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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谈

    一路都是小道,人烟稀少。

    杨沐一还是将那把剑挂于腰间,换了一身灰衣,为了遮掩还戴了斗笠。尚元气依然是短褂长裤,缚了绑腿便于行路。至于那根棍子,他还是极为喜爱的,被他与包袱一同背在背后。

    尚元气看着杨沐一的装扮,咂嘴道:“先生为什么不像话本里面写的那样,穿身白衣,再束个马尾,那多有气势。不是说江湖大侠都那般打扮吗?”

    杨沐一对这几日闲来无事就看话本的尚元气也是无语,又怕他被那些个话本小说误导,只好回道:“你这么些时日可看见什么穿白衣的江湖人?”见尚元气摇头,他又继续道,“我们在外就要低调,虽然我不认可那些个江湖人,但现在行走在外总是需要身份的。我们扮作江湖人,就要贴合现实。白衣在外极不方便,长发平时还要打理。”

    尚元气不无失望地说道:“那也没有什么白衣飘飘的侠女咯?”

    杨沐一无语道:“你才多大,像什么侠女。天天风吹日晒,再好的底子都败完了。大侠不还要洗头,侠女不还得吃饭。你能随便找个地方洗澡,那他们能随便吗?人烟稀少的地方还好,不然话本题材就又有了。”

    尚元气想想也是,又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出门这么久,头发都长了不少。又想起杨沐一说的,于是干脆转身对杨沐一说道:“先生,能帮我把头发剃了吗?我怕再与人打斗别人抓我头发。”

    杨沐一看了一眼他那有些狂乱的头发,点头道:“是该修剪一下,不过还是不要剃得好,又不是沙弥。你过来我给你修短一些。”

    尚元气乖乖来到他身前,将包袱和棍子抱于胸前。杨沐一拔出剑,一手握住尚元气的头发,一手挥舞剑柄。发丝漱漱落下,不一会儿杨沐一从怀里拿出一根黑绳,将他的头发绑至发根。看上去尚元气头后马尾只有一握之长,前面仅有两缕耳发自然垂于脸侧,其余皆束于后面。看上去少了轻狂,多了些少年气。

    看着眼前的作品,杨沐一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行路。尚元气抖了抖身上的头发,将包裹与棍子又转回后背,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路上偶尔可见行人,但都是与他们方向相反。杨沐一也没有停下询问,他知道事情还在发酵。朝廷没有控制,那朝中一定有人希望继续发展下去。这些时日他反复思考,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自己父亲虽然声望极高,但其实没有实权,不然他这个“士林领袖”就应该第一个消失,朝堂上不允许一家独大。赶到京城除了提醒父亲小心,又能怎样,这次安州府的事情背后不知有多少推手,他不信那些个清流没有参与。那截杀自己就不可能是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因为自己比其他人知道的多得有限,让自己消失根本没有意义,就只能是让自己的死引起什么变故。自己利用文书到此,知道的人不多。那无论是要拉父亲进这泥潭,还是搞浑这里,只要自己活着,那他们就无可奈何。这样只能说自己是失踪,但自己常年处于失踪状态,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反而是……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尚元气,尚元气对他笑了笑。他转过头,心里一叹。村长他们的结局其实不难猜想。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还引他前去。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漩涡中心的村长他们其实一直在灯光下——只要有人需要熄灯了,第一个引起众人注意的一定是他们。那个村子埋藏了太多秘密。村长不会让那些人践踏他们几代人的坚守,大势之下……

    自己又该如何告知元气呢?

    ……

    此时的童山,孟温提着一个口鼻溢血的人走向村长。

    “第七批。”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村长背手,笑眯眯地说道:“要结束啦。也该结束啦。你去问问那三家要不要走,他们本就是外来人,又何必蹚这趟浑水。”

    孟温点点头就提着人转身离开了。

    村长看着身边的物事,慢慢走出门,不知从哪拿出一把锁,挂在了门上,也转身离去了。

    ……

    夜晚,县令正要进屋休息。他已经许多时日没有按时休息了,今天也是忙碌了一天。他独自进门,这是衙门里属于他的房间,自从送走了妻儿后他都一直住在这里。当他提着灯笼走向里屋时,隐约看见有人坐在桌前,默默看着他。他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喊叫的冲动,慢慢上前点上了壁灯。光亮铺展开,一点寒芒闪耀。县令定睛一看一名老者,坐于桌前,右手一把上好弦的手弩已经对准了他。县令强作镇定,吸了一口气坐于对面,问道:“阁下,何意?”

    他对面的老者,正是村长尚明。他赞叹道:“大人好定力,如若大人刚刚出声,那么这支箭就会插入您的喉管。看来您是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可以交谈。”

    县令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弩箭,之后却是叹道:“阁下直言即可。”

    尚明这时却收起了手弩,笑呵呵道:“大人可知我等武夫解决疑难的办法吗?”

    “愿闻其详。”县令点头道。

    尚明继续笑道:“找到主事之人——杀掉。”

    县令嗯声道:“高效,简练,直击要害。”

    尚明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摇头失笑:“可不知道主使,也无能为力。大人可有高见。”

    “现在这么着急的,应当只有与明王相关之人了。”县令转头对着村长似询问般地说道。

    村长也没有迟疑地点头承认。

    县令看着村长,幽幽道:“这次的主使,我不知道。但参与其中的——朝堂上前面几位以及上面那位……”

    直到这时,村长尚明的笑意才彻底消失。沉默在这间屋子里蔓延,良久,他涩声问道:“为何?他们知道当年明王根本没有宝藏!所谓的练兵之法,他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县令闭眼道:“令出于上。这一府百姓……因为四个字,我这父母官就眼睁睁地看着……”

    忽地,他睁眼道:“上面要‘顺其自然’。”说完,不再多言。

    村长思虑一下,起身拱手道:“多谢。”之后转身离去。

    县令看着烛火,眼神幽幽。

    ……

    黄利这几日越发颓废,在县衙告了假,就一直待在家中。他脑中总是闪现起那日所见,一股怒气也随之一起出现在心头。特别是在街上执勤时看见泼皮和江湖人,他的杀念就蠢蠢欲动。当他押送犯人到大牢时,好似听到那恶贼的笑声又回荡在他耳边。他的护身符不知被他抓捕人犯时掉在了哪,这使得他开始神叨叨地。

    县城的现状他一直在观察。虽然他整日待在家中,却好似在等,等一个时机——他不用再顾及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