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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正义之举

    三天后,在药王谷一处湖泊旁,老奴举办‘宴会’,正式欢迎上林保安的东家。

    来参加‘宴会’者除了老奴的儿孙,‘嫔妃’们,还有三个辅政大臣,二个汉人‘智囊’,这就是‘大金国’全部统治阶层的重量级人物。

    除了台吉以上爵位的有矮几,其它人就是在地上铺块兽皮,放两盆子熟肉,一小堆各种山果,几块馕饼。

    马奶酒飘香,众人兴高采烈如同过年一般,九儿却从老奴眼神中发现了深深的忧虑。

    老奴的‘宴会’已经倾其所有,但眼前的吃食,在九儿眼中却是无比寒酸,这可是七月份啊,正是一年中食物丰盛之时。

    而眼前的两个陶盆,即便是一般土匪山寨也就这水平,眼前老奴的儿孙嫔妃们如同饿了很久的灾民,勉强完成叩拜礼仪,便开始与熟肉‘搏命’。

    一刻钟后,吃饱喝足的儿孙嫔妃告退,只留下三个辅政大臣,三个贝勒,两个汉家文臣。

    老奴挥手撤下肉食歌舞,奴隶们上前重新布置了矮几座位,老奴端起酒碗说道:“这位九儿东家,是我大金的贵人,现在大金虎落平川,但小东家依然跋涉千里而来,还救了三哥性命,诸位,一起敬贵人,喝完后,大家随意。”

    在坐的只剩十人,明显斯文许多,众人一起仰脖子干了一杯,在座的八个人九儿认识六个,只有两个汉人文官不认的。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文官起身,端着酒碗,对坐在老奴左手边的九儿说:“少东家,卑职乃大汗帐下左书吏龚仪,今天有幸结识新朋友,敬贵人一杯。”

    九儿笑道:“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大汗如今在山中休整,你依然守礼有节,实属难得,我看还有一位青年才俊,不妨一起喝一个?”

    后面那二十岁左右士子打扮者起身说:“恭敬不如从命,卑职范文程,大汗帐下右书吏,敬贵人。”

    喝完酒,龚仪拱手说道:“我一直在从事大金史册和满文校编,因所有书籍皆遗留在赫拉图,不知少东家能否从商号渠道,将那些书籍运来?”

    九儿想了下说:“赫拉图是个风向标,你们的产业大多进行了封存,若此时打开,众多宅院就会遭到哄抢,还是先放一放较稳妥。

    “另外,这几天我在山中转了转,这里唯一的资源是草药,难以养活这几十万族人,大汗,东北之地,已经难以转圜,我有个想法,需要大汗斟酌。”

    所有人都放下酒碗看着努尔哈赤,老奴沉思片刻,心说难不成要老子投降?门都没有,咳了声说:“少东家说来听听,左右你都看到了,人心思安,闷在这山沟里,谁也不情愿啊。”

    三个老家伙,三个贝勒都没言语,低着头欣赏桌上的瓜果。

    九儿见老奴拉着脸,心说甭给我使脸子,一会儿你那三角眼就该放光了。

    拿起榛子塞进嘴里,边吃边说:“来的时候,刚收拾了一万朝鲜军,因为他们国家内乱,推翻了朝廷册封的大王,国内无主,正在混战,乱兵袭击了上林商队,我才略施惩戒。

    “朝鲜三面环海,南北二千里,东西七八百里,人口三百万,比这山谷强多了。”

    老奴灰白长眉抖动了下没言语,一旁的何和礼说道:“朝鲜乃朝廷藩国,前些年扶桑入侵,朝廷派出大军打了七年,现在若是大金国出兵戡乱,朝廷再派大军前来,岂不两面受敌?”

    九儿伸出两个指头说:“理由有二,第一,朝鲜乱臣贼子推翻朝廷册封的大王,是为谋逆,金国出兵戡乱,乃正义之举。

    “其二,东北乃我的封地,没我点头,任何兵马不能踏进这片土地。”

    扈尔汉瞪着大眼珠子说:“你当真是湘王?天子钦点的皇太孙?”

    九儿看了眼努尔哈赤,见他也瞪着眼睛看自己,把手里的榛子扔进嘴里说:“湘王是真的,皇太孙嘛,皇爷爷说过,但至今没下诏,不作数。”

    额亦都站起来说道:“管他下不下诏,你都是咱的东家,老六(努尔哈赤),咋整,我现在还能上马,为大金国,砍下两千里江山。”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也都起身抱拳说:“父汗,出兵吧,儿臣愿往。”

    努尔哈赤抿了口酒,还是没言语,范文程起身说道:“少东家,金国出兵,只为戡乱否?”

    九儿说:“朝鲜百姓遭遇内战,苦不堪言,苦盼王师,金国急朝廷所急,出兵平定其内乱,若是找到光海君李珲,自当助其复国,所以,大金国还得找到光海君,希望他重新掌管那片土地。”

    扈尔汉一屁股坐回马扎子上,两个大手一摊说:“这不是白忙活吗?”

    努尔哈赤训斥道:“让你看三国演义,你只记住了孙尚香,五哥,还得多读书啊。”

    龚仪起身,手捋长髯说:“大汗,此事可行,咱们一面平定内乱,一边积极寻找光海君李珲及其后人,造反的李倧,想必现在也忙着在寻找他的后人。”

    五天后,以大贝勒代善为主将,三贝勒莽古尔泰为副将,范文程为军师的入朝戡乱大军集结完毕,原先的八旗,五旗合并,好歹凑了八千人,这已经是大金国最能打的力量核心啦。

    现在还没入秋,经过仔细规划,金国铁骑最终决定由临江堡进入檀香山,从咸镜道杀进西京。

    而九儿将和二贝勒阿敏一起顺原路返回,届时由阿敏为主将,岳托为副将,范文贤(范文程的哥哥)为军师,率领就地招募的朝鲜军,一起进攻西京。

    八月中旬,九儿回到义州城,岳托已从周围各邬堡城镇招募山民猎户三千人组成骑兵,毛文龙也在义州、宣城的大户尚家,黄家支持下,组建步军一万人。

    在拿下三城后,这支战斗力爆表的骑步大军越战越勇,当九儿踏进义州城时,毛文龙派出押运牲口粮草等缴获物资的队伍也刚刚进城。

    原来他们仅用七天时间,就拿下了定州、安州、宁边三座县城,并与代善率领的金国骑兵在安州会师,毛文龙因没有接到九儿命令,只留在安州城外等候指令,没有参加代善攻打西京的队伍。

    至此,整个平安道,除了西京一座城外,其它的都落在毛文龙手里。

    九儿派人给毛文龙送了一封亲笔信,令他在西京陷落时临时代管各城,等待上林保安队接管。

    雨季来临,鸭绿江水位猛涨,上林村的三艘炮船抵达义州城。

    在给毛文龙卸下两千杆燧发枪和五十门红衣炮后,装满毛皮、草药、人口、牲畜,重新扬帆启程,九儿也上船返回万山城。

    同时,九儿已下令石宗军为北海水师海陆都督,率新组建的上林水师(原靖海营)接管西京城,从此镇守平安道和咸宁道,并安排骆少川和张艺兴率一千装备霰弹枪和双响炮的保安队,协助石宗军保卫这些城池。

    这些都要在冬季来临前完成,届时,毛文龙只能留守原本大明的义州、铁成、宣城三地,而原先朝鲜的平安道和咸镜道将会成为上林保安队的地盘,储量丰富的煤铁铜锡铅硝等矿藏,也成了上林商号的私产。

    九月初,回到万山城的九儿吓了一跳,整个万山城本来山花烂漫、鸟语花香,一片初秋美景,但是城门楼却挂着白幡,守城的值卫也披麻戴孝,九儿心说这谁死了?这么大排场?

    进了城才知道,大明万历皇帝已经驾崩半个月了,马万山听从李玄礼指点,将万山城西侧的敖包山上哪座瞭望塔改成灵堂,并加盖了一座五间房的大殿。

    得知母亲伊氏已经进回京,走了十多天时,九儿脸上只好露出痛苦之色,在傅良臣和洪诚陪伴下住进这座新盖的大殿,为皇爷爷守制。

    吴青峰带着十名保安队员启程赶往京师,留在伊氏身边,以侧安全。

    九儿每天早起,在万历帝的灵位前上香,然后再跑到瞭望塔上观看东海日出。

    吃完早饭,便背上璃龙剑,前往大殿东北侧的望江亭参禅打坐,通常为两个时辰。

    这里不仅能看到连绵群山,也能看到浩浩的大海,九儿坐在此地,很快便会平复繁杂心情,进入忘我境界。

    这把璃龙剑跟随自己十一年,已经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虽然多次尝试以气贯通,却始终难以达到挥洒自如的境地。

    自己用过龙泉剑、方天画戟等兵器,皆能力透兵刃,气海贯通,轻松驾驭。

    但这把璃龙剑却如一堵万年冰川横在自己面前,不管如何注入真气,都石沉大海,不起半点涟漪。

    万历帝大行已经二十多天,新皇早已登基,可以肯定,老爷子没有遗诏立自己为皇太孙。

    他与大臣们的国本之争,以完败收场,不仅诏令太子失败,连皇太孙之事也败的干干净净。

    虽说在接风宴上,自己以皇太孙身份短暂闪耀,并在朝臣们卯足劲再和皇帝一较高下时迅速远遁,却依然没有逃出朝臣们的视线。

    如今没有诏立皇太孙的遗诏,只有罢天下矿产税的诏书,说明整个朝廷,已经没有皇太孙之争,这事儿随着老爷子入驻地宫,而彻底烟消云散啦。

    万山城和上林村都在忙着秋收,在他们眼里,自己依然是唯一的小东家,是不是皇太孙,都不如各家地窖里的存粮让人挂心。

    但是九儿开始几天却难以平静,没有等到诏书前来,自己却已经在辽东布局,更是将努尔哈赤引入朝鲜。

    即便是自己那短命老爹完活,大臣们也会拥立不识字的长兄上位,毕竟,一个坐吃等死的首领,贪腐的官员都喜欢。

    这些人绝不会让自己在辽东安稳长大,未来,亲兄弟间兵戎相见也不是不可能。

    最初几天九儿烦闷,大伙儿都以为他真是为皇帝殡天而难过,后来见他每天打坐,想必已从伤心中走出来,便纷纷专心秋收,不再有人搭理他。

    九月中旬,祭祀大殿又多了一块灵牌,刚继位四十天的新皇帝,九儿那只见了一面的亲爹又蹬腿西去。

    九儿下令撤去万山城的白幡,自己也仅戴着黑色臂纱,开始在万山城北六十里的摩天岭训练飞天队员。

    经过十六个项目考核,有三十名保安队员达到训练基本要求,开始由九儿亲自训练滑翔伞飞行技能。

    虽然不愿去想京城的事儿,但吴青峰传来的消息,还是让九儿郁闷了几天。

    那个嗝屁的亲爹,死前头一天召见十二位大臣和两个给事中,指着皇长子朱由校,亲口立为太子。

    自此,九儿彻底死心,开始专心选拔队员,扩大飞天队和船队规模。

    十月末,当东北大地满山红叶,层林尽染漫江碧透之时,九二的母亲伊氏,跟随钦差队伍返回万山城。

    传旨太监是老熟人,已荣升秉笔太监的王安,新任皇帝朱由校第一份圣旨,居然是赐自己为镇北王,确定了藩地沈阳城,并拨付用于王府修建的十万两银子,和两年的亲王俸禄。

    宣读完圣旨,一问三不知的王安勉强喝了几杯酒,就踏上返京行程。

    晚宴上,九儿宣布无需在沈阳修建王府,所得钱粮,将用于上林村工坊的搬迁,那里的船场、冶炼、烟酒、火药等作坊,要在今年冬天全部搬到盖州卫、金州卫、复州卫三地,并通知旅顺水师限期离开自己的封地。

    一个冬天,上林村都在忙着大搬迁,让九儿没想到的是,原本已经分了新房和土地的上林村民,和南塘的两万多户灾民,毅然丢掉土地和房子,赶着牛羊,拉着粮食从山海关出关,一路顶风冒雪,向辽南挺进。

    九儿感动之余,命马万山派出接收队,沿途提供热水热饭,并紧急修缮荒废的卫堡,确保所有人到来后都有温暖房子居住。

    又派人前往辽阳总兵府,给杜松送去亲笔信,叮嘱沿途卫所兵丁不得刁难迁移百姓,并力所能及提供帮助。

    这股出关人潮,远超出了所有人想象,本来不到三万户十万人口,结果一直到第二年春天,仍然有无边无际的难民出关。

    这些人众口一词,都说自己是上林村人,可他们除了手里的打狗棍和破碗,很多人还赤身露体,连鞋都没有。

    在山海关驻留的厂卫衙门将这事儿呈报朝廷,等了许久也没答复,因为全是拖着棍子讨饭的流民,沿途官衙卫所权当看不见,任由难民如潮水般涌出关外。

    1621年六月底,当出关难民终于变得稀少,朝廷问询的公函也到了总兵府,杜总兵这才召集一百家丁,骑马赶到万山城面见这位大明独一份的镇北王。

    十二岁的九儿越发挺拔健壮,他刚刚陪着专跑扶桑的海上商贾颜思齐查看船场建设成果。

    看到有人来访,二十九岁的颜思齐告别九儿,在宝坤陪同下查看烟草酒水工坊,九儿叮嘱他向另一个海商李旦问好,并欢迎他们来辽南游玩。

    李旦和颜思齐的船队去年夏天遇到海潮,被驻守在上林岛的靖海营炮船相救,在给他们修好船并助他们返回扶桑后,于今年夏天专门赶来拜谢上林东家。

    九儿和杜松来到西岭祠堂,给这死了个前后脚的两个皇帝进香,并在望江亭摆了酒席。

    杜松捋着花白胡子,看着挽起袖子在抹酱洒料,连扇扇子带翻串的九儿,叹息道:“来前,我还好几晚睡不着,想着如何开导你,可看你这架势,我是瞎操心啦。”

    九儿将烤串炉上的鸡翅、牡蛎、鱿鱼串撒上芝麻盐,放进托盘里说:“满朝文武除了你,还有谁待见我?我又何必热脸去蹭冷屁股,好在我的封地够大,从极西的伊利,到极北的红毛子老窝,再到东面大海之滨,皆是本王封地,镇北王嘛,我那大哥,比他那老子敞亮多了。”

    杜松甩开膀子,大口吃着鱿鱼串,浑装着没听见,心想,您这不在乎,好家伙,这随便一划拉,不说那些部族,单是那林丹汗都被你划拉进封地啦,你自己去收租子吧,可别叫上我。

    喝了一大杯啤酒,杜松抹抹嘴说:“东家,内阁发来公函,询问出关的十几万难民,现在您安置在九十七个邬堡,今年粮食丰产已是定局,您看如何答复?”

    九儿心说,难民得有三个十几万啦,看来老杜给我顶的不易,想了想说道:“沈阳是我的王府驻地,你和马林说白了,是在我的封地内驻军,租子你俩先欠着也可,粮草我也不差这仨瓜俩枣。

    “可有一样,关外北疆之地,皆是本王封地,这是实打实的朝廷圣旨,朝廷谁敢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咱们新老旧账一起翻。”

    杜松嘿嘿嘿笑着说:“马林那里早就如坐针毡,此番让我捎了山珍药材孝敬娘娘,只是您前年举荐的那个游击将军毛文龙,已经是副总兵职衔,端的是升官惊人。虽说理论上归我节制,但所有粮饷皆有登莱巡抚衙门供给,听说这小子节前专门派人进京,很是建立了人脉,不简单呐。”

    九儿吃着鸡翅膀说:“只要朝廷官员把心放都在政务上,掺沙子的事儿倒也没什么,毛文龙醉心仕途,并非坏事,但若是他屁股也坐歪了,只能是自寻其辱。”

    杜松点点头问:“朝鲜派往朝廷的使团刚进山海关,建奴那事儿~?”

    “没建奴啥事儿,朝鲜内讧,光海君失踪,做为近邻,我将派商队前往查探,放心吧,以后没有八旗,只有朝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