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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坟青碑8

    几日后,事情推理得当,从多方人士中落得口证,这案中疑虑算是敲定,楚是规回宫禀明盐素州荷塘案。七日后,携帝令返回盐素州。

    楚是规按照楚蓝之意将韩逍客、欧阳添、墨司空带回帝都审理。

    审理一月有余,最终卷宗收录如下:

    韩逍客为救治屈缪妤,于姑获二十年杀害一人。后其病复发,复于姑获三十三年杀害五人。草菅人命,目无法纪,失责于清心教。听信谗言,失心于民。念其于黎郅大功,司其职兢兢业业,故免其死刑,处以三万罚银,以慰藉受害之众。处十年牢狱,以儆效尤。屈缪妤幼年无知,知事后亦无视法度,遂处三年牢狱,命其悔过。

    欧阳添因私事祸及无辜,致其伤亡。过失甚重,有失官德。禁其职三年,禁足思过。期间由欧阳昃枫代为墨白山庄庄主,处理大小事宜。

    墨司空为其妻明冤,不惜手段,致四女子亡故。与清心教首领屈缪妤勾结,迫害潇罗郡主,罪大恶极。但念其有所悔悟,免其一死,处其十年牢狱。

    楚是规将帝令誊印,公之于众。并附言:“勿要听信鬼狐传言,荷塘该加以修缮,拥其美景。”

    “好!”

    “真是罪有应得。”

    “我还以为韩逍客会死......”

    “别乱说话......”

    “墨长老?原来杀人的是他啊!”

    “唉!墨司空,呸!杀人犯还什么长老。你们不知?”

    “那墨司空十几年前因为尚秋潋之事还大闹过清心教,据说杀了清心教好几人,被清心教告入了牢狱。最后都惊动了番切国国主!”

    “到底怎么回事?”

    “墨司空来头不一般,绝对不一般。据说当年还是番切国国主下了密令同韩逍客言道,墨司空才被放出来。”

    “他不是不会武功,怎么杀的?!”

    “据说是单枪匹马拿着菜刀......”

    “别胡说,据说是拿着一支毒草,灭了六里地之人!”

    “唔!”

    “哦!”

    “......”

    众人有愉悦者,有沉思者,有摇头惋惜者,有惊讶惶然者,有痛哭流涕者,内心所想皆不一。

    海蜇街一处画摊,一书生描绘女子采桑画:“伊伊姑娘......今生无缘,愿你来世安好。”

    深巷内,一女子身披丧服,抬眸望着院中桑树。“姐姐...明年回来陪我采桑吧......平日里总和你斗嘴,可如今……我却想你了……”

    大壹客栈内客人又如往常,老板依然掌托算盘眯眼倚在那柜台前。心中还在苦想:“那人...原来是帝都派来的...老夫之前,应是未曾说错什么话罢......”

    ……

    ……

    公布帝令第二日,楚是规做东宴请。驿站内,楚是规坐于主位吩咐道:

    “小八,倒酒。”

    “是。”

    “此次多亏几位聪明才智,英勇之姿,才以让此案水落石出。”楚是规执酒樽敬酒。

    “二殿下过誉。”画凝言、欧阳昃枫、叶峥游三人起身回敬。

    “本殿下该回帝都,三位慢用。”

    “恭送二殿下。”众人行礼。

    “你随我来一下。”楚是规看了画凝言一眼,从小八手里要来了一盒子。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到了驿站后院。

    “丫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看这人神情颇为严肃,画凝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娄岑娄公公……过世了。”

    不知是直觉越发准确,还是心中早有不好的预感。等楚是规提到名字还未曾说缘由时候,画凝言心中早已慌神。

    “怎么会……”

    “病故。”

    那次去番切国,与娄岑竟成了永别。娄岑所赠眉心玉坠,竟是成了她可触及与娄岑往日情分的唯一物什。

    画凝言突然心中作痛,对娄岑愧疚至深,临走之时仍觉他与帝同为可恨之人。娄岑将她一路送与宫门前,她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我从宫女口中得知娄岑咳疾之因,是为你求情之时被雨淋后受了风寒。”楚是规叹气一声,道:“丫头,他不会怪你。不要胡思乱想,珍惜自己。保重。”

    楚是规脸上神情似有一丝难解之意,唇角露出牵强苦涩一笑,将手中之物给了画凝言。

    画凝言不甚理解那笑容何意,只觉心中似有疙瘩一般。

    “这是帝令,你今晚才可看,不可提前打开。”

    “好。”

    楚是规带人离开,驿站内顿时空了许多。

    房间内叶峥游抬起腿找了舒服姿势靠着椅背,夹起一块藕片戏谑而道:“猎人打鸟,鸟吃虫。虫死得其所,猎人欲想养鸟,鸟苟延残喘。”

    欧阳昃枫转了视线扫上那人,叶峥游摆摆手而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心,我不会多言。”

    画凝言拖着步子回到房间,看向那神情冷肃之人,本欲问欧阳添因私事错杀尚秋潋一事他如何看待。又转念一想不太合适,便闭了口。

    纵使心中难过之意涌上心头,但她此时此刻不可深陷愁罔。

    还是需得担忧另外一件事。她有种直觉,此事非是一般。韩逍客这等该死之人尚可留存于世,朝野之中必然有所后盾。而这后盾必然不仅仅是为楚蓝一人,正如叶峥游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逍客其人,纵使现在失势,可谁亦不敢保证,他不会卷土重来。

    “二位慢用,我去看看画颜。”

    “去吧。”叶峥游将莲藕咬入口中,见画凝言推门离开,脚步声远去。将筷子放了桌上,起身靠近欧阳昃枫,低声而道:“昃枫,姑父之事,你知几何?”

    “不知。”

    “许是这次回去,他会告知你什么。”叶峥游未曾怀疑欧阳昃枫所言,以他对其人了解,欧阳昃枫非是会对他言谎。

    欧阳昃枫眼神落于桌上一盘芙蓉点心,心中疑虑甚多。他知晓,既然事情已经判定,欧阳添必然承认了误杀尚秋潋一事。可又因何私事,伤及无辜,是否为不可言说之秘。所用无名剑造成伤亡,墨司空依然未曾言明如何打听得到此消息。如若那人派了细作于山庄,事情水落石出,那细作是否离去或是依然深藏山庄内。若此人仍留于山庄,那对于山庄来说,多弊少利。关于无名,让他亦不免联想到十三年前瓢泼大雨之夜。

    欧阳添每日子时会亲自去往枫林深处铸剑池查看,而欧阳昃枫便会按时于枫林林口等欧阳添归回。十三年前那日大雨之夜,欧阳昃枫练习箭术完毕,一如往常于林口等他,却久久未曾等到。

    他以为欧阳添去了铸剑池未曾出来,生怕父亲出事。因周围无人,便只身去往黑色铸剑池处寻欧阳添。铸剑池寻人未果,他便准备回去。归回途中见画征背着一人而返,背上那人粗布麻衣,样貌似是老者。

    “父亲!”

    “昃枫,你怎么还在这?”

    “一直在等父亲,我原以为你还在铸剑池。”

    “你进去寻我了?”

    见欧阳添神情些许慌乱,欧阳昃枫便摇了摇头:“父亲不必担心,孩儿未曾进去。”

    “走,随我救治一人。”

    “他是何人?”欧阳昃枫跟在他身后,伸手拖着那人脚踝,试图为父亲减轻一些力。

    “他......路人,被我误伤......”

    “父亲切莫过于忧心,孩儿虽对医药之法尚不可言之熟捻于心游刃有余,许是可帮父亲解忧些许。”

    “好。”

    二人来到枫林后方一处偏远房屋,欧阳添将那昏迷之人放于床榻。

    见欧阳添未曾将伤者带去山庄白遥处诊治,欧阳昃枫便觉此事可能须要保密。不再多问何事,伸手为那人切脉。观察良久问道:“父亲,他身上无甚伤血之处,唯独左下肋处衣物破损一处,是......”欧阳昃枫说着,便把眼神转到欧阳添手中之剑上。

    “嗯,无名所伤。”欧阳添将他衣服解开,露出肋处,皮肉有一道红痕。

    “父亲,您亦知。无名所伤,现如今无有可医之法......”欧阳昃枫切过脉后将那人手腕轻放,弓l弩放置一侧检查其人伤口。

    “父亲,这人竟同我师父一般,亦是此处肋骨有断......”

    “你不吃么?吃完我们该打点打点回山庄。”叶峥游一句话将他从回忆中拽回。“你任位庄主,日后事只多不少,该打算一下。”

    欧阳昃枫略扫一眼那落座之人,回应而道:“明日启程。”

    “你真不吃?”

    “到晚膳之时再用。”

    “这的厨子比不上山庄,不辣甚咸。”

    欧阳昃枫落座自思。他依然觉得十三年前那件往事可疑,可病湖中那缕残魂却不肯告知他丝毫。

    他总觉那残魂甚是熟悉,可事实却是十三年来那画府画征无甚不同,亦确实在身边,于几月前逝世。莫名其妙之感,是自己多想了么?他于此事纠结困惑已有十三年,偶尔亦觉自己所想荒谬。

    “总觉你近日心不在焉,因荷塘之事还是姑父之事?”叶峥游用筷子夹起一豆芽菜,口中细嚼豆瓣香。

    “无事。”

    “明日归回,想必便真相大白了。尚秋潋之事,姑父许是有所不得已。”

    欧阳昃枫未曾回应,薄唇紧抿,淡冷眼神落于掌中剑上。

    “不管发生什么,撑住。你塌了,我可不会哄。”叶峥游放下筷子,拔出腰间飞镖,用那尖处剔牙:“此事你我谁也不知,未得答案之前,不必过忧。”

    叶峥游虽信及欧阳添人品,可此时他亦不敢同眼前这人开什么是否会大义灭亲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