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借银
焦氏肚子隆起已近半年，时将生产。殷清怕她受累，并不让她踏进店里帮忙，并在街上雇了个老婆子，照顾焦氏。
夏末天长，仍是大亮，殷清便准备收拾店里，关门去后院陪着焦氏。
半年多来，靠着帮葛朗酒铺代购瓷器，殷清生意比以往好些。一是进货量大，景德镇的瓷器厂给出的价格降了半成，乃至一成。二是卖给葛朗，在商言商，虽为代购，加价一成，理所当然。从葛朗那里借来的二两银子，早已从货款中扣除还掉，手头充裕许多，因此花了些钱，雇了老婆子照顾焦氏。
焦氏近来时常跟殷清说，肚子里的孩子在踢她，踢得劲头十足。殷清便认为，这是个活泼小子，内心不禁充满期待。现在自己店里生意红火，这小儿子，定要着力培养。他娘焦氏妇道无瑕，不像杨氏那样荒唐，生下的儿子，德性不会偏差。这孩子识字后，要多读几年书，日后将这生意全都给他。
殷清畅想着小儿子的未来，正要去落下门板，眼见大舅哥焦容慌忙跑来。
焦容喘着粗气，喊道：“妹夫，还好，你在。有急事，找你帮忙。”
殷清道：“哥，你先缓缓，慢点说。”
焦容舒了口气，道：“你嫂子突然生病晕倒，我去了上元县城，找了大夫，大夫说，你嫂子得了重疾，需要抓几付大药，才能救命。家底掏空，才勉强付了诊金，没钱拿药了。妹夫，你可得帮帮我，救救你嫂子。”
殷清听到嫂子病危，大舅哥要钱买药，虽有救人之心，却没直接答应，只因为自己替焦容借银子还了赌债后，焦容并未还他一文钱。甚至焦氏一直私下拿钱物给焦容，殷清发觉，怕焦氏动了胎气，并未与焦氏计较，心里却难免不满。当下也不直接答应，对焦容道：“嫂子得的什么病？需要多少钱药钱？”
焦容道：“大夫说是急病，不拿药，几天就没命。啥病，我没听懂。只说让我去上元城里拿药，药方子也没给我，说到时，直接给我拿药。现在我就是卖房子，也来不及卖啊！妹夫，要二两银子，那大夫说，这药金贵，但能救命。”
殷清道：“什么药这么贵？是金子做的？让我们街上孟大夫去看看吧，孟大夫医术厉害，救人无数，不比上元城里的大夫差。怕不是城里大夫，诓骗钱财吧？”
焦容气道：“你莫不是不肯借我二两银子？起来，我去找我妹妹。”
殷清怕嫂子病危吓到焦氏，忙拦着，道：“哥，别进去吓到你妹妹。我怎么会见死不救，是怕城里大夫骗了你。”
焦容道：“这大夫在城里行医多年，比街上的孟大夫胡子还白，开着那么大药店，怎可能骗我。他要骗我，你嫂子没命了，我到他店里去死。到时候，家里几个半大孩子，就靠你和妹妹活命。”
殷清见焦容说得真切，想着焦容再闹，必定惊动焦氏，让焦氏动了胎气，万一嫂子死了，焦容干出胡事，自己跟着受牵连，还要帮着收养几个孩子，着实经受不起，还是掏出这二两银子，只当破财消灾吧。道：“哥，这银子我出。你就别进院里了，你妹妹快要生产，别吓到她。我这店里勉强凑出一两银子，你跟我一起去葛家酒铺，我去找葛朗借一两。”
焦容道：“还得是一家人。妹夫，这二两银子，是借你的。等我有了，尽快还你。”
葛家酒铺前，殷清让焦容在店外候着，自己进去找葛朗。一进店门，看到只有殷宝一人，脸上青了一块，嘴角红肿，也不多说，只道：“喊一下老板。”
殷宝也不答话，转身去了后院，见到艾草，低声道：“我爹来了。他找朗哥。”
艾草迎上殷清，道：“殷叔快坐，别站着。小宝，给你爹倒杯茶。”
殷清道：“不用忙活，我有急事，说完就走。”
艾草道：“葛朗去金陵城里谈生意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殷清道：“这事我只好与葛朗谈的。”
艾草示意殷宝走开，殷宝便转身去了后院。
艾草道：“殷叔，您刚说是急事，葛朗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是去了金陵城里找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您和我说，这个店里，他不在，我能做主。”
殷清道：“焦氏的嫂子，生了急病，要拿银子抓药救人，还差一两银子。我一时凑不出，便来店里想着暂借一下，快的话，过几天便还。”
艾草道：“救人要紧，我这就去取银子。殷叔，不用客气，这店里生意一直靠您帮衬着。”说着便去柜台，取出了一两半银子，递给殷清道：“这是一两半银子，拿药救人，多点无妨，总不能到了药店，缺了点。哪里用还？结算瓷器货款时，殷叔看着少收点，就行。”
殷清道：“一码归一码，货款是货款。过几天葛朗回来，我就将银子还给店里。实在感谢帮忙了。不能多待，要赶紧拿药。谢过。”说着便出了店门，不让艾草相送。
殷清将一两半银子，全都给了焦容，道：“这是一两半银子，拿药剩下的钱，买点鱼肉、补品，帮嫂子调养。”
焦容见多了半两银子，不禁笑道：“妹夫，您这是救了我们一家人。等我有了，肯定还你。”
殷清见焦容神色不再凄慌，竟有些欢喜，怕他拿药救不活人，失落过大，失心发狂，去找焦氏，或者干出傻事牵连自己，赶紧道：“哥，你赶紧去拿药。有什么事情，你到店里找我。千万别进院里找你妹妹，她就要生产，惊吓不得。哥，你切记，有事找我，不要做傻事。救命要紧，赶紧去城里拿药吧。”
焦容道：“对，我得赶紧拿药。”转身便走，仍道：“银子一定还你。”
殷清见焦容一股风般消失在街上，径自回家，并未向焦氏提及此事，一边问着焦氏身体情况，一边牵挂着焦氏嫂子能否病愈。
焦容跑了有一里多路，停下，大喘气。
此处离常去的小赌坊，并不远，焦容竟打算直奔赌坊，好在晚上痛快玩上几把。呼吸平顺，焦容也冷静了。现在家里田产全无，自己捞些偏门，与些无赖厮混，哪里能够养活众口，要不是妹妹私下帮衬，家里要到断炊地步。妹妹眼看生产，要是生了男孩，得殷清欢心，还能大力帮衬一番。要是生了女孩，难免不受待见，哪能再私下送来钱财。殷清这些天一心放在妹妹生产事上，我这番谎称老婆生病，需要抓药救人，他哪里有心思去分辨真假。等妹妹生产后，我便告知已经痊愈，这事他总不能拷问我老婆。原想白得他二两银子，现在竟然多得了半两，这个好妹夫，年纪没我大，可真是人傻钱多。还是不去赌坊了，这钱拿去多买点鱼肉，家里好些天没开荤了。
焦容没走几步，竟遇上平常一起厮混的无赖，耐不住拉扯，一同向赌坊走去。
焦容心想，就靠着多得的半两银子，够我玩的了。反正意外之财，不心疼。万一半两银子翻本，多得了半两一两，我便花上一两银子，给我那外甥添置个长命锁，就当还了妹夫银子。
夏末天长，仍是大亮，殷清便准备收拾店里，关门去后院陪着焦氏。
半年多来，靠着帮葛朗酒铺代购瓷器，殷清生意比以往好些。一是进货量大，景德镇的瓷器厂给出的价格降了半成，乃至一成。二是卖给葛朗，在商言商，虽为代购，加价一成，理所当然。从葛朗那里借来的二两银子，早已从货款中扣除还掉，手头充裕许多，因此花了些钱，雇了老婆子照顾焦氏。
焦氏近来时常跟殷清说，肚子里的孩子在踢她，踢得劲头十足。殷清便认为，这是个活泼小子，内心不禁充满期待。现在自己店里生意红火，这小儿子，定要着力培养。他娘焦氏妇道无瑕，不像杨氏那样荒唐，生下的儿子，德性不会偏差。这孩子识字后，要多读几年书，日后将这生意全都给他。
殷清畅想着小儿子的未来，正要去落下门板，眼见大舅哥焦容慌忙跑来。
焦容喘着粗气，喊道：“妹夫，还好，你在。有急事，找你帮忙。”
殷清道：“哥，你先缓缓，慢点说。”
焦容舒了口气，道：“你嫂子突然生病晕倒，我去了上元县城，找了大夫，大夫说，你嫂子得了重疾，需要抓几付大药，才能救命。家底掏空，才勉强付了诊金，没钱拿药了。妹夫，你可得帮帮我，救救你嫂子。”
殷清听到嫂子病危，大舅哥要钱买药，虽有救人之心，却没直接答应，只因为自己替焦容借银子还了赌债后，焦容并未还他一文钱。甚至焦氏一直私下拿钱物给焦容，殷清发觉，怕焦氏动了胎气，并未与焦氏计较，心里却难免不满。当下也不直接答应，对焦容道：“嫂子得的什么病？需要多少钱药钱？”
焦容道：“大夫说是急病，不拿药，几天就没命。啥病，我没听懂。只说让我去上元城里拿药，药方子也没给我，说到时，直接给我拿药。现在我就是卖房子，也来不及卖啊！妹夫，要二两银子，那大夫说，这药金贵，但能救命。”
殷清道：“什么药这么贵？是金子做的？让我们街上孟大夫去看看吧，孟大夫医术厉害，救人无数，不比上元城里的大夫差。怕不是城里大夫，诓骗钱财吧？”
焦容气道：“你莫不是不肯借我二两银子？起来，我去找我妹妹。”
殷清怕嫂子病危吓到焦氏，忙拦着，道：“哥，别进去吓到你妹妹。我怎么会见死不救，是怕城里大夫骗了你。”
焦容道：“这大夫在城里行医多年，比街上的孟大夫胡子还白，开着那么大药店，怎可能骗我。他要骗我，你嫂子没命了，我到他店里去死。到时候，家里几个半大孩子，就靠你和妹妹活命。”
殷清见焦容说得真切，想着焦容再闹，必定惊动焦氏，让焦氏动了胎气，万一嫂子死了，焦容干出胡事，自己跟着受牵连，还要帮着收养几个孩子，着实经受不起，还是掏出这二两银子，只当破财消灾吧。道：“哥，这银子我出。你就别进院里了，你妹妹快要生产，别吓到她。我这店里勉强凑出一两银子，你跟我一起去葛家酒铺，我去找葛朗借一两。”
焦容道：“还得是一家人。妹夫，这二两银子，是借你的。等我有了，尽快还你。”
葛家酒铺前，殷清让焦容在店外候着，自己进去找葛朗。一进店门，看到只有殷宝一人，脸上青了一块，嘴角红肿，也不多说，只道：“喊一下老板。”
殷宝也不答话，转身去了后院，见到艾草，低声道：“我爹来了。他找朗哥。”
艾草迎上殷清，道：“殷叔快坐，别站着。小宝，给你爹倒杯茶。”
殷清道：“不用忙活，我有急事，说完就走。”
艾草道：“葛朗去金陵城里谈生意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殷清道：“这事我只好与葛朗谈的。”
艾草示意殷宝走开，殷宝便转身去了后院。
艾草道：“殷叔，您刚说是急事，葛朗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是去了金陵城里找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您和我说，这个店里，他不在，我能做主。”
殷清道：“焦氏的嫂子，生了急病，要拿银子抓药救人，还差一两银子。我一时凑不出，便来店里想着暂借一下，快的话，过几天便还。”
艾草道：“救人要紧，我这就去取银子。殷叔，不用客气，这店里生意一直靠您帮衬着。”说着便去柜台，取出了一两半银子，递给殷清道：“这是一两半银子，拿药救人，多点无妨，总不能到了药店，缺了点。哪里用还？结算瓷器货款时，殷叔看着少收点，就行。”
殷清道：“一码归一码，货款是货款。过几天葛朗回来，我就将银子还给店里。实在感谢帮忙了。不能多待，要赶紧拿药。谢过。”说着便出了店门，不让艾草相送。
殷清将一两半银子，全都给了焦容，道：“这是一两半银子，拿药剩下的钱，买点鱼肉、补品，帮嫂子调养。”
焦容见多了半两银子，不禁笑道：“妹夫，您这是救了我们一家人。等我有了，肯定还你。”
殷清见焦容神色不再凄慌，竟有些欢喜，怕他拿药救不活人，失落过大，失心发狂，去找焦氏，或者干出傻事牵连自己，赶紧道：“哥，你赶紧去拿药。有什么事情，你到店里找我。千万别进院里找你妹妹，她就要生产，惊吓不得。哥，你切记，有事找我，不要做傻事。救命要紧，赶紧去城里拿药吧。”
焦容道：“对，我得赶紧拿药。”转身便走，仍道：“银子一定还你。”
殷清见焦容一股风般消失在街上，径自回家，并未向焦氏提及此事，一边问着焦氏身体情况，一边牵挂着焦氏嫂子能否病愈。
焦容跑了有一里多路，停下，大喘气。
此处离常去的小赌坊，并不远，焦容竟打算直奔赌坊，好在晚上痛快玩上几把。呼吸平顺，焦容也冷静了。现在家里田产全无，自己捞些偏门，与些无赖厮混，哪里能够养活众口，要不是妹妹私下帮衬，家里要到断炊地步。妹妹眼看生产，要是生了男孩，得殷清欢心，还能大力帮衬一番。要是生了女孩，难免不受待见，哪能再私下送来钱财。殷清这些天一心放在妹妹生产事上，我这番谎称老婆生病，需要抓药救人，他哪里有心思去分辨真假。等妹妹生产后，我便告知已经痊愈，这事他总不能拷问我老婆。原想白得他二两银子，现在竟然多得了半两，这个好妹夫，年纪没我大，可真是人傻钱多。还是不去赌坊了，这钱拿去多买点鱼肉，家里好些天没开荤了。
焦容没走几步，竟遇上平常一起厮混的无赖，耐不住拉扯，一同向赌坊走去。
焦容心想，就靠着多得的半两银子，够我玩的了。反正意外之财，不心疼。万一半两银子翻本，多得了半两一两，我便花上一两银子，给我那外甥添置个长命锁，就当还了妹夫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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