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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果真命不该绝

    只有天知道,我喊出“音音姐”三个字的时候有多么的撕心裂肺……

    邱音音,是白线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回不来的人。

    严谨点说,是很可能回不来。

    地府里谁都知道这件事。炼狱尊使神通广大,他已经历经了两次情劫,修为寿数都与地府平齐,自然也明白。

    可是,困于局中的人,智力弱过游魂,是无法用常日里的智慧来解决自己的事情的。这话是我师傅、从前的老孟婆说的。

    我深以为然。

    神仙也是人来做。对于仙官鬼差来说,每年的那些个绩效KPI考核什么的都不算啥(就拿我们孟婆来说吧,我基本熬个几天就能赶完孟婆岗位的所有年度绩效,别的岗位,也大同小异啦),真正能让我们支棱起来悬心吊胆的,是这天地之间轮回秩序的考核——劫数!

    既然是考核,那必然就是和淘汰机制绑一起的。我们地府也是要考虑一下人员流动的好吗?那些考核没过的,要么就降级,要么就滚回人间老老实实投胎轮回去。(当然了,也可以主动辞职。我师傅就是主动辞职的。)考核过了的呢?那自然要么加官晋爵,要么修为法力变得更加深厚。

    听说,在所有的劫数之中,天雷劫是最痛的,但情劫却是最难过的,因为搞不好俩人就都没了。并且,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没。

    噫——想想我就发颤。

    这也很好理解。妖族的精怪先得过雷劫,之后才是情劫,好多妖精忤逆天道修行,根本就过不了雷劫,只有像妖王这种级别的了,才轮得上情劫;而仙官鬼差,本就是通过最正统最正当的途径获得修为的,便没有雷劫一说。

    可不管是妖族,还是我地府上册的官差,情劫都是最难过的一关。

    因为我们的修行顺应天道,可人欲情愫却有违天道。

    既已决意修仙,又为何还要保有人欲呢?我一直不理解这是最大的劫难。就像炼狱尊使过情劫时,我也不敢信,也不理解娇俏可人的音音姐,会是他的劫数。(哦对了,听晨夕说,尊使已经历了两次情劫了,居然还屹立在地府永生殿不倒,真是条汉子。怪不得晨夕法力追不上人家,晨夕作为天生地长的精灵,他根本就没有情劫,只有年度绩效考核。)

    话说回来,音音姐走了之后,“邱音音”这三个字,几乎成为了地府的禁忌之词。

    当然了,尊使脾气古怪,其实根本没什么人愿意跟他打交道。自从五百年那场斗法结束后,尊使就像是把自己关进了炼狱里一般,深居简出,哦不,是深居“不”出,因为他根本就没从这永生殿出来过。

    除了押送犯人来炼狱的那些牛头马面之外,阴司中几乎没有同僚会去永生殿找他。牛头马面来,也只能偶尔见到本尊,大多数时候,是送到外殿那个棺材旁边,牛头马面们就被罡风吹了出去。

    没有什么人与他交流,但地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敢轻易提起邱音音的名字。

    我一直很奇怪,明明他已经成功渡过了劫难,为什么表现得好像被惩罚了一般。他是高高在上的炼狱尊使,倘若情劫过不去,受到的惩罚也不外乎是像现在这样吧。

    在我感受到生命遭到了死亡威胁而撕心裂肺喊出“音音姐”三个字的时候,尊使大人的那副尊容肉眼可见地变得温和了一些,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偏过头来,直视着我,眉心微跳。

    嗯!我果真命不该绝!

    尊使大人很少正眼看人,一般正眼看了,那人八成是要死了,剩下两成,脖子会被他捏在手心里——就比如,现在卑微的我。

    “你再说一遍!”啊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尊使大人低沉的声音。

    “你们有什么过节吗?”站在一旁的妖王估计已经看迷瞪了。

    尊使大人没回答他,我也被迫直视着尊使而无暇顾及妖王殿下。

    “我的确看见了,一模一样……”不等我说完,尊使伸出黑木凤羽扇,点在我的额头。他八成是个急性子,他好像从来不喜欢听人把话说完。

    随着他右手的动作,他身后榻上那一只酒杯“聪明地”飘了过来。

    一缕微弱的光线从我额头渗出,我眨眼的功夫,它便跟着凤羽扇的牵引,撞进了那酒杯里。

    只瞟了一眼,尊使大人便撒开了扼住我生命咽喉的左手。

    我真是谢谢您嘞。

    凤羽扇的微光一现,如水中粼粼波光,引得狂风顿起。

    刹那间,永生殿的后殿一切如故。被掀翻的茶盏桌椅、被吹乱的摆设物件,都悉数回到原位。

    而炼狱尊使大人,还是高高在上,背着身,红袍曳地。

    “是她……是她……”那把凤羽扇,此刻落在尊使的脚边,静静地躺着,似乎也在细细听着尊使的低语,“虽然只有一星半点,但是……真是她……”

    “可是大人,我还不知道她的确切位置……”

    “继续查!”一声厉喝吓得我倒退了几步,差点踩到晨夕泠然的脚。

    欸?!我腿好了?!

    “就是他刚刚那一扇子治好的?!”晨夕在我身后轻呼。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尊使呢?老夕啊你多学着点儿吧……”泠然扶了我一把,一边和晨夕感叹着。

    “嘘嘘嘘……你小点儿声!让人听见……”

    “你们都出去吧。”尊使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估计平复下来了。他说完,抬了抬手,那把凤羽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妖王见状,闪身移形便不见了。

    等到我们三人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炼狱罡风扇出了殿门外。

    落地那一刻,永生殿的殿门也沉重地合了上去。

    妖王已经在门口立着了,还带着一脸隐藏不住的疑惑。

    “你们难道不能察觉出,他要赶人了吗?”

    “妖王殿下啊,您是什么级别啊?我们仨是什么级别啊?我们可没您这么强的功力……”泠然踉跄了几步站定,嘟囔着。

    “噢。是我忘了。”妖王垂眼想了一下,还是面无表情,反而开口问道:“你是三生殿的泠然吧?”

    泠然下意识地朝晨夕挪了挪,点点头。

    “嗯。我去找王殿主,路过三生殿,见你那殿宇屋顶破败,顺手便帮你修了一下。你无需客气。”

    “啊?!你……你给我修了?你会修吗?一下那是多少啊?啊呀不行不行,我得先回去看看了……”泠然着起急来,结了个印便飞身回去了。

    那屋顶,是我和何山青砸坏的,泠然修了好一会儿都没修好,这就被妖王顺手修完了?

    “诶诶诶,我和你一块儿回去……”晨夕看了我一眼,也逃也似的跑了,“我先走了,却逸你自己……”

    那个逃跑速度,我卯足了劲儿估计也追不上。这俩人,关键时刻是真的靠不住。

    “我原以为阴司只你和泠然较为年轻,行事莽撞,未曾想过,这与阴司齐寿的晨夕也是这般冒失。”妖王摇摇头,一副地府后继无人的表情。

    “欸,妖王殿下,你说来找我的,什么事啊?是不是……”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上面那个陈致新……”我朝他挪了过去,指了指头顶。

    妖王见状,抬头向上看了看,也往旁边挪了几步,又狐疑地看着我。

    “王殿主犯事的时候有胆量,现在却忌惮了?”

    也不知道妖王殿下是自己一只妖的蒙着瞎想了啥,怎么就得出了是我闯祸的结论啊。

    “不是……殿下,我这么兢兢业业积极营业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原因呢?是我那俩助手……这就说来话长了,那天晨夕……”

    “好了。本王随口一说。不必解释,此事与我妖族本无关系,我没兴趣听。”

    “那您来找我……”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亡心殿吧。”妖王抬眼看了一眼我身后永生殿的殿门,低声说完,便抬腿往外走。

    “您来找我有事,刚刚尊使大人他都要打人了,你怎么也不拦一拦呢?”我盯着他的背影嘀咕着,不想他竟听见了。

    “你死不了的。”他顿住脚步,回过身来,说:

    “虽然来势汹汹,可他的法力之中,急切之情多过杀你之心。所以我判断你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完,他自顾自地闪身离去了。

    哦,那我该高兴您预判无误了?

    虽然我和这妖王认识也不下五百年了,可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有无尽的疏离一般。

    从没听过妖王是否经历了情劫。看这副样子,也许是根本没经历过吧。否则,怎么会永远是一副理智沉稳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