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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死亡

    一般不吃人?

    任生感觉自己的‘老爹’好像在讲一个完全不好笑的冷笑话,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个令人惊悚的事实。

    就像那种经典的恐怖电影里,一个疯子笑吟吟地站在你面前,非常和蔼地告诉你,我一般是不杀人的,但今天很抱歉,你的运气不太好,我正好手痒了想开开荤!

    但任生一直都是个很实在的人,自己这位身强体壮的‘父亲’看上去貌不惊人,甚至还有些木然、冷淡,但他的体格却远比任生强壮得多。

    任生根本不需要挣扎,就能感觉到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大手难以反抗。

    他干脆就任命了,听从旁边‘父亲’的话,低下头,紧紧闭上嘴巴。

    天暗下来了。

    夕阳那猩红的光完全被黑压压的怪物群给堵得严严实实,就像一块不停蠕动的黑色幕布,缓缓扣在西乡村上空。

    任生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尖叫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但那些声音很快都沉寂下来,周围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头顶上空那诡异和令人心颤的啼哭声越来越响亮。

    此刻,任生低着头,只能看到自己穿着草鞋露在外面的脚指头。

    指甲缝里满是污泥,而且还结成了硬茧一样的污垢,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洗脚了。

    旁边的‘父亲’更是夸张,整个脚都黑乎乎的,只能依稀分辨出脚的轮廓。

    泥地里气泡起伏,几根断掉的秧苗根子漂浮在泥水表面,距离自己的脚面大约只有几厘米距离。

    旁边高大强壮的男人沉默如山,同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任生也不敢动,他耳边那诡异的啼哭声越来越响亮,但音量却慢慢减弱,直到最后,似乎变成了某种窃窃私语声,像是很多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话,那声音像是浆糊一样挤满了他的耳膜,让他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甚至能听到头顶越来越清晰的翅膀扑棱声,安静而无风的村落里突然起了风,那是怪物们成群煽动翅膀时发出的声音。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擦声,像是无数把生锈的锯齿在切割死人的骸骨。

    那是虫群在啃食地里的庄稼。

    任生的脸色苍白,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又像是一个滑铲钻进了一只东北虎的血盆大口下方,那种如临深渊的危机感,让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在战栗。

    现在他已经确定,这个世界绝对有问题!

    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古代田园牧歌,而是如噩梦般可怖的诡异世界!!

    ‘我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难道我的潜意识里,一直对自己生活的世界有某种莫名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却异化成了这种外在的怪物表现?’

    任生试图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去分析自己的幻觉,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种思考,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忽视了周围那如黑色旋风一样将他包裹的恐怖虫群。

    那恐怖的咀嚼声和咔擦声一直持续了很久,就在任生感觉自己站得血液都不流通、快要昏过去的时候,那诡异的嗡嗡声和蜂鸣声缓缓消逝,成群结队的黑色怪物如蝗虫般冲天而起,然后重新集结成队,向远方飞去。

    而这个时候,天边正浮现出晨曦的光芒。

    “果然,‘父亲’没骗我,碰到这种怪物,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才是最正确的方式,可一旦跑起来就可能会变成猎物,就像那个倒霉的女孩一样。”

    任生抬起头,望向远处天边那一片黑沉沉的‘乌云’,长长舒了口气。

    旁边的老爹沉默着松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脚步有些蹒跚地向那间残破的茅草屋走去,而任生这时候才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了。

    “白婶!!!”

    一声凄厉的喊叫声突兀地刺破了清晨的寂静,在这个怪物才刚刚饱餐一顿后的村落内显得格外清晰。

    任生瞳孔收缩,活动着自己发麻的双腿,向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

    但没多远,就碰上了自己那位脸色黢黑的‘大哥’,那粗壮憨厚的年轻人一见他就叹息一声:

    “二毛,白婶子家出祸事了,她家姑娘昨天才遭难,今天地里的粮食又都被那虫子啃光,交不上数……”

    任生听着心头微沉,他下意识问:“然后呢?出啥事了?”

    “全死没哩,一家三口,都上吊了。”大哥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明显心情很糟糕,没了说话的兴致。

    任生听着心头愈发沉重,就算这是幻觉,可也太真实了吧!

    他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朝代,也不清楚这世界究竟是真实存在还只是他脑海里的幻觉。

    但……那种百姓如猪狗般苟活下最真实的残酷,却让他心情复杂,沉重。

    就这样想着,看那天边的微弱光芒愈发明亮起来,周围的世界却在缓缓褪色,变得模糊,一股医院才有的消毒水味重新钻入鼻腔。

    任生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的幻觉要结束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病房的窗前,窗外同样是清晨红日初升的模样,看起来是刚刚天亮。

    “你今晚睡得好吗?”

    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任生吓了一跳,猛地转头,赫然看到一身白大褂的李医生正站在病房门口的阴影里,锐利的视线透过黑框眼镜死死盯着他,语气很不对劲,似乎正在强行压抑着某种情绪。

    任生凭直觉感到此刻的李医生似乎不太对劲,他那泛着血丝的眼睛,还有微微颤抖的语气,让任生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个医生可能疯了!

    他咽了口唾沫,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脊背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

    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道:

    “睡得还行,有事吗?”

    “你跟我来一下。”

    李医生用阴沉的目光扫了任生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任生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李医生走出了病房。

    然后。

    穿过安静的走廊,他在精神病院的大厅里看到了三具被白布覆盖的担架,白布下隐隐呈现出人形的轮廓。

    “这是……咋了?”

    任生眼皮猛跳,一阵很不妙的感觉涌遍全身,“你们精神病院也有人体模型?”

    李医生盯着他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说道:

    “这是昨晚在你病房外面守夜的两个临时工,还有一个值夜班的老王。”

    任生的瞳孔猛地收缩,再次看向大厅里的三具尸体,感觉自己的双腿莫名有些发软,好像血液也有些不太循环了。

    “他们……怎么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死了,死因是心肌梗塞,初步判断,他们三个都是被吓死的。”李医生脸色阴沉。

    被……吓死的?!

    任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把大锤击中,脑海里轰的一声响!

    他立刻便想起了幻觉里西乡村内那个因为交不上粮而全家上吊的白婶一家,刚好也是三口人!

    这是巧合?

    还是……

    任生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表情不停变幻,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

    ‘难道那个幻觉和现实是对应的,幻觉中如果死了人,现实中也会死人?’

    他感觉自己可能发现了某种可怕的真相。

    原本他一直在心里期望,那根本不是他的幻觉,而是某个真实存在的异世界。

    而他就像那些穿越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只是意外和某个平行时空产生了无法言说的联系。

    亦或者,再想得大胆一些,他可能是意外获得了能在两个世界间来回穿越的能力!!

    他甚至幻想过自己凭借这种能力的开发,在两个世界之间交换物资,成立自己的商业帝国直到走向人生巅峰的美梦。

    可现在,幻觉中的死亡事件竟然和现实中产生了诡异的巧合,这岂不是说,他所看到的幻觉,完全就是现实的某种歪曲和投射。

    这岂不是说……

    他可能真的疯了?!

    他会不会也像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一样,完全混淆了幻觉和现实,最后变成那种失去理智,沉沦在真实与虚幻的迷境中丧失自我的疯子?

    ‘不,我不能急,也不能慌,也不能放弃,我还要给妈妈挣医药费和手术费,我绝对不能变成疯子住进精神病院里!’

    任生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内心复杂的思绪和沉重的心情,然后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看向眼前的李医生。

    而这段时间里,李医生一直在观察任生的表情变化,这么看了一会儿,他似乎也冷静了下来。

    李医生同样沉默了片刻,然后对任生说:“小哥,这件事和你没太大关系,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边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我,什么时候能拆线?”任生问。他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家诡异的精神病院了。

    “再住两天吧,你的伤口还没长好,另外我现在还有更大的麻烦需要处理,暂时顾不上管你。”

    李医生脸色很难看,转身离开前,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盯着任生看了两眼。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如果你有什么心里话想要分享,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任生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

    “你知道个屁!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小麻烦?!我的人死了,死了你知道吗?看门房的老王在这家医院干了十几年,我该怎么和他老伴儿交代?告诉她你老公值夜班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给吓死了?嗯?!”

    二楼的监控室里,李医生直接撕下了忍耐已久的面具,对面前的短发女人破口大骂,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

    “我带来的两个临时工也死了,我早就提醒过你要小心些,可没想到,那东西来得这么快。”短发女人沉默片刻,低声说道。

    “所以,那小子为什么没死?就凭他运气好?就凭他是个给我送过鸡公煲的外卖小哥?!”李医生握紧双拳,唾沫星子飞溅。

    “我早就说过,他很特别,我的人一直在病房外盯着他,可昨夜过去,他们两个都死了,本来应该是正主的任生却没事,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女人反问。

    “因为他抠门?还是因为他脑袋被撞傻了?”李医生的语气依然很凶。

    “我觉得,他可能是特殊的。”

    短发女人完全没理会李医生,甚至都没转头看他,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得……他可能和我一样。”

    此话一出,李医生忽然又迅速安静下来,就好像刚才的愤怒和冲动全部都只是装出来的一样。

    房间里两人都沉默下来,李医生和短发女人似乎都陷入了各自的回忆里。

    片刻后,李医生问:“昨晚的监控呢?那小子在病房里究竟做了什么?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监控故障,摄像头坏了。”短发女人平静地说,“这很正常,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