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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醉梦生死聚有时,差错阴阳别无期】第一章 “我叫石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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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垚末圣人出,创教曰品。得天心而能先知,怀大道而入尘世。与品阁中论道,点化吾等四人,各自通神,然不及圣人“无距”之万一。吾辈随其后,历二十余载,传教义、兴武功,去腐蠹、驱金狼,革旧制、立新规。山河终复,遂立大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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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醒时静安之初,始记三十载中屡屡事,为寻其道,亦不敢忘也。

    ——摘自《静安叁拾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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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了子时,已是静安开年,大焱立国的第一个新年。

    身处帝都烗烽府的人都看得到皇城上空那巨大璀璨的烟花,心中无比的自豪痛快。这可不是普通的烟花,天下间只有咱大焱开国新君才放得出,直升到千丈的高空才绽放,可照见方圆三百里。在大败金帐国的那战中,这烟花是发起总攻的信号;在今日此刻的烗烽府,这烟花是皇帝与普天同庆的吉兆。

    大街小巷熙熙攘攘,帝都人在哄闹喧嚣中仰头看着烟花,或举杯痛饮,或吟诗作赋。高冷的皇宫城墙上,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皇帝一手抱着刚咿呀学语的皇子,另一手指点着天空也兴致昂然地似在说着什么。身后一班文武低声谈笑,楚公公手捧着狐皮大氅催促着皇帝爱惜龙体,赶紧披上。

    这个时刻是属于华族、属于大焱的,所有人都在想着静安盛世,想着从此天下太平的好日子。而此时远在东州江佑府的石家,却顾不得贺岁庆年,全家上下乱做了一团。

    因为石夫人甄氏子时醒来,突然破了羊水,要临盆了。

    说起这甄氏,原是前朝东州一个大氏族家的嫡女,家中长辈兄弟多有在朝为官,平日里家中来往也皆是达官显贵。这甄家嫡女到了二八年华,教养举止自不必说,其倾城倾国的姿容甚至传到了宫里,垚帝见过画像,茶饭不思,顾不得三年一选妃的规矩,当即便要宣她入宫。幸而当时局面动荡,百官劝阻之下才勉强答应等到年后再正式选妃。甄家也期盼着圣恩眷顾,家族可凭这个女儿扶摇直上。

    然而麻衣教突然举旗发难,本就外强中干的大垚内忧外患,形势急转直下。甄家家主视嫡女为家族希望,朝廷数次催促,却托辞不肯让女儿入宫,只待大势已定再做抉择。大垚撑了不到两年亡国,覆巢之下,甄家便也不免家道中落,欲向新君献女,却苦无门路,只得无奈跟着旧垚朝廷北逃。

    谁知逃难之时又路遇盗匪,被冲散了队伍,那些护卫的官兵见势不妙,竟如匪徒一般趁乱抢了钱财一哄而散。好在甄氏乔装遮面,混在逃难队伍里,倒没招惹歹意。

    官军刚走,盗匪又至。盗匪们一边叫骂一边细细搜刮,甄氏已和家人失散,只与贴身的丫鬟绣儿一起,瑟瑟躲在车底,被发现也是迟早。绣儿与甄氏同岁,一心护主,从车底冲出欲引开盗匪。盗匪捉住绣儿,见其美貌,自然不肯放过,几下扯破了衣袍便要强辱。甄氏不忍,摘了面巾也从车底钻出,虽是瑟瑟发抖,那双清澈的眸子却眨也不眨地迎向一片野兽面孔。本来凶神恶煞的众盗匪见到甄氏容颜,个个竟呆若木鸡,只觉得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一时连龌蹉念头都忘了。也恰在此时,当时还是麻衣教义军都头的石重永,带领不足百人赶到,击溃了盗匪,把她救了下来。

    石重永对甄氏一见倾心,但他自觉配不上甄氏也就没敢主动表白心迹。可此时的甄氏已只是乱世中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更看厌了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丑恶懦弱嘴脸。而石重永虽不算俊俏,也算英姿朗朗,性子又敦厚直勇,甄氏对他好感渐生,再加上报恩的心思作祟,反倒是甄氏更主动一些。女追男隔层纱,又在乱世之中没那么多规矩羁绊,青年男女更是洒脱,不久二人便私定了终身。

    可叹,若在太平年间,甄氏定是绝代贵妃,甚至载入史册与古往今来几大美人相提并论;也幸好,若真随家人逃到北方,多半又会被其父献给金帐国异族首领。造化弄人,甄氏最后嫁给了一个乡村放牛长大的青年小将。石重永不知修了多少世福报,娶得甄氏为妻,虽不能给她锦衣玉食,但千般依顺百般疼爱自不必说。

    军中不便携带家眷,甄氏和绣儿便回石重永老家乡下跟婆婆住在一起,当时她也已有了身孕。一夜,她做噩梦,梦见哭石重永的坟头,夜半醒来已是泪湿枕塌。次日便产下一个女儿,取名石梦婕,只图梦都是反的,盼石重永能早日捷报归来。

    昔日饮食起居都有下人照顾的甄氏,并无半点娇气跋扈,刚出了月子,就烹煮缝补样样活都干。在绣儿的帮助下,照顾小的老的,硬撑了四年才等到丈夫平安归来。婆婆在石重永凯旋归家的第二日便走了,临终只嘱托了一件事,就是再给石家添一男丁,延续香火。

    石重永四年间履立战功,此时已升任副指挥使,还未来得及领实缺,先急急回家看老母和爱妻。随身背着沉甸甸的赏银,本想接老母亲和妻子享清福,奈何子欲养时而亲不在,堂堂七尺男儿,竟哭得几度晕厥。将母亲和早亡的家父合葬,料理罢后事,石重永自请了东州的一个无人争抢的闲职,其上峰直呼可惜,但仍体恤照拂,帮着打点疏通。于是甄氏带着绣儿和四岁的女儿梦婕,随着丈夫上任,又回到了她的故乡江佑府。

    石重永用赏银置办了宅子,虽不大却也足够一家四口人安居。日子安定下来,春暖花开之际,甄氏又有了身孕,几度劝丈夫将绣儿也收做妾室,石重永却坚决不肯,只推说新朝连皇帝都没有妃嫔,官员更不兴纳妾;又说有妻如此已怕福薄,绝再无二心他念。夫妇两人合计,待来年新朝元年,孩子出生后忙过了月子,便为绣儿寻一户好人家出嫁。绣儿得知未置可否,只是偷偷抹了几次眼泪,好些日子郁郁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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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转眼就到了年关,过了年就要改新朝年号静安了。甄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请大夫把过脉,说是临盆之期就在元宵节前那几日。可谓国之将兴、家要添丁,石家里里外外贴花悬彩,虽只他们四个,却也好不热闹。石重永本就是闲职,正好休假在家中,整日陪妻子聊天解闷,陪着小梦婕嬉戏玩耍。绣儿手工极好,在一旁给未出生的小少爷或小小姐缝衣做鞋,一家人其乐融融。

    年三十儿这一天,傍晚用过了饭,甄氏有些疲倦,加上近几个月本就嗜睡,便回屋中小憩。石重永不放心,陪坐在她床边,有一搭没一搭陪着聊天,见夫人有些心神不宁,便起了个话题分心,问道:“我读书少,不敢给孩子乱起名字,你可想好了?”

    甄氏白了他一眼,“你这当爹的可别都推到我身上,总不能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我起。名字无所谓好坏,爹娘起的名字总都是好的。”

    石重永将妻子的手慢慢搓热,放进被里,才大着胆子试探道:“我倒也想过,如果添个男丁,就取名叫英杰。可又觉得太过平平,有些不妥。”

    甄氏眼睛一亮,接口道:“哪里不妥?我喜欢这个名字,子随父,咱们的儿子长大了,当然要像你一样,顶天立地,做个堂堂正正的英雄豪杰。但,若是女儿呢?”

    石重永刚被夸得赧然挠头,又被问得呆住。

    甄氏见他窘迫,温柔笑道:“我当然也希望给你生个儿子,但若万一真是女儿,你也要像疼我、疼梦婕一样疼她。”

    “那是自然,有我在,绝不让你们母女受丁点儿委屈。”石重永正色道。

    “好啦,正说笑,又赌咒发誓做什么。”甄氏笑过,略一思索,接着说道:“那如果是女儿,就叫莹洁吧。先有坚石,得淙淙流水多少年洗润,才成美玉。我盼她如石坚强、玉般莹润,又能品性高洁。石莹洁,你觉得好吗?”

    “英杰,莹洁,英杰,莹洁……”石重永喃喃念了好些遍,才拍手赞道:“好,好,好!妙极了,男孩就叫英杰,女孩就叫莹洁。不愧是夫人,竟能想到这么好的名字。我本觉得自己取的名字太俗,得夫人这一说,竟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还待再说,却见到甄氏不知何时已酣然入睡,忙捂了嘴。痴痴看着睡着了的甄氏,那眉眼轮廓似永远都看不够。他不敢当着她的面总掐自己大腿,怕她笑话,可此时还是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是痛的。自嘲一笑后,仔细掖了掖被角,拉上帘子,又给屋内的炉火添了些好炭,吹熄了灯烛,才轻掩房门出去。

    甄氏的确是睡着了,这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其间石重永和绣儿分别又来看过几次,见她睡得酣熟,也未打扰。

    又不知过了多久,卧房里静静的,窗外街上一切的欢闹声音全无,连炉火中偶尔噼啪作响的燃炭也似睡着了一般。一个身披白色麻袍的老翁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她床边,那老翁年近半百的样子,若非眉毛略长,面相真的是普通到让人见过便忘。白袍老翁将手轻轻按上了甄氏隆起的小腹,再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又收回了手。老翁轻叹一声,这叹息很轻,又令人觉得无比沉重,叹息声还在,他的人已消失不见。窗外远远又传来大人孩子的吵闹,屋中炉里的炭火“啪”的一声轻响,仿佛也在宣示着自己还活着。

    甄氏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团白光耀眼,勉强看见白光之中是自己腹中的胎儿,那胎儿浑身透明如水晶,睁不开眼,发不出声,却似乎很努力地在白光中痛苦挣扎。甄氏见了急火攻心,想要帮自己的孩子一把,身体却不听使唤,越发的焦急。忽然那胎儿手脚奋力齐蹬,甄氏也随着剧痛从梦中惊醒,醒来时浑身虚汗,床榻也已湿了一大片,竟在此时羊水破裂就要临盆。甄氏心知不妙,想喊人却痛得没了力气,再加上外面一片片的爆竹声响,更是将她微弱的声音全部淹没。她几度痛得要昏死过去,强撑着咬住被角,指甲都刺进了掌中。若在平日,总有一人会在房中陪她,可今日贺岁守夜,又将近子时,石重永怕惊扰了爱妻,带着绣儿和小梦婕去了院门外挂鞭燃竹。

    待三人回到家中,石重永又来卧房探望时,只见到血染床褥,甄氏已是奄奄一息,直惊得他三魂出窍、六神无主。好在绣儿镇定,又有过上一次伺侯临盆的经验,将他骂醒,催着他去请稳婆,自己则烧水洗巾忙碌准备。无人顾得上小梦婕,她刚五岁,哪里见过母亲这般模样,只蹲在门边不住地喊着“娘”、“娘”,哇哇大哭。转眼间,石家乱作了一团,什么静安开元,什么新年贺岁,此时早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石重永将稳婆架来,又被赶出了卧房门外。只能听着屋里稳婆和绣儿大呼小叫,听着小梦婕哑着嗓子大哭,听着甄氏一声接一声的嘶喊——久经杀场、鬼门关前都不皱眉头的汉子,竟急得涕泪横流,咳出了鲜血。

    折腾了许久才安静下来,一声婴儿啼哭划破了长夜,震散了遮月的乌云,也惊醒了仿佛苦熬过几生几世的石重永。他再也顾不得,踹开门冲进屋内,看也不看稳婆怀中抱着的孩子,直扑向榻上的妻子。

    此时的甄氏已唇如纸白、气若游丝,她自知无幸,憋着最后一口气,与丈夫、绣儿交代了几句,又摸着小梦婕的头轻声叮嘱一番,最后求稳婆将孩子递给她,怀中抱着新生的婴儿,纵有万般不舍,也还是闭目沉沉睡去。

    大焱立国的静安元年,正月初一,子正之时。石家又添一个孩子,却走了一位贤妻良母、绝代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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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七年,西州凤西府辖内的栖凤县,正值三月中,与此间最是新叶繁茂、花香十里的清爽季节。

    归人坊搬来一户新人家,几日前才刚在坊西的一栋空宅安顿下来。

    此坊定居的多是昔年从凤西府周边各县往南方逃难的人家,因而得名。如今只见街两旁鳞次节比,各类武堂、艺馆、酒肆、茶铺、布坊的大门都敞着,街边还有摊贩叫卖不绝,人们来来往往、摩肩擦踵,谁还会想起二十年前,此处十室九空、狼走狐奔的样子。

    只是平日里在街头巷尾追逐吵闹的那群黄口小儿们,却没了声息踪影。要说七八岁的男孩子最讨人嫌,若让他们安静片刻,怕比赶猪上树还难。而此时,那新迁户的墙头上,一排小脑袋高高低低,一排小眼睛瞪得溜圆,一个个的噤若寒蝉,不知在看着什么。有那个子矮小的,踩一块砖石还不够,又垒了几块站上去,也站不稳当,露在墙外的小脑袋还晃晃悠悠的,甚为滑稽。

    墙内院中,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穿着淡黄色与白色相衬的纱裙,正独自起舞。

    她的舞技明显稚嫩,但真正令人移不开目光的,不是她的舞姿,而是这少女年纪虽小,竟美得不可方物!尤其是那一对眸子,随着那葱葱指尖游曳,专注得仿佛世间再无其他,顾盼间明媚照人,满树的金玉兰都被她那神采压得抬不起头来。

    墙头上的黄口小儿们,虽还未到情开意动的年纪,但哪里见过比画上还美的小仙女,一时间,只觉那些掏鸟窝、骑竹马打仗的把戏顿时都没了意思。正痴痴傻傻看得出神,突然其中一个高个儿“啊呀”一声,从垫脚的砖石上掉下来,捂着脑袋喊道:“谁?谁砸我的头?”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男孩儿。白衣胜雪,衬得他白净无瑕的小脸蛋几乎也泛着白光。只见他皱着小眉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生欢喜。

    这小子左右看看,若无其事地把手里还未扔完的石子儿丢在脚后,又拍了拍微微发抖的小手,挺了挺瘦瘦弱弱的小身板,鼓足了气说道:“我乐意往自家院里丢石子儿玩儿,怎么着?”,说罢还又向前迈了一小步。

    可惜他比同龄的男孩子还要瘦弱些,更别提对面这群里有好几个还比他大上两岁,见他又是生面孔,哪里会被他强装出来的气势镇住。只听对面一声“小兔崽子,有种别跑。”,呼啦啦地便都冲了过来。

    他不等对面话说完,早拔腿就跑,个子虽小,跑得却快,那些个比他身高腿长的孩子居然一时半会儿追他不上。穿淡黄裙子的豆蔻少女听到动静出来,虽然没看到,也猜了个大概,跺一跺脚,也提着裙角在后面追赶。

    于是归人坊街上又如以往那样生动了起来。只不过不同于往常,现在是一个生面孔、玉雕一般精致的小娃娃在前面跑,一群熟面孔的臭小子们在后面吆五喝六地追,刚一阵风般过去,不一会儿,又一个小仙女般的少女跟着飘过。坊间的大叔大婶们早见惯了孩子们追跑打闹,今日见到那小娃娃和这少女,倒是啧啧称奇,互相打听这是谁家的孩子,议论个不休。

    却说那白衣男孩儿只顾着逃窜,路又不熟,七拐八绕的,把自己都绕晕了。慌不择路下猛一个转弯却和一人撞个正着,两人都失了平衡,摔做一团。抬眼一瞧,却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比自己还要瘦小些的女孩儿。奇怪的是,她摔得不轻,却不哭不闹,只静静瞧着自己,那眼睛黑宝石一般,瞧得他颇不自在。这一耽搁,却让后面那帮小子追上,二人也被围了起来。

    他见跑不脱,从地上蹦起,把“黑宝石”也扶起来,呼哧呼哧喘着说道:“等,等一下,跟她没关系,你们让她先走。”

    那小女孩儿明显愣了一愣,随即竟然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挡在白衣男孩儿的身前,也不说话,嘴巴抿得紧紧,用力之下越发的红艳。

    臭小子们里有个似乎是认得她的,道:“你是落樱馆的那个叫简,简什么来着。你快闪开,别管闲事。”

    小女孩儿只是摇头,这一次倒是开口说话了,“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不可以。”

    臭小子们哪懂得怜香惜玉,一拥而上。白衣男孩儿想也不想,快步迎了上去,可瞬间就被推倒在地,只能躺在地上胡乱的挥拳蹬腿,一时间也不知挨了多少拳打脚踢。最后只是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护住了头脸,竟也懂得怎么挨揍。小女孩儿慢了他一步,被挤在了圈外,连连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白衣男孩儿正苦苦支撑,忽然听到人群外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孩子说话,声音不大却像春天的闷雷一般沉甸甸的。只听那声音道:“你们几个又挑软柿子捏那?小爷看着手痒,要不我陪你们玩玩儿?”,随着那声音落下,眼前黑压压人影松开了些。白衣男孩儿坐起身,雪白的衣服上全是泥土鞋印。他顺着声音瞧去,一个麦子般黝黑的高壮男孩儿,旁若无人地朝他走来。本来围着他的臭小子们竟然不自觉地给那个高壮男孩儿让出了一个口子。

    见高壮男孩儿走到自己身边,伸出一只大手,他也不客气,拉着手就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衫,小身板依然挺得笔直,那副神气样子仿佛刚才挨揍的是别人。

    高壮男孩儿松开他的手,皱了皱眉道:“你手这么嫩,还学人打架?”,不等他反驳,又接着说道:“不过还算有种,知道保护女孩子。”说话间看也不看周围一群臭小子。

    这高壮男孩儿横插进来,加上那帮小子占够了便宜,撂下几句狠话,骂骂咧咧地也就散了。淡黄裙子的少女此时才赶到,看见白衣男孩儿似无大碍,又与另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谈得正欢,本要赶上去的步子停了下来,悄悄地在一旁观望。

    原来是这白衣男孩儿要道谢,才想起问对方的名字,高壮男孩儿笑出了一口白牙道:“我叫步远,一步两步的步,远征的远,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字好使。谁让咱两是邻居呢。”

    “邻居?”白衣男孩儿不敢相信,连道谢都忘了。

    “你不就是坊西头刚搬来那家的吗?就在我家隔壁,前几天我看到你了,对了,我九岁,你多大?”

    “你比我大两岁,那我叫你,叫你……”

    “就叫我名字,听不惯别人叫哥。”步远拍了拍白衣男孩儿的肩膀,想尽量显得自己好相处些,却拍得他一个趔趄。

    这时候眼睛像黑宝石一般的小女孩儿也凑了过来,娇声道:“步远哥,我也能报你名字吗?”

    “你叫简,简什么来着?你才多大点儿,就出来惹事儿。”步远见她可爱,故意学之前那帮小子的语气逗她。

    “宁儿,简宁儿,安宁的宁,我六岁了。”简宁儿似是不服气,踮起脚大声道。

    步远也不再逗她,拍着结实的胸脯,故意瓮声瓮气道:“行,宁儿,还有你,你们两以后有我罩着。对了,你叫啥?”

    白衣男孩儿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似模似样学着大人拱手为礼,也故意粗着声音道:“今天谢谢宁儿和步远了,我叫……”顿了顿,他接着大声道:“我叫石英杰,英雄的英,豪杰的杰。”

    【第一卷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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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少女幽幽的叹息,这声轻叹如烟缥缈,也听不出是欣慰?无奈?还是怜惜?似含着说不尽的意味。

    街角,一袭黄裙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