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刘继业一伐蜀国 折子悦巧辨奇谋
自从汉军夺回西秦四州，又连本带利攻取了汉中之后，蜀国皇帝孟昶依靠乐安郡王孙汉韶的据关力守，蜀国与汉国相安无事了四、五年。当然，更主要的是汉国塞北多地饥荒，刘承讯不想打了。趁此机会，母昭裔赴汴京求和成功。
开始孟昶还想励精图治，认真干了没两个月，觉得太辛苦了。每日少干一点，再多陪美女一点，很快就恢复原状。
起初，贵妃费氏（也就是花蕊夫人）还劝皇帝以国事为重，日子久了，也不敢常劝了。毕竟争宠的人太多，说多了也怕惹皇帝烦。孟昶就继续趁着春、秋天气好，带着美人们各处游览蜀中的大好河山。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写下的《登峨眉山》。孟昶今年的第一站就是气势雄伟、景色秀丽的峨眉山。
孟昶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继续，可是有一个人不想让孟昶这么悠闲自在的过下去。是谁呢？汉国昌武军节度使刘继业。
刘继业得皇帝器重，受皇命接管昌武军。治所从长安移镇到秦州。刘继业不仅整顿部队，还要协调各方。
军务和政务都要管的刘继业，前些年实在是自顾不暇。总算把各种事情理顺了，十几万禁军、朔方军等，从河西撤到关中。在此期间，刘继业结识了张浦、董羽，甚至是潘美、郭守文。
这些人常提起追随皇帝远征辽国全取塞北之地，与江南唐国激战全取江淮之地等战役。刘继业发现，连禁军牙门将军都是战功赫赫。对比自己，虽然当了节度使，官比人家还大，却寸功未立，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皇帝安然无恙返回汴京，曾经说过的那句，“不要让朕落下任人唯亲的口舌”，时刻鞭策着刘继业。他觉得到了该建功立业的时候。把这个想法和老婆折子悦一说，得到了共鸣。刘继业开始着手考虑攻蜀国了。
先是不顾部下们的反对，刘继业选择直接率军强攻剑阁，以昌武军驻守阶州的部队为主力，配合以成州和凤州的刺史的协防军。他本人也亲赴前线。
攻蜀前，又是沙场点将，又是犒赏军士，阵势搞的非常大。信心十足的刘继业率领大军往剑阁而去。结果，从阶州往剑阁的路上，全是山崖小道，骑兵根本没法前进。刚出发，就只好命令骑兵返回，带领步兵继续前进。
四年没有战事，驻守剑阁的蜀军也没有那么警觉了，没在沿路设伏。刘继业率领的昌武军步兵一路来到剑阁的关隘处。只见一座足有百丈高的关隘挡住了去路，山崖两边旌旗林立，远远望去营寨整齐。
就像李白《蜀道难》诗句描述的那样，“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也正是刘继业此时的感受。他颇有自知之明，没有选择攻隘口，而是选择了撤军。
有数万汉军突然出现在隘口，蜀军守关隘口的参将急忙向郡王孙汉韶禀告。孙汉韶亲临隘口，只见汉军延绵数里。
守隘军士非常紧张，急忙将石料、滚木等取出，严阵以待，谨防汉军进攻。没料到，汉军却后撤了。
多名部将建议追击汉军，孙汉韶不予采纳，坚决以守隘为唯一要务。
虎头蛇尾，甚至连尾巴都没有了，就是第一次出征的结局。刘继业回到秦州，就被老婆折子悦说了一通。
你一名堂堂节度使，出征前不观察地形吗？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兵书这不都白看了吗！
刘继业向夫人承认错误。部将曾说过不能强攻；他只顾着赌气，硬是要选择强攻。起初以为就是攻个城的问题，没想到走了数天的山路，见到的是根本无法攀登的高崖。
折子悦见夫君认错，也没有多说，建议休息三日，她再跟着一起去阶州看看。
见夫人对他如此支持，刘继业很是高兴。只休息了一日，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夫人返回阶州前线。这一次，夫妻两人认真的听取了阶州刺史和驻守的昌武军都指挥使的介绍。
大小剑山为蜀中提供了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三国的魏国灭蜀、二十多前孟知详入蜀，所走的两条小道都已经被熟知了，蜀军都已严加戒备。强攻无法施展，偷袭也恐难有成效。
折子悦要求再去剑阁关隘看看。这一次低调了许多，刘继业只带了从秦州带来的五千步兵，连阶州守军都没动用。
次日清晨，刘继业一行人踏上了去剑阁之路。巍峨的云峰上，峭壁生辉。太阳升起，转眼间，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悬崖峭壁、满山翠绿，印证着唐代诗人们所描写的蜀山的峻美。刘继业和折子悦此时无心欣赏蜀山的美景，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通向成都平原的障碍，根本毫无美丽可言。
这一次路熟了，军队也少，较第一次去剑阁所花时间短了不少。刘继业还在沿途布置了一些伏兵。
当守隘的参军再次告诉孙汉韶，汉军再次兵临的时候，这个老郡王心想，汉军上次来了又不攻，本以为不会再来，所以也没设下伏兵，没想到又来了。孙汉韶再次来到关隘一看，这次汉军只有几千人，相比于第一次的延绵数里，怕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折子悦亲临剑阁关隘，称赞夫君明智。攻也白攻，否则损兵折将自讨苦吃。夫妻两人又叫来部将商议对策。随军而来的昌武军两位都统实话实说，听说上次伐蜀就是止于此地，大将军阮豹受伤也在这里。实在没有办法。
无法强攻，刘继业心想，又白来一趟，回去不是叫人笑话吗？岂料夫人没有撤军的意思，让他下令退后数里，安营扎寨。
折子悦以昌武军牙门将军的身份给孙汉韶写了封信，先是阐明您纵横天下那会小女父辈还没出生，但久仰王爷大名，现在奉昌武军节度使之命率领步卒三千，前来向王爷讨教一二，不知道王爷敢不敢下山来较量一番，最后是小女敬上，署名昌武军牙门将军折子悦。派人送到剑阁山下。
见只有一人，蜀军放下吊篮，将书信交给孙汉韶。孙汉韶看完书信，想到的就是，汉军消息还是很灵通啊，都知道是我在守卫剑阁。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汉国昌武军节度使是谁。
孙汉韶把书信给将军们看，问他们怎么办。众将都说，汉军这次人少不妨下去与之一战。孙汉韶继而问道，“如若汉军撤退，我们是追还是不追呢？”
此时没有打仗，大家的思想还很冷静，将军们就不说话了，一旦追击就可能遇到汉军埋伏。
孙汉韶笑道，“我军下去就是背隘而战，自绝退路。如果打不过就是死路一条，打得过，连追击都不敢。何况，打败一个女娃有何可炫耀的？！”
孙汉韶回信，大致的意思是，蜀国已经向汉国纳贡称臣，他不敢贸然开战，否则无法向皇帝交代。折将军女中豪杰，才是当世英雄。本人年事已高，只想安度晚年，希望两军以和为贵。他还很风趣地写到，剑门的绿茶天下闻名，是蜀国的贡品。皇帝赐予少量，他转赠给折将军品一品。
重拳打在海绵上，孙汉韶拒战。刘继业觉得尴尬了。看着人家王爷很有礼貌的回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折子悦说道，“有什么好为难的。我一个女子，有什么义气不义气可讲的。明日我就去骂阵。”
刘继业武艺方面不在话下，在指挥打仗方面显然比夫人还差了点。阵前都是尔虞我诈，怎么能讲起义气来呢？给敌人两句好话一说，就为难了。
次日清晨，折子悦带着数名军士到关隘前就直接开骂，意思是孙汉韶胆小如鼠，连个妇道人家都不如。不敢堂堂正正较量一番。蜀国、蜀国胆小如鼠之国。从早上一直叫骂到正午方才回去休息，下午接着骂，连太阳落山还在骂阵。结果孙汉韶不为所动，还命人摘了数斤枇杷送与女将军，意思是女将军骂累了，吃点枇杷润润喉咙…
军营中，折子悦怒道，“这老不死的家伙还挺淡定的啊！”第二日，又去隘口叫骂，把孙汉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通。这下孙汉韶彻底不理她了。一连骂了四日，蜀军拒不出战，灰心丧气的折子悦终于同意夫君的建议，撤退。
汉军选择了早晨天气晴朗的时候，明目张胆地收拾，准备拔寨走人。早有部将跑去告诉郡王，汉军自讨没趣，已然拔寨准备撤退了，请求王爷进一步指示。孙汉韶呵呵一笑，派了一个军士拿了一根桉树木做成的拐杖，叫送与汉军的女将；然后命令将士们加强戒备，一切如故。
部将不甘心地问，“不追击吗？”
孙汉韶摇摇头，“不追击”，又对部将低语几句。部将领命而去。
汉军这边整理好之后，已经开始有序撤退了。只见蜀军一名文官带着两个军士从城墙下来，将拐杖送了过来。蜀军只说，王爷听说女将军要撤退，特地送来拐杖一根，归途难行、将军珍重。
折子悦不明其意，追问及来使。使者坚持说别无他意，只是代王爷送份礼物。有上次送枇杷的先例，这次又送来拐杖，折子悦无奈地送走了使者。再想开战，再说自己是不讲义气的女子，也不至于斩杀来使吧…
部队后退了一日之后，在一处平坦之地扎寨休息。折子悦找来百夫长以上所有军官，将拐杖交给他们仔细看，帮着分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其他众人皆不解，倒有两个百夫长原是成州之人，似有话说。
折子悦心想既然有深意，自己骂了人家几天，孙汉韶当然是怨恨。于是对两个人说，“恕你们无罪，说来听听是何意思。”
其中一名百夫长说，“拐杖倒是没什么不正常的，可是这木材，它是桉树木做的。”
另一个百夫长点点头，坚定说了说话之人的信心。他接着说，原先在蜀国的时候，听说桉树下面植物很难存活，所以给此木取名“缺德木”，还有甚者叫…没敢继续往下说。
折子悦让百夫长说下去。百夫长没敢直说，只说桉树被称为“断子绝孙树”。
折子悦大怒，操起拐杖就要拔寨返回。刘继业拉着她，“不要义气用事。说了你都骂孙老狗一连骂了四日，他就来了个暗喻。你赚大发了。再说，都退到这里了，再返回又有什么意义呢？”
怒火冲天的折子悦经过夫君和大将们劝说，好歹算是淡定下来。众将告退之后，折子悦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而刘继业早已呼呼大睡。折子悦将他弄醒。刘继业有点生气，耐住性子要再劝折子悦，岂料折子悦说，“我不是因为生气才睡不着。”折子悦问刘继业，“孙老狗本可以在隘口大骂我，为什么要送根拐杖过来呢？”
刘继业不明就里，折子悦接着说，“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咱们以后可能还要遇到，可得多几个心眼，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刘继业惊奇，“难道夫人认为这里面还有什么诡计吗？”
折子悦告诉夫君，“孙汉韶经久沙场，任我辱骂就是不出，送来拐杖就是希望我们回撤路上或者返回阶州之后，发现这其中的秘密，气得再来攻剑阁。而他此时怕是已经在路上布好了伏兵，就像蜀军上次伏击我军一样。”
刘继业拍手称赞，“夫人说的有道理！孙老狗绝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想激怒我们再次返回。”
折子悦笑笑，“可是我不中计，我还要再气气孙汉韶。”
正如折子悦说的，知晓汉军明目张胆地撤退之后，孙汉韶一边让人送拐杖，又派部将在上次全师雄伏击汉军的地方再次埋伏，并调了大量的木料、巨石。他就是想着，那个女娃要是明白了他的暗喻之后，年轻人容易义气用事，就会返回。到时候往死里砸，砸死了可不就断子绝孙了吗！
汉军撤退后半个月，蜀军都出勤，保持了高度的戒备，可是连个汉军的影子都没有出现。难道是那个女娃根本就没看懂这其中的奥妙？更让孙汉韶有点尴尬的是，他听说下面有人对他颇有微词。
上一次数万汉军来了，不敢出战倒也罢了。老王爷老了，被一个领着数千汉军的女将骂了四日都不敢出战。还布什么防，折腾了十几日，等着人家再来百人吗？会不会领军打仗啊。更有甚者抱怨，他封王到顶了，不求建功立业，我们数万兵马也跟着到顶了。
一个月之后，孙汉韶收到了一份从昌武军过来的书函。书函中学着孙汉韶的口气，写的彬彬有礼。感谢送来这支拐杖，这个拐杖呢，昌武军节度使收下了。反正大汉一统天下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一定会将这份礼物回赠给王爷的。万一王爷等不到那一天呢，反正王爷子嗣甚多，到时候一打总，都给您送去。
孙汉韶看了这封信心中不安，原来这个女娃还真的挺厉害的，一定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牙门将军。看来我的手下之人还真难有这样的人才，不光知道了我送她拐杖的含义，还识破了要伏击汉军的意图。最后就是恐吓了。看来，一旦汉军攻占蜀国，昌武军节度使就会灭我一门。这个仇是结下了。折子悦的这封书信看似毫无意义，还暴露了自己，却是扭转乾坤的一笔。
开始孟昶还想励精图治，认真干了没两个月，觉得太辛苦了。每日少干一点，再多陪美女一点，很快就恢复原状。
起初，贵妃费氏（也就是花蕊夫人）还劝皇帝以国事为重，日子久了，也不敢常劝了。毕竟争宠的人太多，说多了也怕惹皇帝烦。孟昶就继续趁着春、秋天气好，带着美人们各处游览蜀中的大好河山。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写下的《登峨眉山》。孟昶今年的第一站就是气势雄伟、景色秀丽的峨眉山。
孟昶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继续，可是有一个人不想让孟昶这么悠闲自在的过下去。是谁呢？汉国昌武军节度使刘继业。
刘继业得皇帝器重，受皇命接管昌武军。治所从长安移镇到秦州。刘继业不仅整顿部队，还要协调各方。
军务和政务都要管的刘继业，前些年实在是自顾不暇。总算把各种事情理顺了，十几万禁军、朔方军等，从河西撤到关中。在此期间，刘继业结识了张浦、董羽，甚至是潘美、郭守文。
这些人常提起追随皇帝远征辽国全取塞北之地，与江南唐国激战全取江淮之地等战役。刘继业发现，连禁军牙门将军都是战功赫赫。对比自己，虽然当了节度使，官比人家还大，却寸功未立，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皇帝安然无恙返回汴京，曾经说过的那句，“不要让朕落下任人唯亲的口舌”，时刻鞭策着刘继业。他觉得到了该建功立业的时候。把这个想法和老婆折子悦一说，得到了共鸣。刘继业开始着手考虑攻蜀国了。
先是不顾部下们的反对，刘继业选择直接率军强攻剑阁，以昌武军驻守阶州的部队为主力，配合以成州和凤州的刺史的协防军。他本人也亲赴前线。
攻蜀前，又是沙场点将，又是犒赏军士，阵势搞的非常大。信心十足的刘继业率领大军往剑阁而去。结果，从阶州往剑阁的路上，全是山崖小道，骑兵根本没法前进。刚出发，就只好命令骑兵返回，带领步兵继续前进。
四年没有战事，驻守剑阁的蜀军也没有那么警觉了，没在沿路设伏。刘继业率领的昌武军步兵一路来到剑阁的关隘处。只见一座足有百丈高的关隘挡住了去路，山崖两边旌旗林立，远远望去营寨整齐。
就像李白《蜀道难》诗句描述的那样，“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也正是刘继业此时的感受。他颇有自知之明，没有选择攻隘口，而是选择了撤军。
有数万汉军突然出现在隘口，蜀军守关隘口的参将急忙向郡王孙汉韶禀告。孙汉韶亲临隘口，只见汉军延绵数里。
守隘军士非常紧张，急忙将石料、滚木等取出，严阵以待，谨防汉军进攻。没料到，汉军却后撤了。
多名部将建议追击汉军，孙汉韶不予采纳，坚决以守隘为唯一要务。
虎头蛇尾，甚至连尾巴都没有了，就是第一次出征的结局。刘继业回到秦州，就被老婆折子悦说了一通。
你一名堂堂节度使，出征前不观察地形吗？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兵书这不都白看了吗！
刘继业向夫人承认错误。部将曾说过不能强攻；他只顾着赌气，硬是要选择强攻。起初以为就是攻个城的问题，没想到走了数天的山路，见到的是根本无法攀登的高崖。
折子悦见夫君认错，也没有多说，建议休息三日，她再跟着一起去阶州看看。
见夫人对他如此支持，刘继业很是高兴。只休息了一日，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夫人返回阶州前线。这一次，夫妻两人认真的听取了阶州刺史和驻守的昌武军都指挥使的介绍。
大小剑山为蜀中提供了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三国的魏国灭蜀、二十多前孟知详入蜀，所走的两条小道都已经被熟知了，蜀军都已严加戒备。强攻无法施展，偷袭也恐难有成效。
折子悦要求再去剑阁关隘看看。这一次低调了许多，刘继业只带了从秦州带来的五千步兵，连阶州守军都没动用。
次日清晨，刘继业一行人踏上了去剑阁之路。巍峨的云峰上，峭壁生辉。太阳升起，转眼间，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悬崖峭壁、满山翠绿，印证着唐代诗人们所描写的蜀山的峻美。刘继业和折子悦此时无心欣赏蜀山的美景，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通向成都平原的障碍，根本毫无美丽可言。
这一次路熟了，军队也少，较第一次去剑阁所花时间短了不少。刘继业还在沿途布置了一些伏兵。
当守隘的参军再次告诉孙汉韶，汉军再次兵临的时候，这个老郡王心想，汉军上次来了又不攻，本以为不会再来，所以也没设下伏兵，没想到又来了。孙汉韶再次来到关隘一看，这次汉军只有几千人，相比于第一次的延绵数里，怕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折子悦亲临剑阁关隘，称赞夫君明智。攻也白攻，否则损兵折将自讨苦吃。夫妻两人又叫来部将商议对策。随军而来的昌武军两位都统实话实说，听说上次伐蜀就是止于此地，大将军阮豹受伤也在这里。实在没有办法。
无法强攻，刘继业心想，又白来一趟，回去不是叫人笑话吗？岂料夫人没有撤军的意思，让他下令退后数里，安营扎寨。
折子悦以昌武军牙门将军的身份给孙汉韶写了封信，先是阐明您纵横天下那会小女父辈还没出生，但久仰王爷大名，现在奉昌武军节度使之命率领步卒三千，前来向王爷讨教一二，不知道王爷敢不敢下山来较量一番，最后是小女敬上，署名昌武军牙门将军折子悦。派人送到剑阁山下。
见只有一人，蜀军放下吊篮，将书信交给孙汉韶。孙汉韶看完书信，想到的就是，汉军消息还是很灵通啊，都知道是我在守卫剑阁。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汉国昌武军节度使是谁。
孙汉韶把书信给将军们看，问他们怎么办。众将都说，汉军这次人少不妨下去与之一战。孙汉韶继而问道，“如若汉军撤退，我们是追还是不追呢？”
此时没有打仗，大家的思想还很冷静，将军们就不说话了，一旦追击就可能遇到汉军埋伏。
孙汉韶笑道，“我军下去就是背隘而战，自绝退路。如果打不过就是死路一条，打得过，连追击都不敢。何况，打败一个女娃有何可炫耀的？！”
孙汉韶回信，大致的意思是，蜀国已经向汉国纳贡称臣，他不敢贸然开战，否则无法向皇帝交代。折将军女中豪杰，才是当世英雄。本人年事已高，只想安度晚年，希望两军以和为贵。他还很风趣地写到，剑门的绿茶天下闻名，是蜀国的贡品。皇帝赐予少量，他转赠给折将军品一品。
重拳打在海绵上，孙汉韶拒战。刘继业觉得尴尬了。看着人家王爷很有礼貌的回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折子悦说道，“有什么好为难的。我一个女子，有什么义气不义气可讲的。明日我就去骂阵。”
刘继业武艺方面不在话下，在指挥打仗方面显然比夫人还差了点。阵前都是尔虞我诈，怎么能讲起义气来呢？给敌人两句好话一说，就为难了。
次日清晨，折子悦带着数名军士到关隘前就直接开骂，意思是孙汉韶胆小如鼠，连个妇道人家都不如。不敢堂堂正正较量一番。蜀国、蜀国胆小如鼠之国。从早上一直叫骂到正午方才回去休息，下午接着骂，连太阳落山还在骂阵。结果孙汉韶不为所动，还命人摘了数斤枇杷送与女将军，意思是女将军骂累了，吃点枇杷润润喉咙…
军营中，折子悦怒道，“这老不死的家伙还挺淡定的啊！”第二日，又去隘口叫骂，把孙汉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通。这下孙汉韶彻底不理她了。一连骂了四日，蜀军拒不出战，灰心丧气的折子悦终于同意夫君的建议，撤退。
汉军选择了早晨天气晴朗的时候，明目张胆地收拾，准备拔寨走人。早有部将跑去告诉郡王，汉军自讨没趣，已然拔寨准备撤退了，请求王爷进一步指示。孙汉韶呵呵一笑，派了一个军士拿了一根桉树木做成的拐杖，叫送与汉军的女将；然后命令将士们加强戒备，一切如故。
部将不甘心地问，“不追击吗？”
孙汉韶摇摇头，“不追击”，又对部将低语几句。部将领命而去。
汉军这边整理好之后，已经开始有序撤退了。只见蜀军一名文官带着两个军士从城墙下来，将拐杖送了过来。蜀军只说，王爷听说女将军要撤退，特地送来拐杖一根，归途难行、将军珍重。
折子悦不明其意，追问及来使。使者坚持说别无他意，只是代王爷送份礼物。有上次送枇杷的先例，这次又送来拐杖，折子悦无奈地送走了使者。再想开战，再说自己是不讲义气的女子，也不至于斩杀来使吧…
部队后退了一日之后，在一处平坦之地扎寨休息。折子悦找来百夫长以上所有军官，将拐杖交给他们仔细看，帮着分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其他众人皆不解，倒有两个百夫长原是成州之人，似有话说。
折子悦心想既然有深意，自己骂了人家几天，孙汉韶当然是怨恨。于是对两个人说，“恕你们无罪，说来听听是何意思。”
其中一名百夫长说，“拐杖倒是没什么不正常的，可是这木材，它是桉树木做的。”
另一个百夫长点点头，坚定说了说话之人的信心。他接着说，原先在蜀国的时候，听说桉树下面植物很难存活，所以给此木取名“缺德木”，还有甚者叫…没敢继续往下说。
折子悦让百夫长说下去。百夫长没敢直说，只说桉树被称为“断子绝孙树”。
折子悦大怒，操起拐杖就要拔寨返回。刘继业拉着她，“不要义气用事。说了你都骂孙老狗一连骂了四日，他就来了个暗喻。你赚大发了。再说，都退到这里了，再返回又有什么意义呢？”
怒火冲天的折子悦经过夫君和大将们劝说，好歹算是淡定下来。众将告退之后，折子悦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而刘继业早已呼呼大睡。折子悦将他弄醒。刘继业有点生气，耐住性子要再劝折子悦，岂料折子悦说，“我不是因为生气才睡不着。”折子悦问刘继业，“孙老狗本可以在隘口大骂我，为什么要送根拐杖过来呢？”
刘继业不明就里，折子悦接着说，“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咱们以后可能还要遇到，可得多几个心眼，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刘继业惊奇，“难道夫人认为这里面还有什么诡计吗？”
折子悦告诉夫君，“孙汉韶经久沙场，任我辱骂就是不出，送来拐杖就是希望我们回撤路上或者返回阶州之后，发现这其中的秘密，气得再来攻剑阁。而他此时怕是已经在路上布好了伏兵，就像蜀军上次伏击我军一样。”
刘继业拍手称赞，“夫人说的有道理！孙老狗绝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想激怒我们再次返回。”
折子悦笑笑，“可是我不中计，我还要再气气孙汉韶。”
正如折子悦说的，知晓汉军明目张胆地撤退之后，孙汉韶一边让人送拐杖，又派部将在上次全师雄伏击汉军的地方再次埋伏，并调了大量的木料、巨石。他就是想着，那个女娃要是明白了他的暗喻之后，年轻人容易义气用事，就会返回。到时候往死里砸，砸死了可不就断子绝孙了吗！
汉军撤退后半个月，蜀军都出勤，保持了高度的戒备，可是连个汉军的影子都没有出现。难道是那个女娃根本就没看懂这其中的奥妙？更让孙汉韶有点尴尬的是，他听说下面有人对他颇有微词。
上一次数万汉军来了，不敢出战倒也罢了。老王爷老了，被一个领着数千汉军的女将骂了四日都不敢出战。还布什么防，折腾了十几日，等着人家再来百人吗？会不会领军打仗啊。更有甚者抱怨，他封王到顶了，不求建功立业，我们数万兵马也跟着到顶了。
一个月之后，孙汉韶收到了一份从昌武军过来的书函。书函中学着孙汉韶的口气，写的彬彬有礼。感谢送来这支拐杖，这个拐杖呢，昌武军节度使收下了。反正大汉一统天下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一定会将这份礼物回赠给王爷的。万一王爷等不到那一天呢，反正王爷子嗣甚多，到时候一打总，都给您送去。
孙汉韶看了这封信心中不安，原来这个女娃还真的挺厉害的，一定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牙门将军。看来我的手下之人还真难有这样的人才，不光知道了我送她拐杖的含义，还识破了要伏击汉军的意图。最后就是恐吓了。看来，一旦汉军攻占蜀国，昌武军节度使就会灭我一门。这个仇是结下了。折子悦的这封书信看似毫无意义，还暴露了自己，却是扭转乾坤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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