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战场
路鸣泽站在巨树之下，等待着他的到来。
“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了，如何击败尼德霍格，再之后要怎么阻止外界知道龙
族的存在。”路明非终于到达了这里。他向路鸣泽走去，寻求他一直想要的答案。周围的一切似乎与梦中无异，但是按照历史而言，这里应该经历了一场血战
才对。
“这些事情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了。”路鸣泽也同样朝他走来，“如同记载中的奥丁，向世界树寻求力量，用言灵抹去过往。”
路鸣泽忽然抬起手，某样东西直朝着他的脸飞来。他立刻本能的侧身闪避，反手抓住了那略像锥子的物体。
从外观上看是一根枯朽的树枝，但是质地却异常坚硬。他想起了奥丁手中的昆古尼尔，不过手中的这根枝条却没有包覆着那样可怕的气息。
路鸣泽在距离他10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路明非警觉起来，刚才向他丢来的这根树枝似乎是一次试探。接下去并不会像他期望的那样顺利获得他想要的东西，也许要再一次的战斗。
他握紧了树枝，但他总觉得拿着这个武器，就像是小孩子在嬉戏打闹一样。
“就在你进入这里的时候，尼德霍格已经苏醒了。我们只有一个能活下来，而你手中的树枝是从世界树上获取力量的通道。”
“可是……为什么？”路明非有点无法理解，或者说，他并不想和路鸣泽战斗。
“我和你的愿望本就不同。而且，如果不能获得彼此的力量，就无法与尼德霍格抗衡。双生子的命运就是如此，为了生存不得不吞噬彼此。但我还是会尽量回答你的问题，或是杀了我，寻找从我那里继承的记忆。”
在对视中路明非确定这一次是认真的。路鸣泽的实力如何他并不清楚，即使路鸣泽现在依然是曾经出现在他记忆中那样虚弱的情况，他也没有丝毫的把握。
“告诉我白王为什么会存在。”他右脚略微后退，做好防御的架势。他依然在意这个问题。那个梦境中出现的女孩……世界树……白王的出现与背叛……他隐约感觉到这些人这些事情是有着某些关联的。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路鸣泽似乎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记得。”
“那个死去的女孩，就是后来的白王。”
路明非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某个场景出现在他的眼前，像是梦的延续，那个少年折断世界树的枝条，把自己贯穿钉在世界树上，缓缓吟唱名为“涅槃”的言灵。他以自己为媒介，加快着攫取着世界树的力量交付于那个死去的女孩。也因此世界树的部分开始枯朽，残枝与生命并存。
“借由那个复活的言灵和世界树的力量才有了白王和四大君主的存在。”路鸣泽的身影消失，下一瞬便有一个黑影像挥剑一样劈向他。
路明非的本能先于他的大脑反应过来，用坚硬的枯枝抵挡在身前。在短暂的僵持中他看清楚了，路鸣泽同样持着世界树的枝条，并以此作为武器。虽然他挡住了，但是路鸣泽那具瘦小身体爆发出的力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路鸣泽的身影消失，再次出现，和他的距离依然与进攻前一致，动作上没有分毫要进攻的架势。
“为什么白王背叛了？”路明非的身体有些颤抖，即使他曾面临昆古尼尔时也没有如此的恐惧。他只能借由向路鸣泽问话来转移这样的情绪，或是在某一刻寻找到路鸣泽的破绽。
“龙血会侵蚀人的意识，白王终究会成为独立的存在。而龙族为了权力而斗
争更不可避免，想来真是讽刺，到最后黑王都不愿意彻底杀死白王，也因此圣骸才出现在人类的历史中。”
“所有龙王都会像这样寻找宿主么？”他不能再等了。时间不站在他这一边，尼德霍格或许已经开始破坏，而且想要从世界树上获得力量又要多久？关于奥丁的诗篇中提及的“九夜”或许是过分夸大，但是时间绝不会很短暂。
“你可以认为圣骸就是世界树的部分力量，而白王是圣骸的第一个宿主。”直到现在他都没看出路鸣泽有要战斗的意思，没有使用过言灵，也只进行过
一次的进攻。没有摆出什么姿态或许是路鸣泽并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学习，这也许是他对上路鸣泽的唯一优势。如果想要取胜的话，只有趁现在路鸣泽还没有认真起来。
路明非身体前倾，发力，向路鸣泽发起进攻。他并没有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奔袭，他要给自己留一点停步的余地。
路鸣泽只是朝向他，并没有摆出应有的防御姿态。但是这样一副破绽百出的的姿态却让他觉得更加不安。
直到距离只剩一米路鸣泽都没有后退，反而是站立不动，水平地挥动武器朝他胸口砍来。路明非等待的就是这个动作，他左腿前迈降低自己的速度，并压低重心，低头，躲过平砍，双手握刀一般自左下至右上的斩击。
正常人应该已经躲不开这一下攻击了。即使身体躲开，但挥斩的手因惯性已经无法躲避。他手中坚硬如钢铁的树枝或许不能砍下路鸣泽的手臂，但至少能造成如钝器一般的重击。
路明非的目光与路鸣泽对视，路鸣泽眼瞳中金色的曼陀罗花在缓缓旋转。在这一瞬路明非胆战心惊，他忘了一件事情，路鸣泽并不是人类。
路鸣泽左脚向外滑出一步，身体左倾，右臂以一个正常人完全无法做到的动作在惯性下扭转到身后，左手挥拳打在路明非的胸口。
虽然路鸣泽用的力量已经比想的小的多，但他还是被打得后退了几步。路明非趔趄着调整呼吸，并盯着路鸣泽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防御。路鸣泽似乎是靠着纯粹的本能来闪躲，他学习的对普通混血种可用的进攻方式也许都不会有任何明显的作用。
“用人类的思维去思考没有任何作用。到最后依靠的不过是生物的本能，用牙齿撕咬也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本能。”
“你想表达什么？”
“龙王的死斗就是如此。”路鸣泽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的情感。
劲风呼啸着在路明非面前刮起，路明非已经来不及闪避，只能把左手挡在身前。疼痛感从左臂传至全身，树枝的尖端如锐利的剑芒在他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并不算很深的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挨下那一拳之后导致动态视力下降了，他没来得及看清路鸣泽的动作。
这一次的攻势还没有停止，路明非只能本能的躲闪抵挡。路鸣泽分明每一次攻击都能要他的命，但却又处处留手，在他身上添一道深浅不一却又不足以致命的伤口，像是在戏弄已经无法逃离的猎物。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吧，尼德霍格已经到达哪里了？也许这短暂的时间，就足够尼德霍格把世界摧毁一次又一次。
全身的伤口疼痛的像是要裂开。要怎么才能赢？路明非已经尽力在思考了，他在脑海里反复推演接下去的进攻或防御，但他完全无法预演出自己获胜的方
法。
没有力量什么都做不了。路明非咬着牙齿，除非……如果那时候没有……
“你，后悔了吗？”
路明非紧绷着的神经忽然松懈了下来。他分不清这句话是否是路鸣泽说的，是路鸣泽在问，还是他在问……自己的心？
能拯救谁？没有力量的他谁都救不了。但是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许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了吧。”身上的伤口依旧疼痛，他抬起头，直面路鸣泽冷漠的黄金瞳。“不管多少次，不管多少次我都不会后悔。”
路明非右手握紧武器，伤口处渗出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竭尽全力的迈开步伐向前，身体各处的伤口快要把他撕裂，剧痛让他眼前的视野都变得模糊，只看得清模糊的轮廓。
奔跑，向前奔跑！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了。路明非尽可能的挥动着手臂，在接近路鸣泽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向前刺去。
他并不祈祷能伤到路鸣泽，他同样清楚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在这之后，大概就是他命运的终点。
如果真要说后悔的话，他只是后悔对绘梨衣许下了那些无法完成的承诺。他很想对绘梨衣说一句对不起，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你赢了，哥哥。”
路明非的意识清醒过来，面前的景象他无法相信，他手中的树枝刺进了路鸣泽的胸口，而路鸣泽手中的树枝掉落在了地上。
路鸣泽笑了，可是那笑容却似乎要哭泣。
手中的树枝产生了裂痕，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从里面溢出，将他包围起来，通过他全身各处的伤口涌入他的身体，顺着血液流转融入到他四肢。
骨骼爆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皮肤表面各处开始生出鳞片。漫长时间的记忆在大脑中转瞬即逝，从第一人的视角经历过所有的一切。大量信息的涌入让路明非极度不适应。他完全来不及看清那些场景，但是伤痛却实实在在的作用在他的身上。
路明非只能硬撑着让自己不失去意识。渐渐地，一些原本不可视的东西能够看见了，世界不再是原先的样貌，而是由不同元素组成的形体。
身上的龙化状态开始退去，他深深呼吸，从未有过的力量随着血液在全身流转。但是这种感觉却又那样熟悉，或许是因为过往的记忆已然成为他的一部分。
“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该去完成你的任务了。”
“你不走吗？”路明非知道他获得的力量完全自路鸣泽，而不是世界树。但是他看得见那在面前半朽的树木已经是一具空壳。原本他眼前所见的一切是虚假的，周围根本不是这样祥和的模样。
路鸣泽早就已经花费时间取走了世界树的力量，却又把杀死尼德霍格的重担托付给他。“龙族吞噬彼此能变得更为强大，双生子间的融合更是只需要短暂的一瞬。这也是令龙类提升实力最快速的方法。”路明非忽然间想起了当时路鸣泽那一字一顿的话语。
“不用管我，我很快就死了，记忆也会由你继承。已经……结束了。”
路明非有些哀伤，他伸手想带路鸣泽一起从这里离开，路鸣泽却竭尽全力把他的手扇开了。
“无论什么结果，都一样。”路鸣泽轻声说。“我已经很累了，就让我睡去吧。”
没有时间再犹豫，他转身重新打开通往外界的入口，返回原来的地方。
在他的身后，原本的景象开始消散，残留下的是完全枯朽、残破不堪的世界树和混杂着干涸血迹的黄沙。
“Sakura没事吧？”绘梨衣看到他出来后的神情有些慌乱。毕竟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我没事，我离开了多久？”路明非身上的伤口现在已经基本愈合了，尼伯龙根中的时间与现实不同，他希望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用掉过多的时间。
“20分钟。”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让你担心。”路明非伸手想摸绘梨衣的头发去安慰她，但是抬手的时候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我要去执行任务了，绘梨衣快点去休息吧。”
“有什么东西好像活过来了。”
绘梨衣已经感觉到了吗？路明非忽然有些不安，他不想再让绘梨衣参与进来，不想让她害怕。“我这次去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的。所以绘梨衣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绘梨衣点头。
路明非和绘梨衣一起上楼，他随便拿了一件新的衣服披上好稍微掩盖一下，然后准备离开。
“可以再抱一下我吗？”在他下楼之前，绘梨衣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路明非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拒绝。他现在满身血污，所以之前他才忽然撤回了手。但这次他还是轻轻绘梨衣揽入怀里，只是他的手没去触碰绘梨衣的身体。
在短暂的拥抱后他和绘梨衣分别，然后找到正在安排这次任务相关事宜的樱井七海，此时尼德霍格苏醒的信息早已发送到全部学院分部，而樱井七海已经在调配人员。
“你已经决定到那里去了吗？”
“对，我需要一架直升机。总之只要能飞起来就行。”
“那现在和我一起去源氏重工，路上我会安排通行许可和驾驶人员。”樱井七海行事异常果断，她起身出门，外面已经准备好车。她之所以尚未前往源氏重工是要等路明非的选择，因为她清楚路明非在这次任务中会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只需要许可，不需要驾驶人员。别让更多的人去送死。”上车之后，路明非提出了要求。
“好，我知道了。”
黑色车在街道穿行。这里夜晚依旧是那样繁华，似乎没有人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危机。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龙族的嘶吼声，路明非握紧拳，他唯一希望的只有龙族秘密还没被泄露。
迅速抵达了源氏重工之后，他独自前往停机坪，登上直升机。周围同样有不少准备登机的人，无一不是全副武装。
或许应该让他们都别去吧。路明非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言灵·镜瞳。之前他从未使用过的言灵，现在却已经得心应手。在一瞬间他
就掌握了直升机的操纵方式，他向樱井七海要来这架直升机的目的只是要让自己躲进云层中，因为使用直升机飞往北极的时间太久了。
他与周围数架直升机一同消失在了夜空中，在确认了沿着预设的航向会坠入
海洋之后，路明非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他背后展开漆黑的膜翼，龙化状态在瞬间就已经完成。他躲藏在云层中，全速朝着漩涡的中心飞去。
在他耳边是撕裂空气产生的雷鸣声，所经过的地方雷云集聚，预示着一场无法避免的暴风雨的来临。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白金色长发的女孩从世界树的残骸后走出，她自始至终默默观察，见证了所有的过程。
“我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你了。尼伯龙根就要崩塌了，快点走吧。”路鸣泽的呼吸在渐渐变得微弱。
原本在他所见的命运中，路明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即使是取回了漫长岁月的记忆，他对人类、对背叛者的憎恨依然未曾消散。
他清晰的知道路明非已然与他站在对立的两面。但当他看见通往这里的大门打开时，却又如释重负。
遥远的边界渐渐泛白，失去力量维持的尼伯龙根已经开始崩溃。曾经这个世界以世界树为支撑，但现在世界树已经死去，继承其力量的人也已经离开。
“我要留下来。”女孩拒绝了他的要求，在他面前跪坐下来。
“零，这是命令。”
“你说过我已经不需要执行任何任务了。”
“你对我没有用处了，我让你离开只是不需要你为一个不再有任何关系的人死去。”路鸣泽按着胸口想减慢自己失血的速度，尽可能让自己再多说几句话。
远处白色的边界线已经清晰可见，世界消散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物质湮灭时向外发出的光。
“对其他人来说我没有任何价值了。死了也没有关系。”
“雷娜塔！”路鸣泽似乎是要呵斥，他从来不曾如此失态过。过于激烈的活动让他咳嗽不停，每次咳嗽都带出一滩的血。
“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条约定吗？”
路鸣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失神。在计划中自始至终他们都是从属关系，零也只是执行他的命令。但是在最初的时候，唤醒他记忆的却是那段如同告白般的誓言。
连天空也在崩塌，象征着死亡的边界在向他们靠近。
“这一路上，我们将不离不弃。”
像是过往的重演。在只剩白色的框架的世界中，女孩向他伸出手来，再次轻声念起那曾经的承诺。
“不彼此出卖……”路鸣泽轻声跟随着雷娜塔的声音一起许诺。
“直到……死的尽头。”
他觉得像是放下了一切那样如释重负。在被最后的光辉吞噬前，他与面前的女孩相拥。
“至少对我来说，你是无比重要的人。”路鸣泽轻声说。
所有的计划对他来说不过是命运的束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至少他还想再尽力珍重眼前的女孩。
几小时前，昂热等人抵达位于北极境内的研究所。
“目前情况如何？”昂热下飞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所长询问情况。
“来自各个分部和家族提供的物资人员在陆续抵达。尼伯龙根快要瓦解了，
已经能够探测到大量的龙类生命反应。因此现在正在周围做好防卫工作，到时候必然要面临尸守潮的进攻。”
“好。阻止尼德霍格的任务等会我会安排。”
“是。这次弗拉梅尔导师也来了啊。”
“我想他的言灵至少能起到一定作用。希望能尽可能削减尼德霍格言灵的威胁性，否则我们根本无法抗衡。”
“学院没有‘尼伯龙根计划’的接受者？”
“没有。尝试过在其他生物进行实验，但大多在一段时间后就会死亡。而对本身已经成为死侍的人进行实验，也没有唤醒他们意识。”
已经被龙血侵蚀失去意识的人即使植入炼金矩阵也无济于事。而对于那些血统越过临界值而自愿成为实验者的人，也只能延缓沦为死侍的情况。虽然学院在多次实验之后能够把这段时间延长，但是最后却没有能将那些人拯救回来。
除此之外，学院在实验中意识到了作为混血种能力的极限。虽然超越界限的龙血的确强化了身体的素质，但是对言灵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提升。他们使用的言灵似乎从出生起就被限定。研究依然在继续，可尼德霍格的苏醒来的太快了，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他们。
昂热进入研究所的时候，一个向外跑去略显冒失的人引起了他的稍微注意。似乎是日本分部的某个人，但印象并不深。
他也没怎么上心，径直前往最深处。在这里那些无法估量造价的机器正在全速运转，实时呈现出那块区域外貌及周围区域元素流动的变化。尼伯龙根即将打开，监测到的龙族生命信息已经越来越明显，而他们将要面临的尸守数量也在迅速增多。昂热放下了带来的七宗罪。这由龙王所铸造的兵器，也许用在这种时候才是最合适的。
“这数量似乎还能接受。”副校长看了眼目前的数值，随即他就受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等等，我说错了吗？”
“根据之前经历过的任务来看，从数量而言确实不算多。”虽然就事实而言，检测到的数量确实远少于在日本那时碰到的尸守潮，但是质量上却无法确认。在这种时候，昂热认为还是稍微缓解一下所有人的压力为好。
在北极圈内围绕着那块海域已经建立起冗长的防线，从海面往下延伸数百米。由各个分部、各个家族的人组成，而每一块区域的情况每隔数分钟就会发回确认是否正常。
“路明非到了吗？”昂热忽然问。话音刚落，周围似乎变得嘈杂起来。
“还没有。”所长回复。
当昂热还在一个个确认每块区域的驻守人员时，研究所的电力供应突然出现了中断，但很快就重新调整过来。原本预估的尸守数量留存在失联的最后一秒，监测画面也同样无法再接收到。
“立刻警戒，准备好作战。尼德霍格应该已经复苏，刚才停电应该是尼德霍格苏醒时导致，受磁场干扰，可能很大一块区域内都不能进行长距离通信了。”
“研究所在干扰范围之外，还能与外界通信。但是原本建造的防线受到影响无法沟通。停机场的直升机都已经预设抗磁场装置，至少能做到正常运转。”
昂热立刻动身出发，副校长跟着他一同登上直升机。他丢起折刀，向弗拉梅尔以及一同前往阻击尼德霍格的驾驶员示意，这是之前已经约定演练好的事情。
“五秒。”
“放心。”弗拉梅尔难得有如此认真的神情。
当飞往高处看见那如涟漪般扩散开去的尸守时，他可以确信尼德霍格已经苏醒了。那些尸守争先恐后的朝外游去，似乎是受到了尼德霍格的指引。他们停留在距离那块区域最近的冰原上方，等待着最后一波尸守潮的离开。
入口处已经能见到那漆黑的影子，昂热与弗拉梅尔分别在冰原和远处的冰山处降落，面对着从尼伯龙根中浮出的生物。那便是尼德霍格，体型比他预想的还要庞大。它覆盖着漆黑鳞甲，头角峥嵘。它的背后没有与其他龙王相似的膜翼，而是残损着漏出枯骨，身体也同样带着破损，甚至能看到那复杂精密的骨骼。它是被地狱业火灼烧后苏醒的恶鬼，带着令混血种无比渴求的力量。
那是无数年历史中的混血种们都想达到的存在，但是当它真正出现时，却又以那无法想象的力量带来恐惧和绝望。
伴随着一段龙文，在尼德霍格的脚下冰面开始迅速延伸，带着极寒的气息似乎连空气都要被冰封。昂热已经背上七宗罪，手握“贪婪”与“色欲”。而弗拉梅尔已经被直升机带到一段距离之外的冰山。
言灵·戒律。
弗拉梅尔第一次把这个言灵使用至极致。他本不擅长战斗，但他为了能协助于这场战斗，他不惜向昂热学习“暴血”，哪怕他衰弱的身体只能坚持短暂的数分钟，甚至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领域的扩散范围明显的减慢了，但并不能完全压制言灵的效果。在尼德霍格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昂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威压，他立于冰原之上，却随时感觉脚下的冰面会因此破裂。
昂热朝向那漆黑的怪物冲去。三度暴血开启，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几近沸腾。尼德霍格同样极速和他接近，那是近乎水平的跳跃，尼德霍格的利爪撕裂冰面，带着碎冰一同袭向他。尼德霍格的速度快的有些超出想象，昂热向左移动，侧身勉强躲开漆黑的爪，用左手的色欲挥挡开致命的冰锥。
黑色的影子从他头顶掠过，昂热丝毫不犹豫，丢下色欲，双手握住贪婪向覆盖鳞片最少的龙尾刺去。他的最终目标是破坏脊柱和大脑处的神经，即使只能破坏一处也能造成不小的伤害。剑尖在黑色的鳞片上迸裂出火花，划痕随着力量加大在变深。但在即将刺进龙尾的那一刻，贪婪却无法再推进分毫，像是碰到了空气的墙壁。
昂热没能钉住龙尾，贪婪深深的刺进冰面。尼德霍格落在不远处，再次踏碎冰面跃起，朝向那座冰山。
那是弗拉梅尔躲藏的地方，尼德霍格显然是想先处理掉这个麻烦人物。
昂热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他追赶着尼德霍格并从背后取出了暴怒。冰面能承受的力量有限，这限制了尼德霍格的速度，但是即使如此昂热的速度也只是勉强能追赶上。
从天空坠下的炸药在尼德霍格和冰山间炸开，气浪掀起冰层和海水，混合着填充在内部的水银的形成大片的剧毒雾气。
原本试图躲避尼德霍格冲击的弗拉梅尔被炸起的碎冰波及到，所幸只是一些擦伤。而尼德霍格的落地位置恰好是被炸开的地方，眼看它即将落入海面，但是顷刻间海水在它脚下重新结冰，前进速度仅仅是停滞了一瞬。
但这短暂的停滞已经够了。昂热跃起，落在尼德霍格龙尾，并借着龙尾的力量起跳，抓住了尼德霍格膜翼的骸骨。他双手举起暴怒咆哮着挥刀，此刻暴怒同样回应了他的怒吼，伴随着熔金般的色彩延长，利齿般的刀锋在尼德霍格的背后撕扯下鳞片与血肉。
昂热没能砍出下一刀，他再次被像是屏障的空气弹开。尼德霍格转身，挥爪拍向空中无法闪避的昂热。虽然他用暴怒勉强架住，但是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震碎全身骨骼。
他的意识在撞在冰面的那一刻失去了。黑影从天而降，昂热猛然撑开因眩晕而闭上的眼睛，翻滚着爬起躲开，并大幅挥动着右臂把那折刀丢往空中。
那是之前与弗拉梅尔以及在空中负责火力支援的驾驶员们约定好的动作。从折刀脱手的那一刻起开始计时。
五秒。
尼德霍格从天而降的一击使得冰原再度开裂，昂热依靠着意志强行支撑，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四秒。
海潮从裂缝涌出，尼德霍格再次向他冲来。他知道自己衰老的身体不能支撑很久，刚才闯入水银雾气，随着剧烈的运动毒性瞬间在他身体中扩散。
三秒。
四度暴血！
这是最后的一战，他无需做任何的保留。昂热的身体进一步龙化，强化后的身体顶住了水银的侵蚀，他驱动着身体侧身用暴怒抵挡，尼德霍格漆黑的利爪在刀侧上磨出火花。
两秒。
尼德霍格落地，在冰面上划出裂痕，转向昂热。昂热双手握住暴怒，开始低声念诵。
一秒。
空中放下多枚导弹，尼德霍格再次如子弹般向昂热扑来。零秒！
言灵·戒律在此刻解除，与此同时，言灵·时间零开启！
所有的事物都在这一瞬间被放慢，昂热全速前冲，起跳，在尼德霍格的前爪上猛的再次跃往半空。延伸至数米长的暴怒刀尖指向刚才划开的伤痕处，昂热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握刀上。
暴怒的刀身震动着发出龙吟。昂热挥动着这柄似乎拥有了生命的武器，向着龙脊全力砍去。
他已经站上了最后的舞台，无论在这短暂的时间能对尼德霍格造成多少伤害，他都已经竭尽全力向尼德霍格完成了自己的复仇。
气候的异常已经到了日本，并且元素乱流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外蔓延。伴随而来的是密布的黑云和雷鸣声，即将来临的是暴雨和极寒。尼德霍格造成的影响远远比路明非想象的可怕，更何况尼德霍格目前存在的位置是北极，它甚至无需离开，只要融掉冰川就能引起巨大的灾难。
他抵达北极境内的时候，某个领域已经被张开，隔绝了内外的所有电磁通信。也许是尼德霍格导致的异变，但这样也好，至少龙族的存在暂时不会被外界观测到。在受到强磁场影响产生的短暂幻觉后，他穿过领域的边界。
他看到了正在与尼德霍格对峙的昂热，头顶上是即将降落的导弹。他跟上了昂热的速度，在眨眼间昂热移动到了尼德霍格的后背。
那一刀终究没有能伤到尼德霍格。只是顷刻间时间零就被破除。尼德霍格转身抓住了暴怒，把昂热甩向空中。下一秒导弹在他和尼德霍格周围轰响，但是对
尼德霍格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没有时间给他伤感。尼德霍格周围出现了因言灵而产生的元素流动，天空中聚成黑云，即将落下的雷电被它所见的所有敌人。
“取消。”
他终于到达了能够操控的距离。从现在起所有言灵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能做的只是纯粹的拼杀。
尼德霍格同样注意到他的到来，抬起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已经没有任何人敢插手，学院派遣的武装力量都在逃离这里。
他的身躯并不如尼德霍格那般庞大，力量应该也同样如此。在离开尼伯龙根的时候，路鸣泽要求他带走了世界树的枝条。此时的枝条已经生长到如同剑的模样，但为什么让他带走路鸣泽却没能说明。
黑色的膜翼鼓起狂风，在途中他把膜翼收到背后，以他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向尼德霍格俯冲。
雷鸣般的冲击使得尼德霍格退了数十米，在它的脚下冰原顷刻间分崩离析。尼德霍格的右爪刹那间便抵达他的胸口。路明非用同样龙化为爪的左手猛击尼德霍格爪的背面，凭借着蛮力扭曲了进攻的方向。随后他再度飞往空中，和尼德霍格拉开距离。
他注意到了尼德霍格尚未发育完全的膜翼，虽然在体型和力量上没有优势，但是手中的武器和背后的膜翼是他胜于尼德霍格的地方。在足够高的空中主动权就在他的手中。
尼德霍格却没有停止，它朝着冰山奔去。
路明非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趁着路明非和尼德霍格纠缠的时候，一架直升机停留在冰山旁试图接走弗拉梅尔。但现在这架直升机却成为了尼德霍格的攻击目标。
“别去挡。”他的理智告诉他。只要在空中发起进攻对尼德霍格一点点造成伤害，他就胜券在握。即使在到来的途中，他也已经做好如此的准备。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挡在了尼德霍格面前。他挡下的冲击把他背后的冰山震出裂痕，手中的武器飞了出去。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与尼德霍格血拼，至少要争取到直升机远离。他的背后是冰山，无路可退。为了阻挡尼德霍格，他支撑着膜翼的骨骼已经被扯断。他们像野兽那般厮杀，碰撞，退去，再冲锋，用爪在对方的身上添一道又一道血痕。
没有膜翼的他已经退无可退。每一次冲锋伴随着雷鸣，元素乱流导致周围的冰雪融化再凝固。还要多久？这种问题他已经路明非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想，他仅仅依靠着纯粹的本能，杀戮，躲闪，抑或是如饿狼一般去咬断猎物的喉管。
疼痛的感觉已经失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也不知道近乎到达极限的躯体是否会散架。
忽然间他们的战斗被干扰了，来自侧边的冲击力把他和尼德霍格一同撞飞。他和尼德霍格几乎同时使用言灵，在一瞬间即将落入的海面凝结成冰，把他
们踩踏过的碎冰一同连结成利齿般的表面。路明非和尼德霍格几乎是同时使用言灵，但冰面延伸的区域并不大。
冲击来自奥丁，他拿着路明非丢下的剑，身上同样伤痕累累。
在这短暂的休战时间路明非的意识再度清醒过来，但是情形变得愈发不利。他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经如约而至，把奥丁引开拖延时间的夏弥。而
现在奥丁抵达了这里，他几乎无法感知到夏弥的存在。原本将这里封闭的磁场已经消失，远处的飞机和破冰船也在朝着这里靠近。
再拖延一会。他只能希望学院的武器能对面前同样虚弱两人有些用处。
他面对着尼德霍格，小心的提防来自两处的攻击。但是奥丁却把剑掷向他的正前方，扑向了尼德霍格。
这样的转变出乎意料，他身体前倾，接住从面前掠过的武器。会是陷阱吗？路明非忽然犹豫了。
奥丁根本不是尼德霍格的对手。就在刚才他接过武器的时间里，尼德霍格已经刺穿了奥丁的腹部。但是奥丁却如雕塑般死死的钉在原地，抓住了刺进他身体的爪，不让尼德霍格退后一分一毫。
“别犹豫。”这一次路明非听见的声音不是龙文。
不需要再犹豫。他把力量都集中在双腿，脚下厚达数十米的冰面在刹那间绽裂。奥丁让开了一小步，把尼德霍格甩往他的方向。
握着武器的手能感觉到从剑身传来的心脏的跳动，世界树的枝条贯穿了尼德霍格的心脏，连着脊椎一同破坏。而尼德霍格同样震碎了他的肋骨，但是它已经无法再向前一步。尼德霍格身上的某样东西正在被抽离，汇入世界树的枝条，身躯也在一同变得瘦弱。直到最后世界树的枝条开始发黑，躯壳一同像是被火焰点燃的纸张般消散，只剩下骨骸。
奥丁身上的龙化状态已经解除，楚子航躺倒在冰原上，大口的呼吸着。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路明非轻声说。他把手按在尼德霍格的骸骨上，举起。他能感受到来自骸骨中的波动，仿佛心脏的跳动。他清楚地记得路鸣泽曾告诉他的事情，“精神”这一元素自诞生起便融于龙族的身躯，如果置之不理，终有一日这骸骨会重新化为尼德霍格。
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他同样能够使用，在极致的高温下骨骼被灼烧为灰烬。路明非身上的龙化状态同样退去了。过度的消耗体力让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
糊。他向后倒去，躺在了冰原上。身上外伤虽然已经修复，但是骨骼以及内脏需要恢复的时间还有很久。
楚子航比他稍微好一些，勉强能够坐起来。“返回学院的时候，我向昂热提过要接受尼伯龙根计划。很抱歉我没能坚持到阻止尼德霍格苏醒。”
“你可能是唯一一个尼伯龙根计划的成功者。”他能听见轮船的声音和飞机的引擎声。
“看样子结束了，这海水可真够冷的。”
他把头偏向了声音的来源，看到了刚刚从冰海里爬上来的夏弥。不过她身上的伤同样不轻，应该是在楚子航意识恢复之前受的伤。头顶上漆黑的云层在逐渐散去，那些装配着新式武器的战斗机应该早就到了，似乎一直在观察情况没有出手。
这样应该就结束了吧。路明非仰面朝天。龙族的秘密是否已经泄露他不得而知，也许已经被卫星拍摄到他们的存在。
他抬头看着从层叠的黑云中透过来的光，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像是黎明破晓。
“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了，如何击败尼德霍格，再之后要怎么阻止外界知道龙
族的存在。”路明非终于到达了这里。他向路鸣泽走去，寻求他一直想要的答案。周围的一切似乎与梦中无异，但是按照历史而言，这里应该经历了一场血战
才对。
“这些事情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了。”路鸣泽也同样朝他走来，“如同记载中的奥丁，向世界树寻求力量，用言灵抹去过往。”
路鸣泽忽然抬起手，某样东西直朝着他的脸飞来。他立刻本能的侧身闪避，反手抓住了那略像锥子的物体。
从外观上看是一根枯朽的树枝，但是质地却异常坚硬。他想起了奥丁手中的昆古尼尔，不过手中的这根枝条却没有包覆着那样可怕的气息。
路鸣泽在距离他10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路明非警觉起来，刚才向他丢来的这根树枝似乎是一次试探。接下去并不会像他期望的那样顺利获得他想要的东西，也许要再一次的战斗。
他握紧了树枝，但他总觉得拿着这个武器，就像是小孩子在嬉戏打闹一样。
“就在你进入这里的时候，尼德霍格已经苏醒了。我们只有一个能活下来，而你手中的树枝是从世界树上获取力量的通道。”
“可是……为什么？”路明非有点无法理解，或者说，他并不想和路鸣泽战斗。
“我和你的愿望本就不同。而且，如果不能获得彼此的力量，就无法与尼德霍格抗衡。双生子的命运就是如此，为了生存不得不吞噬彼此。但我还是会尽量回答你的问题，或是杀了我，寻找从我那里继承的记忆。”
在对视中路明非确定这一次是认真的。路鸣泽的实力如何他并不清楚，即使路鸣泽现在依然是曾经出现在他记忆中那样虚弱的情况，他也没有丝毫的把握。
“告诉我白王为什么会存在。”他右脚略微后退，做好防御的架势。他依然在意这个问题。那个梦境中出现的女孩……世界树……白王的出现与背叛……他隐约感觉到这些人这些事情是有着某些关联的。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路鸣泽似乎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记得。”
“那个死去的女孩，就是后来的白王。”
路明非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某个场景出现在他的眼前，像是梦的延续，那个少年折断世界树的枝条，把自己贯穿钉在世界树上，缓缓吟唱名为“涅槃”的言灵。他以自己为媒介，加快着攫取着世界树的力量交付于那个死去的女孩。也因此世界树的部分开始枯朽，残枝与生命并存。
“借由那个复活的言灵和世界树的力量才有了白王和四大君主的存在。”路鸣泽的身影消失，下一瞬便有一个黑影像挥剑一样劈向他。
路明非的本能先于他的大脑反应过来，用坚硬的枯枝抵挡在身前。在短暂的僵持中他看清楚了，路鸣泽同样持着世界树的枝条，并以此作为武器。虽然他挡住了，但是路鸣泽那具瘦小身体爆发出的力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路鸣泽的身影消失，再次出现，和他的距离依然与进攻前一致，动作上没有分毫要进攻的架势。
“为什么白王背叛了？”路明非的身体有些颤抖，即使他曾面临昆古尼尔时也没有如此的恐惧。他只能借由向路鸣泽问话来转移这样的情绪，或是在某一刻寻找到路鸣泽的破绽。
“龙血会侵蚀人的意识，白王终究会成为独立的存在。而龙族为了权力而斗
争更不可避免，想来真是讽刺，到最后黑王都不愿意彻底杀死白王，也因此圣骸才出现在人类的历史中。”
“所有龙王都会像这样寻找宿主么？”他不能再等了。时间不站在他这一边，尼德霍格或许已经开始破坏，而且想要从世界树上获得力量又要多久？关于奥丁的诗篇中提及的“九夜”或许是过分夸大，但是时间绝不会很短暂。
“你可以认为圣骸就是世界树的部分力量，而白王是圣骸的第一个宿主。”直到现在他都没看出路鸣泽有要战斗的意思，没有使用过言灵，也只进行过
一次的进攻。没有摆出什么姿态或许是路鸣泽并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学习，这也许是他对上路鸣泽的唯一优势。如果想要取胜的话，只有趁现在路鸣泽还没有认真起来。
路明非身体前倾，发力，向路鸣泽发起进攻。他并没有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奔袭，他要给自己留一点停步的余地。
路鸣泽只是朝向他，并没有摆出应有的防御姿态。但是这样一副破绽百出的的姿态却让他觉得更加不安。
直到距离只剩一米路鸣泽都没有后退，反而是站立不动，水平地挥动武器朝他胸口砍来。路明非等待的就是这个动作，他左腿前迈降低自己的速度，并压低重心，低头，躲过平砍，双手握刀一般自左下至右上的斩击。
正常人应该已经躲不开这一下攻击了。即使身体躲开，但挥斩的手因惯性已经无法躲避。他手中坚硬如钢铁的树枝或许不能砍下路鸣泽的手臂，但至少能造成如钝器一般的重击。
路明非的目光与路鸣泽对视，路鸣泽眼瞳中金色的曼陀罗花在缓缓旋转。在这一瞬路明非胆战心惊，他忘了一件事情，路鸣泽并不是人类。
路鸣泽左脚向外滑出一步，身体左倾，右臂以一个正常人完全无法做到的动作在惯性下扭转到身后，左手挥拳打在路明非的胸口。
虽然路鸣泽用的力量已经比想的小的多，但他还是被打得后退了几步。路明非趔趄着调整呼吸，并盯着路鸣泽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防御。路鸣泽似乎是靠着纯粹的本能来闪躲，他学习的对普通混血种可用的进攻方式也许都不会有任何明显的作用。
“用人类的思维去思考没有任何作用。到最后依靠的不过是生物的本能，用牙齿撕咬也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本能。”
“你想表达什么？”
“龙王的死斗就是如此。”路鸣泽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的情感。
劲风呼啸着在路明非面前刮起，路明非已经来不及闪避，只能把左手挡在身前。疼痛感从左臂传至全身，树枝的尖端如锐利的剑芒在他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并不算很深的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挨下那一拳之后导致动态视力下降了，他没来得及看清路鸣泽的动作。
这一次的攻势还没有停止，路明非只能本能的躲闪抵挡。路鸣泽分明每一次攻击都能要他的命，但却又处处留手，在他身上添一道深浅不一却又不足以致命的伤口，像是在戏弄已经无法逃离的猎物。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吧，尼德霍格已经到达哪里了？也许这短暂的时间，就足够尼德霍格把世界摧毁一次又一次。
全身的伤口疼痛的像是要裂开。要怎么才能赢？路明非已经尽力在思考了，他在脑海里反复推演接下去的进攻或防御，但他完全无法预演出自己获胜的方
法。
没有力量什么都做不了。路明非咬着牙齿，除非……如果那时候没有……
“你，后悔了吗？”
路明非紧绷着的神经忽然松懈了下来。他分不清这句话是否是路鸣泽说的，是路鸣泽在问，还是他在问……自己的心？
能拯救谁？没有力量的他谁都救不了。但是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许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了吧。”身上的伤口依旧疼痛，他抬起头，直面路鸣泽冷漠的黄金瞳。“不管多少次，不管多少次我都不会后悔。”
路明非右手握紧武器，伤口处渗出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竭尽全力的迈开步伐向前，身体各处的伤口快要把他撕裂，剧痛让他眼前的视野都变得模糊，只看得清模糊的轮廓。
奔跑，向前奔跑！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了。路明非尽可能的挥动着手臂，在接近路鸣泽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向前刺去。
他并不祈祷能伤到路鸣泽，他同样清楚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在这之后，大概就是他命运的终点。
如果真要说后悔的话，他只是后悔对绘梨衣许下了那些无法完成的承诺。他很想对绘梨衣说一句对不起，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你赢了，哥哥。”
路明非的意识清醒过来，面前的景象他无法相信，他手中的树枝刺进了路鸣泽的胸口，而路鸣泽手中的树枝掉落在了地上。
路鸣泽笑了，可是那笑容却似乎要哭泣。
手中的树枝产生了裂痕，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从里面溢出，将他包围起来，通过他全身各处的伤口涌入他的身体，顺着血液流转融入到他四肢。
骨骼爆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皮肤表面各处开始生出鳞片。漫长时间的记忆在大脑中转瞬即逝，从第一人的视角经历过所有的一切。大量信息的涌入让路明非极度不适应。他完全来不及看清那些场景，但是伤痛却实实在在的作用在他的身上。
路明非只能硬撑着让自己不失去意识。渐渐地，一些原本不可视的东西能够看见了，世界不再是原先的样貌，而是由不同元素组成的形体。
身上的龙化状态开始退去，他深深呼吸，从未有过的力量随着血液在全身流转。但是这种感觉却又那样熟悉，或许是因为过往的记忆已然成为他的一部分。
“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该去完成你的任务了。”
“你不走吗？”路明非知道他获得的力量完全自路鸣泽，而不是世界树。但是他看得见那在面前半朽的树木已经是一具空壳。原本他眼前所见的一切是虚假的，周围根本不是这样祥和的模样。
路鸣泽早就已经花费时间取走了世界树的力量，却又把杀死尼德霍格的重担托付给他。“龙族吞噬彼此能变得更为强大，双生子间的融合更是只需要短暂的一瞬。这也是令龙类提升实力最快速的方法。”路明非忽然间想起了当时路鸣泽那一字一顿的话语。
“不用管我，我很快就死了，记忆也会由你继承。已经……结束了。”
路明非有些哀伤，他伸手想带路鸣泽一起从这里离开，路鸣泽却竭尽全力把他的手扇开了。
“无论什么结果，都一样。”路鸣泽轻声说。“我已经很累了，就让我睡去吧。”
没有时间再犹豫，他转身重新打开通往外界的入口，返回原来的地方。
在他的身后，原本的景象开始消散，残留下的是完全枯朽、残破不堪的世界树和混杂着干涸血迹的黄沙。
“Sakura没事吧？”绘梨衣看到他出来后的神情有些慌乱。毕竟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我没事，我离开了多久？”路明非身上的伤口现在已经基本愈合了，尼伯龙根中的时间与现实不同，他希望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用掉过多的时间。
“20分钟。”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让你担心。”路明非伸手想摸绘梨衣的头发去安慰她，但是抬手的时候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我要去执行任务了，绘梨衣快点去休息吧。”
“有什么东西好像活过来了。”
绘梨衣已经感觉到了吗？路明非忽然有些不安，他不想再让绘梨衣参与进来，不想让她害怕。“我这次去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的。所以绘梨衣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绘梨衣点头。
路明非和绘梨衣一起上楼，他随便拿了一件新的衣服披上好稍微掩盖一下，然后准备离开。
“可以再抱一下我吗？”在他下楼之前，绘梨衣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路明非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拒绝。他现在满身血污，所以之前他才忽然撤回了手。但这次他还是轻轻绘梨衣揽入怀里，只是他的手没去触碰绘梨衣的身体。
在短暂的拥抱后他和绘梨衣分别，然后找到正在安排这次任务相关事宜的樱井七海，此时尼德霍格苏醒的信息早已发送到全部学院分部，而樱井七海已经在调配人员。
“你已经决定到那里去了吗？”
“对，我需要一架直升机。总之只要能飞起来就行。”
“那现在和我一起去源氏重工，路上我会安排通行许可和驾驶人员。”樱井七海行事异常果断，她起身出门，外面已经准备好车。她之所以尚未前往源氏重工是要等路明非的选择，因为她清楚路明非在这次任务中会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只需要许可，不需要驾驶人员。别让更多的人去送死。”上车之后，路明非提出了要求。
“好，我知道了。”
黑色车在街道穿行。这里夜晚依旧是那样繁华，似乎没有人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危机。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龙族的嘶吼声，路明非握紧拳，他唯一希望的只有龙族秘密还没被泄露。
迅速抵达了源氏重工之后，他独自前往停机坪，登上直升机。周围同样有不少准备登机的人，无一不是全副武装。
或许应该让他们都别去吧。路明非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言灵·镜瞳。之前他从未使用过的言灵，现在却已经得心应手。在一瞬间他
就掌握了直升机的操纵方式，他向樱井七海要来这架直升机的目的只是要让自己躲进云层中，因为使用直升机飞往北极的时间太久了。
他与周围数架直升机一同消失在了夜空中，在确认了沿着预设的航向会坠入
海洋之后，路明非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他背后展开漆黑的膜翼，龙化状态在瞬间就已经完成。他躲藏在云层中，全速朝着漩涡的中心飞去。
在他耳边是撕裂空气产生的雷鸣声，所经过的地方雷云集聚，预示着一场无法避免的暴风雨的来临。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白金色长发的女孩从世界树的残骸后走出，她自始至终默默观察，见证了所有的过程。
“我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你了。尼伯龙根就要崩塌了，快点走吧。”路鸣泽的呼吸在渐渐变得微弱。
原本在他所见的命运中，路明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即使是取回了漫长岁月的记忆，他对人类、对背叛者的憎恨依然未曾消散。
他清晰的知道路明非已然与他站在对立的两面。但当他看见通往这里的大门打开时，却又如释重负。
遥远的边界渐渐泛白，失去力量维持的尼伯龙根已经开始崩溃。曾经这个世界以世界树为支撑，但现在世界树已经死去，继承其力量的人也已经离开。
“我要留下来。”女孩拒绝了他的要求，在他面前跪坐下来。
“零，这是命令。”
“你说过我已经不需要执行任何任务了。”
“你对我没有用处了，我让你离开只是不需要你为一个不再有任何关系的人死去。”路鸣泽按着胸口想减慢自己失血的速度，尽可能让自己再多说几句话。
远处白色的边界线已经清晰可见，世界消散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物质湮灭时向外发出的光。
“对其他人来说我没有任何价值了。死了也没有关系。”
“雷娜塔！”路鸣泽似乎是要呵斥，他从来不曾如此失态过。过于激烈的活动让他咳嗽不停，每次咳嗽都带出一滩的血。
“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条约定吗？”
路鸣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失神。在计划中自始至终他们都是从属关系，零也只是执行他的命令。但是在最初的时候，唤醒他记忆的却是那段如同告白般的誓言。
连天空也在崩塌，象征着死亡的边界在向他们靠近。
“这一路上，我们将不离不弃。”
像是过往的重演。在只剩白色的框架的世界中，女孩向他伸出手来，再次轻声念起那曾经的承诺。
“不彼此出卖……”路鸣泽轻声跟随着雷娜塔的声音一起许诺。
“直到……死的尽头。”
他觉得像是放下了一切那样如释重负。在被最后的光辉吞噬前，他与面前的女孩相拥。
“至少对我来说，你是无比重要的人。”路鸣泽轻声说。
所有的计划对他来说不过是命运的束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至少他还想再尽力珍重眼前的女孩。
几小时前，昂热等人抵达位于北极境内的研究所。
“目前情况如何？”昂热下飞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所长询问情况。
“来自各个分部和家族提供的物资人员在陆续抵达。尼伯龙根快要瓦解了，
已经能够探测到大量的龙类生命反应。因此现在正在周围做好防卫工作，到时候必然要面临尸守潮的进攻。”
“好。阻止尼德霍格的任务等会我会安排。”
“是。这次弗拉梅尔导师也来了啊。”
“我想他的言灵至少能起到一定作用。希望能尽可能削减尼德霍格言灵的威胁性，否则我们根本无法抗衡。”
“学院没有‘尼伯龙根计划’的接受者？”
“没有。尝试过在其他生物进行实验，但大多在一段时间后就会死亡。而对本身已经成为死侍的人进行实验，也没有唤醒他们意识。”
已经被龙血侵蚀失去意识的人即使植入炼金矩阵也无济于事。而对于那些血统越过临界值而自愿成为实验者的人，也只能延缓沦为死侍的情况。虽然学院在多次实验之后能够把这段时间延长，但是最后却没有能将那些人拯救回来。
除此之外，学院在实验中意识到了作为混血种能力的极限。虽然超越界限的龙血的确强化了身体的素质，但是对言灵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提升。他们使用的言灵似乎从出生起就被限定。研究依然在继续，可尼德霍格的苏醒来的太快了，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他们。
昂热进入研究所的时候，一个向外跑去略显冒失的人引起了他的稍微注意。似乎是日本分部的某个人，但印象并不深。
他也没怎么上心，径直前往最深处。在这里那些无法估量造价的机器正在全速运转，实时呈现出那块区域外貌及周围区域元素流动的变化。尼伯龙根即将打开，监测到的龙族生命信息已经越来越明显，而他们将要面临的尸守数量也在迅速增多。昂热放下了带来的七宗罪。这由龙王所铸造的兵器，也许用在这种时候才是最合适的。
“这数量似乎还能接受。”副校长看了眼目前的数值，随即他就受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等等，我说错了吗？”
“根据之前经历过的任务来看，从数量而言确实不算多。”虽然就事实而言，检测到的数量确实远少于在日本那时碰到的尸守潮，但是质量上却无法确认。在这种时候，昂热认为还是稍微缓解一下所有人的压力为好。
在北极圈内围绕着那块海域已经建立起冗长的防线，从海面往下延伸数百米。由各个分部、各个家族的人组成，而每一块区域的情况每隔数分钟就会发回确认是否正常。
“路明非到了吗？”昂热忽然问。话音刚落，周围似乎变得嘈杂起来。
“还没有。”所长回复。
当昂热还在一个个确认每块区域的驻守人员时，研究所的电力供应突然出现了中断，但很快就重新调整过来。原本预估的尸守数量留存在失联的最后一秒，监测画面也同样无法再接收到。
“立刻警戒，准备好作战。尼德霍格应该已经复苏，刚才停电应该是尼德霍格苏醒时导致，受磁场干扰，可能很大一块区域内都不能进行长距离通信了。”
“研究所在干扰范围之外，还能与外界通信。但是原本建造的防线受到影响无法沟通。停机场的直升机都已经预设抗磁场装置，至少能做到正常运转。”
昂热立刻动身出发，副校长跟着他一同登上直升机。他丢起折刀，向弗拉梅尔以及一同前往阻击尼德霍格的驾驶员示意，这是之前已经约定演练好的事情。
“五秒。”
“放心。”弗拉梅尔难得有如此认真的神情。
当飞往高处看见那如涟漪般扩散开去的尸守时，他可以确信尼德霍格已经苏醒了。那些尸守争先恐后的朝外游去，似乎是受到了尼德霍格的指引。他们停留在距离那块区域最近的冰原上方，等待着最后一波尸守潮的离开。
入口处已经能见到那漆黑的影子，昂热与弗拉梅尔分别在冰原和远处的冰山处降落，面对着从尼伯龙根中浮出的生物。那便是尼德霍格，体型比他预想的还要庞大。它覆盖着漆黑鳞甲，头角峥嵘。它的背后没有与其他龙王相似的膜翼，而是残损着漏出枯骨，身体也同样带着破损，甚至能看到那复杂精密的骨骼。它是被地狱业火灼烧后苏醒的恶鬼，带着令混血种无比渴求的力量。
那是无数年历史中的混血种们都想达到的存在，但是当它真正出现时，却又以那无法想象的力量带来恐惧和绝望。
伴随着一段龙文，在尼德霍格的脚下冰面开始迅速延伸，带着极寒的气息似乎连空气都要被冰封。昂热已经背上七宗罪，手握“贪婪”与“色欲”。而弗拉梅尔已经被直升机带到一段距离之外的冰山。
言灵·戒律。
弗拉梅尔第一次把这个言灵使用至极致。他本不擅长战斗，但他为了能协助于这场战斗，他不惜向昂热学习“暴血”，哪怕他衰弱的身体只能坚持短暂的数分钟，甚至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领域的扩散范围明显的减慢了，但并不能完全压制言灵的效果。在尼德霍格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昂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威压，他立于冰原之上，却随时感觉脚下的冰面会因此破裂。
昂热朝向那漆黑的怪物冲去。三度暴血开启，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几近沸腾。尼德霍格同样极速和他接近，那是近乎水平的跳跃，尼德霍格的利爪撕裂冰面，带着碎冰一同袭向他。尼德霍格的速度快的有些超出想象，昂热向左移动，侧身勉强躲开漆黑的爪，用左手的色欲挥挡开致命的冰锥。
黑色的影子从他头顶掠过，昂热丝毫不犹豫，丢下色欲，双手握住贪婪向覆盖鳞片最少的龙尾刺去。他的最终目标是破坏脊柱和大脑处的神经，即使只能破坏一处也能造成不小的伤害。剑尖在黑色的鳞片上迸裂出火花，划痕随着力量加大在变深。但在即将刺进龙尾的那一刻，贪婪却无法再推进分毫，像是碰到了空气的墙壁。
昂热没能钉住龙尾，贪婪深深的刺进冰面。尼德霍格落在不远处，再次踏碎冰面跃起，朝向那座冰山。
那是弗拉梅尔躲藏的地方，尼德霍格显然是想先处理掉这个麻烦人物。
昂热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他追赶着尼德霍格并从背后取出了暴怒。冰面能承受的力量有限，这限制了尼德霍格的速度，但是即使如此昂热的速度也只是勉强能追赶上。
从天空坠下的炸药在尼德霍格和冰山间炸开，气浪掀起冰层和海水，混合着填充在内部的水银的形成大片的剧毒雾气。
原本试图躲避尼德霍格冲击的弗拉梅尔被炸起的碎冰波及到，所幸只是一些擦伤。而尼德霍格的落地位置恰好是被炸开的地方，眼看它即将落入海面，但是顷刻间海水在它脚下重新结冰，前进速度仅仅是停滞了一瞬。
但这短暂的停滞已经够了。昂热跃起，落在尼德霍格龙尾，并借着龙尾的力量起跳，抓住了尼德霍格膜翼的骸骨。他双手举起暴怒咆哮着挥刀，此刻暴怒同样回应了他的怒吼，伴随着熔金般的色彩延长，利齿般的刀锋在尼德霍格的背后撕扯下鳞片与血肉。
昂热没能砍出下一刀，他再次被像是屏障的空气弹开。尼德霍格转身，挥爪拍向空中无法闪避的昂热。虽然他用暴怒勉强架住，但是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震碎全身骨骼。
他的意识在撞在冰面的那一刻失去了。黑影从天而降，昂热猛然撑开因眩晕而闭上的眼睛，翻滚着爬起躲开，并大幅挥动着右臂把那折刀丢往空中。
那是之前与弗拉梅尔以及在空中负责火力支援的驾驶员们约定好的动作。从折刀脱手的那一刻起开始计时。
五秒。
尼德霍格从天而降的一击使得冰原再度开裂，昂热依靠着意志强行支撑，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四秒。
海潮从裂缝涌出，尼德霍格再次向他冲来。他知道自己衰老的身体不能支撑很久，刚才闯入水银雾气，随着剧烈的运动毒性瞬间在他身体中扩散。
三秒。
四度暴血！
这是最后的一战，他无需做任何的保留。昂热的身体进一步龙化，强化后的身体顶住了水银的侵蚀，他驱动着身体侧身用暴怒抵挡，尼德霍格漆黑的利爪在刀侧上磨出火花。
两秒。
尼德霍格落地，在冰面上划出裂痕，转向昂热。昂热双手握住暴怒，开始低声念诵。
一秒。
空中放下多枚导弹，尼德霍格再次如子弹般向昂热扑来。零秒！
言灵·戒律在此刻解除，与此同时，言灵·时间零开启！
所有的事物都在这一瞬间被放慢，昂热全速前冲，起跳，在尼德霍格的前爪上猛的再次跃往半空。延伸至数米长的暴怒刀尖指向刚才划开的伤痕处，昂热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握刀上。
暴怒的刀身震动着发出龙吟。昂热挥动着这柄似乎拥有了生命的武器，向着龙脊全力砍去。
他已经站上了最后的舞台，无论在这短暂的时间能对尼德霍格造成多少伤害，他都已经竭尽全力向尼德霍格完成了自己的复仇。
气候的异常已经到了日本，并且元素乱流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外蔓延。伴随而来的是密布的黑云和雷鸣声，即将来临的是暴雨和极寒。尼德霍格造成的影响远远比路明非想象的可怕，更何况尼德霍格目前存在的位置是北极，它甚至无需离开，只要融掉冰川就能引起巨大的灾难。
他抵达北极境内的时候，某个领域已经被张开，隔绝了内外的所有电磁通信。也许是尼德霍格导致的异变，但这样也好，至少龙族的存在暂时不会被外界观测到。在受到强磁场影响产生的短暂幻觉后，他穿过领域的边界。
他看到了正在与尼德霍格对峙的昂热，头顶上是即将降落的导弹。他跟上了昂热的速度，在眨眼间昂热移动到了尼德霍格的后背。
那一刀终究没有能伤到尼德霍格。只是顷刻间时间零就被破除。尼德霍格转身抓住了暴怒，把昂热甩向空中。下一秒导弹在他和尼德霍格周围轰响，但是对
尼德霍格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没有时间给他伤感。尼德霍格周围出现了因言灵而产生的元素流动，天空中聚成黑云，即将落下的雷电被它所见的所有敌人。
“取消。”
他终于到达了能够操控的距离。从现在起所有言灵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能做的只是纯粹的拼杀。
尼德霍格同样注意到他的到来，抬起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已经没有任何人敢插手，学院派遣的武装力量都在逃离这里。
他的身躯并不如尼德霍格那般庞大，力量应该也同样如此。在离开尼伯龙根的时候，路鸣泽要求他带走了世界树的枝条。此时的枝条已经生长到如同剑的模样，但为什么让他带走路鸣泽却没能说明。
黑色的膜翼鼓起狂风，在途中他把膜翼收到背后，以他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向尼德霍格俯冲。
雷鸣般的冲击使得尼德霍格退了数十米，在它的脚下冰原顷刻间分崩离析。尼德霍格的右爪刹那间便抵达他的胸口。路明非用同样龙化为爪的左手猛击尼德霍格爪的背面，凭借着蛮力扭曲了进攻的方向。随后他再度飞往空中，和尼德霍格拉开距离。
他注意到了尼德霍格尚未发育完全的膜翼，虽然在体型和力量上没有优势，但是手中的武器和背后的膜翼是他胜于尼德霍格的地方。在足够高的空中主动权就在他的手中。
尼德霍格却没有停止，它朝着冰山奔去。
路明非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趁着路明非和尼德霍格纠缠的时候，一架直升机停留在冰山旁试图接走弗拉梅尔。但现在这架直升机却成为了尼德霍格的攻击目标。
“别去挡。”他的理智告诉他。只要在空中发起进攻对尼德霍格一点点造成伤害，他就胜券在握。即使在到来的途中，他也已经做好如此的准备。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挡在了尼德霍格面前。他挡下的冲击把他背后的冰山震出裂痕，手中的武器飞了出去。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与尼德霍格血拼，至少要争取到直升机远离。他的背后是冰山，无路可退。为了阻挡尼德霍格，他支撑着膜翼的骨骼已经被扯断。他们像野兽那般厮杀，碰撞，退去，再冲锋，用爪在对方的身上添一道又一道血痕。
没有膜翼的他已经退无可退。每一次冲锋伴随着雷鸣，元素乱流导致周围的冰雪融化再凝固。还要多久？这种问题他已经路明非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想，他仅仅依靠着纯粹的本能，杀戮，躲闪，抑或是如饿狼一般去咬断猎物的喉管。
疼痛的感觉已经失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也不知道近乎到达极限的躯体是否会散架。
忽然间他们的战斗被干扰了，来自侧边的冲击力把他和尼德霍格一同撞飞。他和尼德霍格几乎同时使用言灵，在一瞬间即将落入的海面凝结成冰，把他
们踩踏过的碎冰一同连结成利齿般的表面。路明非和尼德霍格几乎是同时使用言灵，但冰面延伸的区域并不大。
冲击来自奥丁，他拿着路明非丢下的剑，身上同样伤痕累累。
在这短暂的休战时间路明非的意识再度清醒过来，但是情形变得愈发不利。他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经如约而至，把奥丁引开拖延时间的夏弥。而
现在奥丁抵达了这里，他几乎无法感知到夏弥的存在。原本将这里封闭的磁场已经消失，远处的飞机和破冰船也在朝着这里靠近。
再拖延一会。他只能希望学院的武器能对面前同样虚弱两人有些用处。
他面对着尼德霍格，小心的提防来自两处的攻击。但是奥丁却把剑掷向他的正前方，扑向了尼德霍格。
这样的转变出乎意料，他身体前倾，接住从面前掠过的武器。会是陷阱吗？路明非忽然犹豫了。
奥丁根本不是尼德霍格的对手。就在刚才他接过武器的时间里，尼德霍格已经刺穿了奥丁的腹部。但是奥丁却如雕塑般死死的钉在原地，抓住了刺进他身体的爪，不让尼德霍格退后一分一毫。
“别犹豫。”这一次路明非听见的声音不是龙文。
不需要再犹豫。他把力量都集中在双腿，脚下厚达数十米的冰面在刹那间绽裂。奥丁让开了一小步，把尼德霍格甩往他的方向。
握着武器的手能感觉到从剑身传来的心脏的跳动，世界树的枝条贯穿了尼德霍格的心脏，连着脊椎一同破坏。而尼德霍格同样震碎了他的肋骨，但是它已经无法再向前一步。尼德霍格身上的某样东西正在被抽离，汇入世界树的枝条，身躯也在一同变得瘦弱。直到最后世界树的枝条开始发黑，躯壳一同像是被火焰点燃的纸张般消散，只剩下骨骸。
奥丁身上的龙化状态已经解除，楚子航躺倒在冰原上，大口的呼吸着。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路明非轻声说。他把手按在尼德霍格的骸骨上，举起。他能感受到来自骸骨中的波动，仿佛心脏的跳动。他清楚地记得路鸣泽曾告诉他的事情，“精神”这一元素自诞生起便融于龙族的身躯，如果置之不理，终有一日这骸骨会重新化为尼德霍格。
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他同样能够使用，在极致的高温下骨骼被灼烧为灰烬。路明非身上的龙化状态同样退去了。过度的消耗体力让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
糊。他向后倒去，躺在了冰原上。身上外伤虽然已经修复，但是骨骼以及内脏需要恢复的时间还有很久。
楚子航比他稍微好一些，勉强能够坐起来。“返回学院的时候，我向昂热提过要接受尼伯龙根计划。很抱歉我没能坚持到阻止尼德霍格苏醒。”
“你可能是唯一一个尼伯龙根计划的成功者。”他能听见轮船的声音和飞机的引擎声。
“看样子结束了，这海水可真够冷的。”
他把头偏向了声音的来源，看到了刚刚从冰海里爬上来的夏弥。不过她身上的伤同样不轻，应该是在楚子航意识恢复之前受的伤。头顶上漆黑的云层在逐渐散去，那些装配着新式武器的战斗机应该早就到了，似乎一直在观察情况没有出手。
这样应该就结束了吧。路明非仰面朝天。龙族的秘密是否已经泄露他不得而知，也许已经被卫星拍摄到他们的存在。
他抬头看着从层叠的黑云中透过来的光，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像是黎明破晓。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