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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告密

    金陵春回,几场春雨过后,满眼苍翠欲滴。

    田里是稻苗嫩绿,白云倒映于稻苗间的水面,随东风轻轻晃动。

    四周小山连绵,树木抽出新芽。大地一片绿锦。

    南燕双双飞回,雀鸟三三两两枝头田间奔飞。

    艾草像是这春天一般,整个人散发着光亮。一天,艾草对葛朗说道:“我们在一起这些日子,很快活,但总要躲避耳目,做贼一般,总是不能够自在尽性。不如我们悄悄逃走,换一处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成一对夫妻,长长久久地一起快活。”

    葛朗道:“这世道,去到外府需要衙门的路引。草儿,你是没南来北往去过外地,要是没有路引,会被差役抓紧牢里,发回原籍,吃尽苦头。这江宁府,都是葛家势力所及之处,没法躲藏,定会被发现。”

    艾草道:“这可怎么办?难道等着葛完老头命尽归西吗?这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老头死了,我也没自由,更会受到管束。”

    葛朗倒是把心都给了艾草,见艾草也是一心想跟自己做夫妻,长久生活,内心欢喜,生出一计。说道:“草儿,我也一心想跟你做长久夫妻。我有一计,可以让我们就在这江宁府中,不用远去他乡。”

    艾草道:“你有什么主意?我早是你的人了,去哪儿,做什么都听你的,只要我们能够做得成夫妻。”

    葛朗道:“去年,上元县地主来葛家闹事,将方常、田麻两个老头打死了,这事你是知道的。那个地主后来被判了死罪,死在牢里了。”

    艾草道:“这事情闹得整个江宁府都知道的,现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葛朗道:“这两个老头不是被上元县地主打死的。你想不到吧,是被葛力拿着棒槌砸脑袋,活活打死的。”

    艾草道:“这事情太蹊跷了,好端端怎么打死自家人?”

    葛朗道:“那天上元县地主抬着一具妇人尸首过来闹事,想拿尸首威胁葛家。葛完老头与葛力心生歹计,便打死了方常,想拿方常的死栽赃陷害上元县地主。这事被田麻撞见,结果去跟方常做了黄泉路上同伴。这两个老头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后来帮着葛力挪动了尸首,布置了陷阱,最后栽赃给了上元县地主。”

    艾草道:“他们父子做了这样的歹事,实在该遭雷劈。我更不想待在这葛家庄了。”

    葛朗道:“他们父子当初许诺我,要我保守这个秘密,并送完一份财产。葛力砸死人的那根棒槌,被我藏了起来。我去找葛完要那份财产,等拿到后,跑到上元县安顿住。然后找人给葛完传话,暗示他将你送给我为妻,不然就将他们的丑事上告官府。”

    艾草心里有了希望,满是欢喜,却担心葛家父子为人歹毒,怎么会轻易放过她跟葛朗,便说道:“若是葛完不放我走,还暗中找人害你性命,你可怎么办?朗哥儿,我怕你会出事,葛家都是狠毒角色,太可怕了。”

    葛朗道:“草儿,我都盘算过了。上元县县令是个公正的青天,当初那个地主也没买通他,我去了上元县万一葛完不答应,上告县衙,定让他赔命。而且那个地主家的儿子,也会帮着我,去报复葛家。到时候,葛朗要是不答应放你走,你就悄悄先溜,他见你跑了,可能就此罢休。想他也不敢去上元县来抓我们。你要是跑不掉,找到田牛,将他爹被葛力砸死的真相,说给他,让田牛帮你逃走,去句容县衙告官。这个事情能办稳妥。草儿,你放心。我们就要做一对真真正正、长长久久的夫妻了。”

    艾草听后,不胜欢喜,满心畅想着以后跟葛朗两个人的甜美日子,对计划丝毫不疑不成。

    次日,葛朗见葛完独自在堂中坐着,凑上前说:“老爷,之前您和少爷,许诺事情了结后,赏赐一笔财产。现在案子结束这么久,上元县董家地主也死在牢里了。求老爷将这笔财产赏赐下来,小的去做个营生,日后也好娶妻成家。”

    葛完道:“这事我知道了,你等等。”

    又过了一日,葛朗遇上艾草,说:“财产的事情我跟老头说了,草儿你留心观察,看看老头是不是真心要给。”

    艾草说:“朗哥儿放心,我会注意打探。”

    葛完叫葛力来到房中,掩上了门,低声将葛朗前两日说的话,说给了儿子,道:“我们之前一时情急,含糊答应了他,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给?”

    葛力道:“我说分笔财产,只为了唬住他,他竟然当真?”

    葛朗道:“当初就不该胡乱许诺,让他生出这份贪心。我们现在只给他一点碎银的话,他定是不会满足。别生出事情来。”

    葛力默默不语,心里打起了算盘,歹计再出,乃说:“这次给了他,给多给少,都能糊弄一时。但他小子,这次要了,保不准下次再要。欲壑难填,开了口子,便难收拾。他个白眼狼,吃我葛家,用我葛家,我葛家没亏待他,现在竟然贪图我家财产。之前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晓得,斩草除根,我想法把他除掉,免得以后麻烦。”

    葛完日常使唤葛朗,觉得葛朗办事妥当,一直颇为看重,对葛朗多少有点情分,便劝葛力,先给点银子,让葛朗暂且打消贪念。日后给他点便宜店铺、田产。葛朗若是知足安分,日后还能使用,他也是个得力下手。他若是得寸进尺,再来讨要,便让他永远闭嘴。

    葛力道:“爹,哪用这么麻烦,一个使唤下人,你还真把他当个人了?他连牲口棚里的牛马都不值钱。明天我去找些砒霜过来,下在酒里,到晚上了喊他过来,把他灌醉。只说他是得了急病,暴毙的。我家素来厚待他,没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再说,他也没家人亲戚,任由我们将他挖个坑埋了,没人找事。一个下人,处理起来,哪用麻烦。”

    葛完听到儿子的计策,也觉得自己过于仁慈了,年老了,做事没有年轻时的那份利索,便依从了儿子。

    葛家父子房中密议,以为暗室之中,天知地知,再无他人,那能料到艾草得了葛朗叮嘱,十分上心,脚底无声地踱到房外。奈何葛家父子故意压低着声音,艾草勉强听出他们是要对付葛朗,心里着急,如同自己的情郎已在火里,恨不得飞跑到葛朗那里,告知危险。转念一想,自己没听清楚是要怎么处置葛朗,现在告知葛朗,没有用处。

    艾草心中定计。晚上,甜言蜜语哄着老头多喝了几杯黄酒,让老头醉醺醺的。到了床上,艾草主动缠抱着老头,莺声浪语,体软身香,把老头魂迷走了。仿佛这是一头巨兽,如果不去以身饲养、以身将其驯服,自己的情郎便会被它吞噬,饮血食肉,骨折魂丢。艾草忘我地伺候了一番老头,让老头极度酣畅香美。

    正在酣畅未尽之时,艾草却道:“老爷,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怕我说了,气坏了你,不敢开口。若是不说,心里委屈。”

    葛完道:“哪个不开眼,让你委屈了?我不生气,告诉我,我去治他。”

    艾草道:“葛朗那个混蛋,今天拿污言秽语撩拨我,我要扯他来告诉老爷,他却说,老爷一家性命,都捏在他手里。他竟然对我不客气,见我不理会他,跑掉了。老爷,这个小厮,之前看着是个顶好的下人,现在竟敢这样。您要为我做主啊。我没做对不起老爷的事情,这个小厮侮辱了我。”

    葛朗气道:“这个混蛋现在这么猖狂,真该要他命。草儿,你莫生气,明晚就让这个家伙消失。一个牛马不如的下人,竟敢打主人家主意,真是贱命。”

    艾草赶忙假意问道:“老爷,这混蛋明天怎么就消失了?您是把他卖给他家,还是送去外地?草儿当真受了他气,您这不是放过他了吗?您就不给草儿出气?”

    葛朗见艾草委屈,当下心疼起来,也不遮拦,将葛力明晚用酒药死葛朗的计划,和盘托出,试图以此安慰艾草。

    艾草第二天一早,寻得机会,立马跑到葛朗那里,告知葛家父子的歹计。

    葛朗闻言,大吃一惊,恼羞成怒,想道:“葛家父子真是无情狠毒,我要回属于自己的一点财产,他们之前许诺我的,现在竟然要害我,我怎能放过他们!”

    葛朗找出之前藏好的葛力行凶的棒槌,走出房门,跑去找到田牛,把田麻死因,告诉了田牛。

    田牛猛一听,还难以相信,等到葛朗展示棒槌,并提醒他田麻头上的伤痕,两相对照,确证无疑,当即怒火冲天,双目欲裂,便要去取葛家父子性命。

    葛朗拦住,道:“你现在去找他们父子,他们人多势众,杀不了他们,反被他们害了。还是去告官吧,让衙门惩治。”

    田牛略微冷静下来,也觉得葛朗说得有理。

    当下两人便半跑着来到句容县衙,县令早堂尚未退下。二人一起喊冤,被县令唤入,当堂跪下,没有状词,只好口说。

    田牛先哭着禀告了一番自己父亲被葛完父子谋害之事,说得含糊欠条理。

    葛朗在田牛说完后,将葛力打死方常、田麻,以此诬陷上元县董泰、连千的经过细细讲来,并呈上了露着血痕的那根棒槌。

    县令看到棒槌,血痕虽然已干,却痕迹明显,难以作假,乃问葛朗:“你既然知道此事,为何当初不来告官?”

    葛朗道:“大人,那葛朗父子是小人的主人,小人顾念主仆情分,守着本分,没能报官。”

    县令道:“那你现在为什么来报官?”

    葛朗知道不能泄露自己跟艾草的关系,免得私情败露,受到衙门惩治,便说道:“小人无意间听到,葛完父子想要将小人灭口。小人不想死,这才来报官,请大人做主。”

    县令对葛朗道:“念你主动报官,此前隐瞒凶手的罪过,暂且搁下。若葛完父子真是凶手,你便是告发有功,不治你罪。若是你诬告主家,定当重罚。”

    县令让差役暂且将葛朗收押,并派出一队人马随着田牛去葛家庄拘捕葛家众人。

    葛家父子来到县衙堂上,怎肯招认,奈何棒槌物证、葛朗人证俱在,葛朗将细节一一说出,又之前验尸案卷所记,完全吻合。葛完父子仍是狡辩,妄想将案子耽搁住,好使银子、通关系,弄成糊涂案子,侥幸过关。

    哪知这破家的县令,见罪证确凿,葛完父子俱在案里,便想着尽快结案,顺便搜刮一番葛家财产,便吩咐差役严刑拷打。葛完父子承受住一两次大刑,疼痛难挨,没有招认。这县令是个狠角色,便让继续用刑直到招认。

    葛完父子还是熬不过,招认了,便被打入死老。

    县令将结案文书行文上司,刑部下文,秋后处决。

    葛朗在葛家父子认罪后,获释出狱。回到葛家庄,倒是没人为难他。

    只见葛家夫人,因为老公、儿子具被判决死罪,家里财产被县衙搜刮而尽,不堪羞愤,上吊而亡。

    葛朗见到艾草说:“此前上元县摄山集殷家瓷器店的孩子走丢,是我送回去的。那次得了几件瓷器,送给了你,你是知道的。现在葛家父子关在死牢,葛家夫人也没了,你落得自由。我们不如去摄山集,靠着殷家瓷器店老板帮衬,在集上寻处生意来做,在摄山集成家过日子,倒也自在。”

    艾草见葛家父子被抓后,便已经收拾好自己积攒的财物藏了起来,这时重获自由身,能够与情郎远走邻县,成家过日子,十分欢喜,满口答应。

    葛朗与艾草来到摄山集,寻到殷家瓷器店。殷清倒也下力帮衬了一番。

    刚好街上绍兴酒铺的老妇,丧夫心痛,难以维持店里生意,想要出脱店铺,回绍兴老家。

    葛朗盘下酒铺,仍做黄酒生意,时常乘船来往绍兴进货,就此与艾草在摄山集上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