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

    京都人声鼎沸。

    进入城门后世家子便回家探亲，陈家的马车只提供到这里。

    从城门到皇宫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卫颉已封王，他有他的王府配置，我看到圆圈中带着吉字的马车已经在街旁等候。

    按理应是淑妃派马车来接，但淑妃连卫颉这个亲儿子都不曾管过，又怎么可能想到领养的女儿。

    “卫四，随我回宫。”

    卫颉沉声开口，面色严肃不变。

    我脚步一停，诧异地回头看卫颉。

    我与卫颉本无甚接触，甚至互相厌恶。

    那一日在招福客栈中的解围是因为我站在他那边回怼陈痣，如今又是为了什么？

    “淑妃娘娘派我接你，一同进宫，不必再叫旁的马车。”

    他说的大声，还未散全的世家子有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让无人可指摘淑妃。

    这般母子情深倒是与小说中相矛盾。

    小说里淑妃对这个儿子漠视冷淡，即使卫颉最终登上九五之位，成为皇太后的淑妃始终不咸不淡。

    她唯一地坚持就是让卫颉娶魏家嫡女魏清河为正妻。

    卫颉应了，但魏清河抵死不从。

    所以卫颉让陈落落有皇后之名而无皇后之实。

    掌权的仍是魏清河。

    直到淑妃想去卫国边陲的金佛寺出家礼佛，魏清河自请陪同再不回来，陈落落才称霸后宫，春风得意。

    我以为冷淡的母子关系背后是双方的抵触，没想到原来是淑妃一人的与世隔绝。

    卫颉助我，都是为淑妃不被人诋毁责难。

    我踏上卫颉的马车，他一身澹澹锻袍，倒是显出几分威严敬肃来。

    我安然坐下，卫颉视线扫到我，呼吸一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倘若父皇罚你，你最好拿出和陈痣斗嘴的聪明劲儿，把事情都推到陈痣身上。”

    卫颉拎着紫砂明圆壶定定地倒着茶，声音飘忽不定。

    “别想着让母妃救你，也别让母妃沾染这俗世分毫。”

    他脸上藏不住地复杂。

    旋即，卫颉又想起什么，从身上掏出了一沓银票。

    “见母妃时，无论她问不问起，都别告诉她陈落落的事情。”

    我眸光闪烁，接过了银票。

    “我不会告诉淑妃娘娘，你放心。”

    这银票封口足够。

    我本也不会说。

    意外之喜。

    卫颉喝了口茶，眉头轻蹙，放置一边没再喝第二口。

    现在的卫颉并不像小说中那个平庸刚愎的君主。

    他虽然和陈落落纠缠不清，但对于那个位置的态度，是不掺杂着私欲的。

    淑妃的母族萧家想争一争那至高的荣耀，但卫颉本人避之不及。

    他维护卫昭像是初三对姬绗，虽不如他们亲密，但绝不容许人诋毁。

    他现在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皇子。

    高傲自大，自视甚高，但是心还未完全冻硬，仍热血奔涌，良知尚存。

    车马辘辘，人欢马叫。只有马车内沉闷冰封，一片死寂。

    卫颉嗜甜，苦茶不适合他的口味，他喝不下去。

    卫颉视线转到我身上，挑起来个话头。

    “为一个质子对上陈痣，甚至会惹怒父皇，值得吗？”

    卫颉神情中透着几分不解与轻视。

    为一个姬绗带出这些麻烦，在卫颉眼中自然是不值得。

    但我于姬绗，非是情爱，而是利益相关。

    “如果是陈落落呢？”

    我反问卫颉，语气淡淡。

    如果是陈落落处在姬绗的境遇，你又会怎么做呢？

    卫颉愣了，他似乎从未想过面对这样的问句，所以也无从回答。

    卫颉闭了闭眼，神情又变回原来的高贵冰冷。

    “我和你不同。我知道你出的什么把戏，无非是想靠那个没用的质子翻身。”

    薄弱的温情在此刻碎裂，我毫不意外。

    他回避不曾想过的问题，也回避心中已有定论的自己。

    我溢出一抹笑，却无甚笑意。

    卫颉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我截住他的话。

    “管好你自己。”

    卫颉惊愕地睁大双眼。

    他以为我只对陈痣说话不客气。

    我听着车外声音的变动，推测出到了城中的哪个位置。

    卫颉面色铁青，正要勃然大怒，我站起身轻拂衣袖。

    “在父皇面前，还是不要露出这种面容为好。”

    卫颉的怒意僵在脸上，不上不下的，带出几分滑稽。

    宫使唱喏的声音已经在马车外响起。

    时间掐的分毫不差。

    皇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