把流动的灵力切碎，法器最好安置在灵力流动最为顺畅之处。
阿文回头看了看他和易七月最开始藏身的斜坡，没有巨石，只堆满了松软的白雪，他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辛辛苦苦来到北边了，怎么睡一觉就被打发回去了呢？
阿文像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偶，把几人在此处住过的痕迹认真清理，巡视一圈后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扶了扶帽子准备回南岸。
易七月拉住他胳膊，“就这么回去了？”
“屋里没问题，看不出有人住过的，屋外的脚印不用担心，这两天肯定还会下雪......”
易七月把他胳膊重重甩下，隔着厚军服阿文都能感受到他怒意的灼热。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们就这么抛下殿下吗？她一个弱女子面对的可是整个鬼狼族啊！！”
阿文很平静，拍了拍易七月捏过的袖子，试图抹平根本抹不平折痕的劣质军服，“她不是弱女子，她是人族最尊贵的圣女殿下，是一名送灵师，还是灵道的大修行者，我们是什么？两个最低阶的小士卒，就算你去了你能做什么？去拖殿下的后腿吗？”
易七月所有的语言卡在嗓子眼里。
屋外风声渐啸，穿透破旧的窗户纸呼啦呼啦打在人心上，透出一片凉。阿文摸了摸帽子，道：“走吧。”
背后的易七月还是没有动。
他本质上就是个很倔的人。
“阿文，道理我都懂，但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想走吗？”易七月一开始就觉得他们在这里这件事很不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殿下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因为她救人之后力竭无法自己行走？我们见过殿下在疏湖引灵，和那时比起来昨天只能算小场面吧？好，就算殿下虚弱，到北岸之后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为什么还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而不是让我们回去？交代那几句话有必要来到这里吗？”
易七月吞了吞并不存在的口水，“有没有一种可能，殿下潜意识里是希望我们去帮她的，哪怕我们力量微小，有人在身边和孤军奋战，一定是不一样的。”
阿文脑袋一嗡。
穹曦，一直是希望和人产生联系的吧？
只是从尤歌走了之后，她再没有能交心之人，直到遇上可交换秘密的他和歪打正着的易七月。她从一开始不太会和人交流，逐渐也会和他们说很多秘密，动不动就拿杀人消除记忆威胁他们两，实则半夜会偷偷帮他们往火堆里不熟练地丢两根柴火，指尖还被扎了小木刺。
穹曦是不会向人求救的，最艰难不过疏湖边那一晚，事后阿文想起来总觉得怪异，穹曦把他们两带在身边，究竟是为了确保自己失去意识时有人照管，还是担心独自留在岸上的他们？
如果疏湖里沉没的灵魂真的都被穹曦引出，他们真的会一点都不被影响吗？
灵魂要是完全对活体没有影响，何来民间那么多的灵异之事？
认识穹曦到现在，要说她有什么事情真的需要找人帮忙，不过就是一个车夫罢了。
以理智来思考，穹曦并不需要他们。
只谈理智的话。
易七月说的很对，问自己的心，怎么能抛下穹曦独自逃跑呢？
“阿文，你还记得咱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行军途中你因为发烧一个人落在了后面，刚好遇到睡过头没赶上出发的我，我看你状态不对问你需不需要帮忙，你说不用给我指了路让我快去赶大部队。我后来想想还是回来硬把你带上了，虽然两个人走的慢一点还是在天黑前逃出了大山，如果那天我没有折回，夜里的山洪，你一定躲不掉。现在不也是一样吗？也许我们去了帮不到殿下，也有可能我们运气好就带着殿下三个人一起回去了呢？”
“你都说了是运气，当时如果运气不好，你就会跟着我一起被山洪冲走。现在我们去了，很有可能三个人一起葬身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甚至灵魂不得安息，完成不了殿下的交代，送灵师未得传承，人族可能从此走上覆灭之路。”
易七月笑了，他笑起来眼睛弯弯，很是好看。
“那又怎么样呢？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最低阶的小士卒，人族的未来与我们何干，我只关心我现在在乎的东西，今天若是抛弃了殿下，我一定会后悔一生。”
是啊，人族的未来与他何干呢？那是上位者需要考虑的事，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同胞兄长需要考虑的事，他现在是阿文，只是阿文。
曾经是易七月给了黑暗中的他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如今他有机会把这种希望传递给别人，他不该犹豫，他应该去做。
至于送灵师，没了就没了吧，看穹曦的状态，这也不是什么好身份，找不到继承人，也许是拯救了一个新的人呢？
阿文再次摸了摸帽子，将它紧紧摁在头上，“走吧，去北边，得抓紧。”
两人的脚程比不上穹曦，好在凤羽在身上，走的也不算太累。阿文估摸着穹曦要保存体力，除了出发时要甩开他们，不会长时间动用灵力，只依靠凤羽的力量，很难完美掩匿痕迹，果然往北翻过一座小丘，雪地上就有了一行浅浅的脚印。
阿文很是不安。
能找到穹曦的踪迹固然是好事，可这痕迹未免也太显眼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状态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差许多？
今日大雪未落，只有刻薄的狂风一路奔袭，两人一路不耽搁，勉强能在足迹消失前跟上去，最终在一处山谷里找到了穹曦。
易七月欲要奔下，阿文抓着衣领把他摁下，“先别露面，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殿下不就在那站着吗？”
“殿下的样子，像不像在和人对话？”
易七月自信眼神不错，怎么看谷中都只有穹曦一人，“没有别人啊？”
阿文拍了下他的头，“你傻啊！”
易七月被拍醒了。
是的，他傻。
相比于活人，穹曦更多接触的分明是灵魂。
她在和谷中的灵魂对话。
数遍全身上下，阿文觉得自己唯一还称得上优点的，也就是感觉了。这事说来玄妙，但确实曾在战场上救了他多次。
认识穹曦之后这种感觉会更清晰，离她比较近的时候，一般会比较冷。
死人的灵魂，总不至于还想来温暖活人。
穹曦从小屋离开之前，她周围还是阴冷的。
而现在，阿文觉得还好。
“这山谷里应该设了阵法，我不清楚殿下具体修的哪种灵道，要是阵师就好了，如果不是事情就会麻烦许多......”阿文回忆着自己浅薄的阵法知识，试图从中找到突破口。“但凡阵法必然有阵眼，高级的阵法会用法器来提供灵力，破坏法器虽然不一定等同于破坏阵眼，但是断了灵力来源阵法便维持不了多久。”
易七月难得不糊涂，每一个字都听懂了，“法器和阵眼？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不是被保护在阵法之中吗？我们也进阵？”
“不，不一样，法器只提供灵力，阵师能操控阵眼，却操控不了法器，所以一般法器不入阵，会安置在阵外由别人守护。阵师最厉害的是阵，也只有阵，只要你不进阵，他就拿你没有办法。能困住殿下，不会是能随便移动的阵，设局的人想不到会有人跟到这个地方，看起来外围是不设防的状态，我们在外面反而最有用。”
易七月问道：“可殿下在和灵魂对话，是不是说明设局的人是灵魂体，万一是他一路把殿下引过来，岂不是知道我们的存在。”
这个问题阿文也在想，想了也想不明白。
“只能赌一把了，说不定殿下把我们屏蔽在那个灵魂的认识之外了呢？灵魂的东西，谁也说不好。”
说到赌一把易七月可来精神了，尽管他逢赌必输，但也没在怕过。
两人猫在岩石后面小心移动，四处寻找疑似法器的东西。
阿文只恨自己幼年时书没读够，若他当年能将阵法的知识完整学会，说不定能根据地势和灵力分布推算出布置法器的最佳位置，何必这样漫无目的地去寻找。
他不时借着各处缝隙打量谷中的情况，穹曦和灵魂的对话似乎持续了很久，在某些离得比较近的位置角度，他能看到穹曦脸上逐渐浮现的不耐烦，还能看到从她脚底偶尔偷偷窜出的细细的金线。
她一定也在琢磨阵法。
覆满白雪的土地上唯独空旷的山谷，这件法器只能是水属性或者土属性，按照北境一年能有三季积雪的气候来算，水属性的法器会更合适些，水系的灵力流动也会更好操控。
流动？
阿文驻足，再次通过缝隙打量整个山谷，四周围山石杂乱，容易把流动的灵力切碎，法器最好安置在灵力流动最为顺畅之处。
阿文回头看了看他和易七月最开始藏身的斜坡，没有巨石，只堆满了松软的白雪，他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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