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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现锋芒1

    “听说今年要雨多。”辛灵子歪着眼神瞥过打坐的人,朗声开口。

    见那人无所动静,将声音压低些许,垂眼抬眼之间,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措辞与后果。

    自从胥荆看到那些事后,辛灵子感觉和他关系就隔阂了很多。不知是他心里作祟,还是胥荆确实与他疏远。事情发生之时胥荆在闭关静修,等他出关时候山下之人便是毕恭毕敬,他是何等聪明的仙道,总不该是以为自己闭关修炼感动了那些废物腌臜。

    可是,他也确实未曾问过。

    绕人眼前盘膝坐下,看着对面紧闭双目的胥荆,迟疑许久,终是四字落了地。

    “是我做的。”

    听不出悔意,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在称述一件事实。

    胥荆缓缓睁开眼,那双眼流入光芒。看着对面那少年双眼,胥荆自知他教导无方,让这顽劣的野性难以禁锢。

    说到底,他是草木身心,可也是触了邪火化身的灵。红艳的眉心印记已经印证他不是肉体凡胎,善恶一念之间,终究是他作为师尊管教不严的错吧。

    他怪不得,也训不得。只能一指灵力,将那老翁的尸体在夜间化为星辰浮于天,少受侮辱。

    “人非是我杀,他已经服毒了。”

    “辱没尸体是我不对,是他们咎由自取,是他们一直在辱没瑶谍山,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心,为何还要我善念喂他们?”

    “况且我也未曾大杀四方惩戒,虽不是善到头顶,也可以说是善在脚下。”

    辛灵子自知自己做法有误,可确实也不会心甘情愿认错。只知道那件事做得错一对九,他怎么可能认错。

    “师尊,你已经……”

    “你未错,错的是人心。”胥荆开口打断了那人的话,平和而镇定,不似气话,也不似在嘲讽。

    “师尊……”

    辛灵子被这句话惊得神色也变。这是他的师尊么?这是那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胥荆么?这是那个正义得是非分明到令人发指的道长么?

    难道不应该是一条藤鞭抽向自己,一对咒枷刺入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么?

    可是,他未曾这么做。

    可这句话确实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辛灵子的双眸明亮而又杂了些惊喜,唇角似有弧度要掀起,却又落了下来。

    “师尊。”

    他小心翼翼唤了他。这么多年了,记忆里,这是胥荆第一次没有责难他的行径。他忘不了脚踝带刺的咒枷,也忘不了那钻心的疼痛。头忽地一沉,辛灵子后背一阵汗意。

    “该寻恶源,我又怎会一直揪着中途戏水的不放。”

    “师尊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在哄么?”辛灵子站起身,声音掐弄嗓子似乎在挑衅。低头睨着胥荆的脸庞,辛灵子心中泛起苦涩。

    要不是每次都是我“咄咄逼人”“不择手段”,你怕是已经被撵成骨灰了。我出生的意义何在,就是上天派来保护你的吧。

    好好的一个仙道,不受人跪拜供奉也就罢了,还能被这些泥鳅给欺负了。该说你普度众生去泥水滚了一圈功劳更甚,还是该说你这仙儿当的太过泥泞,注定要比别人低一等。

    看着看着,辛灵子半蹲下来啧了一声。眼睛快眨几次,想起了什么,“师尊这幅面容,生得沉稳贵气,好像个坐拥一国的君主。”

    胥荆没有理会他,这人站起身又自己接了自己的话,说道:“师尊有没有发现,自己长得与那个被灭国的九皋国的王上有七分……不,八分相似。”

    “你又未曾见过他。”胥荆绕指将池中悬浮的拂尘唤于掌下,站起身后单手将辛灵子稍微偏了一点的衣襟扯整齐了些。

    “见过。”

    “何时?”

    “不记得何时,也不记得何地,大抵是梦中相见。”辛灵子双指摩挲腰间一片柳叶,戏谑道:“师尊成仙之前,该不会是个皇亲国戚?”

    胥荆愣了一下神,明眸中不解的情绪散开在脸上。他好像发现了辛灵子又一灵法,梦中总能相见过去未曾经历之事。

    “现如今山下那个改姓柳名理理的,是他的孩子吧。”辛灵子的眼神瞟上了枝头红雀,“我见过他,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何意?”

    “故作蠢兮兮的酒囊饭袋模样,可那双眼睛精明得很。”银灵子吞了吞口水,漏出牙浅笑道:“画凝言出生那日,九皋国被灭。她也算是九皋国的灾星吧?”

    胥荆没有再理会他,阖眸继续静坐。辛灵子百无聊赖,斜着身子将一只脚踏出了门槛,回头再看看人无所动静,便大胆出去了。

    辛灵子掐指成光晕,弹指将枝头红雀灼了个干净。心里盘算着留嗄二子,留理理、留音音。

    当初楚蓝为何要留他们二人,总不能是半路心善。城都屠了个干净,也不乏幼年童稚。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不得而知,想着帝王家的趣事必然只能多不能少。

    伸了懒腰哈欠一声,踢脚踹了石头下歪头长出的野草嫩芽。不知不觉也近夏日,身上这件衣服倒也该换换。走在道观口往内探望一圈,挑着嗓子喊道:

    “师尊,好师尊。夏日将近,我们该打点门面了?让人笑话着好生寒酸。”

    “寒不寒酸不知道,臭气汹天倒是有。”

    听着一声笑语,辛灵子未曾回头便在指头捏了决儿,推掌成一片火红烈焰朝那红衣之人打去。

    红衣之人险险一退,挥袖挡去一些,可依然在脸上留下一层灼热。双颊泛红,怒目圆睁。

    “啃什么脚趾污垢长大的东西,也敢来你爷爷门口撒野。”

    听完这道骂,扈辛松了嘴角,“师兄,好气派的待客之道。”

    “客?如此高抬自己,也不怕将自己的牙恶心到了栽在胃里。”

    “师兄息怒,我这次来是报喜的。”

    辛灵子自觉这人说话好笑,也不想继续逗玩下去。“当自己是喜鹊呢?”

    “你不听,师尊听。”说着,扈辛便走进观内,屋外阳光刺眼,方进去便觉得视线昏暗,看不得清,朝着一丈远处的一物裂开唇,笑笑。“师尊,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另一处有水滴声音,扈辛才眨眨眼看到自己认错了,将一处细柱当成了胥荆问候。自当做无事发生,扭了头走到胥荆身侧说道:

    “师尊,您有喜啦!”

    听完这句,胥荆便将放入莲花池的柳藤抬手唤起,叶片皆成锋刃,飞速盘桓扈辛脖颈处,将那些尖利硬生生刺入肉里,顿时血流红了脖间肉皮。

    扈辛不敢再说话,撑直了手筋,昂着脖子不再乱动。张口喉咙间发出稀碎啊声。

    等到他忍痛手指紧握捏得发青,胥荆才松了桎梏,撤去扈辛脖子上的法器,重新化为柳条静于池内。

    “你虽已离我门下,却亦要知晓谨言慎行之理。”

    看胥荆动了怒,扈辛只得老实下来。颤颤巍巍道了句“是”。

    “何事而来。”胥荆语气柔和了几分,摇头几许。

    “寒鸩坛要为道观修青石阶,命我督工。”

    “如此好意?”辛灵子笑笑,笑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污言秽语直面胥荆,胥荆心善不假,可也没到了没有底线的地步,他出刑的手法可是一般人比不了的。“那下山的小土坡、碎石阶我走着也开心乐呵,不知道是谁的意思?”

    “屈姑娘,屈缪妤。”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