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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招供

    秋日午后,酒铺后院。

    殷宝看着艾草怀里,那个白嫩嫩的女娃,觉得完全陌生。而她可能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葛朗道:“得请个奶妈,照顾这个囡囡。以后,就让她跟我们一家过活。”

    艾草道:“殷叔和焦氏,被关进牢里一两个月了,县太爷什么时候升堂审理?”

    葛朗道:“小宝,你现在是你殷家的顶梁柱,什么事情我都不瞒着你,你听着,后面有许多事情,还要你撑着殷家门面。”

    艾草道:“万一殷叔出不来,我跟你朗哥,照顾着你妹妹。你就照你朗哥安排,过些天,去金陵城里下关码头,看管新开的酒铺。”

    葛朗道:“殷叔的事情麻烦,恐怕脱不了干系。我们都相信殷叔是清白的,怎么可能是他平白无故害人性命?那天早上,瓷器店还没开门,就有路人看到店门口的尸首,跑去报告保长。保长看到尸首,就派人控制住了殷叔一家,上告县衙。得亏家里那个老婆子,抱出来囡囡,不然,囡囡也得进牢里,可不受罪。”

    艾草道:“我怎么听说,这尸首面目都烂了。殷叔怎么可能这么残忍?又在囡囡刚出生,干下这种事情,还把尸首扔在自家门前?只盼着县太爷赶紧升堂,还殷叔清白。”

    葛朗道:“这尸首在殷叔店前发现的,有口难辩。县太爷哪会在乎清白不清白,杀人偿命,现在只有殷叔有嫌疑,实在棘手。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哪里使得上力气去县太爷面前说话。焦氏的哥哥焦容,倒是跟一帮差役、狱卒平常一起吃酒赌钱,我出了二两银子,让他居中打听消息,看看能不能进牢里送点吃食、秋衣,探望一下。”

    艾草道:“小宝,你这个便宜舅舅,虽是个无赖,这种时候,倒能帮上忙。只愿殷叔,在牢里少吃点苦。”

    午后明艳的秋光,透过牢房的小窗,照得牢里接近日出般亮堂。

    焦容道:“妹夫,你们受苦了。妹妹快瘦得没了人形,看得人心疼。你说,你怎么这样糊涂,即使杀了人,哪有往自己家门口扔尸首的?你——”

    殷清多日未与人交谈,猛然见到焦容,心里竟十分欢喜,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甚至自己即将清白出狱。这时打断焦容的话,道:“我没杀人,我连那个尸首是谁都不知道。谁会这么傻,将尸首扔在自家门前,怕别人看不到?哥,你衙门里有人,一定要帮我。花多少钱,我都认,出狱后,变卖家产,也会给你。”

    焦容道:“我托衙门里兄弟,花了一笔银子,好不容易打听仔细。那尸首是董家庄管事董灿的,董家人说你跟董家有仇,谋害董灿是为了报仇。差役们,就是这样上报县老爷的。”

    殷清道:“董家庄人多势众,我怎么敢惹他们?那董灿我打过几回交道,小心伺候着,并无仇恨。街巷邻里都可以为我作证,县太爷定不会糊涂判案。哥,你要帮我,帮帮你妹妹,花多少钱我都认,我那店里的瓷器,还有未收的货款,二十两银子也是有的。”

    焦容道:“你亡妻杨氏的尸首,是不是被董家庄死去的地主,叫董泰的,偷去敲诈句容县的葛家地主了?结果你找尸首,苦苦找了好久没找到,后来碰巧被前任县令发现,你才找回尸首?”

    殷清道:“这件糊涂事情,没人不知道的。现在说这做什么?”

    焦容道:“妹夫,这就我们两个人。你说,你是不是一时糊涂,为了报复董家,害了董灿?是的,你就招认,免得妹妹跟着受罪,孩子可刚满月,要母亲喂养照顾。你不能不管她们母女。”

    殷清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怎么可能这样?杨氏的事情,我早已不再计较,甚至冯诚我都没去找麻烦。我要报仇,也去找冯诚,找董灿算什么?”

    焦容道:“你还真打算报仇?”

    殷清道:“没有。哥,你要相信我,帮帮我。我们夫妻,还有囡囡,都求你救命了。”

    焦容道:“县太爷哪会听我们辩解?尸首在你家门前发现的,你就有嫌疑。找不出真凶,这案子也不能不结,总不能影响县太爷升迁。人命算不得什么,县太爷不在乎的,他在乎自己前途。”

    殷清道:“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夫妻,就冤枉着送死?”

    焦容道:“妹夫,你一直照顾着哥哥,知恩不报,哪是我焦容为人?我想去自首,说这焦容是我害的,替你顶罪。可这焦容,素来跟我不认识,从没打过交道,我跟董家也没瓜葛。真要是上了堂,受不住大刑,漏了馅,平白地自己入狱,更坐实了你的罪名。”

    殷清道:“哥,你有这番心,不枉我们亲人一场。你别做啥事。还是想着花钱找人,看看有什么转机。”

    焦容道:“妹夫,你家大业大,在摄山集上算是富裕人家,可在县太爷眼里,咱这点家业,不够他塞牙缝。你还有刚出生的囡囡,那酒铺的殷宝,眼看成人,都是你的儿女。你得为他们着想。男人一生,不求顶天立地,咱得养儿育女、延续香火,顾着家里。换做我,碰上这种事,索性咬咬牙认了,把老婆孩子出落干净,留下一份家业,让他们好好过活。难不成,老婆孩子一起在牢里困死、在街上饿死?”

    殷清道:“自然家人重要。但现在还没过堂,县太爷要是个明事理的,也就没我罪名了。哥,还是花销银子,让县太爷早点升堂,免得你妹妹在牢里扛不住。”

    县令近日邀了一帮文人书生,一起登了摄山、上了燕子矶,又乘着大船,在月夜江中游玩,好不惬意,诗兴迭起,大作涌现,被一帮文人书生好不赏赞。这才刚回县衙,便听手下人提醒,董家庄管事董灿案子应早日了结——董家毕竟在上元县根深叶茂,不好忽视,况且他们最近频繁来县里催促,如果再耽搁着,怕他们闹事。县令当即脸色阴沉,只觉下民难治、案牍劳神,便吩咐差役,告知一干人众,明早升堂审结此案。

    次日一早,县衙大堂上。

    县令拍了拍惊堂木,道:“殷清,你为何谋害董灿?”

    殷清道:“小人冤枉,这董灿不是小人害的。小人是无辜的。”

    县令道:“人证物证俱在,你敢狡辩?”对差役道:“先打十个板子,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片刻后,县令道:“殷清,你给我交代吧。”

    殷清道:“小人那天一早,还没出门,便被保长派人堵在家里,说在我店前发现了尸首,后来再打听,才知道是董灿的。小人素来与董灿无冤无仇。那两日,刚好小人老婆生产,小人一直在家里,守在身边,怎么可能去害人?接生婆、家里请来的老婆子都可以作证,大人明察。哪有害了人,还将尸首扔自家门前的,小人是被冤枉的。大人明察!”

    县令道:“尔等奸民,行商坐贾,惯会手段。你害了人,将尸首扔自家门前,以此刁钻手段,掩人耳目。你以为本官是尔等愚民?能被你糊弄?”

    对差役道:“拖下殷清,打二十大板。”

    对堂下焦氏道:“焦氏,殷清害人,此事你可知道?从实招来,可保你无事。”

    县令见焦氏面容清瘦,梨花带雨,哭哭啼啼,好不惹人可怜。兼上生产出月没多久,那身段,虽牢里饮食粗劣,却难减几分。

    焦氏勉强抬头回道:“民妇不知。民妇刚刚生产两日,便被抓进牢里。我老公素来和善老实,没听说他与人有仇。”

    县令目光也不去看那凄楚可怜面庞,只盯着那片饱满。堂下焦容,见此景象,眼前一亮。

    县令道:“押殷清上来。”

    殷清此番被打得神志有些模糊,回道堂上,便喊道:“小人冤枉,我没害董灿。大人您是青天。我是冤枉的。”

    县令拍了拍惊堂木,道:“殷清,你还是早点招了吧,省得吃苦头。董家人,已经将你与他们的仇结告诉了本官。本官自不会冤枉你。”

    殷清道:“小人是冤枉的。大人,您要喊接生婆、我家请的老婆子上堂,她们为我作证。”

    县令道:“两个老婆子,谁不能糊弄?她们作不了证。殷清,你老实招了,也便将你老婆放了,你刚出生的孩子,可离不开你老婆。再不招认,可要对你老婆用刑了。”

    殷清道:“冤枉,大人,小人冤枉。小人没有害人。大人,请喊小人邻里上堂作证。大人明察。”

    县令对差役道:“给我上夹子,就在这堂上,让他知道厉害。”

    这顿夹子着实厉害,殷清本就神志不清,见县令已经认定是他害的人,还要对焦氏接着用刑,实在忍受不住疼痛,又惧怕再有大刑,以及焦氏被上刑。便喊道:“我招,别,我招!”

    差役退下,县令道:“尔等奸民,不用大刑,不肯说实话。你说,你是怎么害的董灿。”

    殷清道:“小人打死了董灿,扔在自家门前。”

    县令见殷清还不肯如实招来,又想动刑,但见焦氏抽噎得身体颤动,自己的眼睛跟着抖动起来,不觉眩晕,便不耐烦再跟殷清纠缠,便道:“这里准备好了供词,殷清,你看一下,属实的话,就签字画押,了结此案。杀人偿命,没有侥幸。焦氏无辜,当堂释放。”

    殷清此时已经绝望,只盼着焦氏不再受牵连,自己那份家业能够养活他们母女,儿子倒已成人,能够做事,不用牵挂。自己去寻杨氏,倒是天道不差,罪有应得。

    当下,殷清签字画押,被判明秋问斩,押入死牢。焦氏由焦容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