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篇 镜花水月4

    沈玉娇遣侍人为楚彦、柳灵儿寻了个雅间，是在二层的“雅”字号上房，此地陈设考究美观，一镂空屏风上几位美人神态各异，有手执团扇，掩面羞笑者，笑眼宛若新月。有对镜梳妆，媚眼如丝者，举止间不自觉流露的媚态最为撩人……

    室内燃着不知名的香，馥郁的花香将整个房间都包裹起来，却不觉刺鼻，甜暖的香风融于一壶清酒。

    “楚某本为美玉来，却闻堂中绕梁音，自此再难忘。如今又有佳人美酒相伴，人生已无憾事。”

    一杯无忧入喉，清冽甘醇，回味无穷。心中烦忧逐渐淡去……

    “楚公子的美玉可有寻得？”柳灵儿的俏脸浮上一丝嫣红，她坐得端庄，眸光沉静，可她自己清楚，没有一刻是如现在这般慌乱的。

    迫切地想要了解一个人，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权当这美玉是开启一个话题的契机吧。

    楚彦和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客人都不同，他看向自己的眼中没有情欲的渴望，似乎真的只将她当做了红颜知己。

    “看来沈姑娘还未来得及同你讲起。我心心念念的凉玉，怕是要劳烦灵儿姑娘你亲自去寻了。不料你生得一双玉手，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楚彦说得云淡风轻，听者却神色一黯。

    柳灵儿嘴唇轻启，有些不自在地撩起耳边发丝，指尖微冷。“公子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楚彦挑眉笑道，果不其然，下一瞬，三根闪着寒光的银针抵在了楚彦颈边。

    柳灵儿的醉意全无，她低声道：“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并未使用化骨针，是因不知道楚彦究竟是不是有意诈她。化骨针可是柳灵儿的绝学，她跟随阁主多年，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凡是便于携带的小型武器，皆可作为她手中刃。

    银针逼近，楚彦却丝毫不惧，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食指和中指已夹起那针，力道之大，竟将局势逆转得利落，柳灵儿只感到两指骨节传来剧痛，针身被压得嵌入皮肤，已泛起触目惊心的血痕。

    “姑娘难不成还要在阁中将在下灭口？想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就陪我饮下三杯酒。”

    柳灵儿愣怔半晌，她算是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是楚彦的对手。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再多技巧也是难填其壑。

    只是就这样认输，实在不是仙音娘子的作风。

    柳灵儿面上应承，却在楚彦松开禁锢时，向后退去，同时将三枚银针飞射而出。

    楚彦虽眼疾手快地闪避，却还是被其中一枚银针挨着脸侧滑过。

    “姑娘好针法。我实在敬佩。”楚彦已端了酒盏，亲自为柳灵儿斟满一杯，又悠然为自己备下一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视线仍在柳灵儿身上，气氛极致暧昧。

    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楚彦的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却丝毫不在意，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柳灵儿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酒盏，她垂首看那酒液中晃动的虚影，不知怎么，竟对这个一面之缘的男子吐露心迹。

    “无忧是我素来最喜饮的酒，我却鲜少与客人共饮无忧。他们不懂我的忧，而我也不愿多说半句。在我眼里，欢喜是生，忧惧也是生。怎样都是一生，纵有万般无奈，也要坚持下去。”

    “可有时也会幻想一番，若有一日，能够活出自己，不再受任何约束，该有多好……同时也期待能有一人，能与我的灵魂契合。若有此子，定当携手同赏花月，不问世事。”

    楚彦勾起唇角：“楚某虽愿成为这样的人，却不知能否有幸获得姑娘的芳心。人活在世，不过数十载，若有机缘飞升成仙，也不过是后延了数百年。我等凡人，若无仙骨，最高的造化也不过如此了。”

    “一切皆为虚浮之物，犹如镜中花，水中月。可即便如此，也都有自己要追寻的目标。不问世事，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景罢了。你我都身在尘世之局中，一旦入局，便再无逃脱可能。”

    “看来，是我自欺欺人了，”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柳灵儿苦涩地笑道，“我没有鸿鹄志，只想作为一个平凡的人活下去。可我何尝不知，天意难违。这清风阁于我，是枷锁，也是港湾。”

    柳灵儿接连饮下数杯，身子一软，楚彦忙将她揽入怀中。

    他伏在柳灵儿的耳边，在她仍存有一丝意识时幽幽道：“三日后，逸岚古城问剑会，若愿与我同行，便于城门东侧半里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