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俄敷秩事 » 十二、事端

十二、事端

    “我的信念受缅莱哲学影响,我认为作为社会中的人,每个人生来都是等重的,但会随着善恶增减质量。我想我的生命质量……大概就像火药燃爆后的硝烟一样……”

    ——摘自黎奈•班德拉斯《回忆录》

    老父亲按下筷子,腾的一下立起,大步走出门。

    栾墨绝非圣人,尤其在生活细节方面,他能无视渊琼的恶作剧,也能原谅霜泠的过失,但除了亲人和熟人意外,干扰他生活安排的人通常都得顶着他的脸色来行事。既然现在操劳一天还要会客的栾墨被打断吃饭,还是难得一尝的猪肉,那也不能指望栾墨会有什么好的脸色见人了。

    门被粗暴地推开,但没有碰撞的响声,显然是为了不惊扰客人,满脸胡茬的中年人大步流星地伴着阵风冲了出去。

    “你谁?干什么的?”不管是谁,现在栾墨需要的只是一个撒气的对象。

    门外站着的新兵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暴怒语气吓得一脸委屈,不知所措,支吾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小鬼,问你话呢!找老子作甚?”

    咔!紧张到无地自容的新兵直接立正,靴子的护甲板在他脚边撞出了火花,右手一挥!这面红耳赤的新兵居然向着面前的木工敬了一个标准的阅兵对上级军礼!

    栾墨先愣了一下,随后接着骂。

    “你看你敬的是个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上级!给我重新敬一遍!”

    “是!”新兵再立正,敬了个正常礼,豆大的汗从帽檐滚下,吧嗒吧嗒地摔在地上。

    栾墨一拳敲在这名可怜的士兵的肩甲上,凶神恶煞。“你这兵怎么当的?问你话也不答,讲几句就怂,还当什么兵?滚去饭店端盘子吧!”

    “够了!”一旁牵着马的真上级看不下去了,“栾墨,你现在就只会欺负新兵了吗?”

    “欺负?”上了头的栾墨从来都是嘴无遮拦,“现在他对我这个平民敬上级礼而你都不管,那你想怎么管?当个兵的礼都会敬错,成何体统?”

    “怎么,整我新兵还有理了?我可以告你骚扰军队!”

    新兵偷偷地看着自己的上级挺直腰板和这个凶恶的木工对峙,浓汗袭击了眼睑。

    “行啊,当官儿了有理了,还会‘骚扰军队’了!”粗鄙的山村木工昂着脖子叉起腰,那双手,不能说像熊的掌,简直是龙的爪子。野人般壮硕的油汗中年人摆好架势后立马扯起喉咙就开始骂——“你看你穿得人模狗样,骑个高头大马的欺行霸市的还有脸说什么破‘骚扰军队’?西缪兰军纪里可是写着‘非特殊命令不准骑马穿越居民区’!怎么,别以为宪兵不在就没人能收拾你!”

    “够了!绳墨佬!我仔还轮不到你收拾!”一声久经菜市场吆喝磨练的沧桑咆哮如泥石流一般压住了一切自然声响:鸡鸣犬吠、切菜剁肉、柴燃水沸……顿时万籁俱寂。

    只见巷的另一头,歪着腰骨的佝偻大娘扔下担子柴刀,肥肥的红竹笋滚了一地,散在她那沾满泥的旧草鞋侧。一看就是新鲜的:那被红皮层层包裹的竹笋,最里头的肉却是白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刚出生的婴儿。

    往前村里但凡一个角落出现一点儿争吵的唾沫星子,就像城墙上点起了狼烟,随即东窗敞开了缝,西门倚上了人,好奇的眼神都往这里钻。

    而现在,涉及到家长里短的嘶吼如雷贯耳,上至住拐棍的下至叼竹签糖的纷至沓来,整个村子顿时变成了一口火锅,漂浮着闲言碎语的麻油,喷薄着喙长三尺的辣气,滚动着蜚短流长的大料。

    湿了大半边的斗笠被撇到石椅边,滚了几圈才倒下,而此时,老太已经提着离脚最近的竹笋冲到争执两人的面前。

    “衰仔!同我落来!”老太扬起竹笋就是邦邦地给了骑马的军官一顿削!

    “当几天官了富贵了就敢瞧不起街坊了?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没街坊搭把手投你票写你材料你能有今天?”

    在和平年代的今天竟出现了人仰马翻的响动。

    屋内的洛塔娜惶然地靠在木椅上,双手捏紧饭碗,刘海紧贴着额头,眼睛的余光都不敢往外面瞥哪怕一眼,那许久没修的木椅平时总被霜泠晃得嘎吱响,如今怕得缄默不语。

    “没事的老师,这里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