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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冷面少女杀意浓 天妃巡安君入瓮

    泉州城,城南望江楼,三楼临窗雅座恰能眺望晋江。

    萧珞并未在崇武停留,为免被发现行踪,萧珞直接在崇武附近的村镇租了条船,直接在泉州登陆。自从听到安富和那女子对话,萧珞便知道自己除了要避开官府耳目,恐怕还要避开建文帝这一方的追杀。所以他冒险进入了泉州城,他必须将他的对手从两方变成一方。所以他这是在赌,他赌的是建文帝的人很多都是见不得光的,他们不敢进大城,即使进了大城,更不敢在大城里动手。

    此时的萧珞,便坐在这望江楼上,小二哥嘴不停地向他推销着泉州名菜。

    “公子,您来本店算是选对了,要知道在整个泉州城,我们店的菜色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尤其是姜母鸭、烘猪脚、洪濑鸡爪、崇武鱼卷、槟榔芋泥这些个名菜,那是八方食客的必选啊……”

    萧珞看着那小二唾沫星子乱飞,环顾四周笑道:“你们这店倒是挺气派,只是我看这也不见得你们的菜很好,你看这都正午时分了,也没见有多少生意。”

    那小二哥闻言,也是看了看楼内聊聊几桌人,脸面一红尴尬道:“公子,今天……今天日子不一样嘛!”

    萧珞见小二不认栽,变继续问道:“今天情况怎么特殊了,我今早进城来,看见城里各处都挺兴旺的啊!”

    “是是!”那小二点头哈腰,双眼一转反问道:“公子您一定是从外地来的吧?”

    萧珞闻言,心下一阵警惕,模棱两可地道:“怎么说?”

    那小二道:“今天是咱这儿天妃娘娘巡安的日子!”

    “哦?这事怎讲?”萧珞闻言诧异道。

    小二见萧珞果然不知道这事,便解释道:“公子,这是咱泉州这儿的风俗,每年春秋两季都会祭奠天妃娘娘,这次正是春祭,今年比往年已是晚了些日子了。”

    “哦,你说的天妃娘娘又是何人?”萧珞也起了好奇之心,他知道皇帝的女人才能叫“妃”,但“天妃”这个封号,却是历朝历代都未听过!

    小二见萧珞来了兴致,于是忙道:“公子,这天妃娘娘是神仙,这里面故事可长了,要不您先点菜,趁着待会上菜的功夫,小人给您说道说道,也不耽误您用餐,免得饿着肚子!”

    萧珞看这小二倒也有趣,竟然能绕着弯子让他点菜,也是煞费苦心,于是笑道:“行吧,那你就帮我选个三四样你们这儿的招牌菜,然后再来一壶茶就行!”

    “好嘞!”那小二一甩毛巾,清了清嗓子欠身道:“公子,您看给你上个姜母鸭、洪濑鸡爪两道荤菜,安溪水瓮菜、德化淮山这两道特色素菜,再配上我们泉州有名的猪血汤,吃了延年益气,您看如何?”

    萧珞一听觉着不错,便道:“行,就听你的!”

    “好嘞!”那小二高呼一声,然后又道:“公子您不喝点酒吗?咱们店里的枭香酒也是远近闻名,可不弱于绍兴女儿红啊……”

    不想萧珞闻言色变,一阵摇头道:“我喝不了酒,你还是给我一壶好茶吧!”

    “那给您拿壶咱这儿最有名的安溪茶您看如何?”那小二见萧珞听见“酒”的反应如此剧烈,也是吓了一大跳,他哪里知道“酒”是萧珞的命门,自小便谈酒色变!

    萧珞连连称好道:“就这样吧,快去快去,我还等你回来跟我讲那个天妃呢!”

    那小二再次一挥毛巾,打了个喏便帮萧珞点菜去了。

    没多久,那小二手里拎了个茶壶便回转过来,道:“公子,您的菜都点好了,您稍坐片刻,菜很快就好!”说着给萧珞倒了杯茶。

    萧珞见那茶色金黄,浓艳清澈,一股芬芳的茶香扑鼻,久久不散,闻之心下大畅,不由端起茶杯细啜一口,只觉得茶水醇厚甘鲜,浓而不涩,郁而不腻,入喉则回甘带密,韵味无穷,不由赞叹道:“这真是好茶啊!”

    那小二见萧珞对这壶茶赞不绝口,神情甚是自豪,面泛红光道:“公子您有所不知,咱泉州的安溪茶可称得上茶中极品,比之武夷的大红袍也不遑多让。而且这泡茶也是有讲究的,这水得用石泉之水,这炉火得需是炭火,只有如此,这茶才能显出此茶妙处!”

    萧珞又喝了一口茶,微笑着点头,指了指坐前的位子道:“行,那你坐下开讲吧!”

    小二道了声谢,看了看四周,楼里客人的确是稀少,他也不需要伺候着,便安心坐了下来,道:“公子,您说您也是打巧了,要是换了平日,咱这楼里也是座无虚席,小的还真没办法跟你这儿唠一会呢!”

    萧珞摆摆手道:“你废话就少说了,跟我先讲讲这天后娘娘,要是讲得好,本公子也是有赏的!”

    那小二闻言精神大振,他本就看萧珞身穿着一身光鲜行头,一派贵公子气派,更兼腰悬宝剑,必是出手阔绰的少年公子哥,只要伺候得好了,讨点赏钱那可比得上一个月的收入。那小二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公子,说起这天后娘娘可是有些来头的,这得从宋朝太祖时说起了。”

    小二哥理了理思路继续道:“这宋朝时啊,咱们泉州莆田有一姓林的老爷,此人出身不凡,祖上可是一位王爷。这林老爷娶了一个姓王的娘子,小口子心地很好,多行善积德。这林老爷四十多岁时,已生有一男五女。但总觉得只有一个儿子,难保传宗接代,所以经常焚香祷告,想再生一个儿子。夫妇俩的虔诚感动了南海观音菩萨,一天晚上,菩萨托梦赐子给了王氏,没多久王氏便生了一个女娃子。公子,你可知道这女娃子是谁?”

    萧珞见他有此一问,微笑道:“莫不成就是这天妃娘娘啰!”

    “照啊!”那小二一拍大腿道:“这女娃子就是天妃娘娘了!天妃娘娘打小就与众不同,刚出生的时候,一道红光射入室内,天地隆隆作响,出生至满月,一声不哭,因此取名‘默’!”

    萧珞听着却不置可否,自古以来所有神仙或是天子,降生时无不有异状者,这是约定俗成的手法。只听小二继续道:“这天妃娘娘长在海边,通晓天文气象,能预测吉凶,还能腾云驾雾,收得了妖魔、治得住瘟疫,咱这儿的祖祖辈辈都蒙天妃娘娘恩惠,救了无数的渔民……”那小二很是健谈,讲故事倒是不弱于说书先生,什么化草救商、降伏二神、解除水患等等一段段故事也是如数家珍,要不是后厨催着上菜,那小二还真是收不住。

    很快,那小二端着菜来了萧珞这桌,帮萧珞摆好一道道菜,就絮絮叨叨地又向萧珞介绍起来:“公子,你一定不知这天妃娘娘为何叫天妃娘娘!”

    其实萧珞让小二将这故事也是随口一说解闷的,倒是没想到这小二却是异常健谈,于是笑着道:“你倒说说看!”

    那小二伸手又给萧珞满了杯茶,才道:“最开始咱们老百姓把娘娘当作龙女、海神,后来皇帝也知道了这事儿,还下了圣旨加封的!最初宋朝赵皇帝封了‘夫人’,历朝历代皇帝都会加封……”说至此处,那小二看了看四周,凑过身子低声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如今咱们娘娘这‘天妃娘娘’的称号,还是前朝蒙古鞑子的皇帝封的呢!”

    “哦?”萧珞奇道:“既然是鞑子皇帝封的,现今还能这般称呼?”

    那小二笑吟吟道:“公子您这就不知了,当今圣上也是封过咱们娘娘的,而且圣上最信任的三宝太监郑公公也是咱们娘娘的信徒,每次出海都要祭拜咱娘娘!”

    “哦!”萧珞恍悟,原来这郑和出海也免不得祈福一番,看来这天妃娘娘也颇有些灵通。

    突然,街角传来阵阵锣鼓声,萧珞转首透过窗子看去,却见楼下街道不知何时已站满了人群,在街角处有一队仪仗缓步行来,除了锣鼓之外,如官员出巡一般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两侧上有不少汉子身着异服,手里握着刀斧兵器……萧珞诧异道:“这是有什么朝廷大官来了吗?”

    那小二凑头一看,笑道:“公子您误会了,这就是咱天妃娘娘出巡来了,诺您瞧,那銮驾上的便是咱天妃娘娘真身了!”

    萧珞顺着小二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仪仗群最后有一轿舆,上面端坐着一盛装女子,头顶凤冠,肩被红衫,长得端庄大方,身后有人举着“鲎扇“和凉伞,真如宫里娘娘出宫一般。若不是萧珞眼尖,恐怕还真看不出銮驾上的天妃娘娘其实是一尊雕像。

    不知觉间,锣鼓喧天,天妃娘娘的仪仗已经到了楼下,两旁民众围着銮驾不住叩拜,嘴里各自念念有词地祈祷,人潮如波浪帮涌着仪仗队伍向着街的另一端挪去。

    在队伍的最后头,却是有一班子衙役提着刀跟着,应该是地方官府怕天妃娘娘出游祭拜民众过多,发生踩踏事故而排除来维持秩序的。

    “大哥、大哥!”那小二似乎是遇见了熟人,探头伸出窗外挥手喊道。

    却见衙役中领头的那人闻声抬头,恰好看见了小二,微一讶异,扬声道:“老二,你不是在城北桐花酒楼干活么,咋跑这儿来了?”

    那小二名唤曹富贵,显然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自己亲大哥、泉州府衙役班头儿曹金贵,很是兴奋,答道:“大哥你不知道,这望江楼生意不好,前些日子,我们酒楼的老板就把这儿给盘下来了,这不,我也跟过来了嘛!你和兄弟们也累了半天的了,进来喝口茶啊!”

    那曹金贵心想前面不远处就到天妃宫了,宫里尚有其他衙役维持治安,应该出不了大事,况且自己这波人马主要任务也不是维持秩序,这会儿天妃出巡将近尾声,和兄弟们喝口茶也无伤大雅,便应了一声,抬腿向楼内走来。其他衙役见头儿应了下来,也是欢喜,毕竟也是忙了一上午了,喝口茶歇歇脚也是很好的。

    曹富贵见衙役们转身入楼,也是压抑不住喜悦。他亲大哥在衙门当差,还混了个衙役头头,也算是出人头地,一般百姓商贾见了无不点头哈腰,自己也是凭着大哥的面子,在酒楼里混得不错,也做了个班头。如今大哥进楼来喝茶,别说老板不会收钱,自己脸上也觉得有光。

    只是这曹富贵转身,看见萧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不由打了个突,猛然想起前不久还跟客人吹嘘这望江楼生意有多少,却不想自己刚刚一时口没遮拦,将望江楼生意不好的事实给说漏了,一时颇为尴尬,扯开话题道:“公子您慢用,我先下楼招呼衙门的老爷们!”

    萧珞笑了笑,也不跟他计较,点头道:“你去吧!”

    曹富贵匆匆忙赶到一楼,衙役们已经进得楼来,酒楼掌柜也忙迎了出来,道:“哎哟曹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快进来喝口茶先!”说着正巧看到那小二下楼,忙道:“富贵啊,快把你大哥接进去啊!”显然这掌柜也是知道这店小二曹富贵跟这衙役头儿的关系。

    曹富贵冲着掌柜一哈腰道:“有我伺候着,掌柜您放心!”又向着自己兄长道:“大哥,您看要不和几位官差大哥一起去楼上雅座!”

    曹金贵笑着拍了拍曹富贵肩头,笑道:“就听你的了!”说着又冲着那掌柜的道:“王掌柜,您先忙吧,不用管我!”那掌柜躬身应和,还不忘告诫曹富贵招呼好官差,曹富贵也一一应承。

    曹金贵当先走上楼梯,曹富贵赶紧跟上,边上楼便问道:“大哥,往年这天妃娘娘出巡,也没见您和诸位兄长一起上街巡查,怎么这次还忙上了?”

    “哎!”那曹金贵轻叹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兄弟你不知道啊,有个朝廷钦犯逃到我们泉州一带,这犯人可了不得,犯得可是谋逆大罪,还打伤了锦衣卫的大人,我们知府大人也是奉命行事,让我们在全城暗中搜捕钦犯!”

    曹富贵听得钦犯如此了得,奇道:“那何不全城张贴侵犯画像悬赏搜捕呢?这岂不是更容易抓住侵犯么?”

    “哪那么容易!”曹金贵摆手道:“锦衣卫大人说了,这钦犯狡猾如狐狸,这绝不能打草惊蛇,要让他麻痹大意后,才能将他一抓成擒!”

    “高啊!”曹富贵竖起大拇指,恍然大悟道:“锦衣卫大人果然厉害!”

    “那是当然!”那曹金贵一扬眉道,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左手一拍自己嘴巴,低声叮嘱曹富贵道:“老二啊,这事你可别说出去啊,知府大人可是下了死命令不能将这事泄露出去的!”

    曹富贵闻言浑身一震、面色发白,嘴上连连应是,心里却暗怪自己多嘴,这种事情知道还不如不知道,他也怪他兄长,两个人的嘴巴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是没把门的。

    曹富贵把一众衙役带到三楼楼梯口几张桌子,又告了声退,转身回去冲泡了一壶上好的安溪茶,顺手还带了一盘瓜果点心。他正准备给自己大哥满上一杯茶,却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曹富贵生怕弄湿了纸张,便拾掇了起来,交给自己大哥,眼角一瞥间,见到那张纸上画着一人,看样是像是一张通缉的画像,匆忙间觉着画上之人年岁颇小,长相还很清秀,甚至有些眼熟,他本就是一个心中藏不住话的好事之人,于是顺口低声问道:“大哥,这画上之人便是这钦犯?”

    曹金贵顺手接过画像插于腰间,呷了一口茶,应道:“不是钦犯,还能是谁!”

    曹富贵闻言,不由乍舌心下暗想:“这钦犯也太年轻了点,跟一般犯人不像啊!”他打小长在泉州这样的大城,也算是见过些市面的,菜市口杀头的犯人也见过不少,但那些犯人无不是一脸横肉或者贼眉鼠眼之辈,哪像这画像上的人一般,面庞清秀,气质不凡,若不说是钦犯,绝对以为是一位翩翩公子的画像。一想到翩翩公子,曹富贵又觉得这画像上的人似乎在哪见过,却又是想不起来。端起茶壶正准备给另一桌的衙役上茶,却正好看见靠窗那桌的公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桌上的菜也没动多少,菜碟子边上还放着一锭银子,桌边的窗户打开着,还随着江风阵阵晃动。曹富贵暗叫奇怪:这公子刚才还跟自己聊着天妃娘娘,怎么这么会就走了?“公子!”曹富贵脑中闪出刚刚那副画像中的人,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张大了嘴却愣是没发出声来……

    在曹富贵带着衙役踏上三楼时,萧珞就从桌边窗户离开了。

    并不是因为怕曹富贵发现,而是因为在天妃娘娘巡安的队伍后面,他看见了一个纤秀的身影和一张冷艳的脸,那就是在安富房中的那名女子,萧珞惊鸿一瞥过的那位姑娘。萧珞不会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因为他恰好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神。

    不知为何,对上那个眼神时,萧珞从心里产生有了一丝不安,这在他之前被官兵追赶时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按照萧珞本来设想,自己坐船南来,又一路翻山越岭,官兵很难知道自己的落脚点,可听衙役们所言,显然锦衣卫早就确定了自己会到泉州来,更是早早在此布局,只待自己进入瓮中!官兵是如何确定自己行踪的?萧珞百思不得其解,按照眼下形势,曹富贵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官兵全面封城搜查恐怕也是早晚之事!与此同时,自己的踪迹已经被那名女子发现,自己可以算的上是腹背受敌。

    出城!得赶在封城之前出城!这是萧珞在一瞬间作出的决断,同时也暗叹自己做的进城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望江楼位于城南,离南门最近,萧珞打定主意便快速向南门而去。只是萧珞还是低估了官兵的反应速度,他还没能赶到南门,就看到街道上一队队官兵开始了地毯式搜索,这也就是证明官兵已经确定萧珞在泉州城中,此时萧珞不用想便知城门此刻必是紧闭。幸亏萧珞也是机警,瞥见街边有一间出让中的店面,瞅准里内无人,便推门闪身而入。

    甫一入店,萧珞便心生警兆,福至心灵之下一个侧身,向右急退,一病薄如蝉翼的短剑在他左肋擦身而过,割破了衣袍,甚至划开了表层皮肤,若非萧珞躲得快,恐怕这一剑已经刺中萧珞心脏。

    但是萧珞丝毫没有松口气的机会,那柄短剑如影随形一般依旧直指萧珞心口,速度极快、距离极近,萧珞都没有拔剑反抗的机会,只好一退再退,直指后背撞到墙角退无可退。

    情急之下,萧珞整个身体突然向下一滑,短剑磨着萧珞左肩钉在墙上。趁着对方拔剑这一个呼吸的当口,萧珞一个跃身离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从萧珞进门到现在,也就四个呼吸的时间,萧珞几乎都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如今已成双方对峙的局面,果然不出意外,萧珞对面就是方才对过眼神的姑娘。

    眼前这姑娘年岁恐怕只比自己大一两岁,与姐姐池燕秋相仿,然而池燕秋性子柔如水,眼前这姑娘却是冷如冰,一袭素衣、眉目寒霜,两瓣薄唇就像握在她纤长手指中的那柄薄剑一样,泛着冰冷的寒光。

    “姑娘,我们也算无仇无怨吧?”萧珞不愿动手,更不愿和女人动手,最不愿和自己有可能打不赢的女人动手。

    “你是一个隐患!”那女子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要杀萧珞的缘由。

    “呵呵!你们就这样对帮助你们的人?”萧珞有些不屑地笑道:“如果我是隐患,那岂不是你们所有人都是隐患,你能保证你们的人被官兵抓了之后都能守口如瓶?不如你们直接散伙算了!”

    “不一样!”那女子冷冷地道:“你不是我们的人!”

    “不是你们的人,那就是敌人?”萧珞对这女子的逻辑有些无语。

    “不用跟我狡辩!”那女子低喝一声,短剑直接刺了过来,速度之快、角度之刁、力度之狠,萧珞不得不暗暗佩服。

    萧珞虽来得及拔剑相迎,但也只能取得一个守势,正好挑中那女子的短剑。那女子剑虽薄短,但与萧珞长剑相撞却并未落下风,反而在萧珞长剑上划过一道缺口,而一股阴寒的内劲更是从剑上快速侵蚀萧珞手臂。萧珞大吃一惊,赶忙撤剑后退,但那股阴寒之气如附骨之疽一般,竟是难以消除。

    短剑势如电闪,铁画银钩攻取萧珞周身要穴,萧珞不敢在短兵相接,只好节节败退、勉强支撑。但握剑的右手却被那股阴寒之气冻得有些僵硬。

    萧珞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超过十个回合,眼前这个长相秀美、心肠冷酷的美女手中的短剑,将直接插进自己的胸膛。

    只是萧珞对自己能支撑十招显然有些过分自信了,他没有想到场地的限制。如方才进门时遭受攻击一般,萧珞又一次退无可退,他背后已是关上的门!

    怎么办?故技重施?眼前这女子心性成熟,自己用企图用同样的招数脱身无异于自寻死路。

    无路可退,那就创造一条路撤退!电光火石间,萧珞打定主意,后退之势不减,后背不仅撞在了门上,更是运劲将木门撞碎,直接退到了门外道路之上。而门外不远处,正有一队逡巡的官兵。

    萧珞没想到,前一刻自己还避之唯恐不及的官兵,如今再遇到,自己会像是见到亲人一般。

    那冷艳女子显然没想到萧珞会撞碎木门,手中短剑略一滞钝便又想萧珞追去。只是那女子却看见萧珞嘴角泛起了一些诡异的笑容,直接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要使诈。

    面对向毒蛇一样的短剑,萧珞已决定兵行险招,大喝一声:“小爷萧珞在此,有本事来抓!”

    “你疯了!”那女子惊声道,她想不通为何萧珞要选择自曝身份去自投罗网。

    这一声大喝,显然是引起了那队官兵的注意,诸人定睛一看,纷纷抽出腰刀喊着:“反贼休走!”向这边冲来。

    那女子见官兵冲了过来,知道自己在官兵到来前杀不死萧珞,顿时也明白了萧珞的用意,咬着银牙道:“臭小子,算你狠!”随即向幽灵一样退回了阴暗的屋内,消失了踪迹,只余一句“快滚”传入萧珞耳内。

    萧珞从来没觉得这个冷艳女子口中说出的话听着会如此顺耳,但这“快滚”两个字却如纶音一般悦耳。

    萧珞觉得自己素来是一个听话的人,所以他拔腿就跑,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那女子不想让萧珞活着,但更不想让萧珞落入官府之手。当萧珞主动招引官兵,这二选一的选择题就摆在了那女子面前,两者相较,那女子做出了符合她利益、也符合萧珞期待的选择。

    对付官兵的追捕比面对那女子的短剑要轻松的太多了,这就是萧珞此刻的心境。因为在街巷纵横的泉州城里,萧珞转几个圈、闯入几家民户,很快就将身后的尾巴甩掉了。

    但如今泉州城应该很快就会被动员起来进行地毯式搜索,眼下他只是暂时安全了,之后如何才能躲过官兵搜查?此时摆在萧珞面前的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躲到泉州知府府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萧珞脑子一转,很快又推翻了这个选项。原因在于,如果如今搜查的最高指挥是泉州知府,那自然无人敢搜查到知府那里,但眼下是由锦衣卫指挥下,自己能想到躲进知府家中,锦衣卫的人恐怕也不会想不到,一旦想得到,那么锦衣卫可不会因为顾忌知府面子而不去搜查!

    “钱贤弟,怎么几日不见,气色如此之差?”萧珞躲在一家饭店后厨,却见窗外街头有人高声呼道,透过窗户望去,却是一位白面中年男子,衣着光鲜华丽,挺着一个大肚腩,应是一方财主。他对面的却是一个精瘦的青年公子,不过看穿着也是富贵之人。

    那青年公子抬头看见白面中年人,如见救星一般,一把拉住他道:“郭老哥,你不知道啊,我前些日子在文庙花大价钱买了一把写着米芾真迹的扇子,却不想后来发现竟是假货啊!”

    “哦?竟有此事!”那姓郭的白面中年人闻言颇感诧异。

    “怎么不是!”那青年人懊恼道:“郭大哥,想当年你在文庙主事时,谁敢干贩假的勾当!如今您不在,不少摊贩都卖起了假货,想我钱鉴也算见识不少,却还是着了道!”

    “岂有此理,他们干这等自绝后路的营生,难道乔福安不管不顾吗?”白面中年人面现怒容,沉声喝道。

    钱鉴摇头苦笑道:“郭大哥,你是不知道,假货的利润较之真品高了千百倍,利之所趋,别说普通商贩,就连乔福安自己的集古斋都私下进了不少次货,他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白面中年人闻言更是又惊又怒,扬声道:“走,钱兄弟,为兄这就和你去这文庙那里讨说法去,我倒要看看在我郭敖面前,谁敢卖这假货!”说完便拉着钱鉴往这文庙方向而去。

    萧珞本是无心听这两人对话,只是他突然听到如今文庙“贩假成风、以假乱真”,不由心头一动,有了计较。

    泉州城西是泉州最为萧条的地区,贫穷之人大都居于此处,故而此地的治安也并不安定。也许有鉴于此,泉州府将监狱选在了此处,也算是起些威胁作用。

    傍晚时分,稍改装扮的萧珞手里拎着一壶好酒,来到这监狱门口,这时正赶上监狱门口狱卒换班,萧珞见那刚上岗的狱卒小眼短鼻,不似清正之辈,便从怀子摸出一锭银子,径直走向那狱卒,一手悄悄将银子塞入狱卒手中,一边满脸堆笑问道:“这位大哥,小子想向您打听个事?烦请您行个方便!”

    那狱卒本来瞧见萧珞过来,正待呵斥,却见萧珞塞了一锭银子入手,掂量着分量不小,当即面色转柔,正声道:“我看公子也是富贵之辈,不似奸徒匪人,不知所问何事,如若不涉机密,我自当知无不言!”说了便顺手将银子塞入怀中。

    萧珞看那狱卒熟练的动作,看来也没少拿油水,暗自道:“不怕你贪,就怕你油盐不进!”于是又神色恭敬地道:“这位大哥,前些日子可是有位男子错手杀了人被抓了进来?”

    那狱卒楞了一下,不知萧珞所言何意,随口答道:“是有的,不就是城南的晁大虎么!”

    萧珞本来是先试探一下,却不想这狱卒倒是记性不差,反而把犯人的名字都脱口说了出来,心里虽暗自高兴,嘴上却装成一副哀伤的模样道:“大人啊,晁大虎他这事可严重么?”

    狱卒一时不解萧珞是何意,但是看在银子份上,就加上萧珞喊了他一声“大人”,心里自是欢喜,便答道:“哎,按说这晁老三看着也是老实本分的人,一却不想怎么就跟人打起来了,不小心还将人给弄死了,如今苦主还在闹事儿,恐怕还是要偿命的……”说到此处,那狱卒颇带好奇地问萧珞道:“公子您贵姓,却不知公子和这晁大虎是何关系?”

    “哎哟!大人有所不知,那是我苦命的哥哥哟!”萧珞眼中憋出些泪来,双目赤红看着便似真个折了亲人一般。

    狱卒怪声道:“哎哟,这位公子,这晁大虎使出了名的光杆子,没听说他有个弟弟啊……”

    萧珞闻言,脑里急转,哀声道:“大人啊,你是不知道啊,我打小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回了故土,却不想我大哥却……”说到此处,萧珞又顿了顿道:“大人,却不知我这大哥怎么会将人打成这般?”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情!”那狱卒惋惜地道:“就是你大哥晁大虎与人下棋,起了点争执,互相推搡几下,却不想对方年岁大了,一跤跌在地上,便死过去了!所以你这大哥也是挺……”说至此处,那狱卒抬头看了看萧珞,不解地道:“这位公子,我看你年纪也不过二十岁,这晁大虎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有你这么个亲弟弟呢?”

    萧珞闻言,心里不由暗叫糟糕,不过面上神色不变,微笑着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和大虎哥是同母异父的,我跟父亲姓叶,而且年岁跟大虎哥也差了不少……”萧珞之前听晁大虎孑然一身,便继续将故事编了下去。

    “哦,原来是这样!”那狱卒一阵恍然,但也不再接话。

    萧珞见此,便又欠身向着狱卒恭声道:“大人,在下还有一事倒是想麻烦您……”说着,又摸出一锭银子塞入狱卒手中。

    狱卒将银子捏在手里,更是笑逐颜开,估摸着这两锭银子赶得上自己两个月的俸禄了,便拍着胸脯道:“叶公子您放心,您瞧得起我袁林,我必帮您办得妥妥帖帖!”

    萧珞露出一副感激地模样,道:“大人,在下想见我大哥一面,也算是……也算是……”

    萧珞还没说完,那袁林就拍了拍萧珞的肩头道:“公子安心,这点小事自是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带您进去!”

    “那就有劳大人了!”萧珞执礼更是恭敬,而那狱卒心里一阵得意,当先在前带路。萧珞随在身后,一路进得狱门,又穿过重重关卡,倒也是遇上不少狱卒,不过也就跟袁林打了个招呼,对于跟在袁林身后的萧珞,倒只是看了两眼,并未觉得大惊小怪,显然狱卒带人进来探监顺便赚点外快也是潜规矩。

    袁林带了萧珞有钻进幽邃的监狱走道里走了一阵,两旁关押的都是各色犯人,有的朝萧珞看了看,见不是自己认识的,便又垂头不看了。及至走到一小门口,袁林带着小罗又拐了个弯,然后行至一牢房门口,指着牢中一披头散发地中年男子道:“叶公子,这人就是晁大虎了!”

    萧珞抬眼望去,却见那男子长着国字脸庞,貌相倒真如袁林所言那般忠厚老实,只是身形憔悴,看着已像是六十来岁模样,许是在牢中也吃了不少苦头,两眼呆滞无神,显得有些麻木。

    “有劳大人了!”萧珞轻轻应了一声,到却不先和晁大虎打招呼,反而环顾牢房四周,问袁林道:“大人,这儿便是死囚房吗?”

    袁林以为萧珞是感觉此地环境恶劣,想让晁大虎换个好点的牢房,便又应道:“叶公子,这里只还未定罪的犯人关押的地方,死囚房还在里头,那里才的条件比之这里可差了不少!”说着他还想牢房的更深处指了指。说着,袁林转头见晁大虎呆呆地看着天空,便拍了拍牢门,扬声道:“晁大虎,你兄弟来看你了!”

    晁大虎被袁林的声音吓了一跳,出神之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倒是对袁林的后半句并未听仔细,转头看见袁林带着一个年轻公子站在门口,虽觉好奇,但他明知自己失手杀了人,恐怕命也难保,所以已是心如死灰,只是看了袁林和萧珞两眼,便又呆呆地盯着牢房顶上。

    袁林见晁大虎并不理会自己,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正待大声呼喝,却觉得脑后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原来却是萧珞见此处并无狱卒来往,而若让袁林喝醒晁大虎,自己也就露馅了,便一掌切在袁林脑后,又顺手点了他的风池穴。

    萧珞一把托住袁林,又快速地扒掉袁林的皂服并打了个结背在背上,将剑也放在背上,又打散了自己的头发,尽量遮住俊脸,然后拔出袁林用的朴刀,在晁大虎牢门的锁链上运劲一劈,锁链应声而断。晁大虎被萧珞一气呵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盯着萧珞。萧珞冲着他和善地一笑,道:“晁老哥,与其被判死刑处死,倒不如趁此机会逃走,你说对不?”

    “你……你……你放我走?”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晁大虎一脸吃惊地看着萧珞颤声问道。

    “不错!”萧珞打开了牢门,又向着晁大虎道:“不过如果就此冲出去,恐怕还是通不过外面狱卒的抓捕,你在此稍候,我去将牢里的死刑犯一并放出后,大家一起冲出去,逃生的机会就大多了!”说完,也不等晁大虎有何反应,便径自向狱中的死囚区域行去。

    只过了一盏茶时间,在萧珞带领下,狱中数十名死囚鱼贯而出,晁大虎瞧在眼里,平素老实本分的他此时也是豁了出去,随在了人群后头。那些人都是已被判过死刑之人,知道此刻也算是老天给了个活命的机会,所以心里虽是紧张不已,但一路上却是一声不吭,紧跟在萧珞身后。

    此刻狱中牢房内巡查的狱卒不多,大量的狱卒都是守在外头,所以在萧珞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几名狱卒之后,一行人便到了监狱大门后。萧珞回身对身后诸多囚犯道:“各位,外围狱卒必定不少,不过狱卒并不知狱中事变,眼下定无妨备,大家一鼓作气冲出去,然后往各个方向逃命吧……”说至此处,略一停顿又继续道:“此遭各位若得活命,还请多行善事,多多悔过自新啊!”

    于那群犯人而言,萧珞无异于救命恩人,更何况萧珞一路毫不费力地就打倒了数名狱卒,知道萧珞是江湖好汉,对他更是敬畏有加,萧珞的这几句话,立时便得到了众犯人的应和,纷纷表示以后一定重新做人,不敢再做之前的那些勾当。

    萧珞虽不知道这些人嘴上说的有多少是发自内心,但也是颇为满意的略一点头,然后探首一望,见外边守卫并不森严,便一挥手道:“各位,咱们就此冲出去,出得门后,大家往各处散去,别捉在一处了!”说完当先冲了出去,那些死囚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泉州监牢守备本就一般,根本没想到会发生哗变,再加上全城兵马都重点布置在捉拿萧珞这项重任之上,监牢兵力更是少得可怜。而死囚中不乏练家子好手,更何况即使不会武功之人,也知道此刻性命交关,无不拿出十二分精神拼命起来,所以萧珞一马当先,打了一众狱卒措手不及,死囚组成的队伍倒似一支虎狼之师,当真是所向披靡。百余名狱卒还没形成包围圈,一众囚犯便迅速突围而出,随后当即按照萧珞吩咐,向着各处逃命去了。狱卒在典狱长指挥下,留了少部分兵力留守,大部分随着典狱长追击而去。而萧珞却趁乱藏于一角,随后又换上之前从袁林身上扒拉下来的狱卒服,又趁乱混进了狱卒队伍之中。萧珞心里暗想:“我在南门望江楼出现过,故而南门兵力必定最大,而监牢在城西,那么城西官兵必然也是不少!”于是萧珞下定决心,向北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