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机会？
临近四月，连下了几天的细雨，天空与大地之间漂浮着似雾非雾的水汽，笼罩着整个城市，阴沉沉的。
“过了清明就能放晴了吧。”
路昭有自言自语道。他站在地铁站前，想着缪小影会不会在人潮中突然出现。
自从他在“烧烤”会上表明缪小影是他徒弟后，八卦之声愈演愈烈，他俩的关系猜测几乎锁定了“周周看房”的“最热头条”。
他本意是想帮她，却误解了自己在公司的八卦能量。
其实捡到照片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照片上的缪小影：纯净的笑容不带一丝杂质，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而后的偶遇，似乎多了一份道不尽的“巧合”，巧合多了就成了“缘分”。
“早！”
他终于在人堆里看见了缪小影：“你的风呢？”
“嗯？”
缪小影显然又愣了下，然后开始慌张的打了招呼：“早啊！”
他在调侃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她的神情了——憨憨的略带慌张的表情。而当这个表情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窃窃的笑了：“你今天怎么不赶路了？平时走路不都带风的么。”
“我现在每天都早起了。”
缪小影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骄傲的小表情。
他低头看着她，笑着，沉默了几秒后，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其实，缪小影并非故意不回，而是担忧走的越近，陷的越深。毕竟，一些流言是带着杀伤力流窜的。
比如。
“看你闷不吭声，还能让路昭有教你，真是看不出来。”
这是张逸可后来说的话，她听得很是刺耳。只是，类似这样的话，别人的嘴里还有很多。
“应该只是带带新人吧，不可能看上她的。”
“是出来跟李佳对打的第三者吗？”
“……”
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有时甚至连信息都不回复。
“没有吧？都回了啊。”缪小影眨巴着眼睛，假装无事发生。
“看来是信号不好，你没收到喽。”他边走着，边低头看着她。
缪小影则放慢脚步，刻意拉长与他的距离，不再说话。
他无奈的摇了下头，拉上她的臂腕：“跟你开玩笑的。快点走，要迟到了。”
路昭有刚进办公室，李佳便过来找他。
“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李佳笑着问他。
他沉思了片刻，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换了衣服吧。”
李佳白了他一眼，带着娇嗔道：“一点都不关注我哦。”然后，她抬起手给路昭有闻了下，“你闻闻。我终于找到了你的那款香水，是不是味道一样？”
他叹了口气：“这样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
李佳听到这话却很开心：“峥哥找你，你先让他误会下吧。”
刘峥嵘斜靠在椅背上，两只脚顺势搭在办公桌上，大口的吸着烟，满脸严肃。见路昭有来后，连忙放下脚，掐灭了手上的烟，示意他坐下。
“把后台的租房和二手房业务拆分出来，你有什么想法吗？”刘峥嵘问道。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峥哥，现在是陷入了两难的境界。首先，董博不会同意把这两个板块剥离出来，假如去强硬的做拆分，现在新的架构不稳定，也看不到业绩，老板那边不好交代；其次，假如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两个板块做起来，但是董博不配合的话，还是无法实现的。”
“你想的跟我一样。”
刘峥嵘端正了身体，严肃的说道：“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保证现有组织架构不变，只需要多加一个人来管理这两个业务板块。这个岗位属于新增，还是在董书源下面。相对于大刀阔斧的改革，这就属于小手术了，董书源应该会退让。”
“要招新人？”
“新招的人不贴心，不好管理。我找你来是想问下你的意见，你愿意去接管这个岗位吗？”
路昭有心一沉，这个明摆着是炮灰的岗位难住他了，接受也不行，不接受也不行。
他迅速整理好思绪，面露难色的拒绝：“峥哥，研究院现在也还没完全上轨道，我担心力不从心，反而会好心办坏事。而且，按照我的理解，这两个业务板块未来的路径是偏向销售层面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你的问题我帮你想过了，主力业务板块还是研究院，现在干了一年多了，你手下的人也都上路子了，你只要做好管理把控就行；至于租房和二手房，我更需要的是你去做执行。”
刘峥嵘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多付出时间是肯定的，你很擅长搭建组织框架，等一切稳妥后，你想退出也可以。董书源你也不用担心，你所有做的事情抄送一份给他就行，其他不用管，直接跟我汇报。”
办公室浓厚的烟味在四处游荡，刘峥嵘显然是为了这份计划“牺牲”了很多烟嘴。虽然表面上邀请路昭有商量，实则是赶鸭子上架，他全都计划好了，只要路昭有去执行而已。
董书源是跟随老板起家的老人，在刘峥嵘没来之前几乎要上位成“周周看房”的一哥。刘峥嵘“天降”后，他跟刘峥嵘不经意间形成了一个看似平衡的分工，刘峥嵘管前台主抓业绩，董书源主控后台。
但这个分工随着研究院的诞生便失去了惯有的平衡性，研究院本身也是从后台采编演变出来的分支，只是刘峥嵘把它的专业度做深了，也开拓了手机端，进行了突破式的发展。从某种角度讲，刘峥嵘对公司的发展就是对董书源的限制。
现在这个大包袱背到了路昭有的身上，他觉得有些难受。
刘峥嵘是对的，只要这两个板块做起来，未来也可以实现创收。但目前所有的配置、人员、包括执行标准全都是未知状态，就单靠他单枪匹马去创造一个组织架构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再者，他作为一个空降兵对董书源“原有人马”的管控力也是很薄弱的。
路昭有没再说话。
“你现在是一级部门的负责人，可能你觉得兼职了就要多个人汇报，变成二级管理人员了。这个你也放心，还是一级部门负责人，还是只跟我汇报，我说的够明显了吧。这两个板块管控顺利，你未来的规划路径是这些大板块的一级负责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管理几个人的小团队。”
路昭有见刘峥嵘该说的都说了，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
“你回去先想想怎么做吧，回头我们一起碰下。”
路昭有刚出门，李佳便迎了上来，“峥哥找你聊什么啊？”
“没什么，就布置了一些工作。”他想模糊的回应过去。
“那你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吗？”李佳说着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他拿手顺势一挡，有点不耐烦：“没事。”
李佳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他那般模样便不再继续追问。
他回到座位后，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低着头消化着一大早的谈话。然后一边计划着后续的工作安排，一边琢磨着最坏的打算。
咖啡冒出来的热气腾过他的鼻翼，直达他深邃的眼睛。他低头喝了一口，紧锁着眉头，仿佛今天的咖啡特别苦。白净的脸上愁容满面，虽不像刘峥嵘那般有“杀气”，但也显得尤为冷峻，让人无法接近。
李佳径直走到缪小影的工位，用手敲了敲她的桌子：“你师父脸色不太好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缪小影不知道怎么回复，惯性的呆住了：“哈，我不知道。”
“所以你去问问啊。”
李佳明显提高了她的嗓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缪小影有些生气，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李佳自己好奇的事情让她去问。她去就代表同事们的八卦言论是真实的，她跟路昭有确实关系匪浅；她不去又落人口实，直接会给自己树立自私的人设。
但她嘴笨，一时半会竟找不到搪塞的说辞。
李佳一直盯着她，示意她赶紧去看看路昭有的情况，她只能站了起来。
往外走的时候，李佳一路尾随，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状态。
缪小影觉得自己很笨，人家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像个工具人一样。她走到路昭有办公区域的时候，李佳往前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走开了。
动静有点大，路昭有抬头发现了她。
“你是找我？有事？”他缓解了眉头，轻声问道。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是不舒服吗？”
路昭有听到后居然笑了：“你背后长眼睛了啊，我去峥哥办公室可不会经过你的工位哦。”
他站起来朝缪小影走去：“是李佳让你问我的吧？”
缪小影有些尴尬：“那我说你肚子疼吧。”
早上的谈话像乌云一样压着他的胸口，沉重万分；而她的话却像一阵风，轻轻一吹便将乌云吹散了。他又被她的表情逗乐了：“你是真的不关心我啊？”
她有些慌张，又补充了下：“那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没事。”他笑了下，“中午一起吃饭吧。”
“哦。”
她返回的路上，李佳又冒了出来，一把抓住她不断询问。她便随口说了个理由：“他说他肚子不太舒服。”
李佳不可置信的看着缪小影，嘴巴微启想说点什么，随后叹了口气甩手离开了。
缪小影本以为与李佳的过招到此结束，没想到路昭有中午喊她用餐的时候，李佳再次出现了。
“小影，跟我和昭有一起吃饭呗。”
李佳自信的看着她，仿佛是女主人在邀请她的客人，又像是一种炫耀。
她抬头望向路昭有，他只轻笑着说了声“走吧”。
下楼的时候李佳挽着缪小影的胳膊亲热的说道：“小影，你进公司后我们还没一起吃过饭呢。你们前台开发的几个组，就没跟你吃过饭啦。”
缪小影忙着回应，隐约闻见了李佳身上的柑桔香。
她低头开始遐想，“他们是很特殊的关系吗？”
李佳一路上都挽着缪小影，很亲昵的与她聊天。亲密程度甚至超越了她与闺蜜文叶的相处日常，仿佛是跟她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在三个人中占据了完全主导的地位，主导了与缪小影的聊天内容，主导了午饭的选择。路昭有很随和，一路附和响应着，缪小影反倒被李佳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不知所措。
刚到达餐厅，路昭有就接到刘峥嵘的电话，他便示意李佳和缪小影先进去点餐。
这个有噱头的面店正值用餐高峰，餐厅里人满为患。李佳找到一张四人台位，但桌上仍有两个人在用餐，她就先坐下占座了。
“看样子今天要拼桌了，小影你去那边的位置吧，我看到正好还有一个空位。”李佳手指着距离两桌远的一个位置说道。
缪小影本想跟李佳一起等在四人位上，李佳这么一说，她心里明白了什么，便识趣的走了，只是心里有丝不痛快。
“你怎么坐这边？”路昭有挂完电话后便进门了，人群中他一眼看到了缪小影。
“李佳在那边给你留了位置。”缪小影回答道。
这时，李佳也瞥见了路昭有，向他不停招手，一边用口型说“已经帮你点了。”
“你过去呗，这边也没位置。”
缪小影刚说完，她对面的男士便站了起来，一边擦嘴一边说着：“我吃完了，你们坐，你们坐。”
路昭有顺势坐了下来。
李佳见状直接站起来喊：“昭有，我帮你点好了。”
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在缪小影对面坐着。
“你吃什么，我来点。”他边刷手机边问缪小影。
“我已经点好了。”缪小影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李佳帮你点了，所以我就点了我自己的，本来应该要请你吃个饭的。”
路昭有笑了一下：“今天是我喊你吃饭的，应该我请你，欠你一顿吧，你记好了。”
缪小影见他状态恢复了点，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上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接了一个我非常不想接的任务，我怕会引火自焚。”
“啊？”缪小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用得着这么夸张嘛！”他又忍不住笑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你说这句话。”
“等成熟了再告诉你吧。”
“那……既然已经接了任务，就小心点吧。你把火关起来就烧不到你了。”缪小影边说边用手做个围起来的手势。看着很幼稚，他却笑的很开心。
“昭有，小影……这边位置空了。”李佳又站起来呼喊，示意他们两人过去。
“走吧。”路昭有拉了下缪小影的衣袖，站了起来。
缪小影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张逸可仍未露面，倒是人力负责人潘潘找了过来。
“小影！”
“潘潘，你好。”缪小影拘谨的打着招呼，她有些紧张，无法推测人力找她的原因。
潘潘是位三十出头的美女，脸上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但行事作风沉稳，为人处事狡猾，说话既严厉又温柔。缪小影在她面前完全就是一只小白兔。
“小影，是这样的。逸可近期早上的外勤签单有点多，她不可能天天拜访客户吧。虽然她是总监，但还是要注意下公司的考勤制度，该上班还是要上班，该打卡还是要打卡。”
她严厉的说完后，又温柔的补充了一句：“你帮我转告下逸可吧。谢谢你！”
“好的。”
缪小影心里一咯噔，这是又接了一个让人为难的活。
“她干嘛不自己通知逸可呢。”她喃喃自语着。
潘潘走后没多久，张逸可便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公司里有什么事情吗？”张逸可一边收拾包，一边问缪小影。
缪小影还在想着怎么转述人力潘潘的话比较合适，张逸可已经不停催促她了：“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就潘潘过来找了下你，说你这个月的早上外勤有点多。”缪小影小心翼翼的说着。
张逸可的脸立马下沉了下来：“这种事情你都搞不定啊！静静在的时候，人力从没因为考勤问题找过我。”她一边生气的说着，一边朝缪小影翻了个白眼。
缪小影心一沉，不知所措。
“你没事就多跟人力还有李佳走动走动，自己一个人坐着干嘛呢？”张逸可开启了她的点评，“不是我说你啊，我觉得你有点笨啊，做事情木木的。”
张逸可略带人身攻击的语言刺激到了缪小影，她觉得一味的让步只能让张逸可步步紧逼，一不顺心就可以朝她撒气。
“逸可，你有要求可以好好提，不用给我添标签。再说，考勤打卡本来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不是我的责任。”
张逸可瞪大了眼睛：“呵呵，缪小影，那你说说什么是你的责任？你说你有哪件事情是干好的？”她边说边用力的摔着本子。
她们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周边的同事，但是没人上来劝说，都在低头或者侧头默默的观察着她们。
成为“公众人物”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是缪小影很无奈的又成了风口上的人物。她没再理会张逸可，她觉得一直吵下去对两人的影响不好，便径自出门了。
缪小影在楼梯间往上爬了几层，然后拨通了闺蜜文叶的电话。
“小叶，我好像有点受不了了。”
缪小影在办公室不动声色，这回带了哭腔，隐藏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释放了。
“啊，你难受的话就哭吧。如果实在受不了那个总监就走呗，天涯何处无芳草。”
文叶在电话里头安慰道。
“可是，我才来了个把月呢。现在走，我的简历要花掉了。”
缪小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着：“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虽然我嘴巴很笨，但是业务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完成的也很好。可是，公司好像不喜欢做事的人，更喜欢嘴巴会说的人。”
“能说会道的人在职场确实更有优势，这方面欠缺的话后天补也是不容易的。但是每个公司肯定都需要会做事的人，如果你公司只用能说的人，不看做事，那我觉得你待在那边也没有意义。”文叶继续说道。
缪小影继续在跟文叶哭诉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许家俊。
她迅速跟文叶告别，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在这边？”
缪小影问道。
“有点事情。”许家俊呵呵一笑，“你怎么偷偷跑这边哭了。”
缪小影红着眼睛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从你上来开始。”许家俊忍不住又笑了，虽然他觉得这时候笑很不礼貌。
然后他坐在了台阶上：“其实你不用顾虑那么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们都很佩服你。”
缪小影彻底被他整懵了，只能用带着些嘶哑的声音说：“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吧。”
许家俊一把把缪小影拉下来，示意她一起坐：“其实跟张逸可接触很简单，只要满足她的个人喜好就可以了，虽然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你不用太苛责自己，她的助理有干了一周就跑了的先例，你还算时间长的了。”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怨气、怒火、委屈就像炮竹一样会在某个时刻瞬间炸开。”
“有没有想过换部门？”
缪小影听到许家俊如此一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觉得你蛮适合来策划中心的。”许家俊继续说道。
缪小影有些不解：“这不是公司最忌讳的事情之一么？”
许家俊平和的回答着：“不试过怎么知道呢？如果你愿意死马当活马医的话，我可以在适当的时机跟伏洁提下，她也蛮认可你写方案的能力。正好，我们部门也缺人。”
许家俊的话犹如醍醐灌顶，缪小影仿佛眼前看到了一丝光，自己被那束光包围着，轻盈的飘了起来：“那就麻烦你了。”
“成功了再道谢吧。”许家俊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朝缪小影摇手，先下楼了。
缪小影在楼梯上又坐了会。突然，余光瞥到了墙上的楼层指示牌“16F”。
“16楼不是‘网罗好房’么。”缪小影在心里嘀咕了下。
“过了清明就能放晴了吧。”
路昭有自言自语道。他站在地铁站前，想着缪小影会不会在人潮中突然出现。
自从他在“烧烤”会上表明缪小影是他徒弟后，八卦之声愈演愈烈，他俩的关系猜测几乎锁定了“周周看房”的“最热头条”。
他本意是想帮她，却误解了自己在公司的八卦能量。
其实捡到照片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照片上的缪小影：纯净的笑容不带一丝杂质，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而后的偶遇，似乎多了一份道不尽的“巧合”，巧合多了就成了“缘分”。
“早！”
他终于在人堆里看见了缪小影：“你的风呢？”
“嗯？”
缪小影显然又愣了下，然后开始慌张的打了招呼：“早啊！”
他在调侃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她的神情了——憨憨的略带慌张的表情。而当这个表情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窃窃的笑了：“你今天怎么不赶路了？平时走路不都带风的么。”
“我现在每天都早起了。”
缪小影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骄傲的小表情。
他低头看着她，笑着，沉默了几秒后，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其实，缪小影并非故意不回，而是担忧走的越近，陷的越深。毕竟，一些流言是带着杀伤力流窜的。
比如。
“看你闷不吭声，还能让路昭有教你，真是看不出来。”
这是张逸可后来说的话，她听得很是刺耳。只是，类似这样的话，别人的嘴里还有很多。
“应该只是带带新人吧，不可能看上她的。”
“是出来跟李佳对打的第三者吗？”
“……”
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有时甚至连信息都不回复。
“没有吧？都回了啊。”缪小影眨巴着眼睛，假装无事发生。
“看来是信号不好，你没收到喽。”他边走着，边低头看着她。
缪小影则放慢脚步，刻意拉长与他的距离，不再说话。
他无奈的摇了下头，拉上她的臂腕：“跟你开玩笑的。快点走，要迟到了。”
路昭有刚进办公室，李佳便过来找他。
“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李佳笑着问他。
他沉思了片刻，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换了衣服吧。”
李佳白了他一眼，带着娇嗔道：“一点都不关注我哦。”然后，她抬起手给路昭有闻了下，“你闻闻。我终于找到了你的那款香水，是不是味道一样？”
他叹了口气：“这样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
李佳听到这话却很开心：“峥哥找你，你先让他误会下吧。”
刘峥嵘斜靠在椅背上，两只脚顺势搭在办公桌上，大口的吸着烟，满脸严肃。见路昭有来后，连忙放下脚，掐灭了手上的烟，示意他坐下。
“把后台的租房和二手房业务拆分出来，你有什么想法吗？”刘峥嵘问道。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峥哥，现在是陷入了两难的境界。首先，董博不会同意把这两个板块剥离出来，假如去强硬的做拆分，现在新的架构不稳定，也看不到业绩，老板那边不好交代；其次，假如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两个板块做起来，但是董博不配合的话，还是无法实现的。”
“你想的跟我一样。”
刘峥嵘端正了身体，严肃的说道：“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保证现有组织架构不变，只需要多加一个人来管理这两个业务板块。这个岗位属于新增，还是在董书源下面。相对于大刀阔斧的改革，这就属于小手术了，董书源应该会退让。”
“要招新人？”
“新招的人不贴心，不好管理。我找你来是想问下你的意见，你愿意去接管这个岗位吗？”
路昭有心一沉，这个明摆着是炮灰的岗位难住他了，接受也不行，不接受也不行。
他迅速整理好思绪，面露难色的拒绝：“峥哥，研究院现在也还没完全上轨道，我担心力不从心，反而会好心办坏事。而且，按照我的理解，这两个业务板块未来的路径是偏向销售层面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你的问题我帮你想过了，主力业务板块还是研究院，现在干了一年多了，你手下的人也都上路子了，你只要做好管理把控就行；至于租房和二手房，我更需要的是你去做执行。”
刘峥嵘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多付出时间是肯定的，你很擅长搭建组织框架，等一切稳妥后，你想退出也可以。董书源你也不用担心，你所有做的事情抄送一份给他就行，其他不用管，直接跟我汇报。”
办公室浓厚的烟味在四处游荡，刘峥嵘显然是为了这份计划“牺牲”了很多烟嘴。虽然表面上邀请路昭有商量，实则是赶鸭子上架，他全都计划好了，只要路昭有去执行而已。
董书源是跟随老板起家的老人，在刘峥嵘没来之前几乎要上位成“周周看房”的一哥。刘峥嵘“天降”后，他跟刘峥嵘不经意间形成了一个看似平衡的分工，刘峥嵘管前台主抓业绩，董书源主控后台。
但这个分工随着研究院的诞生便失去了惯有的平衡性，研究院本身也是从后台采编演变出来的分支，只是刘峥嵘把它的专业度做深了，也开拓了手机端，进行了突破式的发展。从某种角度讲，刘峥嵘对公司的发展就是对董书源的限制。
现在这个大包袱背到了路昭有的身上，他觉得有些难受。
刘峥嵘是对的，只要这两个板块做起来，未来也可以实现创收。但目前所有的配置、人员、包括执行标准全都是未知状态，就单靠他单枪匹马去创造一个组织架构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再者，他作为一个空降兵对董书源“原有人马”的管控力也是很薄弱的。
路昭有没再说话。
“你现在是一级部门的负责人，可能你觉得兼职了就要多个人汇报，变成二级管理人员了。这个你也放心，还是一级部门负责人，还是只跟我汇报，我说的够明显了吧。这两个板块管控顺利，你未来的规划路径是这些大板块的一级负责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管理几个人的小团队。”
路昭有见刘峥嵘该说的都说了，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
“你回去先想想怎么做吧，回头我们一起碰下。”
路昭有刚出门，李佳便迎了上来，“峥哥找你聊什么啊？”
“没什么，就布置了一些工作。”他想模糊的回应过去。
“那你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吗？”李佳说着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他拿手顺势一挡，有点不耐烦：“没事。”
李佳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他那般模样便不再继续追问。
他回到座位后，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低着头消化着一大早的谈话。然后一边计划着后续的工作安排，一边琢磨着最坏的打算。
咖啡冒出来的热气腾过他的鼻翼，直达他深邃的眼睛。他低头喝了一口，紧锁着眉头，仿佛今天的咖啡特别苦。白净的脸上愁容满面，虽不像刘峥嵘那般有“杀气”，但也显得尤为冷峻，让人无法接近。
李佳径直走到缪小影的工位，用手敲了敲她的桌子：“你师父脸色不太好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缪小影不知道怎么回复，惯性的呆住了：“哈，我不知道。”
“所以你去问问啊。”
李佳明显提高了她的嗓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缪小影有些生气，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李佳自己好奇的事情让她去问。她去就代表同事们的八卦言论是真实的，她跟路昭有确实关系匪浅；她不去又落人口实，直接会给自己树立自私的人设。
但她嘴笨，一时半会竟找不到搪塞的说辞。
李佳一直盯着她，示意她赶紧去看看路昭有的情况，她只能站了起来。
往外走的时候，李佳一路尾随，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状态。
缪小影觉得自己很笨，人家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像个工具人一样。她走到路昭有办公区域的时候，李佳往前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走开了。
动静有点大，路昭有抬头发现了她。
“你是找我？有事？”他缓解了眉头，轻声问道。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是不舒服吗？”
路昭有听到后居然笑了：“你背后长眼睛了啊，我去峥哥办公室可不会经过你的工位哦。”
他站起来朝缪小影走去：“是李佳让你问我的吧？”
缪小影有些尴尬：“那我说你肚子疼吧。”
早上的谈话像乌云一样压着他的胸口，沉重万分；而她的话却像一阵风，轻轻一吹便将乌云吹散了。他又被她的表情逗乐了：“你是真的不关心我啊？”
她有些慌张，又补充了下：“那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没事。”他笑了下，“中午一起吃饭吧。”
“哦。”
她返回的路上，李佳又冒了出来，一把抓住她不断询问。她便随口说了个理由：“他说他肚子不太舒服。”
李佳不可置信的看着缪小影，嘴巴微启想说点什么，随后叹了口气甩手离开了。
缪小影本以为与李佳的过招到此结束，没想到路昭有中午喊她用餐的时候，李佳再次出现了。
“小影，跟我和昭有一起吃饭呗。”
李佳自信的看着她，仿佛是女主人在邀请她的客人，又像是一种炫耀。
她抬头望向路昭有，他只轻笑着说了声“走吧”。
下楼的时候李佳挽着缪小影的胳膊亲热的说道：“小影，你进公司后我们还没一起吃过饭呢。你们前台开发的几个组，就没跟你吃过饭啦。”
缪小影忙着回应，隐约闻见了李佳身上的柑桔香。
她低头开始遐想，“他们是很特殊的关系吗？”
李佳一路上都挽着缪小影，很亲昵的与她聊天。亲密程度甚至超越了她与闺蜜文叶的相处日常，仿佛是跟她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在三个人中占据了完全主导的地位，主导了与缪小影的聊天内容，主导了午饭的选择。路昭有很随和，一路附和响应着，缪小影反倒被李佳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不知所措。
刚到达餐厅，路昭有就接到刘峥嵘的电话，他便示意李佳和缪小影先进去点餐。
这个有噱头的面店正值用餐高峰，餐厅里人满为患。李佳找到一张四人台位，但桌上仍有两个人在用餐，她就先坐下占座了。
“看样子今天要拼桌了，小影你去那边的位置吧，我看到正好还有一个空位。”李佳手指着距离两桌远的一个位置说道。
缪小影本想跟李佳一起等在四人位上，李佳这么一说，她心里明白了什么，便识趣的走了，只是心里有丝不痛快。
“你怎么坐这边？”路昭有挂完电话后便进门了，人群中他一眼看到了缪小影。
“李佳在那边给你留了位置。”缪小影回答道。
这时，李佳也瞥见了路昭有，向他不停招手，一边用口型说“已经帮你点了。”
“你过去呗，这边也没位置。”
缪小影刚说完，她对面的男士便站了起来，一边擦嘴一边说着：“我吃完了，你们坐，你们坐。”
路昭有顺势坐了下来。
李佳见状直接站起来喊：“昭有，我帮你点好了。”
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在缪小影对面坐着。
“你吃什么，我来点。”他边刷手机边问缪小影。
“我已经点好了。”缪小影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李佳帮你点了，所以我就点了我自己的，本来应该要请你吃个饭的。”
路昭有笑了一下：“今天是我喊你吃饭的，应该我请你，欠你一顿吧，你记好了。”
缪小影见他状态恢复了点，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上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接了一个我非常不想接的任务，我怕会引火自焚。”
“啊？”缪小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用得着这么夸张嘛！”他又忍不住笑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你说这句话。”
“等成熟了再告诉你吧。”
“那……既然已经接了任务，就小心点吧。你把火关起来就烧不到你了。”缪小影边说边用手做个围起来的手势。看着很幼稚，他却笑的很开心。
“昭有，小影……这边位置空了。”李佳又站起来呼喊，示意他们两人过去。
“走吧。”路昭有拉了下缪小影的衣袖，站了起来。
缪小影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张逸可仍未露面，倒是人力负责人潘潘找了过来。
“小影！”
“潘潘，你好。”缪小影拘谨的打着招呼，她有些紧张，无法推测人力找她的原因。
潘潘是位三十出头的美女，脸上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但行事作风沉稳，为人处事狡猾，说话既严厉又温柔。缪小影在她面前完全就是一只小白兔。
“小影，是这样的。逸可近期早上的外勤签单有点多，她不可能天天拜访客户吧。虽然她是总监，但还是要注意下公司的考勤制度，该上班还是要上班，该打卡还是要打卡。”
她严厉的说完后，又温柔的补充了一句：“你帮我转告下逸可吧。谢谢你！”
“好的。”
缪小影心里一咯噔，这是又接了一个让人为难的活。
“她干嘛不自己通知逸可呢。”她喃喃自语着。
潘潘走后没多久，张逸可便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公司里有什么事情吗？”张逸可一边收拾包，一边问缪小影。
缪小影还在想着怎么转述人力潘潘的话比较合适，张逸可已经不停催促她了：“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就潘潘过来找了下你，说你这个月的早上外勤有点多。”缪小影小心翼翼的说着。
张逸可的脸立马下沉了下来：“这种事情你都搞不定啊！静静在的时候，人力从没因为考勤问题找过我。”她一边生气的说着，一边朝缪小影翻了个白眼。
缪小影心一沉，不知所措。
“你没事就多跟人力还有李佳走动走动，自己一个人坐着干嘛呢？”张逸可开启了她的点评，“不是我说你啊，我觉得你有点笨啊，做事情木木的。”
张逸可略带人身攻击的语言刺激到了缪小影，她觉得一味的让步只能让张逸可步步紧逼，一不顺心就可以朝她撒气。
“逸可，你有要求可以好好提，不用给我添标签。再说，考勤打卡本来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不是我的责任。”
张逸可瞪大了眼睛：“呵呵，缪小影，那你说说什么是你的责任？你说你有哪件事情是干好的？”她边说边用力的摔着本子。
她们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周边的同事，但是没人上来劝说，都在低头或者侧头默默的观察着她们。
成为“公众人物”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是缪小影很无奈的又成了风口上的人物。她没再理会张逸可，她觉得一直吵下去对两人的影响不好，便径自出门了。
缪小影在楼梯间往上爬了几层，然后拨通了闺蜜文叶的电话。
“小叶，我好像有点受不了了。”
缪小影在办公室不动声色，这回带了哭腔，隐藏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释放了。
“啊，你难受的话就哭吧。如果实在受不了那个总监就走呗，天涯何处无芳草。”
文叶在电话里头安慰道。
“可是，我才来了个把月呢。现在走，我的简历要花掉了。”
缪小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着：“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虽然我嘴巴很笨，但是业务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完成的也很好。可是，公司好像不喜欢做事的人，更喜欢嘴巴会说的人。”
“能说会道的人在职场确实更有优势，这方面欠缺的话后天补也是不容易的。但是每个公司肯定都需要会做事的人，如果你公司只用能说的人，不看做事，那我觉得你待在那边也没有意义。”文叶继续说道。
缪小影继续在跟文叶哭诉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许家俊。
她迅速跟文叶告别，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在这边？”
缪小影问道。
“有点事情。”许家俊呵呵一笑，“你怎么偷偷跑这边哭了。”
缪小影红着眼睛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从你上来开始。”许家俊忍不住又笑了，虽然他觉得这时候笑很不礼貌。
然后他坐在了台阶上：“其实你不用顾虑那么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们都很佩服你。”
缪小影彻底被他整懵了，只能用带着些嘶哑的声音说：“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吧。”
许家俊一把把缪小影拉下来，示意她一起坐：“其实跟张逸可接触很简单，只要满足她的个人喜好就可以了，虽然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你不用太苛责自己，她的助理有干了一周就跑了的先例，你还算时间长的了。”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怨气、怒火、委屈就像炮竹一样会在某个时刻瞬间炸开。”
“有没有想过换部门？”
缪小影听到许家俊如此一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觉得你蛮适合来策划中心的。”许家俊继续说道。
缪小影有些不解：“这不是公司最忌讳的事情之一么？”
许家俊平和的回答着：“不试过怎么知道呢？如果你愿意死马当活马医的话，我可以在适当的时机跟伏洁提下，她也蛮认可你写方案的能力。正好，我们部门也缺人。”
许家俊的话犹如醍醐灌顶，缪小影仿佛眼前看到了一丝光，自己被那束光包围着，轻盈的飘了起来：“那就麻烦你了。”
“成功了再道谢吧。”许家俊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朝缪小影摇手，先下楼了。
缪小影在楼梯上又坐了会。突然，余光瞥到了墙上的楼层指示牌“16F”。
“16楼不是‘网罗好房’么。”缪小影在心里嘀咕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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