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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何去从尘埃落定 各欢乐皆有所想

    归义军使者返回沙州后向节度使报告了甘州的情况,中原皇帝确实已经到甘州了;楼兰各部,听说还有吐谷浑,好像已经全部纳地归降。曹元忠听了报告,怅然若失地坐在太师椅上,说了一句,“皇帝来的太快了…”,没想到楼兰竟然不堪一击,使者也劝他早做打算。

    曹元忠问,“武力以拒王师,能成吗?”

    使者说,“只怕楼兰人急于向皇帝表示忠诚,王师没到,楼兰人已经到沙州了。”

    使者禀告节度使,在甘州时,自己推说西楼兰进逼,节度使大人忙于应付,无法立即赶到甘州。结果,皇帝带来的大将们还没说话,楼兰首领们都跃跃欲试,说要领兵来救援归义军。

    曹元忠又叹了口气,让使者先退下,容他好好想一想。

    拥有万余军队的归义军面对五千余人的楼兰嘉峪关守军都选择固守,听使者讲朝廷有数十万军队,这哪能挡得住呢?!可要是去了甘州,被扣留的可能性极大。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曹元忠命人叫来了侄子曹延敬、儿子曹延禄,女儿曹延红也跟着来了。

    曹延敬头戴亮银白虎盔,身披素银甲,外罩素罗袍,平日里也不打仗,却俨然一付武将打扮。他面色黝黑,遮盖住了淡淡的高原红,年纪在二十六七岁光景。曹延禄则头戴紫金冠,身着厚厚的棉衣,罩着一身红袍,着实一介书生装扮。虽然生在边远的沙州,平时里养尊处优,长得倒也白净,大概二十四五岁模样。

    曹延红披散着一头漆黑如墨的黑发,额头中央点缀了中原一点红。她面色黄黑,面颊上一抹高原红,身披素银甲,外罩藏青色罗袍,高挑身材、身姿曼妙。

    曹元忠没谈政事先训女儿,“女孩家怎么这副打扮?”

    曹延红看看大哥,“爹爹,女儿穿的很正常啊。”

    曹元忠嗔怒道,“正常什么啊?你大哥武生打扮,你三哥文士打扮,你都十七岁了,到了婚嫁年龄,穿的男不男、女不女,像什么样子!”大家族堂兄妹都是一起排序,故曹延红管亲哥曹延禄叫三哥。

    曹延红不服气地反驳父亲,“天下大乱、危机四伏,女人也得保卫家园。”

    曹延禄虽不爱习武,对于妹妹习武还是支持的,刚要帮着妹妹说话,父亲曹元忠向儿子摆摆手,“罢了,先谈正事!”

    曹元忠告知子侄,汉朝皇帝已经攻灭楼兰,命我尽快去甘州拜见,你们觉得如何啊?

    侄子曹延敬表示,不能去甘州。一旦去了怕是就回不来了,皇帝肯定会顺势占领瓜州和沙州。

    此时,行军司马翟道也来了。曹元忠责问翟道,“你看你给我出的馊主意!献上两城户籍,无本生意即可让朝廷和楼兰再起干戈。现在却要倾家荡产了…皇帝向我要城要地了,该怎么办吧?”

    翟道是曹元忠的妻弟。翟氏是沙州大族,曹氏正是有翟氏作为联盟才能稳稳地控制两州之地。连曹延敬的母亲也是翟氏女儿。

    翟道先是狡辩,“从大汉出兵来看,我的推算还是准确的啊,楼兰和朝廷真的打起来了。不过这一次的过程,与两年前相比,皇帝这么快就胜利了?”翟道尴尬地问姐夫,“出使甘州的人回来怎么说的?”

    曹元忠告诉他,甘州城外铺天盖地都是汉军骑兵的营寨。楼兰的甘州皇宫已然是大汉皇帝的行宫,楼兰首领也是汉家之臣。

    曹元忠表示,刚才延敬劝我不要去甘州,否则就回不来了,你说去还是不去呢?

    翟道沉默了良久,缓缓说道,“姐夫,听我一言,还是去吧。”

    曹延敬和曹延禄齐声说道,“舅舅,为何要劝叔叔(父亲)去啊?”

    翟道平静的说,“去是九困一生,不去、就十死无生啦。”

    曹元忠问翟道,“此话怎讲?”

    翟道解释说,“姐夫此去甘州,皇帝最多将曹氏一族迁到中原,仍不失士大夫之位。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就是’九困’。当然,也有可能’一生’。王师不可能长期占据甘州,而且大家都是汉人,皇帝不会让楼兰人尊大吧?那就需要我们河西的汉人来制衡楼兰人,姐夫当然是陛下的最佳人选。”

    翟道续说,“可如果不去,照姐夫说来,朝廷大军比我二州百姓人数还多,武力拒王师、十死无生啊。”

    曹延禄不满,“舅舅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听爷爷讲,百年来,我们归义军都是靠自己!朝廷有什么用,指望朝廷、河西就没有汉人了。”

    曹延红也跳出来说,“哥哥所言甚是。”

    曹延禄还补充道,“如果武力以拒中原之师,归义军还可以向吐谷浑求援。”

    在乱世之中,各方势力都希望通过联姻来实现联盟,曹延禄的夫人是鲜卑吐谷浑人慕容氏。归义军和吐谷浑都把东楼兰视为头号敌人,两家通过联姻形成了对付东楼兰的同盟。

    翟道怕姐夫听了年轻人的意气之言,反问外甥,“百年来,也没有朝廷的军队用半年时间就从都城一路打到嘉峪关外啊!可是就让我们遇到了,怎么办呢?”

    三个年轻人还想劝,打都不打就投降,岂不是太无血性了?

    曹元忠告诉儿子,吐谷浑已经向大汉纳地归顺了,不可能帮着归义军对抗朝廷。要说盟友,就剩下西楼兰的陈氏了,可他们也自顾不暇。

    曹元忠说道,昔日归义军有十一州之地,与中原朝廷对抗,结果楼兰人乘虚而入、国土尽失,如今仅剩下两州之地。今大汉王师数十万之众,归义军区区万余人马,如舍我一人,能保全境将士和百姓,也是好事啊。

    曹元忠命翟道辅佐侄子,兄弟俩要同心协力。自己决定年后就去甘州觐见皇帝。其他人纷纷表示要要跟着去,曹元忠只同意带女儿。倒不是曹元忠有多喜欢女儿,而是他更看重子侄,不想带他们冒险。

    公元961年,启元六年正月初一,汴京的大臣们放春节假,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皇帝出征在外。皇太后、皇后和皇贵妃宴请贵夫人们过节。

    如往年一样,夫人们宴会重在交流,吃饭看戏只是意思意思。饭后,一群人各有目的,围着三位主角。

    今年太后看着身边的苏禹夫人和王章夫人,困惑的问,“怎么除了你们两个老货,其他三公,凡是正二品以上官员的夫人们没事就往皇后那边跑呢?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苏王二位夫人心中有数,却只有装作不知,转开话题。

    正如陶渊明诗中所言,“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世间的冷暖皆是如此。宰相苏禹一病近半年,人还活着呢,不少人已经开始惦记宰相的位置了。别人关心的不是苏宰相何时好起来,而是皇帝陛下回来,肯定把王章升为右宰相,那谁能来当左宰相呢?当然还有考虑的更长远的,有人升了还要空出来一个从一品或者正二品的位置吧?谁又来顶上呢?

    大臣和夫人们都知道,这件事,太后和皇贵妃显然是管不上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从皇后那里探些口风。就连去年缺席的平章事范质夫人,本对这些不精通,可最近相夫教子,对朝廷大事颇为关注,竟也学会了找个机会往皇后身边凑,听听她们说什么。

    范质的儿子范旻被太后教范夫人的法子强烈地刺激到了。他回味着“一个女人都在追求功名,一个男子竟然相思到快死了,真是个笑话!”这句话,奇迹般的从单相思中走了出来。范旻开始嚎啕大哭,范夫人的心沉到了谷底,以为儿子彻底完了。没有想到,范旻哭了几个时辰后振作精神,说饿了要吃饭。范夫人一边开心,一边又担心,别是回光返照吧?!其实范旻年纪轻轻,本来身体好的很,哪来什么回光返照哦,喝了两碗稀饭后就要吃肉。

    范质听说儿子能吃饭了,心情大好,公务也不管了,跑来看儿子。他哄着儿子,“儿啊,别心急,皇帝出征在外,一时半会,考不了试!”

    范夫人责怪范质,“儿子要没了那会儿,你不管,说没就没了。这会儿稍微好点,你跟他谈什么不好,谈考试。”

    范质正觉得理亏,无颜以对也无言以对,范旻却说,“父亲说的对。身体亏损的久了,补回元气要缓缓进行。明日再吃肉。等到天子回来,我就能参加考试了!”

    总算范旻不闹着要吃肉了,夫人赶忙去张罗。儿子说啥就是啥,明天弄点肉粥给他喝。如此一来,范旻很快好了起来,比以前更加刻苦,埋头读书。

    范夫人的生活回归了正常,她开始如其他夫人们一样,一边同情好姐妹,一边当然更关心、会不会是范质能当宰相呢?

    甘州的新年则显得淳朴很多。楼兰美女们跳起了舞蹈,皇帝带着大将和楼兰首领们一起烤着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王景崇不忘逗阮豹,“等回去的时候,光两个楼兰美女怎么够呢?陛下许了两个,你不如再问大首领们要上几个!”

    阮豹哈哈大笑,“说的对,来,干一碗。”

    刘承讯喝的不多,黄河一跳还是让他心有余悸的。丁忠汉更是忠于职守,只吃肉不喝酒,表示正月初一也不能例外。保护皇帝是天职所在,喝酒误事。

    正在欢闹,楼兰美女们跳起了萨满舞蹈。跳着跳着,美女们邀请首领们一起跳。首领们纷纷起立扭起来,又有美女邀请禁军将领们跳。刘承讯鼓掌道,“入乡随俗,愿意的就一起跳吧。”

    阮豹就等这句话了,皇帝刚说完,第一个从桌案上凌空一跃,跟着美女们跳起来。只是实在学的不像样子…大将们看着阮豹这滑稽劲,纷纷哈哈大笑。随后,一些将军都纷纷起立、跟着去跳,尤其是阮豹的部将们,不让阮豹“专美”于前,都去跳了。王景崇、王彦升等人则在一旁看热闹。

    跳了一会,领头的美女靠近了皇帝,丁忠汉挺身挡在皇帝身前。钟芳芳说道,“丁将军,既是同乐就让她过来吧。”

    其实,所有参加宴会的人员都提前经过严格的检查,不会有安全问题。丁忠汉让开一步,美女热情的邀请皇帝一起跳舞。

    刘承讯想,萨满是楼兰人的精神支柱,萨满舞是敬仰神明之舞,所以首领们都跟着跳。自己号称是天神转世,不跳是有点说不过去的。虽然刘承讯此前只是看过、从未跳过,但还是起身跟着美女一起起舞。

    当皇帝自己感觉在完全凭着印像胡乱跳的时候,除了邀请皇帝的楼兰领舞美女还在提案,其他人都停止了舞步,连胡闹的阮豹都坐在一边地上边喝酒边吃肉边看。看不懂的汉人只是觉得两人跳的像模像样,不像是皇帝陛下在学着跳,更像是美女在配合着皇帝在跳。楼兰人就更有一种浓浓的亲近感,原来皇帝和萨满真的有很深的渊源,他会跳白海青之舞。

    皇帝的鹰之舞再次感染了楼兰首领们,张浦不失时机地举杯大呼,“为塞满之神,为皇帝陛下,干杯!”

    刘承讯拿起桌上的一壶酒,用萧平喜教过他的一句楼兰语说道,“愿大地母亲为我们楼兰人指明道路”!

    这句话深深的震撼了在座所有的首领。这句话来源于楼兰最伤痛的年代。数以百万的楼兰人沦为契丹人和黠戛斯奴隶,在黑暗中,楼兰人祈求大地母亲为他们指明道路,开始向南迁移。首领们纷纷举起酒杯,高呼,“感谢陛下为我们指明道路!”

    晚上,刘承讯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钟芳芳侧身调侃道,“讯哥在想着一起跳舞的楼兰美女了吧?”

    刘承讯反笑着问,“什么时候芳芳也成了醋坛子了?”

    钟芳芳笑道,“女人吃醋,人之常情啊!”

    刘承讯说,“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跳楼兰人的萨满舞?”

    钟芳芳很是诧异,“莫非陛下此前不会跳?”

    刘承讯同样有些疑惑,“看是看过,却从未跳过。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看过就会跳了。”

    钟芳芳又好奇地问,“讯哥你说的那句楼兰语是什么意思?为何楼兰人如此感动?”

    刘承讯解释给她听,“就像中原信奉佛教,楼兰人虔诚地信奉萨满。当年,百万楼兰人被敌人打败,楼兰人求助于神明。他们认为,大地母亲为他们指明了来到富饶的河西走廊的路。还有一句话我没有说,楼兰人还有一句话叫,愿风为我们指明前进的道路。”

    钟芳芳继续好奇的追问,“讯哥怎么知道楼兰人的故事?”

    刘承讯不厌其烦的解释加忽悠。因为不能涉及到萧平喜,他告诉钟芳芳,自己的祖先也在河西走廊战斗过。钟芳芳似有所悟,难怪陛下与生俱来会跳萨满舞。可是刘承讯却越发疑惑了,生活在河西走廊的汉人也信萨满教吗?

    刘承讯心想,此前太祖从没有说起,皇叔慕容彦超说的时候我也没认真听,更没详细问,返回灵州后一定要和他谈谈。

    此时,刘承讯还不知道,长期依附于突厥,或者说本是突厥一支的沙陀人信仰的正是萨满教。只不过到了十世纪中叶,沙陀已经扎根在中原大地,深深地融入了汉族的血液中,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深深地融入进了中华民族的血液中。