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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溪流

    “我……有这个名号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植物学家?还被尊称先生?外面又在传着什么奇怪的传闻了?”几顶从天而降的高帽子让同样有着黑发黑瞳的女人满脸疑惑。

    她忽然有了思路,把黑着的脸转向男人,“栾,你又藏东西了,你把消息藏起来了。”

    望着满脸阴沉的房客,栾先生一脸无辜。

    “是你自己不看报纸的,给你看也叫我滚开。喉~难道还要我每天准时起床给你念报纸?”此时的栾先生像极了一个顽皮的小孩子,用榕树皮似粗糙的手背磋着自己的胡茬子,还一脸坏笑地看着渊琼,意犹未尽,“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你就会把我这个房东从这间屋子里撵出去。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鸠占鹊巢?”

    女士们忍俊不禁,银铃般的笑声回响着。

    洛塔娜也在笑声中原谅了刚才自己因为激动而失礼的表现。

    “好了,老夫要去厨房了,这个点,霜泠也快回来了。这孩子,回来后在这个月里就没闲着。渊琼,你给导师好好解释一下你的研究。不懂科学的大众可是科学家最大的投资者,你要好好表现。”

    “那我的茶呢?”

    “自己倒!”

    ……

    烧柴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硝石和铁片把火星从虚无中创造出来,干草和少许树皮将被最先点燃,若要加快把火拔旺的速度,那么我们需要一份报纸。

    报纸曾是富人的专属,直到义务教育和活字印刷的出现,一个消灭了文盲,一个降低了成本。

    通常一份报纸只有六页,因为消息确实来得慢。如果是配图的报纸,就比其他纯文字的报纸贵些。

    报纸上的图是怎么来的呢?也是印出来的,由于成本原因,配图通常是一幅地图,如果要标明事发地点,那就往地图上事发地点所处的郡的郡名上画一个圈,再给每一个圈的右上角标上序号。序号与报纸上报道的新闻顺序对等。

    如果要配上人物图像,那就基本不可能,只能配上一些新闻主角的肖像画,通常是著名的人物。

    首先,报社需要有敏锐的察觉力,把一些著名的持续关注度高的人物写进一份表格里。然后,找一位专业的画手,去见这些人物一面,把他们的样貌画下来。最后,把这些画送给印刷雕版制作商作制作模板,雕刻成印刷板。

    这无疑需要非常高的成本。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容易出问题。

    最明显的问题是画像与真人的差距,并非所有被派遣的画师都能见到想见的人物一面。很多情况下,画师面临着见不到对方或者被对方放了鸽子,但离交差时限已经很近的困局。这时候,画师不得不根据其他人的口头描述来作画。

    所以准确度更不忍想象。

    栾墨的手中,就有着一张印着一幅明显是画手听人口述而画出的肖像画的报纸。不幸的是,肖像画画的人是渊琼。

    黑发黑衣黑眼睛。除了这些,其他细节很多都是错的。

    画中的渊琼把黑色长发盘起,黑衣服只画了一半,但明显不是渊琼的。然后还挂着一件满是白色补丁的黑披肩——这个是对的。

    栾墨透着画都能感受到画手的怨念,因为画上渊琼的面都了很多皱纹,很老,嘴唇也不像其他常规画像的人物一样微微上扬,看起来有点怒意。画手还给渊琼画了耳钉,耳钉的形状看起来像是一颗饱满的俄敷稻。

    画是画了个大概,看的人也只能看个大概。反正土生土长的黑发黑眼的人只有缅莱地区有,而给黑衣服打上白补丁的女人正好也就渊琼一个。

    栾墨无奈地吹了口气,把渊琼的这幅只有黑和白的画像完整地撕下来,丢进火里。

    这烧黑白画像的感觉,还真的有点奇怪。栾墨忍不住坏笑了一下。

    栾墨手上残损的报纸上还印着:西缪兰著名植物学家渊琼对紫株草进行作物化培养获得初步成果,欲推进粮食问题解决……

    他依稀还记得,那是渊琼养出来的紫株草的种子被用作饲料的时候的事,好像是一年前的事吧?还是两年前?当时确实挺多人关注的,渊琼却不怎么理会,因为这个成果离渊琼的目标还是太远,她一开始是想种出能让人当主食吃的那种紫株草。

    但这份报纸是一个月前由霜泠从东缪兰带出来的“最新”的周报。

    现在,渊琼在不断地“筛种”,想把能结出种子最大最多的那一类留下,但她的目标已经变了。

    从确认饲用以来,由于这种紫株草种子对饲料的补充,更多的小麦被省了下来,更多的人吃得起面包了,加上紫株草的生长范围比其他作物都要宽广,使得东西缪兰的一些偏远的地区开始有了种植业。

    当然了,紫株草的种子的口感,那是相当的糟糕。就算煮得很透,咬起来也还是硬,很硬。碾磨成粉,做出的“面包”“面条”也不好吃,一股涩味。为什么这么不好吃?因为它就是不好吃。

    为了找到能结出好吃的种子的紫株草,渊琼自己找了很多种不同的草进行种植,培养,试吃。一开始是全紫株草种子,后来是和俄敷稻混着煮。

    吃了半年,坏了牙口和肠胃,算了,还是专注于饲料用吧。省下了这么多小麦,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栾墨是这样安慰渊琼的。

    望着锅里那白花花的俄敷稻,栾墨似乎忘记了紫株草种子那口感所带来的阴影,这种不好的回忆还是忘掉为好。

    火燃得整盛,门外不知怎地,响起了旧木独轮车吱吱吱的声音,同时还有一些……人们的议论声?

    “爸,我回来了,出来帮我抬一下独轮车。”

    是霜泠回来了,还带回一件要放在独轮车上的重物,车上的重物还吓到了邻居,让老爸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

    门外,独轮车上躺着一只黑不溜秋的野猪,看起来刚断奶几个月,很新鲜;独轮车靠着红砖垒成的小台子,勉强保持着不倾翻的状态。霜泠翘着二郎腿瘫在台子上,棕黄的粗布衣粘上了红色的砖屑,裤腿上还有一些血斑和草灰,不停地用手肘子甩着脸上的汗,还喘着粗气。邻居里农村家的年轻人们在一旁围着、盯着、议论着;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还色迷迷地瞅着女孩那随着一张一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脯。

    “给。好好擦擦脸,别像个颓废的大叔一样弄得满脸灰。”老爸从衣架子上取出最干净的一条丝巾递给女儿,那可是连渊琼都不让碰的那条白丝巾,被洗得一点脏痕迹都没有。

    霜泠毫不客气地把丝巾拽了过去,随便叠了一下就开始擦脸。

    “别看了,走开!没见过喘气的小孩子还是没见过野猪?!”栾墨开始叫骂着咆哮着挥着手驱赶围观的中年人群,栾墨对这些家伙的想法心知肚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不通就回家问你们家的崽子为什么不会打野猪!肉煮了吃,骨头熬汤,内脏当鱼饵,猪毛做刷子,肠子里的粪肥田!你们啥都别想蹭!做成腊肉也不给你们!少打我家粮草的主意!还有,谁要敢再盯着我女儿看,我就用削家具的镐子铲了这个混球的皮!嗯?!还伸手?谁家的二流子?qnmd!滚!”

    栾墨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砖,呼啦一声甩在那个想趁着栾墨不注意伸手拿刀割猪耳朵的无业二流子脸上!

    铛!沉闷的空气中忽热地贯了一道电闪雷鸣般的脆响!二流子被飞来的砖砸了几个圈的空翻,四脚朝天地被掀翻在地,油滑瘦削的脸被砸出了个大血印子,翻在地上捂着脸打滚呜呜大哭。

    围观者先是一片哗然,然后开始哂笑讥讽那个挨打的人。

    闹剧还未结束,栾墨想把砖捡回来,于是走向那个二流子。兴奋的围观人们以为栾墨还要继续打,而且他们也还想看栾墨打人,于是便开始喝彩。但霜泠已经休息好了,直接拉住栾墨来抬独轮车,栾墨也没多说什么,点了下头就转身走开了。

    见到无好处可捞,无好戏可看,人群便发出了阵阵嘘声,不欢而散。栾墨在嘘声中和霜泠把独轮车抬过了门槛,随后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切开看淋巴——这头野猪看起来很健康。父女两人确认这点后,野猪在半小时内就被剖开切分好。

    简单分了一下后,栾墨挑出那些嫩的肉,分在几个木盆里。栾墨盯着木盆看了几圈后,还是不满意。

    “丫头。”

    “爸?”

    “葛拉老婶的老伴走了,她家更难过了,你再切多点肉给她们。”

    “好。”

    ……

    “那现在呢?爸?”

    “行。”

    “那我出发了,爸,还有姐姐们,有话回头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