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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问斩前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含嘉城中央广场。

    人山人海。

    唾沫飞舞。

    骂声如潮。

    涌向广场中间!

    这里是含嘉城建城之初就设立专供城里重大活动举办的场地。也就是一个占广场三分之一大小,用汉白玉石堆砌而成的及人高的圆形平台,中心立有高杆,顶端猎猎作响飘着一面绣着“国之北仓”的黑色镶金边旗布,四面分别筑有汉白玉石阶,供人登台。

    旗杆旁边在跪的是俱着赭衣,反手缚于背,大义凛然的岳汉山和一脸死灰茫然的岳青和萧远申。身后的刽子手形如山岳,手持钢刀,横眉怒视,屹立不倒,只待一声令下,登时手起刀落。

    高台左侧置一长条形案台,上方摆有文书、茶具、日晷仪、置签圆筒及斩令签,案台后放置两张太师椅,此时空空如也,就等那监斩官们入座,待午时三刻的到来开刀问斩。

    人潮被阻于高台下,却阻挡不了呼啸而来的民怨,烂菜、烂鸡蛋、馊米饭、……台上的人纹丝不动,任由这番狂风暴雨砸在他们身上。仿佛已经置身事外,此间种种已不在对他们产生任何的作用。

    “这滔天民怨也不知是民众逢场竿木,还是真的在为万归客栈的冤魂们鸣冤呐喊。”岳汉山心心念念,略有忧色,“如果是前者,那就是一群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的麻木看客而已,不足为患,如果是后者,那掌柜的在城里是何等的受人尊敬,唯恐生暴乱。”

    “想我岳汉山半生戎马为家国,到头来又陷入夺嫡的漩涡里,任由他人欺辱至此,悲乎,叹也。”凛然神色渐渐变得悲凉,眼瞅岳青和三殿下已然吓得瑟瑟发抖,心中暗骂,“顾亭晚,你个王八犊子!害三殿下跟着受苦,待会有你好看的。”

    人潮中一阵骚动,开始有人在高喊道:“看!城主大人来了!”而后声音一声传着一声,一波接着一波,最终响动如潮。人群中城主护卫手持长枪拨开众人,分散两边,顿时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那城主一身黑色铠甲,身形挺拔,在众多护卫簇拥下健步而来,时不时的朝着众里的某个角落含笑顿首,拱手示意。而那些角落里站着都是含嘉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儿由于特殊场合便没有安排他们坐席,这要搁其他场合,那也得是同襄盛举,不算称兄道弟,怎么也得是畅所欲言,为含嘉城的繁华推杯换盏的盛大场面。

    岳汉山眼眸微微一抬,看见来人也不禁疑惑的咦了一声,呢喃道:“怎么是他!难道他就是那个不识庐山真面目的不动如山的赵定歌将军!”

    岳青和萧远申闻声看向岳汉山,然后又随着他的视线放远,就看见赵定歌从汉白玉的台阶上走上高台,敛容屏气并没有理会场中的他们,甚至连瞧都不瞧一眼,径直走到案台后右侧太师椅坐了下来,就是那靠近旗杆方向的太师椅,拾起茶杯轻吹几下后抿了一口便放了回去,抬头看了看头顶日头,眼睛扫过日晷仪,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冷笑。

    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在人群讶然疑惑声中,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衫,手持长剑的冷峻少年从高台边的台阶上缓步上来,却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过来,看向场中三人微微顿首,便也走向案台后那剩下的太师椅落坐。赵定歌在月白衫少年经过他面前时起身行礼,“掌镜使大人!”等少年先入座后他才后坐,少年只是拱手还礼,并不出声。

    底下众人迷惑不解,并不知道顾亭晚的来历,遂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都在猜测这个白衣少年的身份,连城主都对他如此恭敬有加,难道是京中某位大人物的公子或子弟不成。甚至还有好事者猜是皇亲国戚,毕竟年纪那么小,那气质在久经沙场的城主面前都不遑多让,甚至还更显霸道,不是一般的官宦子弟能做到的。

    持器在手,纹丝不动,整齐划一的城防营士兵中闪出一将领,抽刀怒指众人,冷冷道:“肃静!”声音沙哑尖锐,极度冰冷。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声,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冯唐,你过来!”赵定歌挥手示意正在喝止众声的将领。只见他身形一顿,便转身奔来,只是面对众人时那张冰冷带着危险气息的脸已然变得十分温顺,甚至有些木讷。

    “冯唐,你是城防营的大统领,是百姓人身财产的守护者,城里如今出了这趟子事,你给大家伙交代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定歌识趣的看了月白衫少年一眼,“必须细细道来,不可有任何的遗漏之处。”

    “是,城主大人!”冯唐向赵定歌拱手领命,向月白衫少年深鞠一躬,便走到高台中间,也就是岳汉山他们的身旁。环顾一下四周,高声厉道:“诸位且看清楚,这三位便是火烧万归客栈,后又把佟掌柜一家灭门的恶贼之首。”

    人群中骚动又起,呼声震荡,响彻云霄。

    “杀了他们,为佟掌柜一家和老李头报仇……”

    “对,一定要千刀万剐……”

    “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得好死……”

    冯唐见民怨沸腾得如此之快,嘴角又闪过一丝兴奋,伸手怒指岳汉山的脸,愤然道:“诸位,他也是杀害我城防营守尸房老李头的那个杀人凶手,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又是一阵更浓烈的民怨!

    “该……”

    “该……”

    “挫骨扬灰!”

    “诛灭九族!”

    ……

    随着午正三刻日头的渐渐摆正,也预示着这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刻马上临头。这也是所有人这一天中最疲倦的时候,岳汉山和岳青已经摇摇欲睡,萧远申都额头触地昏睡过去,后边的刽子手依然横眉怒眼,稳如泰山。

    赵定歌忽地起身,肃然大宣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手里抓过三根斩令签狠狠地扔了出去。就在斩令签离手的那一瞬间,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