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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臣自然,万死不辞。”

    纠缠的男人有些犹疑,“你莫要信口开河,我只是要求取一个公道,官府又哪里有我的亲戚?”

    “嗯,我还想着助纣为虐给你兜底的人许是你的朋友,没想到是你的亲戚呢。”玄衣男子施然一笑,手里把玩着不知何时多出的一块令牌,“再加上勾结官职人员的罪名,你这两只手怕是不够砍呢。”

    “那是城主的千金令啊。”眼尖的人立马便认了出来。

    绕城新任城主白知义少年时游历四方,曾广结善缘,喜交游侠,此女嫉恶如仇,名声甚好,她曾专门寻赤乌矿刻了百块令牌,知己真交每人一块。见此令便如见真人,江湖武林的游侠浪子都卖其几分薄面。

    “这人怕是真的认识城主。”

    “没想到啊,看来这次这泼皮夫妻算是栽了。”众人窃窃私语,看热闹的兴趣更甚。

    “你!你这人好不讲理!!”男人气急败坏,松开了西陵商的手腕,眼神却有些躲闪地去瞧地上装晕的女人。

    “地上的那位娘子若是现在起来,我便只当你二人与我玩笑,若是还不起来,那这敲诈勒索,怕是要劳烦楼上的兄台替我报官了。”西陵商冷笑,低眸望过去,“我只数三声。三,二......”

    躺着的女人果然扶着胸口悠悠醒转,

    “哎哟,我这是怎么了!”

    男人忙走过去扶住,神色欣喜。“您终于醒了!”他演戏一般将事情经过道来,女人流转的眼眸一瞪,“方才低头想事,没有看路,这马冲过来,我只是受了惊吓昏厥,那位女公子勒马及时,要说也是我自己头昏,你怎能这般得理不饶人!”

    “是是是,是我鲁莽了。”

    “这位女公子瞧着大度,我这男人疏于管教,冲撞了您,可千万别记仇。”女人娇笑起身,神色婉转。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将罪责推个干净。西陵商冷眼旁观,欲言又止,许久才禁不住叹道,“…你二人….倒真是屈才了。”

    楼上的玄衣男子不知何时下了楼,站在了西陵商身后。

    “这位女公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请你喝一杯?”他的声音冷然又干涩,从容不迫中似乎还带着些没来由的紧张。

    西陵商转身一笑,左手拉住乌素,右手一展,

    “公子的解围之恩,这杯应该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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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之中。

    “那男子隔得很远,属下看不清脸。他的手里有城主的千金令,许是和白城主认识。那女公子和他进了酒楼喝酒,两人瞧着倒有些熟络。”

    榻上坐着的少女怀里抱了一只小巧的紫金手炉,她挑眉看向一旁肃然而立的兄长,

    “知义的千金令?在一个男子手中?”

    公子花醉摊了摊手,颇有些无奈,“阿霜不必这样看我,我和淼淼有多久未见你也是知道的。”

    “这千金令多送知己。看来这个不知名的男子倒是有趣,知义阿姊看人的眼光很好,他既能得千金令,想必人品性情总不会出错。”公子霜低眸思虑,

    “说起来,哥哥手里的千金令好像也是当初死皮赖脸才要来的吧。”少女眨巴着杏眼抬头,话语戏谑又嘲讽,倒也听不出什么恶意。

    “什么死皮赖脸!那是淼淼亲自送我的!”公子花醉有些跳脚,面色不虞,“那个女公子来历奇怪,但我潜意识里觉得她不是恶人,更不是奸细。你倒不必激我,既然是有关淼淼的事,我自会去好好查清楚的。”

    公子霜咂咂嘴,淡淡叮嘱了一句,“知义阿姊痛失幼妹,又在危亡之际接了这绕城,这大半年来过得辛苦,若那女公子没什么问题,倒不必拿这种事惊动她。”

    公子花醉沉默,桃花眼微垂,脸上闪过一丝怜惜,

    她伸了个懒腰,抬眼示意一旁的侍从点起香炉,

    “那个林商既是你招惹的,这件事我便不插手了,辛苦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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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陵商二人言笑晏晏来到一家酒楼,她轻车熟路把缰绳扔给门前的小厮,扔了一锭金子给酒楼老板,

    “来一间包房,酒要最好,饭菜不计。”

    说完便径直上了酒楼的包间。男子温然一笑,默不作声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包间,西陵商于上位落座,她收了挂着的笑意,神色难测地盯着那人的半扇熟悉的银色面具,许久开口,“弑的人?母君的命令吗。”

    面具下的眼眸闪烁,男子慢慢点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西陵商的眼神半分未转。

    “殿下曾路过履觉郡,那里恰有我们的人曾见过您,履觉郡出,除了绕城,便是前往漠北。臣已经派了几名隐卫抄近路前往漠北的必经之路等待,而绕城的几率最大,臣便带着剩下的人来了。”男子低着头不卑不亢,娓娓而言,“在城外臣见到您和公子氏攀谈,一同进城。想来公子氏领有他命,臣不便现身,只好一路跟着。”

    西陵商蔚然一笑,“我早该想到。”

    “你叫什么名字。”她长出一口气,心里升起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几个呼吸之间,耳边也传来了回答。

    “您可唤我十九。”

    他眉眼显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和记忆里一样波澜不惊。

    “文十九。”她慢慢问道,声音干涩,“文氏隐卫之首?”

    银色面具的的男子当即跪倒行礼,声音沉沉:“臣确实属文氏隐卫,但并非隐首。殿下唤我十九便可。”

    西陵商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是啊,早了两年的相遇。此时他还不是“弑”的隐首。

    文氏隐卫“弑”,在都城中只有王室和少数上层权贵才知晓,那是一支不同于普通权贵豢养的死士,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没有人知道文氏是如何训练他们的。

    追踪,暗杀,投毒,间谍,机关,情报,甚至解毒救人,易容之术,哪怕是服侍权贵床榻之上的功夫,“弑”都可以说无一不通。

    而隐首,更是神出鬼没,有人说他戴了一张银色面具,也有人说他面容普通,过目即忘。

    那张雕刻细致的银白面具,就是他的身份。

    她望向下面还跪着的人,心里五味陈杂。

    “你的令是什么。”

    “臣奉家主之命寻您。还望女君不要任性,尽早回京。”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西陵商收回心绪,声音淡淡,“若你是来带我回去,那不必费心思了。”

    “十九斗胆,敢问殿下要做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此事是我的私事。你可以选择回去复命,或者跟着我。”

    她抿嘴一笑,略有苦涩,“我想你总不至于要强行将我打晕带走吧。”

    男人一怔,随即以头触地,诚然应答。

    “臣不敢!”

    她信步走下去,单手去扶他。“十九,我希望你跟着我,也许你现在的选择,也只有跟着我。”男人的身体一僵,耳尖有些突兀的红,西陵商的唇伏过去,低低继续,

    “跟着我吧,我需要你。”

    男子抬头望过去,少女的眼神坚定又纯粹,仿若黑曜石般清澈,被赤裸裸映在那样的眼眸中,他生平第一次生出羞惭。

    隐卫是不允许违背主君意愿的,可他也无论如何不能拒绝她的请求。

    许久许久的沉默,西陵商几乎以为他要拒绝时,十九突然低头笑了笑,声音很闷。

    “既得殿下赏识。臣自然是,”

    腰间的“弑”令被他顺手摘下,轻巧塞进了衣衫之中,

    “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不大,实在匹不上那句仿若立誓一般的话,每一个字轻轻落下,西陵商却莫名感到了万斤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