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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西关里义友度劫生

    海州监狱始建于清末民初,位于海州城西的城乡结合部,百年的遗迹在上世纪末已被拆除,如今仅存一条名叫“西关里大街”的路了。

    解放前的海州,民国政府曾将这里设为无业游民及罪犯的劳教收容所,因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可以学习到一些工业手工技术,故此,民间都把这座监狱称为“西关里习艺所”。国内战争期间,不再收容无业游民,习艺所也被停办,改成了海州监狱,但“西关里”这个名字一直被沿袭了下来,成为海州人嘴里对监狱的代称。

    1946年那一年的冬天,郭德友因袭警伤害罪,被判入狱五年;张浩清被赵汉文诬陷,因间谍罪被叛入狱十年。各位读者,浩清到底为何被害,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那晚,浩清随尹老掌柜、周警官宴请赵老六,赵老六本为索贿而来,不料席间竟然无意间得知张浩清是诡巷胡同的老教堂的牧师,赵老六原来从那寡妇口中知道些灵石的来历,就假意问张浩清是否认识原来的瞎眼老牧师和那失踪的皮牧师。浩清是诚实人,虽然知道那灵石古卷是从赵老六手中被转手的,但也没多想,就承认了。赵老六做贼心虚,本来想,十多年都过去了,知道他私扣灵石古卷的人除了那听说已经疯了的寡妇外,无人知晓,今天得知张浩清也是那老教堂的人,不禁就起了害人之心。原来,这赵老六年近六旬,好不容易靠着献给上峰的灵石古卷回到海州,又做了分局副局长,可谓是终于熬出了头。现在本想借着自己的权力多捞几笔,不料,却遇到了教堂的旧人。他怕事情败露,心一狠,觉得与钱比起来,自己的位置和名誉更为重要,所以假装酒醉,带着秘书出去方便,出了雅间就派门口的警卫通知贴身的司机,立即调来手下的一个刑警分队,不容分说把浩清抓了起来。

    尽管周警官、尹老掌柜百般设法营救,毕竟比不了赵老六和警察总署的关系亲密,正好当时国民党又急需要抓一些地下党作为政绩,故此,诬陷浩清从西南黔水窜入海州进行间谍活动,判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亏得众朋友、弟兄四处托关系活动,才没判死罪,最后判了个十年的刑期,而德友也未能逃脱袭警的罪名,两人终于双双入狱。

    却说流云山的温氏三杰自从与浩清分手后,愈觉心里不安,不久也进海州城花木胡同教堂来找浩清,从杨牧师那里辗转知道浩清身陷囹圄后,心急如焚。大哥温言明与杨牧师等人通过多方打听,知道浩清难脱此难,于是请信众中的律师朋友帮忙辩护,又加上周警官、尹掌柜及众弟兄上下打点,最后才保全住了张浩清的性命,但毕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判了个十年徒刑。

    就这样,折腾了小半年,浩清和德友的案子才算告一段落,虽然都相继入狱服刑,所幸性命都无大碍。

    却说张浩清被冤入狱,接到判决后,从看守所再下到监狱,已经是腊月了。浩清此时将近半年未能与外界朋友联系,也不知德友最后的判决如何。这天,正是腊八,天灰蒙蒙的,浩清被狱警领到监狱第五大队的第四中队,进了监区,那狱警就自顾自地进自己办公室去取暖喝茶去了。浩清一个人面对墙壁,站在监区院里,过了一会儿,过来几个耀武扬威的犯人头,冲他喊道:“新来的,给,这是你的囚服,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刺骨的寒风中,浩清脱下自己的衣服,换好监狱的囚服,那几个犯人就要给他“过轮”。那位读者问了,啥叫“过轮”,旧时监狱为了杀杀新来犯人的威风,都私下里要先殴打一遍,倘若这个犯人挺得住打,又好好服刑干活,那么日后则会好过一些。如果有人挨打喊疼甚至敢还手的,那么这样的犯人就要遭罪了,队里狱警会带头出面殴打犯人,而且老犯人们也会更加变本加厉虐待,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给予这样的犯人以普通犯人的待遇。

    那浩清自幼也有过一些武术底子,体格还算健壮,他哪里知道监狱里的规矩,心里半年多积压了一腔愤懑,进了监狱,见犯人还有无故欺负自己,就本能地用胳膊挡了几下,怒道:“你们怎么无故打人?”

    那几个犯人本来用拳脚打新犯人,见浩清不服,大怒,回去叫了中队最大的犯人头来,那犯人头满脸胡须,四十多岁,睁着眼叫道:“好小子,有点杠啊,还敢还手,到了这里,是龙你得给爷盘着,是虎你得给爷蹲着,今天让你知道咱们四中队的规矩!”说罢,抡起胶皮管子,照着浩清的身上,没头没脸地就抽。

    其他几个犯人也拳脚相加,不一会儿就把浩清打了个遍体鳞伤,浩清被打躺在地上,脸上和身上多处被打出了血,却一声疼也没喊。就在此时,几个犯人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一个狱警,阴沉沉地道:“行了,别打死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起叫人好好教教他规矩就行了!”

    那带头的犯人,用胶皮管子也打得累了,听狱警说了话,又见浩清倒是硬骨头,也住了手,一摆手,让其他几个犯人先扶浩清进了监区厂房。

    厂房里的温度,未觉与院子有多大不同,破旧的建筑早已年久失修,虽然是寒冬腊月,哪里有取暖的设备,除了狱警自己有个小办公室里面有火炉,犯人则待在四处漏风的厂房里劳动。

    晚上,浩清被犯人扶着,跟随整个中队一百多名犯人从工区步行,回犯人的监舍。浩清身上虽然受伤,还好未伤筋骨,被带进监舍,稍感温暖一些,这监舍住了二十多人,都是上下铺,浩清因被打,分到了一个靠近监舍门的下铺,被犯人头吩咐盘腿面壁坐着。浩清身上伤口感染,双目紧闭,只觉天旋地转,浑身滚烫,渐渐地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浩清睁开双眼,只见郭德友及两个犯人关切地守在自己的床前,德友见浩清醒了,喜道:“张师哥,吓死小弟了,让您受罪了,都怪小弟没有提前知会……”浩清摆了摆手,笑道:“五弟,怎么在这里能遇到你,我这不是在做梦吗?”

    德友忙把自己以往的经历简要述说了一遍:

    原来,德友判刑的日子在前,早两个月就下了监区。那看守所的三梆子因盗窃罪判了两年半,同伙大哥郑胖子也判了三年。正好都分到了一个监区——五大队的第一中队。一般犯人判刑之后,进了监狱,家属每月就可来探视,德友是十一月下的监狱,尹掌柜和鸿德等人都来探望过,同时也上下打点过了,德友本身在海州武林也有名号,又和那三梆子、郑胖子分到一个监区,两个人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德友账上有弟兄们存的不少钱,对狱警及犯人出手也大方,所以,进了监狱没多久,就被狱警任命在一中队做带头的领班,也就是这个中队最大的犯人头。

    尹掌柜和鸿德嘱咐过德友,张浩清如果分到监狱,他不熟悉江湖上的人心险恶,让他好好照顾他。不料,浩清分到四中队时,德友一时没接到消息,故此张浩清有此一难。

    却说五爷德友,托朋友弄来一些伤药,又派三梆子、郑胖子连着跑到四中队照顾了好几天,浩清病情才得渐渐好转。当月,众人又去探望浩清和德友,不少弟兄又给两人存了不少钱,德友上下打点,辗转把浩清从四中队调到一中队,又把浩清安排在和自己一个监舍,这才暂时安定了一些。看着年关已到,德友和浩清在监狱中度过了这个春节。虽然身陷桎梏,但哥两个总算能在一起,难兄难弟,随着交往多了,感情更深了一层。

    话休絮烦,且说过了正月,春去夏来,这一年的雨水特别的多。且说这一天,犯人们正在工区厂房里劳动,忽然,轰隆一声,仿佛天塌地陷一般,一股尘烟好像一朵小型的蘑菇云,“腾”的一声,平地而起。原来,那工区的旧厂房因年久失修,这一年雨水又特别大,厂房的主房梁被雨水多次腐蚀,今天忽然折了,整个厂房的房顶一下就塌了。将厂房里的犯人都压在了底下。

    那德友是犯人头,一般安排好工区的工作外,就在院子里走走,这时恰好没在厂房里,忽听一声巨响,德友顿时蒙了,一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厂房突然塌了呀?忙跑到院子对面的警察办公室去报告,那狱警一看,心想这可要出大事了,心里也慌了,赶忙跑到隔壁中队喊人救援。

    只见工区顿时乱成一片,隔壁派来几个警察带着一群犯人,拿着铁锹、锄头疾步跑过来帮忙救援。此时,浩清、德友所在的四中队的厂房已经是一片瓦砾,堆得像座小山似的,德友知道浩清肯定被压在厂房里,焦急地大声呼喊着:“救人救人啊!”

    只见众人七手八脚地从厂房的废墟中抬出一个个混合着泥土和血迹的犯人,有的被砸伤了胳膊和腿,有的被砸伤了头部或肩膀,更有甚者已经血肉模糊,不省人事,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了。

    人群中,德友一边在废墟中努力抢救着狱友,一边又呼喊着:“张大哥,张大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寻了许久,才听见堆积如山的瓦砾深处,有个微弱的声音道:“五弟,愚兄在、在这里……”德友闻言大声道:“张大哥,你在哪里?”幸好,此时,狱警带着消防队和救护车也来了,德友忙告诉狱警下面还有人,狱警请消防队员顺着声音,赶忙用专业工具清理挖掘,挖了半天,终于在废墟下面救出了三个人上来,其中一人幸好正是浩清。此时,张浩清的肋骨已经被房顶的钢筋穿透,生命危在旦夕。

    救护人员忙将浩清等犯人抬上担架,用车送往医院抢救。德友和几个受轻微伤的狱友焦急地看着浩清等人被送上救护车,这时,忽然听到狱警吹起警笛,紧急集合,狱警匆忙带着剩下的受轻微伤的犯人点名收队,速回监舍。

    后来才知道,这次大型突发事故已经惊动了海州政府。当时狱警收队,原因是政府派有关官员下来察看事故情况和人员损失了。五大队四中队共一百余人,当时死亡的就有11人,到医院不治身亡的有6人,重伤60余人,其余轻伤、轻微伤不计。这次事故死伤惨重,四中队半数以上都被送进了医院。

    这一年是1947年,浩清在医院里修养了整个一个夏天,大约三个多月,才算基本痊愈,到了秋天,才从医院转回到监狱。这几个月监狱严密封锁消息,不但不许家属探望,还严厉嘱咐犯人不得将任何消息泄露出去,不然都不予减刑。当时腐败的监狱系统,为掩盖事故责任,可谓不择手段!

    且说浩清痊愈回到监区,一见到德友,兄弟两人眼含热泪,拥抱在一起。回想两人一同蒙冤入狱,又共逢如此变故,庆幸死里逃生之余,能与弟兄重逢,真感到人生恍如隔世。

    浩清握着德友的手,感叹道:“五弟,这场变故,若非弟兄们处处护救,愚兄早就命填沟壑了。在医院里,我思想这一年多的遭遇,深感人生之无常。当初五弟失手伤了巡警被捕,我和弟兄们为解此燃眉之急,失了分寸,去贿赂那奸徒,不料勾起那奸徒更大的贪心。谁知,愚兄实在不通人情事故,痴顽愚钝,没有防人之心,竟被陷害入狱。现在想来,只怪自己信仰不纯,丧失原则,此难实属在劫难逃,这也是上帝对愚兄的管教。可喜的是,虽然你我弟兄身逢困窘,却能借此机会相交相知,患难之中愈见真情,人生有这样的良朋知己,足感欣幸,更觉感恩!

    德友也激动地答道:”张兄,天可怜见,您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今天咱们哥俩可要好好庆祝一下,咱们难兄难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那时,张浩清正是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德友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两兄弟相差十余岁,可谓忘年之交。五爷德友本就一向敬重浩清大哥,今日又听了浩清兄长这一席话,心中倍感亲切温暖,不仅钦佩浩清的性格豁达真挚,同时感到浩清这番感悟之言真是意味深长,对世界和人生的角度都有与众不同的看法,顿觉与张浩清在一起真是获益匪浅。两兄弟虽同在狱中共历患难,感情却愈加深厚了。

    不说浩清与德友在狱中的岁月,且说在外面的众兄弟,本来商议好轮流去探望浩清和德友,不料连着几个月监狱都不准探视。鸿德着急,怕二人有事,于是请周警官帮忙打听消息,得知监狱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故,具体是什么,一时也不得而知,不过,听周警官说,浩清、德友应该没出什么事。鸿德略略放心,到得金秋十月,终于得到监狱可以探视的消息。鸿德等弟兄们听说了,都喜不自胜,于是众人约好这次都要去探望二人。

    欲知众弟兄见了浩清、德友是何情景,敬请关注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