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幻梦诡域 » 第7章 人傀

第7章 人傀

    “其实,我有个建议,你不妨试着在那个幻觉中做些打破常规的事情,做些特别的事。”短发女人离开病房前盯着任生说。

    “你能保证我的安全?”任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保证,所以这只是一个建议,你的命是自己的,要怎么做,你自己选择。”

    短发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出病房。

    过了一会儿,李医生交代几句后,也离开了。

    虽然他们对任生还算是客气,并没有用束缚带将他绑在病床上,但任生清楚自己肯定已经被严密地监控起来,相当于是某种变相的软禁。

    ‘可能,他们也在观察这个幻觉对我的后续影响,而我正好可以借助这段时间,去更深入地了解一下那个幻觉世界的底细。’

    任生先是做了几个俯卧撑,活动开身体,然后又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的院子发了会儿呆。

    随着时间流逝,他原本因为各种突发事件而有些躁动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变得理智而清醒。

    ‘我不能逃避,幻觉也是我内心世界的一部分,我要积极面对,就算搞不清楚它的底细,至少也要弄清楚它和现实世界究竟有什么联系。’

    任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接着又拿出自己的手机,但还没按亮屏幕,眼前又是一阵恍惚。

    一只白嫩的小手握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摆:

    “二锅锅,陪俺耍一会儿嘛!”

    任生看到一个大眼睛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正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朝他咧开嘴笑,露出粉红的小舌头。

    “三娘?”

    任生下意识地伸出手,很自然地捏了捏妹妹的脸蛋。

    “嘻嘻,二锅锅对俺最吼啦!”九岁的女孩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忧虑,她蹲在任生面前,拽他的裤腿。

    天色灰凉,周围看不到父亲和大哥的身影,应该是下地干活去了。

    任生暗自松了口气,上次自己突然说错话的事情看起来已经过去了?

    至少,他所担心的最坏情况并没有发生。

    一阵风吹过,裹着灰夹杂尘土扑了他满头满脸。

    任生望着远处灰蒙的天空,地里似乎更干燥了。

    哪怕他没做过多少农活,也大概能看出来,要是这天景一直持续下去,庄稼肯定得绝收,恐怕全村得有一半人饿死。

    再看眼前的妹妹,这个年纪本应是最天真烂漫的活泼岁月,可她的嘴唇干裂,手掌甚至已经有了一层粗糙的茧子,脚上的草鞋也破了洞,露出同样被灰泥裹住的脚趾。

    任生感觉一阵心疼,还有心酸。

    哪怕他不停对自己强调这只是一个幻觉,不要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产生感情。

    可当他看到眼前乖巧伶俐的小姑娘时,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迫切地想要为这个家庭做些什么的冲动,至少,他想让眼前的妹妹能吃饱穿暖,喝上干净的水。

    “既然这地方叫古渡口,那应该有河吧,既然有河,不知道能不能试着开条水渠引过来?”

    “还有上次那种像是变异蝗虫一样的怪物,这里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对付那虫群的办法?”

    任生感觉心里非常纠结,他刚想站起来再去村里转一圈探探情况,却又被小姑娘拉住了胳膊:

    “二锅锅,你又要去哪里?不要走,跟我一起耍!”

    “好好好,我不走,就是站起来活动活动。”任生苦笑一声,又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和脸蛋,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他在现实中可没有这么可爱的妹妹,不管这究竟是不是幻觉,至少,他现在感觉是很愉快的。

    陪着小姑娘说笑玩闹,时间很快过去。

    这期间,任生又短暂地退出了幻觉,回到病房里,发现李医生并没有来找他,那个短发女人也没有再出现。

    他又找出手机,搜索了下相关资料,发现历史上被称为‘古渡口’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

    一条大河流经一千多公里,这其中的渡口数不胜数,他完全无法凭借一个‘西乡’和‘古渡口’锁定现在的位置或朝代。

    可倘若真的找到了对应的朝代和地理位置,任生觉得自己恐怕又无法平静了。

    万一这并不是真的幻觉,而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那假如他死在了这里,现实中是不是也会死?

    想到昨晚上精神病院里死去的那三个人还有那场诡异的车祸,任生愈发有些心虚,觉得那个短发女人肯定是在坑他!

    ‘傻子才会在这种诡异的世界里去作死呢!’

    就这样,天很快黑了。

    任生熟练地将老黄牛牵回院子,发现父亲和大哥还有母亲已经围坐在屋里,堆起了一个简易的木桌,摆着几个碗,碗里是泛黄的稀粥。

    “二娃,吃饭吧。”父亲看了他一眼。

    “好。”任生熟练地代入了自己的角色,端过碗坐下。

    张嘴,喝汤,任生表情一僵,差点没吐出来。

    这所谓的粥里面根本就不是米,而是一种类似于谷壳混杂粗糠的东西,入口沙沙的,一股难以下咽的涩味,甚至还划拉嗓子。

    但看父亲还有大哥喝得吸溜吸溜地表情,明显对他们来说,忙碌了一天能喝一碗这样的‘热粥’已经算是非常满意的晚餐。

    任生只喝了两口就不想再喝了,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放下碗,眼珠一转,转头四顾,突然道:“小妹哩?大晚上还没回来,我出去找找她。”

    说着,任生立刻放下碗,迫不及待像是逃难般跑出了屋子。

    房间里,母亲脸上没什么表情,而父亲则是盯着任生的背影看了几眼。

    至于大哥,则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见到任生放下碗,嘿嘿一乐,直接将他那碗取了来,张大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由黄泥和干草搭成的屋子安静地矗立在一片如水的黑暗里,整个西乡村沉静在一片平和的静谧中。

    远处几家人口家里亮着点点灯火,给昏暗的夜幕带来几缕光芒。

    古时候的夜晚村落尤为漆黑,可这就凸显出了头顶那片璀璨的星空,一轮明亮的圆月位于星空正中,洒下银白的光。

    任生站在田埂上,极目远眺,只能在清凉的月光下依稀看到远处山的沉重的阴影,却看不到自家小妹的身影。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任生心里愈发不安,脚下步伐加快,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田地,同时呼喊着小妹的名字:

    “三娘!三娘?!”

    空旷的田野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无人回应。

    穿梭在忽明忽暗的月影中,任生恍惚间只感觉自己像是奔跑在梦境里。

    他真的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仅仅只是他的幻觉了。

    甚至有那么一刻任生心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要是能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可能也不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信息轰炸,也没有汽车尾气和电子辐射。”

    可能每个人心中都隐藏着一个另一个自我,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说就是本我,驱动着每个人的原始本能。

    任生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可能隐藏着某种寻求刺激和未知的冲动,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啊!二锅锅!”

    暗夜中,忽然一个清凉的声音自远处昏暗的田野中传来,像是一盆凉水陡然浇在任生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

    任生心中一慌,干脆跑了起来,焦急地跑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还没冲到近处,在月光的照耀下,他便看到了令他怒火勃发的一幕。

    之前见过的那个地痞张狗,正张开双臂,脸上一副猥琐的笑容,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地扑向自己的妹妹。

    “三娘,你家那条件活着不累么?不如跟了哥,以后哥给你一个家。”

    张狗心中邪火喷发,狞笑着扑向脸色苍白缩成一团的小姑娘。

    任生见状目眦欲裂,可他距离那地痞还有很远一段距离,黑夜里脚下又看不清楚,他没法立刻赶过去护住妹妹!

    砰!

    一根木棍狠狠从背后敲在胖子头上,“畜生!离三娘远点!”尖锐的嗓音在暗夜里爆发开来。

    一个身段丰满裹着黑麻布衣的女人忽然从旁边跳出来,举着棍子狠狠砸在张狗头上。

    “我艹!死娘们!”

    张狗脑后吃痛,转头一见身后女人,便愈发怒了:

    “云娘,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那死婆子都同意了,你还矜持个什么劲?给你那早死的泥腿子男人守寡吗?!”

    那一棍敲在张狗的脑袋上,竟然对他没造成什么伤害。

    这家伙发怒起来,双目中竟然隐隐有漆黑旋涡浮现,吓得名叫云娘的女子退后几步,手里的棍子掉在了地上。

    云娘忍着恐惧跑到三娘旁边,伸手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毫不畏惧地盯着张狗:

    “当年我爹在的时候,你还不是低声下气地在村里跑腿,现在以为攀上王家就能为非作歹了么?!”

    “贱娘们,你那老爹走了几年,可能早就死在路上了也不一定。”

    张狗恶狠狠盯着她丰满的身段,顿时恶从胆边生,“反正今天也赶巧,不如今晚上我就要了你,这小娘就留下当个开胃菜!”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张狗一转头,却看见一张有些青涩的脸在月光下狰狞如鬼:

    “死肥猪,敢动我妹妹,今天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就凭你这个泥腿子?”

    张狗冷笑一声,忽然拿手在嘴里一咬,接着拿血抹上眼睛,狠狠瞪向任生,“爷爷我有主家赐下的神法,今天干脆就拿你试试手!”

    刹那间,任生赫然发现,面前这胖子的双瞳中似乎有一个长条的阴影在蠕动,像是要破瞳而出般,鲜红的两点在瞳中亮起,像是某种血红的发光蠕虫,让张狗的整张脸显得极其诡异。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自张狗面前升起,那威势像是一堵墙狠狠朝他压过来。

    腹中泛起强烈的不适感,仿佛随时都要呕吐出来一般。

    这就是那所谓的邪法?

    换作平时,任生可能会转身就跑,但他现在正处于彻底的暴走状态。

    任生看到泪光涟涟的妹妹,早已经怒火冲心,牙齿都差点咬碎。

    他现在啥也不顾了,管他这是什么狗屁的幻觉还是另一个世界,今天他哪怕死在这里也要这胖子脱层皮!

    要是连家人都保护不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去你娘的吧!”

    任生猛地捡起刚才那云娘脱手的木棍,猛地用力一折,咔擦一声将木棍劈断,露出一截尖锐的头部。

    接着,任生强忍着那种不适感和恶心感向张狗冲去。

    张狗见到任生竟然不受影响,不由面露惊愕之色:“等等,你怎么可能不受神目法影响?你……”

    任生的面孔因为愤怒而狰狞,他早已经忘记了一切,周围的田野、草丛、灌木还有旁边的女人都已经消失,只剩下胖子张狗那张丑陋而惶恐的脸。

    他捏紧尖锐的木刺狠狠对准张狗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扎了下去。

    啪!!!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像一只铁钳般握紧了木棍,硬生生将任生往前刺的力道止住。

    接着,任生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喊叫声:

    “喂!”

    “任生,醒醒!”

    任生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他眼前一阵恍惚,赫然发现自己正以倾斜的姿势站在天台的边缘,脚下便是如悬崖般的五层高的精神病院楼栋。

    他此刻正站在天台边缘的台阶上,冷风自远处吹来,让他摇摇欲坠。

    往后看,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那白皙的手指被腰带勒出明显的血痕,但却死死抓紧没有放手。

    那个白天才见过的短发女人正紧张地看向他,大喊着他的名字。

    任生本来就有点恐高,看到眼前这一幕双腿瞬间就软了,那股前冲的劲头消失,被短发女人用力拽下了天台边缘的水泥台子。

    任生双目失神地仰面倒在天台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旁边短发女人大口喘着粗气。

    一阵刺鼻的血腥味自身旁传来。

    任生转过头,瞳孔骤然收缩。

    一具面目狰狞的男人尸体倒在天台角落不远处。

    那人长相奇特,眼睛间距与普通人不同,看上去像是某种遗传性的疾病,五官非常怪异,此刻正睁大眼睛,看向任生的方向。

    那双失去活力的眼瞳中,仿佛有血红的影子如长虫般蠕动。

    任生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再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死透了,之前看到的瞳孔中的阴影仿佛也只是幻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任生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具陌生而畸形可怖的尸体。

    “任生,你再次超乎了我的预期。”

    短发女人走到任生面前,用惊奇的目光打量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竟然能亲手解决一个人傀,真令人刮目相看。”

    “人……傀?”任生怔怔地问。

    “虽然只是一个被人用蛊虫操控的傀儡,但你能在这家伙面前活下来,也很不容易了。”短发女人仿佛感叹般地说道。

    “你又救了我一次。”任生盯着面前的尸体,喃喃地说。

    “你现在清醒了吗?”

    短发女人死死盯着任生,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变化。

    她心里其实也在暗暗吃惊,这看上去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发疯的时候,力气要比她想象中还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