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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谶

    我不知道今年是什么年份。既不知道星座,也没翻过黄历,更不懂星象。所过的日子都是来一天算一天,过到哪是哪。有时有些小幸运,也没去想过是不是因为与星象正合。有时倒运了,也不曾责怪是否五行相克,阴阳不顺。更没想过如何去弥补,如何去矫正。从来也不曾想过请个易经大师算一卦、测一下自己的命途。日子是混沌的,对自己也只能算是淡漠的。

    其实也不是刻意这样消散落拓,实在是眼睛里总是诸多的不如意,身边也没什么人可以推心置腹一诉衷肠。每天刷不完的短视频看的头晕眼花。动不动厉害了,发抖了,一盘大棋,赢两次等胡言乱语,都像是酒后醉语,疯人唱歌,看了也厌,不看也罢。

    可年初,偶遇一90后,神色慌乱,似有不安,问及何故,乃言今年辛丑,属羊者多有恙兆,将有许多故亲友人相悖离去。初听还真不以为然,心想自己也属羊,只是老羊一只,瘦骨嶙峋,何惧背离?当场就安慰了一番,愿其宽心,你我彼此,不必多虑。

    说过也就说过了,时日却在悄悄的过。那女孩也不知是否有恙。

    好多年前,一友人从山里带回一盆兰花,那是正宗野生蕙兰,有多名贵,我是花卉的外行,不知其价值,但品种肯定算是很不错的。有一年曾带去花店请老板换盆,老板问的很详细,哪来的,养多久了,愿不愿意卖给他。我说不能卖,是好友送的,有一种情意在,理当珍惜。问这是什么品种,老板支支吾吾说,铁线蕙兰。后又补了一句,野生的。

    带回家后,我细细的观察了这株兰花的造型。枝叶细长,伸展弯曲,弧线伸展开来,刚劲挺拔,用手摸一下,感觉叶边如刀一样,站立在一个高挑细长的带有锥形的紫砂方盆里,简单质朴,不加修饰,清秀孤傲,冷峻俏拔。世间哪有这样的女子啊!何等美人一个。自己不懂花卉,平日里也不太注意,她原来具有此等气质,实在是怠慢了她。

    我读白蕉的《兰题杂存》,从来不曾注意兰花的气质,只关心与书法有关的方方面面,今日里面对这盆生在大山野外,清秀孤傲,素朴高洁的兰花,才忽然发现,这些个大家、君子,之所以这么热爱兰花,不仅仅为了写生涂鸦,实在还有许多倾慕、赞赏、崇拜和爱在里边。对于兰花所寄托的那一份真情实在不是三两笔淡墨所能涵盖的。

    如今面对我的这盆兰花,似有愧疚之心。我细细观察琢磨,铺纸研墨,徒手写兰,不觉星月当空。

    人有时总是眼睛向外,对于身边的宝贝,因了拥有而不屑,日日见面而怠慢,随意摆弄而疏忽。对人也这样,相处久了,也看淡了,不知身旁的人的好处,不懂她的灵魂深处的价值。总之,那是一种不懂珍惜的人的缺陷。

    此后,我给兰花找了一处通风避日之处,让她换一个环境,尽可能如在山里那样,既能吹到峡谷中的风,又享受到充足的光照而不受烈日的直晒,隔日间给她浇浇水,并不因她的野性而随意怠慢,因她能吃苦而不加关心。这是她的品质赢得了我的关爱和尊重。我时常把她摆在我的书写桌上,读书时让她陪着,写字时让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都有她的陪伴而感到安心。时间久了,生出一种特有的情感来。

    人的生命不言而喻有太多世俗阴暗,与人相处,常常有累的感觉。而花的生命却全然不同。与花相处,岁月静好,简单愉悦。累了,可彼此凝视;倦了,有花香袭人。你喂他一瓢饮,她报以一片翠,你施舍沃肥,她还你笑容,尤其是兰花,花期一到,适时开放,悠远的香味,淡然清新!没有故作炫耀的华贵,有的是淡雅悠远的质朴和低调。那段时间我突发起奇想,用手机给兰花拍了一张照,发给我那送花的朋友,没想到回信说,山里姑娘嫁入儒生书房,好一个书童模样。我当然是很得意的。之后,我多次对着兰花写生,那枝叶的卷曲,飘柔,平时无法想象的神态,看着桌上的这盆兰花,一一显现。不能说写兰有多长进,至少在观摩浮想中有了点真性情。

    然而就在年初,偶遇突发事件,正是关于伤情别离之事,在着手处理中疏于对兰花的照料,待到事后,发现兰叶已大面积枯萎,乃因缺水导致枯败,赶紧抢救为时已晚。

    看着平日里生气勃发的兰叶,此时枯萎焦黄,心中怅然。想想人事诡诈,常遭突变,殃及兰花,实乃悲哀。

    失去那盆野生兰花,身心如受到重重的撞击,整日里都有点丧魂落魄至少是若有所失之感。她本来在山里好好的,晨听百鸟鸣唱,夜看星月闪烁,虽然没有时时关注她的眼睛,却也少了许多喧嚷。进城的日子,多了点繁华,天地却反而小了,每天看这家人的唠叨繁琐,看他写字作文,陪着也确实无聊。在山里,看山鹰在头顶上翱翔,看野兔从身边跑过都是一种刺激。想起这些,我怅然若失,无限愧疚。

    不知年初遇见的女孩如今怎样了?她是否也如我失去兰花一般失去了朋友或者离别了亲人?

    许多失落也许是他因他责,但人生中的这种失落虽不可避免,总归越少越好。如果是因为自身所至,造成伤害分离,那如何自责都会无济于事,心里的伤痛就会久久淤积。我真想感叹一声:姑娘啊!年初你那句神谶应验在了老夫身上,命数来时无可逃避。

    斗室里,再也没有了野兰的芳馨。

    携山野蕙兰伴我孤身独影

    算仕途八卦推汝命运神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